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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320 六年來台灣佛教的趨勢

在這裡,我願意利用本刊六週年紀念專號,向海內外讀者概括的介紹台灣佛教文化和教育,各方面進步的情形。

談到台灣,我們首先應了解的,這是一個日本帝國統治五十年的地區,從一九四五年,日本無條件的投降,這是台灣同胞五十年來心理上最愉快、最歡樂的一年,也是新生開始的一年。

台灣佛教的歷史,差不多有二百多年了。台灣同胞多半是信仰佛的,只是他們對佛教缺少正確的認識,所以把一般神教、仙姑、牛神、蛇神也視同佛菩薩一樣的尊敬,以致給人誤解佛教為神話迷信的宗教。從一九四八年起,台灣佛教正式走上新生的大道。為了使海內外讀者了解台灣佛教的各種進步,實有介紹的必要。

一、從神化到佛化

我們首先要知道的,台灣是個海島。海島上居民,受自然界的威脅,比大陸的居民要多,狂風、暴雨、山崩、海嘯,在許多人力所不能抗避的威脅下,自然易於構成多神教的信仰。所以台灣不見經傳的神廟特別多。台灣人民,幾乎三天一小拜拜,五天一大拜拜,今天拜的是貓將軍,明天拜的是蛇神,後天是媽祖、呂仙、保儀大夫、土地公……於是整個社會充滿了神化的色彩。台灣的佛教,雖然由祖國傳來,然由於台灣人民神化思想濃厚,以致許多佛教寺廟受了神化影響,神佛不分,信佛的人也信仰神教。先天派、龍華派,固然奉行佛教,佛教寺廟也有接受豬牲拜拜的。佛教徒為人拜斗消災增壽,視為台灣佛教界普遍的現象。於是台灣從民間到社會,乃至到佛教寺廟都充滿了神化的色彩。

日本初統治台灣時,常受到台灣民族主義分子的激烈抵抗,後來日本人了解台灣的民族的情緒,就利用神教的思想,麻醉民族的意識,使台灣社會日見安定;所以台灣人民神化風俗的習性,在日據時代成為民間社會普遍尊敬的禮俗,這就是神教統治殖民地的政策。

一九四九年後,台灣實行民主政治,信教自由。為配合政治,改善民風,對於神化迷信的拜拜習俗,政府首先改革,規定春秋祭祀日,不見經傳的牛神蛇神拜拜日,一律禁止。佛教各級教會,及各佛教雜誌,經常宣傳佛法真理,各佛教團體講經宣教,都對神佛不分的先天派、龍華派,類似外道邪教,一一加以分別開化與糾正。佛教寺廟從此拒絕葷菜祭拜,佛教的寺廟也從此不供神像或仙人,許多先天派的改為正式佛教徒,龍華放棄娶妻吃葷的,也大有人在,於是台灣的佛教已從神化漸漸歸向佛化了。

二、從經懺到教育

台灣八百萬的人民,有三分之二是信佛教的。佛教的出家眾,照非正式的統計,比丘尼約二千多,比丘約百多眾,其餘都是在家齋公齋婆。而出家眾不問男女,他們對於佛教,只會念幾部普通的應付經典,如《金剛經》、《彌陀經》、《普門品》、《水懺》、《燄口》、五堂功課;甚至連〈楞嚴咒〉也很少能誦得的。他們學會這些經懺以後,就可以替人家消災懺悔,或超度死亡,專做販賣佛法的營業。大多數出家眾除掉會念幾部經以外,對於佛法根本不懂得什麼,然而,他們不懂得佛法,其責任並不在他們本身,這由於佛教缺少教育所致。據說從前鼓山某某方丈來到台灣,台灣佛教同道們一致歡迎他,把他從台南迎接到基隆,同道們滿想這位方丈來,一定要講些佛法,那知這位方丈,出人意料,並不講什麼經教,卻專教人放燄口唱香讚。所以台灣佛教,雖有許多僧尼,但沒有教導僧尼的教育!

日本是個佛教國,日本佛教教育非常的普遍,但日本統治台灣五十年,日本佛教各宗派在台灣都設立分院,然日本佛教徒所教化的,還是日本僑民,並沒有辦一所佛化教育,教化台灣佛教僧尼。台灣的僧尼,要受教育的,只有到日本去,接受日本式的佛教教育。所以大多數從日本留學回來的僧尼,他們對於佛法雖有了認識,但他們對於出家生活習慣,似有點過不來。改變生活,娶妻吃葷,完全日本化這只限於比丘,比丘尼不在內──所以台灣的和尚日漸其少,比丘尼卻日漸其多。

五、六年來,台灣佛教的進步,首先從沒有教育而有教育,民國三十七年(一九四八)冬天,中壢圓光寺妙果和尚,首先聘請慈航法師來台,創立台灣佛學院,招收男女學僧六七十名,這是台灣佛教教育的開始。慈航法師是位熱心教育的人,三十八年(一九四九)春又於基隆靈泉寺開辦佛學院,雖歷時不久,但總算台灣佛教教育被他發動了。他並想於觀音山、獅頭山開辦佛學院,只以當事人未能了解他的意志,遂未能實現。慈老還有一個雄心想在台灣辦五十所佛學院,他的希望似乎過大,所以未能如他的理想。台灣佛教教育雖然以後沒有能普遍的開辦,但自台灣佛學院後,卻掀起佛教青年僧尼,或是在家信眾普遍求知識的情緒。

四十年(一九五一)夏季,大醒法師繼慈老後,在新竹創辦台灣佛教講習會,招收男女學生四、五十名。台灣佛教教育似有再起的希望,哪知不久大醒法師中風後,由我、心悟、心然苦撐了一個時期,最後演培法師繼任,於是講習會實行男女分班,現在男眾還有十幾名,女眾先分在圓光寺辦,不久休業。汐止靜修院又接著辦了一年佛教講習班。今秋台中寶覺寺,開辦台中佛教學院,招收男女學生各二十名,由心悟、心然二法師分授國文佛學、哲學、文史等。此外嘉義佛教支會、台南竹溪寺,都辦過短期佛教青年講習班。鳳山佛教蓮社主辦佛教講習會,已畢業兩期,現在還有許多地方要辦學校。而各地佛教講經道場,每次聽眾都是滿座,可見他們對於佛法是多麼的渴愛呢!總結的說:台灣的佛教,已掀起興辦教育的風氣了。

三、從緘默到宣傳

佛教富有廣博的智慧,崇高的真理,本不是一般淺識者所能了解的,加之佛教缺少宣傳,大藏經典封鎖在高樓,廣博的智慧,無從發揚,把無價的佛法埋藏在山門內。山門內天天阿彌陀,出門外的人民終日殺盜淫,根本不知佛教是什麼?看見和尚罵和尚,毀謗三寶為慣常的事。刁奸陰險,說謊取巧,作惡百端,人格墮落,沒有同情心,沒有正義感,唯利是圖,幾成為社會普遍的現眾。無疑的,這是佛法脫離了社會廣大群眾,缺少宣傳感化的結果!

佛教在台灣,雖擁有廣大群眾的信仰,然而,經常很少有向信眾宣傳佛教,講經說法的人,也只是在山門內的活動。公開宣講,或到民間宣傳,更是少事,於是整個台灣佛教在緘默中度過了二百年。自從台灣被尊為自由中國復興的基地,社會文化的宣傳,不消說一日千里,佛教也受了社會文化的影響,一改以往緘默的態度而趨向宣傳了。

談到宣傳,可分口頭宣傳與文字宣傳。口頭的宣傳,就是講經說法。一九四九年後,佛教許多的大德法師來到台灣,他們分布在台灣全島,其主要的工作,就是講經布教,台北、台中、嘉義、台南、高雄、基隆、屏東等地,各大寺院,每逢星期日,或不定期總有法師,或是居士在那裡講經說法,各處新產生的蓮社道場,堪稱為雨後春筍。如南亭法師主講的華嚴蓮社(台北),慈航法師主持的彌勒內院(汐止),印順法師主持的善導寺法會(台北市),圓融女師主持的念佛團(屏東),廣慈法師主持的澎湖念佛會(澎湖),如平法師主持嘉義念佛會(嘉義),白聖法師主持的大悲法會(台北),李炳南居士主持的佛教蓮社(台中市),煮雲法師主持的佛教蓮社(鳳山),宜蘭念佛會(宜蘭),太滄法師主持的念佛會(北投),證蓮法師主持竹林精舍(新店),每次法會講經或念佛,參加信眾百人到五百人。

其次新建佛教講堂也成為一時的風氣,基隆佛教講堂,已落成兩所,台中寶覺寺新建觀音講堂,高雄市正以壹百萬元新建佛教講堂,台北市也有兩處佛教講堂在籌劃中,明年(四十四年)可實現。台南有觀音講堂。今日台灣寺廟,不問大小,都展開講經布教的工作,無疑這是爭取信眾最新式的法門。舊式的法會,每個寺廟、齋堂,每逢菩薩成道日,都大做特做,接引信眾。但信眾來到廟裡,除掉參加拜佛誦經外,並沒有能夠聽聞佛法,所以經常跑寺廟的人,儘管跑了三十年、五十年,也不懂得佛是什麼?只知道求佛菩薩保佑發財。現在風氣改變了,每個寺廟,都要請法師講經,國內來了許多法師,經常都在各處講經說法。本省籍大德法師或居士也不甘落後,展開布教說法的工作。最奇特的,信眾方面也進步了,不特歡喜聽經,並且喜歡學習念經,許多目不識丁的六七十歲的老太太,一字一句的學習〈大悲咒〉、《心經》,有些人居然把《金剛經》都學會了,這不能不歸功宣傳講經的效果。

談到文字宣傳,光復以前,台灣佛教界,也不知哪一年出了幾期《瀛洲佛教月刊》。其生命沒有能維持多久,就停刊了。三十八年(一九四九)我們初到台灣,每一個寺廟,除掉功課本,或是《金剛經》、《彌陀經》、《普門品》,根本看不見一本宣傳佛法的宣傳品。最早出現的宣傳品,除了《台灣佛教》就是《覺群》不定期刊,──後改為《覺生》──現在台灣佛教宣傳刊物,差不多有七、八種定期刊物。如《海潮音》、《人生雜誌》、《台灣佛教》、《菩提樹》、《覺生月刊》,《中國佛教》、《佛教青年》、《大乘月刊》,此外還有各處翻印單本經典,及佛學名著,都是有助於宣傳佛法。最富有吸引力的宣傳,就是廣播。這是由科學家周子慎居士發起的,現在由台北,發展到台中、彰化、台南、高雄等地,共有五家電台,每日都有三十分鐘廣播佛法,使千百萬里外的聽眾,都能聽聞佛法。使千百萬群眾不費跋涉的勞力能聽聞佛法的妙音。每每為人所不注意的文章,經過廣播小姐清脆悅耳的音調播出,馬上令人發生特別興趣和印象。廣播宣傳要算最適合現代人們的需要。

這七、八種佛教的刊物,要與社會文化宣傳刊物比較,那是微乎其微。然而站在佛教立場,特別是八百萬人口的台灣,不能不說是最進步的現象,即在大陸上,整個佛教宣傳的雜誌,也不過幾種而已,各雜誌內容,除掉《海潮音》而外,很少能像今日台灣佛教宣傳刊物。能符合多數在家眾口味,按月出版維持五六年的歷史沒有中斷。所以佛教文化的宣傳,可說真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四、從無戒到開戒

日本統治台灣五十年,給台灣佛教影響最大的,就是忽視佛教戒律的價值。因為日本佛教不重視戒律,和尚准許娶妻吃葷,參加社會文化教育及各種生產事業。在寺內著袈裟,出外著西裝革履,故日本佛教,實由出家眾降為居士的佛教。在日據時代,台灣的佛教分二派,一是鼓山派,一是日本派,前者主張保守,後者主張革新。凡留學日本回來的僧眾,很少不受日本佛教影響;改變生活,不重戒律,唯有保守派重視律儀。但受日本佛教壓力,在社會方面也不能作如何的活動,然台灣一般信眾大多數信仰保守派,所以保守派在信眾方面,享有崇高的聲譽。

光復後,日本化的佛教,漸趨消沉,保守派佛教,日見抬頭,這是自然的趨勢。而大陸撤退後,大陸上許多僧眾來台,無論在言論或衣履服裝上,也都給台灣保守派佛教有力的見證,純粹國有化的制度。而佛教的根本,即在律儀教育,出家眾與在家眾的分別也就在此。故光復後曾數度提倡律儀,三十八年春,即擬發動於觀音山傳戒,四十年間善導寺也曾動意傳戒,總以機緣未能成熟未果。迨至四十一年冬月,由嘉義大仙寺發起開戒,經「中佛會」許可,依中國佛教會所制訂傳戒規則,分請國內來台的諸大德,擔當三師七證。當時受戒弟子五百餘人,每日前往觀禮者千餘眾,開台灣佛教史上未有的新紀錄,這是重建台灣佛教第一步,也就是台灣佛教復興的開始。

由於大仙寺傳戒盛況空前,當時佛教界一致讚譽。而戒期中除掉一切開支,大仙寺常住還剩餘了幾萬元。這又使傳戒留在一般教徒腦海中不可磨滅的印象。今年(四十三年)十月間竹南獅頭山元光寺,也設壇傳戒,三師七證原則是儘量用台灣籍,後來還因為人力不夠又有國內同道們參加,甚至連得戒和尚也變為不是台灣省籍。

明年(四十四年)十一月間台中寶覺寺也在計畫中傳戒,並請國內金山寺方丈太滄和尚說戒,後後勝於前前,這是可預卜的。又聞明春台北縣圓通寺,亦擬開戒,但圓通寺以化緣有名,不知是否是真發心?從這裡,可見傳戒是現在最時髦,最新鮮的法寶。這該係台灣佛教史一大轉捩點,從無戒而趨向於有戒。我們不贊成濫傳戒法,我們主張傳戒要慎重,甚至對受戒者實行考試制度。提高僧格,要真能紹隆佛種,興復佛教。我們目睹台灣有此種趨向,不勝雀躍歡喜讚歎不盡。

五、從僧眾到信眾

台灣的佛教,由於受了日本佛教不重視戒律的影響。出家與信眾的分別,只在心理上。在形式上,出家眾既不受戒,服裝准許自由,或在家衫,或僧裝。所以一般信眾的齋公齋婆住在廟裡,今日削去頭髮披袈裟為出家,明天脫去袈裟就是在家。在家與出家,既無律儀上的限制,似乎自由得多。要以戒律而論,全台灣受戒的比丘、比丘尼,多說點只有十幾位吧!──大仙寺開戒以前因此,許多寺廟,多由齋公齋婆開山,寺廟管理權也都落在信眾手裡。每個寺廟都有管理人,有些人根本不知道尊重三寶,只知權利爭論,這也是台灣佛教不容易發展的原因之一!

六年來台灣的佛教,經過許多的佛教大德及正信的居士,或口頭開示,或文字宣傳,或威儀攝化,或德力感召,已使許多似是而非的信眾,對佛法產生正信,許多六七十歲信眾,發心出家,相繼受三皈五戒者不少。大仙寺傳戒時,有很多本打算去受比丘,或比丘尼戒的都退到受在家五戒。

現在台灣佛教徒活躍於社會群眾中宣揚佛法的大德僧眾固然很多,而熱心擔任弘揚佛法,不辭辛勞的信眾亦復不少。台北市善導寺主持人李子寬居士,為保持善導寺煞費心力,今日能保存善導寺宣傳佛法全屬李居士的大力。而善導寺每週共修法會,請法師講經,或做法會,打佛七,六年來如一日,直接間接受善導寺感化歸入佛門的至少總在萬人以上。其次台中李炳南居士所主持的蓮社,每週講經念佛,領眾修持,都在五百人以上,為台中佛教實際的領導者。李居士為信眾解答佛法疑難,發表於《覺生》,《菩提樹》的佛學問答,不下十數萬言。觀其言行德化,可說大心菩薩再來。再次圓融女師主持屏東念佛團,每週講經說法聽眾總在四、五百人,屏東一帶原屬先天派地區,因受其感化歸化佛教的也不知多少。

此外,朱斐居士、李添春居士都是在各人自己本身社會事業之餘,而專辦佛教文化宣傳的工作,其所發行之《菩提樹》、《台灣佛教》,為台灣佛教界很負盛名的刊物。台灣佛教廣播創辦人周子慎居士是位科學家,自從認識佛法後,皈依佛教,他認為宣傳佛教當以廣播為最要,乃發動廣播,終日為此奔走,現在台灣有四、五家電台,每日廣播佛法三十分鐘,使千百萬群眾於千里之外聞到佛法,這要歸功於周居士的發心。

其他各地熱心佛法的居士們,如趙茂林居士、林松年居士、李決和居士、李用謀居士、吳月珍居士、楊白衣居士、唐湘清居士、方倫居士、念生老居士等,實枚不勝舉。而台灣各縣市佛教支會負責人,十之七八為信眾。今日台灣佛教不復為僧眾所獨有各地信眾群起分擔弘化工作。

六、從寺廟到社會

台灣的佛教,也和以往大陸上佛教差不多。就是佛法不出山門,始終關在寺廟

內,現在時代不同了,人們普遍的注意力,也都由家庭而進步到社會。民主時代,不論政治、宗教、文化、教育,都不能脫離社會廣大群眾,特別是建設在人民信仰上的佛教,更不能離開社會,所以台灣佛教日漸於社會化了。我現在舉出幾個最顯著的例子:

(一)每年佛誕的紀念日,全省佛教四眾弟子狂熱的舉行擴大紀念。四十三年(一九五四)台灣省佛教分會及台北市佛教支會所主持佛誕紀念大會,假台北市新公園舉行,是日各界首領及佛教四眾弟子,約二萬餘人,儀式簡單隆重,奏樂唱歌,名流演說,而參加者都是青年信眾。最難得的,每位來賓,都供給午餐。其中熱情盛況,實非筆墨所能形容。在佛誕前七日,台北市各重要街道及各大寺廟,都有輪流講演佛法,各廣播電台也都有人在播講佛法。台北市如此,台中、台南、高雄、宜蘭,各大都市都是如此。為慶祝佛誕,各地舉行節目都不相同。其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把佛誕日變成我們佛弟子們狂歡紀念日,等於國慶日或耶穌聖誕日,引起社會廣大群眾注視,爭取佛教於社會的地位,培養人民虔誠的信仰。而浴佛節在台灣幾成歡喜節,每一個佛寺都是人山人海,從四月初一日到十五日,天天有人在忙慶祝。

(二)台灣十七縣市,都有佛教支會,每個支會,每年要舉行兩次全縣市輪流布教。尤以宜蘭、台中、澎湖、屏東、鳳山,他們布教的方式,不是呆板的,有音樂隊、有歌舞隊、有講說、有幻燈說明,每一個布教團,無論到哪裡,特別到鄉間,使許多老百姓歡喜若狂,有音樂聽、有電影看、有佛法聞,真是如過年一樣的歡悅。布教團經過地方的老百姓,對於佛法都發生濃厚興趣,青年男女因受布教團攝化皈依三寶的,實比高談玄妙理論的感化者多。所以台灣佛教漸漸由寺廟趨向於社會了,今日最關心佛法的興隆,還是社會信眾!佛教界所舉辦的各種事業,其經費都來自於信眾。

(三)從前的講經說法,都在寺內,現在動不動要假借社會公共場所,各縣市中山堂、縣議會,常常借用講經說法。而每次聽眾,信眾多於僧眾。特別是社會知識分子及軍警人員,許多青年男女都以皈依佛教為榮耀,經常寫佛學文章,宣傳佛教,以及喜歡閱讀佛教刊物,社會信眾實多於僧眾,故佛教於台灣已普遍打進了社會,可說已由寺廟搬入社會了。

七、從無經到有經

筆者初來台灣,每到一寺所看見的,除掉早晚功課本外,就是《普門品》、《金剛經》、《彌陀經》,除了三五寺院有幾部藏經外,什麼也沒有了。要想找一本比較通俗宣傳佛法的單行經本或是單本經的註解,幾乎有踏破草鞋無覓處之感。所以台灣以往佛教不能深入社會,其原因也就在此。大陸來台的同道們不論僧眾,或信眾,都感覺台灣沒有經典。於是各人隨緣發心翻印經典,或出版雜誌,六年來台灣佛教幾成為佛教文化最發達的地區。佛教經典普遍流通,從國內而流通到海外。現在除掉佛教雜誌以外,單以佛教藏經來說。六年來新請來藏經,就有七八部,其經名地點分別如次:

(一)汐止彌勒內院,四十年請自日本《新修大藏經》一部。按《新修大藏經》為昭和八九年間所修,為《大正藏》後日本最完整之佛教經藏。

(二)北投法藏寺,四十一年新請自香港《頻伽藏經》一部。按《頻伽藏》為宣統年間上海哈同捐資編印,為《龍藏》後以日本《卍字藏》為範本,便於研究者參考。

(三)新竹靈隱寺,四十一年新請自香港《頻伽藏經》一部。

(四)台中佛教蓮社,四十一年新請自香港《頻伽藏經》一部。

(五)獅頭山元光寺,四十一年新請自香港《頻伽藏經》一部。

(六)北投法雨寺,四十二年新請自香港《頻伽藏經》一部。

(七)台北華嚴蓮社,四十三年新請自香港《頻伽藏經》一部。

(八)宜蘭念佛會,四十三年新請自香港《頻伽藏經》一部。

藏經是佛教智慧的寶藏,七八部大藏經進口後,不特滿足研究佛學者智識的探求。而於台灣省文獻史上亦復增加不少價值。此外最值得稱頌的,就是朱鏡宙、李子寬二居士發起的台灣印經處。六年來翻印各種大乘經典,如《金剛經》、《心經》、《普門品》、〈大悲咒〉、《彌陀經》、《觀無量壽佛經》、《無量壽經》、《大勢至圓通章》、《普賢行願品》、〈往生咒〉、《沙彌律儀》、《學佛行儀》、《四十二章經》、《八大人覺經》、《圓覺經》、《道教經》、《十善業道經》、《善生經》、《小止觀》、《六妙門》、《地藏本願經》、《仁王經》、《六祖壇經》、《楞嚴經》、《法華經》、《大乘起信論》、《梵網經》、《藥師經》、《四阿含經》等總達四十餘種,以極低廉價值流通,使每一個佛教徒不致感到經典缺乏。其他各佛教雜誌所發行的叢書,各大德翻印經典著作,其數量雖未統計,然總數確甚可觀。佛教經典各地佛教道場及各地書局都有流通,四十二年(一九五三)台北市並成立佛學書局,這該是佛教經典的總匯處。可以這樣說,台灣佛教從無經而有經了。

八、從自修到共修

修學佛法,親近善知識是菩薩行之一,善友提攜是初學佛者所必需。世間法尚需要多數人扶助或引導,何況出世法?所以佛教共修,實為佛法普及社會深入民間第一步。要使佛法引起廣大社會群眾歸向,這共修必需要提倡,今日台灣佛教的進步能如此迅速,其最大處,即在各地佛教共修道場的領導。一面引導未入佛門的進入佛門,一面使已入佛門的信心日漸增加。這使佛法接近民眾第一步。茲將各地最著名共修道場及領導人與參加人數列表於後:



以上所舉各地念佛會,或法會,都是經常集眾共修淨業,或講經,或念佛,或禮懺,應機說法接引眾生。每一道場經常有人皈依三寶,皈依最多者,一處數達千人,至少也有數百人或數十人。四十一年間嘉義市皈依慈航法師者,一次五百人以上。宜蘭有一次皈依三寶的中學生就有百餘人,一經皈依三寶,即為佛教正式信徒,隨願分擔護持佛法及弘揚佛法的工作。所以台灣各地紛紛成立共修蓮社或念佛團體,大有雨後春筍的趨勢,以上不過舉其最著明者,以示佛教的一般趨向及共修於弘化群眾的重要。

九、從香讚到歌曲

偉大的佛陀,無比的聖格,把我們帶進了光明前面,使我們認識了人生的價值,宇宙的真理。為了感謝佛陀深恩及頌揚佛陀聖德,才有偈頌的讚揚,道場中才有香華燈塗果樂供養。這種頌揚讚歎,由衷心誠懇而發出音聲,成為腔調。佛教音腔,最好聽的,就是梵腔,傳說由大梵天天人傳下,但我們中國所唱的不一定合於梵腔,佛教中流行的六句或八句的香讚,再由香讚一變而普遍的唱誦,並且成為修持功課之一。唱誦不僅用來讚頌佛陀,奇怪的是並且還用以超度亡人。所以讚頌不獨影響佛法的發揚,也解決了不弘法僧眾的生活。

古老式香讚偈頌,所表現誠懇的情緒,是無可厚非,然而時代進步了。在宣傳上說,古老式讚頌,不夠激揚、活躍,更不夠表達廣大青年群眾如潮湧一般熱血朝氣愛戴佛法的情緒。所以台灣各地佛教道場,為了吸引社會群眾的信仰,更換新的作用。宜蘭成立了一個佛教歌詠隊,自編歌詞曲譜,並印行《佛教歌集》,台中、台南、屏東、鳳山都紛紛組織音樂隊,或聖樂團,代替古式的香讚。每次法會開始要奏樂,每逢佛菩薩成道紀念日舉行慶祝及遊街宣傳,也都以音樂為前鋒,使社會廣大群眾男男女女注意力都為音樂吸進,使他們覺得信仰佛教並不寂寞,並不是冷冰冰的,等於身入戲場一樣的感覺。

這在吸引社會群眾方面來說:音樂不特鼓起社會青年特別的情緒,並且符合青年男女性情的要求。現在台灣各處講經法會道場,都要奏樂;即佛教廣播電台,也感覺到每日僅播講佛法的道理,不夠調和聽眾的情緒。

在本年十月間特地邀請宜蘭佛教歌詠隊到台北的台灣電台,將佛教各種歌詠錄音,每週六廣播,許多聽了佛教歌曲的人,在心理上會發生特別的感覺!有的因聽到佛教歌曲,發生悲喜離歡的情緒,甚至而流淚。因為佛教歌曲,畢竟是清涼、純和,含有慈悲喜捨說法的妙音,所以一般富於感情的青年,最容易受佛教的感化。名音樂家楊勇溥先生所譜的「西方」,在蘭陽女子中學中特別流行,宜蘭佛教歌詠隊在蘇澳布教,我親自看到有人聽此歌時痛哭流涕。唱歌也是弘揚佛法,不可把佛教的音樂看同社會上一般流行歌曲。

《妙法蓮華經》上說:「若使人作樂,擊鼓吹角具,簫笛琴箜篌,琵琶鐃銅鍰,如是眾妙音,盡持以供養,或以歡喜心,歌唄頌佛德,乃至一小音,皆已成佛道」。所以我們歌頌佛德,能使有情成佛道。譬如我們每次唱「三寶歌」,唱到「今乃知,惟此是,真正皈依處」,使我們心理上頓起警覺,彷彿我們過去如在夢裡一般,直到現在才知道,唯有佛法才是我們的生命皈依處。所以使我們心理上發生特殊警誡作用。

現在台灣每個信佛的佛教青年多會唱三、五首佛教歌曲,有時在火車上,或公園中,你都可聽到三五成群青年男女一邊唱一邊跑所唱的佛教歌曲,佛教的歌唱,已成為佛教最時髦的風氣了。

十、從日化到國化

台灣的佛教徒,在日本統治下度過了五十年。無論在教育上,或衣食住習慣上,都受了日本佛教影響很大。從言語上說,每個佛教僧尼不會說日本話的,絕對少數,滿耳所聽的,開口はい,閉口そうです,要是想找一個說國語的,或了解國文的人卻不容易遇到。

即以服裝而說,一般純粹日化的僧侶,固然是西裝革履,就是大多數保守派的僧侶,他們的衣服,也都保持日本式的衣袍,著中國式條梁鞋子幾乎找不到一個,所以他們生活習慣,無異是以日本式為典型的,榻榻米房間,到處皆是。初到台灣的人耳聞目睹,無異到了日本。

然而光復後,一般國民衣食住都起了很大變化。佛教的僧尼,經過六年來祖國化影響,以及佛教雜誌宣傳的結果,現在台灣佛教青年僧尼,不特都說得一口流利的國語,並且能寫得一篇漂亮的文章,堪稱為能讀能寫能說的能手。今年獅頭山元光寺傳戒,佛教青年受比丘戒四十一人,受比丘尼戒一百一十九人。這充分反映出由忽視戒律而趨向戒律的象徵。最特別的,是佛教青年渴愛佛教教育。每一位法師每到一處都紛紛請求講經或開示。對佛教生活制度漸漸重視,衣履服裝,也漸漸趨向國化了。每一佛教寺院,或每一弘法道場,都布滿佛經雜誌,於此可見。日本文的經典幾乎絕跡。說日本話也漸漸稀少了,可以說,台灣佛教已從日化回到國化了。

總結的說:台灣的佛教六年來的進步,無論從那一方面說:都超過日本五十年統治時代的進步。這句話,並非是誇大,我們是有事實的根據。日據時代,台灣文化、教育、農業、工業、交通、建設,都有驚人的進步。唯有佛教只有退步,輕視戒律!忽視教育!而台灣佛教徒根本沒有學到日本佛教的好處,只是學上不好的習慣──輕視戒律──至台灣佛教,在保守方面不及中國佛教;在維新方面又不及日本佛教,只是陷於停頓的狀態。從一九四八年後,台灣佛教已開始進步。將來進步到怎樣的程度,還要看未來的台灣政治,社會,經濟的趨勢,前面所舉的十點,只是最顯著的趨勢!

一九五四年十二月十日刊於《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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