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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82 第七章 冥益

一、七難

「若有持是觀世音菩薩名者,設入大火,火不能燒,由是菩薩威神力故。若為大水所漂,稱其名號,即得淺處。

這段是說冥益中的七難。七難即是火難、水難、風難、刀難、鬼難、囚難、賊難。

這裡先講火難與水難:

照本文看來,若有執持觀世音菩薩名號的人,無論在什麼大火之中,也不會害怕火的燃燒,這是由於菩薩的威德神通之力的緣故,這是很容易了解的。持名的「持」字,是執持、念持的意思。以恭敬誠懇,堅定來持誦觀音的名號,即是一心稱名之義,所以「持」字為一非常有力的字。

我們若要免除一切災難的話,必須要信仰觀音的存在、觀音的威神之力、觀音的靈驗功德,不是這樣的信心,則不易得到菩薩的感應。

這七難全是從外界而來,全是由我們的心所招致。好比火難,就像是心中的瞋火。《佛遺教經》上說:「瞋恚之害,能破諸善法,壞好名聞,今世後世,人不喜見。當知瞋心甚於猛火,常當防護,無令得入。」這瞋煩惱就好比猛烈的大火。火宅似的三界,也由煩惱的熾盛而來。這瞋恚的火不是在外邊,而是在自己的心內。瞋恚到厲害的時候,引起對人的怨恨,由怨恨而發出行為,對他人產生種種的危害。這從道德上看,既不是一種好的事,從信仰上看,更不要說了。所以瞋恚之害,能滅諸善根。

瞋恚之火是怎樣生起的呢?是老執著自己,為著自己,從我慢而起的。

有一個人,向有名的盤珪和尚這樣問:

「我有一種容易發怒和天生暴躁的毛病,真是沒有辦法,請你用個方法替我醫治好嗎?」

和尚說:「噢!這病倒是希奇得很。天生就會暴躁,更是有趣。老衲卻沒有看過暴躁的病是怎樣的。你拿出這暴躁的病,給老衲看一下好不好?」

和尚這話說得那個人非常窘困。

「和尚!那是做不來的,這種病怎麼能夠拿得出呢?」

「你看!我要你拿出來,你卻拿不出來,可見它不是天生的病,是由於瞋恚而起的呢!」

這一句話說得那個人目瞪口呆,暴躁的毛病從此也就好了。

照這樣看來,暴躁也是我們的火。

這段文有火難與水難的二難,持念觀世音菩薩的名號,設入大火,火不能燒;設為大水所漂,稱其名號,即得淺處。古來祈求免火災、水難,也就是根據這段經文來的。

照前面所講,火水不限定就是有形可見的火水,好比我們受了他人的詈罵、侮辱,瞋恚的火就在胸中燃燒。心裡一發怒,則義理人情一點都不顧及,這就是無形的火,假若再高聲地回罵起來,表現在面容上的怒相,那豈不就是有形的火嗎?

古人說:「瞋恚之火,能燒功德之林。」人若能壓制了瞋恚之火,有著從容不迫和安靜的心,就會明白義理人情了。所以平時能夠降伏瞋恚的念頭,則不論遭遇到任何逆境,自己都能保持坦然平靜的心胸,那就算超越了毀譽褒貶,達到蘇東坡所謂八風吹不動的境地。

我們可以這樣試想,假使人家罵我,我就發怒,你和對方站在同一地位,對方實際上是一位君子,他來責罵你,那就是你自己的不對;若對方是一個小人,你把自己也站在同等的地位,那就更不如他了。所以君子批評我們的時候,應該反省,這是我們的錯誤;小人批評我們的時候,不要和他一樣的見識而去認真,如此什麼怒火也就不會燒起來了。

然而,人類即使知道這個道理,實際是做不到這樣子的。日常生活中,雖然一點點的小事,被人家說了些什麼,心頭就會不自主地發怒,怒火一起,什麼心愛的東西都可將它毀壞,實在說,人類的心就是三界中的火宅一樣。

人的心中因為有了這欲望的火燄,有時不能如自己的希求,忿怒的火就燒起來。不能如意,這本是娑婆世界的常情,若要息滅這些心中的火窟,唯有用智慧的水澆潑。

世間是不能如意的,能如意的只有我們的心。我們的心雖是如意的,但有時因處理不善,而又不如意起來。由於不能如意,所以就苦惱煩悶。探求它的原因,是因沒有修得真的智慧。智慧不夠,對於事物的看法,常常把它看成兩個以上,想要這樣做,又想要那樣做,於是蓋覆了內心智慧之光,而生起種種迷惑、煩悶、苦惱。

宇宙的萬象雖有差別,但它的本源則是一個,如把這本來從容安靜的心恢復到自他絕對的平等上去,則生死、苦樂、快不快意等,固然都不能令我們動心,就是宇宙的一切差別現象,也就都不能夠迷惑我們了。果然這樣,可說已修得大智慧。由於這種智慧,不特能夠有忍受一切毀譽褒貶的大勇猛心,並且利益一切的大慈大悲的平等心亦生起來了。由這慈悲心運用大智慧,就能勇猛發揮而表現於行為了。

觀世音菩薩不單是大慈悲的權化示現,而且以大慈悲,運用大智慧和大勇猛來解救眾生。若能以這菩薩的心做為我們的心,其威神之力(就是藉這菩薩的大慈悲救度眾生的勇猛不可思議的威力)就能到達雖入大火,大火亦不能燒的境地。古人說:「滅卻心頭念,火燒亦清涼。」就是這種境界的形容。

可怕的瞋恚之火已如前面所說。當這瞋火將要燃燒我們身心的時候,我們如果一心稱名,以此稱名功德,就能免除火難,這不也是由於菩薩的威神之力嗎?

「威神力」,就是慈悲力、智慧力、勇猛力。其中慈悲,可以稱為悲水,就是以水比喻菩薩的慈悲。

在胸中瞋恚之火燃燒起來的時候,如果一心稱名,觀音的威神力就成為悲水,而來消滅瞋恚之火。

「若為大水所漂,稱其名號,即得淺處。」這是七難中第二──水難。

眾生若在大洪水中漂蕩,將要遭受溺死之苦時,如能一心稱名,就可到達淺處而被解救。大洪水,不僅限於河中,也可看作漂於大海之義。

這個大洪水,仍然可以從精神上去考察:

我們是在生死大海中漂蕩著,貪生厭死,是人之常情。尤其我們陷在愛欲的水中,而這愛欲之水,最易導人走上迷途。在這個世界上,有著種種的愛欲在誘惑著我們,因而不知有多少人,以此招致身敗名裂。

《四十二章經》中說:

「人懷愛欲,不見道者,譬如濁水,以五彩投其中,致力攪之,眾人共臨水上,無能睹其影者;人以愛欲交錯,心中濁興,故不見道。」

「汝等行者,當捨愛欲,愛欲垢盡,道可見矣!」

「使人愚蔽者,愛與欲也。」

因為人間存愛欲,所以古往今來有無數的人為此誤入迷途,有無數的人為此不能上進,甚至有的把家和身都毀滅了。但是,這愛欲究竟是怎樣生起的呢?我們知道,瞋恚是由於不高興而起,反過來說,愛欲就是從歡喜而起。如為愛戀心愛的情人,而對他人做出不講義理的事情,甚至於雙親的意見、友人的諫言,都把它一腳踢開。社會上很多的青年男女,為此而不顧事業,不管前途,像這樣沉淪於可怕的愛欲之中,就是身敗名裂的根本。

沉溺在愛欲漩渦的人們,大都是從頑強的我愛來的,如把我愛稍稍轉為稀薄一點,像觀音那種「但願眾生得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的悲心,則自然不會因自己的情欲而有不利於他人的事情發生。

話雖這樣說,但我們畢竟幾乎都漂流在愛欲的大海中,已經快要到達沉沒的地步,但我們仍然執持我執、我見,不知自覺,不知回頭,真是可嘆!

如在這個時候,想起觀世音菩薩的平等大慈悲心,把彼此的貪愛之心一下子捨掉,則我們的心光猶如明鏡,就可以得到雖映現萬物,而不執著萬物的大智慧,也就有了斷除愛著的大勇猛心。

照道理再不會有愛與不愛的差別,一切都是平等,沒有美醜的觀念,沒有憎愛的區別,便更能夠斷除為生死根本的一念貪愛。這樣,本是沉淪在愛欲的大海,漂蕩在驚瀾怒濤中的生命,也就能夠漸漸地浮到淺處了。

從這個愛欲的大海,漂浮到淺處,除了一心稱念觀音的功德,是很不容易找到其他的方法來救濟的。

「若有百千萬億眾生為求金、銀、琉璃、硨磲、瑪瑙、珊瑚、琥珀、真珠等寶,入於大海,假使黑風吹其船舫,漂墮羅剎鬼國,其中若有乃至一人稱觀世音菩薩名者,是諸人等,皆得解脫羅剎之難。以是因緣,名觀世音。

這段文是七難中的第三──風難,又叫做羅剎難。這裡所謂大海,是眾生為了探求寶貝而經過眾寶所聚的大海,這個大海就是所謂佛的大海。寶貝的數目有金、銀、琉璃、硨磲、瑪瑙、琥珀、真珠等。這些寶貝都是希世的珍品。

就其中的硨磲來說吧,硨磲叫寶石,它的形狀說是像個車齒,質地非常的堅固,顏色非常的光彩,和真珠同樣,是貝類所產。雖然這裡說的是有形的寶石,而實際上指的是精神上的聖財。

1.信財

《大智度論》說:「佛法大海,惟信能入。」《華嚴經》說:「信為道源功德母。」學佛者如沒有虔誠的信心,那斷不能得渡佛法大海的。信的反面是疑,如疑心生起來,就煩悶懊惱,迷失所應行的大道。末了不行正道,所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以一線之差,就會踏入迷途。所以一念虔誠的信心,比什麼都可貴。假使心中猜疑,不但不能起信,反而生起邪念,一旦如此,往昔專誠的信心,所獲的一切效果,到這時候都將會失去。唯有信才是去疑遣迷的最好方法,所以應以金剛不壞的心來相信。

2.進財

進,詳細地說,應為精進。精進,是精勵進取之義,即向正道精勤努力地走去之謂。如果不明白此義,再好的宗教也不會有所得。俗諺說得好:「流一滴汗,有一分的收穫。」沒有精進,絕不能得到真實的法味。

3.戒財

戒是防非止惡的意義。嚴持佛陀的教誨,一點不能毀犯,操行方正,遵守一切世間出世間的規律,即是戒財。如果不依規律,就是放縱,放縱自然就會墮落,自然就會有不正的行為,所以,戒為一切正當生活必要的規則之寶。

4.聞財

聞是知的第一步功夫,人若不求知,不受教,則與禽獸相等。聞教,才能知理入道,要知道世間上沒有不聞教而能入道的人。但是,在聞教的時候,又不能沒有虛心,虛心者,虛己以接受他人也。這是聞教進道的必備條件。聞了教以後,必須要如理地去實踐實行,才能得到真正的受用。此處即指由聞而思,由思而修的三慧而言。

5.捨財

在佛教中,行慈悲的時候,以捨為最重要。捨的反面是取,取是堅持執著,如果在我們施捨的時候,有一種希望得到報酬的心,那即是取,而不是捨。我們在施捨的時候,要如太陽的光熱,無條件地照耀著大地上的萬物一樣,不這樣就不行。所以菩薩必須要具有四無量心,慈能與樂是慈無量,悲能拔苦是悲無量。行慈悲的時候,一定要知道,這不是別人叫我做的,也不是別人勉強我做的,而是我歡喜這樣做的,這是喜無量。如果帶有不願意或不高興的心情去與樂拔苦,那不叫做慈悲。在慈悲歡喜施捨的時候,沒有要求報酬的心,這才叫捨無量。

6.慧財

慧財是智慧的運用,也叫定慧財。定慧就是止觀。定則攝心不散,止諸妄念;慧則照了諸法,破諸邪見。智慧好似是行路時的眼睛,這個眼睛如果昧了,向什麼地方走都不明白,所以在《大智度論》中關於佛法的修行曾這樣指示:「智目行足。」有智沒有行,是跛者;有行沒有智,是盲人。不管是跛者、盲人,都不能夠行路。如果盲人背跛者,則智的目,加上行的足,才能夠相助前進。好比有了進財、戒財、捨財,沒有這個智慧的目,也不能夠前進的。

7.慚財

慚財,就是慚愧。《集論》中解釋說:「慚者,於諸過惡,自羞為體;愧者,於諸過惡,羞他為體。」沒有慚愧的心,則不能入道。《佛遺教經》中說:「慚恥之服,於諸莊嚴,最為第一。」沒有比得上感覺慚愧的心再善美的了。這種心生起,實在可喜。如果慚恥的心生起,則恭敬的、禮貌的心也就生起,而信心也跟著生起了。做一個人假使沒有慚恥的心生起,那實在是很可憐的!慚恥的心才是佛性,因有了這種心,才能夠切實地去實踐智慧、信仰、道德。

以上七種叫做「七聖財」。依據諸經,這種教法有很多不同的解說,在你想要獲得這七種聖財,進入佛道修行的時候,如果忽然一陣黑風吹來,這黑風即是無明煩惱的迷風,或是一切魔障的惡風。你若沒有堅定不移的心,那麼你要說:「我真傻瓜!上當了!」「學佛有什麼用呢?」「就算得了這種修行,也不中用!」對信心起了懷疑,對於精進生了怠念,對於戒律而去毀犯,胡作妄為,都將隨此而起;對於捨又執取了,對於慧又愚痴了,對於慚又沒有恥了,把可以進入大道的心,導向驚濤駭浪之中,漂流到羅剎鬼國去了。

「羅剎鬼」是梵語,此云「食人鬼」,即是能吃人的鬼。

「船舫」的「舫」是兩個並合起來的船叫舫,一般都說是船。這是將色心合而為一,以此喻人的身體。現在這船給狂風吹得歪斜,像是極其危險的樣子,這是無明煩惱的迷風,在心中掀起貪瞋痴三毒的波浪,這即是惡鬼羅剎之心。假若在這時候有一個人,生起「南無觀世音菩薩」與「平等大慈」的心念,那無明煩惱的狂風就將停息,貪瞋痴的三毒波浪就將平靜,而得解脫這個苦難。所以說:「以是因緣名觀世音。」

「若復有人臨當被害,稱觀世音菩薩名者,彼所執刀杖尋段段壞而得解脫。

這是第四──刀難。

若人面臨到傷害或殺害的時候,能稱念觀世音菩薩的聖號,那個刀或杖就會一段一段地折壞,既不能打,又不能殺。這個刀杖也絕不是指的有形的刀杖,而是指害人的驕慢瞋恚之心。驕是自高自大,慢是恃己凌他。讚自己,謗他人,對比我好的人,不由自主地生起妒忌,這就是刀。瞋是怒目,恚是怒心,這種忿怒的心,就是打人的杖。如果他人以這種心來壓迫我,而我卻以慈悲心去對待他,那他的刀杖,自然就等於斷壞,不能發生作用了。

所以佛陀說:「雖以一夫能勝千敵,不如在未勝之前忍辱。」又說:「若以爭止爭,終不能止,唯有能忍,方可止爭。」

江蘇江都地方,有一個老太太王氏,在年輕的時候就茹素學佛,信奉觀世音菩薩非常虔誠。十八歲的時候,嫁給劉文藻為妻,生了三子一女。後來文藻死去,他獨自把子女撫育成人,為長男娶了媳婦霍氏。霍氏自從入門以後,氣勢凌人,驕橫傲慢,常常目無尊長,輕侮王氏。王氏以觀音的悲心為心,毫不為意。反而溫言獎譽,備至推崇。有一天,鄰人看不過去,向王老太太說:

「你的兒媳,怎麼對你毫無孝敬之心?」

「我家的兒媳非常賢良,他並沒有不孝敬我的地方。」

霍氏偷偷地在房外聽到婆婆王氏的話後,生大慚愧,非常懊惱!從此,他那像刀劍似的心,就為婆婆的這種忍的柔軟妙方而折斷了。

這種忍是從什麼生起的呢?是從平等大悲的一念心中所生起的。《法華經》中有一位常不輕菩薩,當他見到人的時候,必定要說:「我不敢輕慢汝等,汝等皆當作佛。」你即使如何地斥罵他,誹謗他,他還是向你說:「我不敢輕慢汝等。」

有時,眾人或以杖木瓦石擲打,他還是高聲地說:「我不敢輕慢汝等,汝等皆當作佛。」因為他常說這種話,所以眾人都喊他為「常不輕」。

「汝等皆當作佛」這句話,是對於別人人格的尊重,能夠尊重別人的人格,自然就不會對人生起驕慢瞋恚之心。當知這位菩薩就是釋迦牟尼佛,他以此警覺一切眾生。

平等的慈心,就是觀音的心,如果有這種心,別人怎麼能夠加諸刀杖呢?以這種平等大悲的心,願意把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都施給一切眾生,那個生死之苦在他的眼目中,自然是無所謂了。

「平等大悲」,是我們所行的道,唯有這個道,才是永遠的正道。為著這個道,我們應該很歡喜地把生命貢獻給他。

能體會這永遠大道的,是大智慧,從大智慧迸出大慈悲,以至從大慈悲奮起大勇猛的心。

有大智慧,即能通達諸法實相的道理,如能通達諸法實相的道理,則生死如同大海中湧來湧去的波浪,是一切因緣和合的假諦。波浪在大海中雖然湧來湧去,可是,大海中的水,一滴也沒有增加,一滴也沒有減少,而且波不離水,水不離波。就好像覺悟到生死輪迴的此身,當體證得不生不滅的涅槃,再沒有勞心生死的必要。禪宗把這個稱為大死一番的覺悟。

「大死一番」,是洞悉了生死一如,寄託生死於觀世音菩薩,心中就會泰然了。這是由於沒有他念所致,沒有驕慢之心所致。

「若三千大千國土,滿中夜叉、羅剎欲來惱人,聞其稱觀世音菩薩名者,是諸惡鬼尚不能以惡眼視之,況復加害。

這是七難中的第五難。「三千大千國土」,就是宇宙的意義。一個日月所照的為一小世界,集合一千個小世界為一小千世界。集合一千個小千世界為一中千世界。集合一千個中千世界為一大千世界。總稱這大千世界、中千世界、小千世界叫做三千大千世界。把這個定為一佛教化的國土。離開此佛土,中間隔有十萬億佛土的,是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的佛土,這個十萬億佛土本應稱為無量無邊,但因把抽象的觀念變為具體化,所以稱為十萬億佛土。此處說一佛的教化區是三千大千世界,這也是把抽象的觀念具體化,不必拘泥於確定的數目。

「夜叉」是梵語,此云「輕捷」。「羅剎」,亦是梵語,此云「可畏」。這兩者都是同屬鬼神的一類。一瞬之間,能飛幾千萬里。

夜叉、羅剎既都是惡鬼,若從害世毒人的意義上去看,我們這個世界上就充滿了夜叉和羅剎。這個夜叉、羅剎是說的什麼呢?即是一切的誘惑:女色,金錢,權力,名位……一切的一切都是誘惑我們的夜叉、羅剎。實在數之不盡。

像夜叉、羅剎似的誘惑,又從什麼地方生起的呢?推究的結果,仍是從我們的煩惱妄想而生的。煩惱雖說是八萬四千,而實際上,也許不只這個數目。

我們若把八萬四千煩惱看作土匪,則夜叉、羅剎應是百萬土匪軍中的大將,也就是指的貪瞋痴三毒,而這百萬土匪軍中的最高統帥,就是一念的我執。因為有了這些夜叉、羅剎,所以有時候生起了得意洋洋自以為是的念頭。土匪終是可怕的東西,若能除卻一念我執,進入無我的境界,則什麼都可不必恐怖了。但是,以我們的力量,捉拿不住匪軍中的我執統帥,所以八萬四千土匪的煩惱鬼,都來擾害我們。因為我們有迷妄,所以被他紛擾得就不能夠一心。 

《超日明三昧經》中說:「魔有四事:一、身魔;二、欲塵魔;三、死魔;四、天魔。例如兩木相鑽,則能生火,還燒其木。火不從水出,不從風出,不從地出,四魔亦復如此,皆從心生,不從外來。譬如畫師作像,因緣和合,隨手成事,雖有彩有板有筆,但畫師不畫,則不能為像,四魔亦復如是,己心堅固,而不生起,則無四魔。」

《超日明三昧經》中所說的四魔,不過是把天地間布滿了的惡鬼羅剎分為四類,這四類雖說是魔王,只要心能堅固,則魔王即不能生。想要堅固這個心,不外把一念安住於平等的慈悲,不外委任能夠通達諸法實相的智慧,不再執著因緣和合的假我為實有。如果能以這個意義一心稱念觀音名號的人,是諸惡鬼不能以惡眼視之,哪裡還能再加毒害呢?

「設復有人,若有罪、若無罪,杻械枷鎖檢繫其身,稱觀世音菩薩名者,皆悉斷壞,即得解脫。

這是七難中的第六──囚難。

「杻械枷鎖」,杻是手鐐,械是腳杻,枷是頭上套的枷,鎖是縛在身上的鎖。「檢繫」,檢叫封檢,繫是繫縛。意思是:杻械枷鎖能夠封固五體,拘束人的自由。這段文是說,不論你有罪被縛了,或是無罪被縛了,由於你稱念觀音聖號的力量,杻械枷鎖就能斷壞了。從事的方面去解釋,和所說觀音冥益的其他六難相同,可是,從理來說,什麼人縛你?這個杻械枷鎖不外是自己繫縛自己而已。

自己覺得有罪了,因為這種罪而自己感到苦悶煩惱,不能夠得到自由;或是自己沒有做壞事,而仍有這樣的痛苦來逼迫我,因此怨天尤人,這種責備他人之苦,不是陷於自繩自縛嗎?

其他還有名譽的杻、利益的械、恩愛的枷、我執的鎖,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束縛著我們。例如希望有好的名譽,而不能得到;想要得到利益,又不能如願;為了恩愛而躊躇;為了我執而被囚。像這樣存有和罪囚同樣憂心的人,即使他有多麼好的目的,不管他有多少的財產、多高的地位、多好的名譽,他也不能夠體會到人生的樂趣。

前人有一句話:「不要名,不要錢,不要命,不是這樣不能夠做出大事來!」名利、金錢、生命都不要的人,那是太少了!大多數的人為了金錢而縛了身體,為了名譽而缺義理,捨人情;為了惜命的結果,而變成一個卑怯的人。這些人都是自繩自縛,怎樣也找不出辦法來。這都是由於平時不能正曲直,明邪正,不存一種公平的心所致。

但是,我們若能住於觀世音菩薩的心中,斷我執的鎖,以一視平等的心,就會知道:名利,本來是因緣和合的假名;生死,本來是變化的現象。如果我被這種智慧之光所照,則繫縛自然解脫,自然能夠得到自由自在,沒有什麼人來繫縛我,所繫縛我的不外是自己。就算是有形的身體真被繫縛了,而有了這位觀世音菩薩的心,也沒有什麼不自由之處。

唐末五代的智覺禪師(即為永明延壽禪師)曾任太守,當他做太守的時候,適逢到饑饉之年,眼看著百姓就要餓死,他實在不忍心,自作主張就拿出公家倉庫的米糧來救濟餓肚子的災民。可是即使你是一州的太守,如果不奉行中央政府的命令,私自開官倉,那是犯大罪的。因此他獲罪被縛。聖旨下來,要把他解往國都,以便正名行刑。

然而,禪師預先已覺悟到他這樣做將會送命,所以他一點也沒有恐怖,甘心願意承當。唐天子早知禪師的為人,聽到這件事,也想到這當中必定有隱情,就諭其屬下,察看禪師有什麼異常的言行,要立刻奏知。

到了臨刑的那一天,禪師從牢獄中被帶到刑場,正當劊子手要舉刀斬首的時候,禪師毫無懼色,反而莞爾一笑,說:

「將此一命,布施眾生!」

官吏見了,立刻下令收刀,把這情形報聞天子。不久,聖旨下來,要仔細地再行訊問,禪師也就照實回答了。

禪師的這種行為,是慈悲的行為,完全從大悲的心中流出,一點都沒有瑕疵、弊病。情願犧牲一己生命,拯救眾生於饑饉,這種行為的確非常偉大!然而國家的法律又不能徇情,因此就免死罪,令其出家,這就是後來的智覺禪師。

禪師的確可以說是觀音的權化,由此可以看出,大悲心是能夠去除有形的繫縛,像這樣的例子,從古到今,不知有多少哩!

「若三千大千國土,滿中怨賊,有一商主,將諸商人,齎持重寶,經過險路,其中一人作是唱言:『諸善男子!勿得恐怖!汝等應當一心稱觀世音菩薩名號,是菩薩能以無畏施於眾生,汝等若稱名者,於此怨賊當得解脫。』眾商人聞,俱發聲言:『南無觀世音菩薩!』稱其名故,即得解脫。

這是七難中最後的賊難。

三千大千世界,和前面說的宇宙相同,三千大千世界在我一心,一心之中又充滿了怨賊。

王陽明說:「破山中賊易,擒心中賊難。」

心中的賊,神通廣大,變化自如,可以上天,可以入地,想要捕捉也不容易捕捉。無論他是什麼人,要想捕捉心中的賊,能夠像捕捉盜賊那樣捉到的話,那他可說是大丈夫。但是,你真要捕捉偷東西的盜賊,必須要知道會有生命的危險,因為你捕捉他,他必定要拚命地向你抵抗。捕捉外面的盜賊尚且這樣的困難,捕捉比那盜賊更厲害的無形的心中之賊,可知是更不容易了,然而,若能體會到觀世音菩薩的平等悲心,這個賊也就容易捕捉了。

過去有一位空也上人,趕路的時候遇到了盜賊,從悲心中不覺流出了眼淚,那些大盜見了上人的樣子都對他嘲笑說:

「真是一個太沒有道行的出家人!」

「不!」空也上人回答:「老僧並非為可惜我的財寶而悲傷,我是想到像你們這樣的人,有著比平常人強健的身體,世間上可做的事情很多,不知你們造了什麼惡因,而今來做盜賊,更加重自己的罪業。我想到你們將來要受這報應的可怕,所以不禁的就流下淚了。」

空也上人說完以後,眼淚還是潸潸地流著,這種悲心,竟然感動了大盜,後來,他們都拜空也上人為師,成了空也上人的弟子。

又有一個恆順和尚,也有著一段像這樣的故事:

有一天,和尚住的地方,闖進了一個賊。

「把錢拿出來!」賊將大刀一閃。

和尚卻不把大刀看在眼內。

「好!好!」和尚說後,把錢統統拿出來給他,賊將和尚的錢藏在懷裡,就悄悄地向外面走,正在這個時候:

「等一會!」和尚忽又這樣地喊著他。

賊停住了腳步。

「你向別人要了東西,不說一聲謝謝就要走了,有這樣的道理嗎?這筆錢本來是我要供養本師釋迦牟尼世尊的,你只要去向佛陀說聲謝謝就可以了。」

「謝謝!」賊說了一聲就走了。

過了不久,那個賊又在別處犯案被捕了,他招認還偷了和尚的錢,警官把他帶去見和尚,和尚見了,很快地就說:

「不錯,在某月某日的夜間,有一個男人進來,說要我給他錢,所以我就給他錢。這個並不是他偷的,是我自己願意給的,這有什麼證據呢?記得當他出去的時候,還講了一聲謝謝才走的。」

警官聽了和尚的話,就說:

「和尚的話,意思大概是要救這盜賊,可是他在別處偷了好多次,罪太重了,不能夠再讓他逃走。」

和尚聽了警官的話,走上前去握住那賊的手,流淚說道:

「我本是很窮困的,已經把所有的錢都給你,甚至叫你向佛陀謝謝,哪知我的誠意不足,不能感動你,讓你再到別處偷東西。」

這個賊聽了一言不發,羞愧滿面。

賊在牢獄之中,仍然不能夠忘記和尚的話,出獄後,他跑到和尚那裡懺悔,從此改邪歸正,努力做了好人。

這是慈悲的感化,本段經文表示的就是這種意思。怨賊,怨是奪命的人,賊是奪財的人。

好比有一個商主,帶領了很多的商人,拿了金銀珍寶,經過怨賊所居的嶮峻山路,山,好比就是五蘊山,五蘊是色、受、想、行、識和合的生命體。換一句話說,就是我。我見的山中,集合有八萬四千的怨賊──煩惱。

「商主」,就是第八識的心王──阿賴耶識。阿賴耶是梵語,中國譯為「藏」,是含藏一切種子之意,也就是一切心的主體。

前七識從阿賴耶生。這些隨從心王,屬於心王之所有的,叫做心所。心王、心所等,共有九十四法,是屬於有為法,另外加上六種無為法,就叫做唯識百法。上面所說的諸商人,就是指這心、心所法的作用而言。

阿賴耶即心的動作之本,從它向外活動的方面說:有眼、耳、鼻、舌、身的五識。這五識是接受外部刺激而有所認識的。他所認識的對象,是色、聲、香、味、觸。即是眼觀色、耳聞聲、鼻嗅香、舌嘗味、身感觸。從它的內在活動方面說,這五種總合就是第六意識的作用,意識的對象是叫法。更就它的潛在而向內妄執為我的,叫末那識。

這個心,持有可成佛的寶,也持有墮於迷的賊,故其根本的阿賴耶識是含有覺和不覺的二義。因此,在我們的心中,以持寶和怨賊為喻。

其中若有一人,任它環境是多麼多麼的險惡,一點也不要駭怕,不管煩惱怨賊是如何的多,只要自己體得觀音平等大悲的心,以無我討伐我執,以慈悲擯棄貪欲,以勇猛降伏瞋恚,以智慧照破愚痴。果能如此,則煩惱的怨賊就會逃去,險峻的山路也能安全地走過。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我們可以知道,觀世音菩薩確能使我們不畏,所以說能施給我們無畏。

以上所說,是為七難。

「無盡意!觀世音菩薩摩訶薩威神之力,巍巍如是。

這是七難的結文。

「摩訶薩」是「摩訶薩埵」的略語,「摩訶」是「大」,「薩埵」是「有情」或「眾生」,「摩訶薩埵」合稱是「大眾生」,大眾生即是於諸眾生中第一最上的意思。

摩訶薩又可稱為大菩薩,此處就是用來更進一步尊稱觀世音菩薩。巍巍是形容山的高大,此處是指觀世音菩薩威神之力有如巍峨的高山。

二、三毒難

「若有眾生多於淫欲,常念恭敬觀世音菩薩,便得離欲;

前面講的七難,是從外境來的;這裡講的三毒,是從內部來的。

三毒:就是貪欲、瞋恚、愚痴。這三毒都是毒害我們身心的東西,而貪欲中最甚的莫過於淫欲,什麼都比不上淫欲再能毒害我人的身心。淫欲,就是普通所講的性欲。

性欲,若從生存的意義上去講,是必要的本能。這不單限於人類,一切的生物都靠此傳宗接代,才能不斷地延續生存下去。由此看來,是不能去否定性欲的。所以從道德上說,夫婦間的關係,是人倫的大道。正當的性欲,不是不可以的,不過,越出性欲關係的軌道以外,就有害身心了。而且,社會風氣上影響所及,其害是不堪設想。性欲的道德,在佛教中,分邪淫與不邪淫兩種:不邪淫,是正當的夫婦關係,是可行的性行為;邪淫,是不正當的性欲,也就是不應有的性行為。

佛陀在戒律中指示這個問題非常的詳盡,性行為在非時、非處、非支、非量的情形之下是禁止的。非時,是不應該的時候;非處,不是應行的場所;非支,不是生殖機能的交接;非量,是淫欲過度,所謂的荒淫。

《薩遮尼乾子經》說:「自妻不生足,好淫他婦女,是人不慚愧,受苦常不樂。」這是指示應該要遵守一夫一婦的道理。

佛教中指示做人的方法,就是應行的身三、口四、意三的十善。身三是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口四是不妄語、不惡口、不兩舌、不綺語;意三是不慳貪、不瞋恚、不邪見。由此可見不邪淫的重要。

淫欲是可怕的,〈遏欲文〉說:

「首惡無非色欲,易犯唯有邪淫。」

「拔山蓋世之雄,坐此而亡國喪身;繡口錦心之士,以之而敗節墮名。始為一念之差,遂致畢生莫贖。」

「芙蓉白面,帶肉骷髏;芍藥紅妝,乃殺人之利器。縱對如玉如花之貌,當存若姊若妹之心。未犯者,謹防失足;曾行者,及早回頭。」

《四十二章經》說:

「想其老者如母,長者如姊,少者如妹,稚者如子,生度脫心,息滅惡念。」

男子對於婦人的存心,這是最適切不過的了。如果女人也作如此想,一切男子我應看為如父、如兄、如弟、如子,也就能夠滅卻淫欲的心。

所以「若有眾生多於淫欲」的心生起,常念觀世音菩薩,那就不會忘記觀世音菩薩的智慧、慈悲、勇猛的心了。對上不失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的敬意;對下常存一切眾生是我子我女的觀念,則一切淫欲之念,定會煙消霧散了。

「若多瞋恚,常念恭敬觀世音菩薩,便得離瞋;

「瞋」,是猙獰忿怒的樣子,「恚」,是心中存在的忿恨;其害之大,前面已說了很多。

《佛遺教經》說:「劫功德賊,無過瞋恚。」

《法句經》上說:「能制自恚,如制奔車;善為御心,去暗入明。」

在《百喻經》上有一段關於瞋恚的故事,是很有趣的:

有一個地方,集合了很多人,他們都在批評某某人:

「那個人雖有德行,卻有兩個缺點,一是容易發怒,二是行動輕躁。」

大家都這樣地批評著,恰巧這些話被那個人聽到了,他從後門外走來:

「你們在說什麼?」

那個人這樣講了以後,就把批評他的那個人摔倒在地上。

「為什麼要如此粗暴?」大家都這樣責問他。

「俺什麼時候容易發怒?什麼時候行動輕躁?我本來不是這樣,是你們亂批評,所以非打你們不成!」

這樣一說,旁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容易發怒的人,他自己雖說不會生氣的,可是,易怒到底是人之常情,要壓制是很難的。

又《百喻經》上有一段同樣意思的故事。

某一個地方,有一個池塘,裡面的水乾涸了,有兩隻雁見到一隻龜吃不到水而苦得很,雁就向龜說道:

「龜呀!你可以銜一根樹枝,我們銜著樹枝的兩端飛起來,把你帶到有水的地方去。可是,你可千萬不能講話呀!」

那個龜聽了,就銜了一根樹枝,兩隻雁則銜了樹枝兩端飛起來了。當牠們經過一座村莊的時候,村莊上的小孩子看了都說:

「喔唷!龜被雁銜去了!」

龜聽了這句話後,忽然大怒起來:「你們知道些什麼事?」

話剛出口,龜就跌落到地上摔死了。

我們瞋恚的根本,就是由我執而起,不肯輸給人家的緣故。

瞋,是有對方的,向人衝動生起的一種惡性情感,但對方不一定同樣地生起瞋。只要悟到沒有對方,則瞋的煩惱自然也就消失了。常念觀世音,知道根境是一。能夠根境圓通,就沒有我與對方,則瞋怒也就不會生起,更沒有忍耐的必要。如果一心稱名,常念觀世音菩薩的聖號,就是想瞋也瞋不起來了。

佛陀在《雜寶藏經》中,有這樣戒瞋恚的話:「得勝增怨,負時增憂;不爭勝負,其樂第一!」

不爭勝負,是安住在自他平等的觀念之上,是戰勝了瞋恚的心。這個自他平等的觀念,可說是觀世音菩薩所示,在你發怒時,如果誠心稱念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則心能安住於慈忍,不起憎惡,瞋恚也就消失了。

過去有一位將軍,氣量非常的狹小,有一點小事,就對部下發脾氣,他的夫人也沒有辦法,以此引為很大的苦惱。然而這位將軍對於佛教倒是非常信仰,他雖然稱誦佛菩薩的聖號,但又對於稱念佛菩薩的功德,能得光明遍照,觸光柔軟的法樂利益,有點懷疑。

可是,有一天早晨,他的夫人為了一點小事不稱他的意,他就帶了瞋恚的心,到佛前去稱念佛菩薩的聖號。當他開口稱念的時候,忽然覺得過去氣量小與淺見是不對的,往昔皆非的心,不覺油然而生。同時,心地平和,被歡喜之光所照,他心下才恍然明白,這就是光明遍照、觸光柔軟的法樂。

這種境界,就是常念恭敬,便得離瞋的現益。

「若多愚痴,常念恭敬觀世音菩薩,便得離痴。

這是三毒中的第三愚痴。

愚痴是智慧的反面,能把智慧的光明蓋覆而成無明。經上說愚痴能增長三毒,也是一切凡夫的生死根本,是八萬四千煩惱的根源。愚痴增長便成邪見,從邪見遂受畜生的果報。

愛欲以水來比喻,瞋恚以火來比喻,這都是從有形的上面來說明。愚痴可以拿風來比喻,因為智慧的大海給愚痴的風吹得昏昧了。

見惑有兩種:一是從智識上起的見惑;一是不明白道理的愚痴。或雖然明白道理,而不以為然的感情上生起的見惑。

見惑,是不明白諸法實相的大乘道理,不知有生就有死,這是萬物變化的法則,那個只是現象上的事情。或不了解本體上是不生不滅的,或否認那些現象變化上所顯的因果法,而撥無因果,卻說沒有善因善果、惡因惡果,沒有這樣的事。你看我忠實而貧窮,他不忠實可成為富翁;我孝順養親而常生病,那些不孝順養親的反而常健康,所以說因果總是廢話。

世界上持這種見解的人很多,這就是由於不知因果的道理。忠直與孝順,是道德上的因果;富貴與貧窮,是經濟上的因果;生病與不生病,是衛生上的因果;就算他是一個忠直的人,而他只亂花錢,不會賺錢,自然就會貧乏;至於那不孝順的兒女,因他注意衛生,身體就會健康。這是很容易明白的事實,混同因果來談,這就是從見惑生出的愚痴。

說起因果,不從過去、現在、未來去考察,光看目前的事實來斷定,是不正確的。

道理是明白了,而不知道何以成為這個道理的是思惑,這也可以說為愚痴。好比世間上的人,如果他的親人死了,他馬上就會哭起來,認為死亡是可悲的事,何以不認為他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去了呢?假使這樣想,豈不是不會悲傷了嗎?這就是不能忘記情執,也就是基於思惑的愚痴。見惑,如果明白了原來如此的道理後,則容易斷除;可是思惑,就很不容易斷除了。就是知道了這是對的,後來又生起「可是……或雖說是這樣……」等愚痴來,這就是一種執著。如果用觀世音菩薩的智慧來觀照,去了這個迷惑,則愚痴自然就會消除了。

「無盡意!觀世音菩薩有如是等大威神力,多所饒益,是故眾生常應心念。

這是以上所講的三毒結文。佛陀再把聽眾中所發問的代表無盡意的名字呼出來告訴他:觀世音饒益一切眾生,能令眾生遠離如剛才所說的淫欲、瞋恚、愚痴等不可思議的大威神力,所以眾生應一心稱念。

外面來的七難是小難,而內在生起的三毒才是大難。把這個大難的淫欲轉為慈悲,瞋恚轉為勇猛,愚痴轉為智慧;以這個慈悲、勇猛、智慧之力饒益一切眾生,謂之大威神力。

三、二求願

「若有女人,設欲求男,禮拜供養觀世音菩薩,便生福德智慧之男;設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宿植德本,眾人愛敬。無盡意!觀世音菩薩有如是力。

冥益的第三章是二求願。

「供養」,是進供資養之義。有三種供養:‭ ‬

1.莊嚴堂舍,恭敬供養。

2.讀經禮佛,修行供養。

3.飲食衣服,利益供養。

本文中有一句叫「福德智慧」:

「福」是有形之德,即身上衣食住之德。

「德」是無形之德,即心具圓成之德。

「智」是慧之體,即般若本心佛性之力。

「慧」是智之用,判別善惡邪正的功用。

照這段經文讀來,若有女人,欲生男孩,許願觀世音,即能生漂亮的男孩;欲生女孩,許願觀世音,亦能生美麗的女孩。本文說的不外這種利益。男,是標示智慧;女,是標示慈悲。如欲求清淨智慧,以誠心誠意禮拜供養觀世音,通達觀世音所通達的諸法實相之理,把這個尊敬確信建立起來,即能得到圓滿的真智、平等的大慈悲。如果欲得大慈悲,常常以觀世音的心為心,永不遠離地精進下去,自然會生起受人尊敬的慈悲心。如果身口意合而為一的禮拜供養,則觀世音也就不會離開自己。

在一心稱念觀世音的時候,天地萬物成為一位觀世音,自己與觀世音之間沒有區別,沒有障礙,當此之時,觀世音的大智慧、大慈悲、大勇猛,在自己也能顯現了。

演培法師把這段經文做為一種胎教。那就是求子的女人,把心歸向大智慧、大慈悲的觀世音,驅除種種的迷妄,遠離一切的邪見,由此,如果是生男孩,則是福德智慧圓滿;如果是生女孩,則是端正有相,受人愛敬。這段經文,除了神祕的靈驗冥益之外,也可從現實的方面解釋。

尤其這「宿植德本」,是說宿世的善業顯現於現世,成為德本,而能使人愛敬。所以在佛教中,所謂生前宿世(過去)以及從生至死(現在),死了以後(未來),通於因果關係,所以此「宿植德本」是從生前的過去善因,成為現在的善果。孩子在母親胎內,在未生以前,那個將要做母親的女人,如果心理及行為端正,則不單是胎內之教,依遺傳的道理來講,對所生的孩子的肉體與精神都有影響,所以應該特別注意這段經文。

根據這段經文中所說,在男的方面,有福德智慧;在女的方面,是端正有相。這是因為女的在姿容方面比男的重要,所以略去福德智慧;在男的方面略去端正有相。其實,福德智慧是指心,端正有相是指身,這二者都應具求的。

福,以有形之幸事為主;德,是無形的心行。在世間上,有的是有福而少德的人,雖然有很多金錢,但還令人討厭的;有德而無福的人,雖然是很正直,但還是諸多不幸。

現在所希望的是有福有德,並且要有智慧,就是有錢有人希望再加上賢德。端正有相,是指美好的姿容。正直的行為,謂之端。這裡應注意端正二字,因為在佛教中,是不光取姿容的,好比《玉耶女經》中說:「女人容貌端正者,不名美人,唯心行端正,受人愛敬者,名為美人。」因此,所謂美人,不光是美好窈窕莊重的姿容,而更重要的是端正、貞靜、幽嫺的心行。佛陀講到此處,又告訴無盡意說:「觀世音菩薩有如是力。」

「若有眾生恭敬禮拜觀世音菩薩,福不唐捐,

以這一句收結前文。因有眾生恐持名無功,所以再說若有眾生恭敬禮拜,則功不唐捐。唐捐是虛費的意思,功不唐捐,即是功不虛花。

七難以下,皆是說明身口意三業的觀世音的冥益,起初七難是從外來的,所以在口稱誦觀世音菩薩;三毒是從內起的,所以在心常常觀想憶念觀世音菩薩;二求願是身求,顯示身行恭敬禮拜。此即把身口意三業一致相應,由此而能受冥護的利益。

四、勸持

「是故眾生皆應受持觀世音菩薩名號。無盡意!若有人受持六十二億恆河沙菩薩名字,復盡形供養飲食、衣服、臥具、醫藥,於汝意云何?是善男子、善女人功德多不?」無盡意言:「甚多,世尊!」佛言:「若復有人受持觀世音菩薩名號,乃至一時禮拜供養,是二人福,正等無異,於百千萬億劫不可窮盡。無盡意!受持觀世音菩薩名號,得如是無量無邊福德之利。」

這一段無需特別說明其中意思,就是表明前面所說的觀世音菩薩的冥益,是真實不虛的,是一定能夠得到的,並不是空而不實的。所以一切眾生都應該受持觀世音菩薩的名號。這並不是像供了木頭做的牌子,拿了紙上畫的符咒,就算數的。

然而,你供了木造的牌子,拿了紙畫的符咒,就能安心了,所以並不能說不好。但從根本上講,應該要在深心之中受持觀世音菩薩的智慧、慈悲、勇猛的三德,令其不失,這才是要緊的!

受持觀世音菩薩的名號,功德究竟有多少呢?我們看佛陀的比喻就可知道。

佛陀向無盡意菩薩問道:

「如果有人受持六十二億恆河沙菩薩的名號,一直到他死的時候,他都是熱心地供養飲食、衣服、臥具、醫藥,那麼,這個善男子或是善女人的功德,是多呢?還是少呢?」

「那個功德太多了,世尊!」無盡意恭敬地回答著。

佛陀聽後,又說道:

「如果再有一個人,只一時受持觀世音菩薩的名號,並非是一生的受持,在那一時,能受持禮拜供養,則與先前終身禮拜供養六十二億恆河沙菩薩的功德相同,一點沒有兩樣。這種功德,在百千萬億劫的漫長時間中,是沒有窮盡的。受持觀世音菩薩的功德,就有這麼的多,這麼的大!」

上文所說的六十二億,是形容數目的多,言其多至數不窮盡,與無量無數相同。

在佛教中,無論說什麼數目,必定都是有所根據的,如同說是六十二億,或是多少億,都是有它的定義。六十二億的六字,就是指組織宇宙萬象的地、水、火、風、空、識六大。在這六大中,地水火風空是色,識是心,即相當於心與色、主觀與客觀、物質與精神。可是這個再加上恆河(即印度的大河殑伽河)沙那麼多的數目,所以可以解為無量無數的菩薩。一個是終身對那無量無數的菩薩禮拜供養,一個只有一時對觀世音菩薩的禮拜供養,說這兩種功德相同,這實在是大乘實教的妙旨。

在大乘實教中,是說萬物一體,萬物相關,顯示了一多不二之理。一與多,相容相入,舉一即含一切,舉一切即含一,所以在《華嚴經》裡,甚至於觀察一塵之中,即括盡法界。雖然說是桌上的一粒灰塵,如果要找它的由來,就是集合了一切萬物的力量才能落到桌上的。這一粒灰塵如果是由紙屑而生,則紙與塵不能離開關係,再來進一步地探求,紙是楮木製造的,則製這個楮木的機械,工作的人員,養活那些工作人員的衣食住,都是有密切的不能離開的關係。衣食住從何而來?那又不能離開供給衣食住的世界上一切的人,還有,產生這些資源的土地,與熱和光的太陽,如果缺了一個,這個塵都不能做成。

所以說,一中含多,多中含一。一與多是表裡的關係,並沒有特別的兩樣。照這樣看,供養觀世音菩薩,與供養六十二億恆河沙的菩薩,其功德相等,當然是沒有什麼可疑惑的了。

盡形壽百年的長,與一時的短,仔細地想來,也沒有什麼不同。

本來說多少、長短、遠近、大小,都是比較上的說法,是相對的。在絕對的境地看來,並沒有像多少、長短、大小、遠近的分別。都是渾然地融合,不能夠分開,完全是平等一如的。

說到觀世音菩薩的時候,一切諸佛菩薩皆在其中,六十二億恆河沙菩薩皆可看作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從主觀方面來講,已如前面所說,人人都是一個觀自在,那個數目實在是無量無邊,可是,又都同一尊觀世音,所以並不可以用多少、長短來比較。

佛陀說這個道理時,「無盡意!」佛陀又招呼代表一切眾生發問的無盡意:「人人都要受持觀世音菩薩的名號。如能受持,就可以得如是無量無邊福德之利。」這是冥益的結文。

在文中顯示,供養一切菩薩的功德,攝於供養觀世音菩薩,把無量菩薩的名號,攝歸觀世音菩薩名號,這就是宗教的信仰應該歸於一致,能住心於一,就不會迷惑。同時,由這一致的心,能引發出慈悲、智慧、勇猛的活動來,可以脫離一切的危難,充實一切的希望。

至於分心雜念,則心成為散亂,不能夠得到真正的安住地,所以,一心不二,才是主要之道。

關於這個,有這麼一段有趣的話:

過去有兩個人:一個人信仰很多的神仙,在他的袋子中放著好多神仙的名號或符咒;另一個人,只信仰觀世音菩薩,他的袋子中,也放著觀世音的名號。

有一天,兩個人走在路上,沒想到路旁跳出一個兇漢,向他二人連砍了幾刀,一個人被砍傷了一點,另一個人則毫髮無傷。那個沒有被砍傷的人,打開了袋子來看,見到觀世音菩薩的名號被刀切斷了一點,這個一定是因為他信仰觀世音,觀世音庇佑他而以身代替的,他從此更加信仰觀世音。被砍傷了的那個人,心中大不高興,喋喋不休地說:

「我的信心不輸那個男子,我是這樣熱忱的信仰,在我的袋子裡放了很多神仙的木牌和符咒,怎麼就一點都不給保護呢?」

那個被砍傷了的人,正在滿肚子懊惱時,袋子裡的神仙忽然說話了:

「真對不起你!我們並不是不想幫你的忙,可是你袋子中的神仙很多,如果在其他神仙之前保護你是很失禮的。當你危險的時候,我們請天帝來救你,他又推請元始天尊,元始天尊又推請媽祖,媽祖又推請北斗星君,正在這樣推讓的時候你就被砍傷了。那個人的袋子中因為只有一尊觀世音菩薩,所以很快地就救了他。」

這真是一段很有趣的話。如果我們信仰一致,方能得到所求。如果說是不信仰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而去信仰其他很多的神仙,那種不純潔的信仰,是不能達到信仰宗教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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