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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90 第九章 普門品偈頌

一、大悲行願

前面已經說過,〈普門品〉分有散文體的長行,和韻文體的偈頌兩種體裁。長行解釋完畢,以下是解說偈頌。

關於本品的偈頌,姚秦羅什三藏法師最初略而未翻;到隋文帝時,從北天竺來了兩個和尚,一位是闍那崛多,一位是達磨笈多,這偈頌就是由他們二人譯出加入的。

偈頌,又可稱為重頌,就是前面所說過的長行,在偈頌中用韻文體來重述一番。

「偈」,梵語叫「伽陀」,華言譯為「頌」。梵華合稱,所以叫偈頌。是一種美歌,聯合美辭而來歌頌。在這裡稱的偈頌,就是等於詩歌一樣。

爾時,無盡意菩薩以偈問曰:

當佛陀說法到這裡的時候,無盡意菩薩又用韻文的方式來提問。

世尊妙相具,我今重問彼,

佛子何因緣,名為觀世音?

具足妙相尊,偈答無盡意,

「世尊妙相具」,這是無盡意菩薩讚歎佛陀的。「世尊」,是佛十號的總稱,就是娑婆世界最尊無上之意。「妙相具」,這是說世尊內具萬德,外顯三十二相八十好而言。故讚曰:「天上天下無如佛,十方世界亦無比,世間所有我盡見,一切無有如佛者。」「我」,是無盡意自稱。「重」,在前面長行已奉問,現在再問。「彼」,指觀世音菩薩。

「佛子」,亦是指觀世音菩薩。三界一切眾生,皆是釋迦牟尼佛的弟子,所以,觀世音也是佛子。無盡意菩薩問觀世音菩薩由於什麼因緣而得此名,雖然所問是和長行相同,可是世尊的回答卻有點不同。在長行方面,是專示觀世音菩薩的慈悲妙力,而偈頌方面,卻顯示觀世音菩薩的願與行,所以稍微有點不同。

「何因緣」,在長行中只解釋為是什麼理由;在偈頌中,說此菩薩過去無量劫前即發大清淨願是因,有苦無樂的眾生是緣。就是自身行化的大願為因,以眾生為緣。依這個因與緣,普在世間應現化度。

「此相續佛陀慧命的觀世音菩薩,由於什麼因緣而得名的呢?」無盡意菩薩這樣地問。世尊以偈頌回答說:‭ ‬

汝聽觀音行,善應諸方所,

弘誓深如海,歷劫不思議,

侍多千億佛,發大清淨願。

「汝」,指無盡意菩薩。無盡意雖聽過觀世音菩薩以什麼因緣而得其名,但為顯示觀世音菩薩如何的修行,所以佛陀又令他好好地聽聽觀世音的妙行。講到修行證覺,本來是不二的,但從凡夫修行而至證覺,是應分開來說的。眾生心中的一面鏡子,本是清淨光明的(這和本覺的意義相同),但給無明煩惱的塵埃蒙蔽生起黑暗時,那就要用修行之力來拂拭心鏡上的黑暗塵埃(這叫始覺),以便恢復現出那本來的清淨之光。到達修行與證覺的合一,這叫做始本不二。

所以修行的第一步即證覺的第一步,至於本已立於證覺之上的觀音菩薩,他的修行不過是證覺的表現而已,他的證覺不過是修行的運用而已。所以雖說是修行,但不同於凡夫的修行,而是證覺上的修行,即所謂修證不二,修即證,證即修。

觀世音菩薩的善應諸方所,亦是下化眾生的修行。觀音證覺上的菩薩心,就是大慈悲心的表現。「方所」是指十方諸世界。以佛土言:是法性土、受用土、變化土;以佛身說:是法身、報身、應身。

法性土,是法身佛的淨土。布滿在無限的時間、無限的空間之中,這個大宇宙就是法性土,所謂是「翠竹黃花無非般若,一色一香皆是中道」,在空間是遍一切處,在時間是永恆的生命。

受用土,是為報身佛所受用的淨土。

變化土,是應身佛應眾生的根機,現種種身而濟度的國土。因為要濟度此土的眾生,菩薩就現三十三身,這已如前說,因此稱為善應諸方所。

「弘誓深如海」是說觀世音菩薩誓願深如大海。凡是菩薩都具有四弘誓願。

「眾生無邊誓願度」這是四弘誓願的根本,眾生是無邊的,所發的誓願,就是要濟度這普遍的無量無邊的眾生。

「煩惱無盡誓願斷」,是說無盡的煩惱,我誓願斷之。

「法門無量誓願學」,是說法門雖然無量,我誓願來學習。

「佛道無上誓願成」,佛道雖是至高無上的,但我發大誓願要完成佛道。

四弘誓願中第一願是利他,第二和第三願是自利,第四願是二利結成。



觀世音菩薩並不單有這四弘誓願,還有濟度眾生的觀音十大願文,茲與四弘誓願對照如下:



觀音的弘誓之深,如海一樣,就算你想到什麼時候,也不能想盡。因為弘誓是甚深難測的,所以說歷劫不思議。「劫」,時間最長之謂,即如前說,就算怎樣長的時間,也是難以思議之義。

「侍多千億佛」,是說隨侍無限量的佛而受教。

「發大清淨願」,是指發如四弘誓願的十大清淨願。

不單是觀世音菩薩修行的客觀看法是如此,在主觀的我們心裡所存有的大慈悲之心,而日日所見聞的又統統是佛的教誡,照這樣的思念、反省、誓學,那所發的願就不會懈怠,則我們也算能夠體會到觀世音菩薩的心了。

二、念彼觀音力

我為汝略說,聞名及見身,心念不空過,能滅諸有苦。

我們要生起清淨的心,首先需要專一其心,驅除一切雜念妄想。若要消除雜念妄想,則必定要口常稱念觀音的名號,意常思惟觀音的願行,身常禮拜觀音的慈像,以使身口意的三業合而為一。

三業需要具足,缺一不可,比方以身行事,以口講話,若不一致,或以口說事,以意思想,互相矛盾,那就不能稱為一心。關於三業,前面雖已敘述過,現在更從側面來說明。聞觀音的名,見觀音的像,如果一心稱念,那就不會空過,那就一定能消滅諸苦了。

「我」,是指釋迦牟尼佛,「汝」,是指無盡意菩薩。「略說」,因在長行已詳細說過了。至於歷劫不能思議的甚深弘誓,清淨的大願,要徹底地說起來,實在是不能說盡的,所以這裡只能就其重要的來說一說。

「聞名及見身」的「聞名」,即是聞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的名號。聞了口中就一定要稱念,這是三業的口業稱念。

「見身」,對於觀音的木刻畫像,若能觀見其相好,就要以身禮拜供養。這是三業中的身業禮拜。有人以為,向木頭或紙張禮拜,那有什麼功德可言呢?這實在是大大錯誤了。

舉例來說:如同是竹的皮,可以做成草履,穿在腳上,可以做成竹笠戴在頭上;這樣雖是一根木、一張紙,如果做成佛像或描成佛像,就值得禮拜,需要禮拜,木或紙雖是沒有尊卑之分,但現於那上頭的心可是寶貴的啊!

禪宗的大德所謂:「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只有以這樣的見識來禮拜,才有深刻的意義。可是這個深刻的意義,不是一般常人所能領會的!

「心念不空過」,以一心,不讓其空過,在《觀音慈林集‧魏王玄謨》中說:「朝念觀世音,暮念觀世音,念念從心起,念念不離心。」這就是心念不空過,這是意業致禮。

意業的所謂「念念不離心」,所謂「心念不空過」,換句話說,就是不論何時,要使觀音不與自己分離,要做到「朝朝共佛起,夜夜抱佛眠」,要做到無論在什麼地方,都與觀音共在。約而言之,就是要有與觀世音共活的信念。有這個信念的人,以身口意三業常念菩薩,則自己的身口意自然也就會成為菩薩的行為。

自己與觀音共生,一切與觀音共存,這個身,就成為觀音的身,而不是我的身;這個意,就成為觀音的意,而不是我的意了。承陽大師說;「此一日之生命,是可貴之生命,是可貴之形骸,有此行持之身心,當會自愛自敬。」仔細想想這句話,其身可貴的理由,就更為顯明了。

如果自己這樣想,自己就是觀音的身,那就不能不鄭重,不能不敬愛。每日感謝奉持之念更切,就不敢放逸。哪裡還有「諸有苦」呢?即或有物質的苦,也可以把它看破了,還有什麼痛苦可言呢?

這個身如果是觀音的身,則手、足、口,也不能不是的。那麼,這個手,就不能偷盜;這個口,就不能罵人;從此以手合掌,以口稱念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這是三業一致,自然會滅除諸有苦的。

「能滅諸有苦」的「諸有」,是三界之謂,分開來也可以叫二十五有,就是三界六道,稱之為有,即是有漏的略稱。有漏是煩惱,其根本是常說的三毒,從這個三毒生出三界,這個三界是三毒煩惱的苦界,指這個三毒之苦,名諸有苦。

如能三業清淨,我與菩薩合而為一時,就能住於滅三毒而出三界的解脫界。

這是總答,以下七難是別答。

假使興害意,推落大火坑,念彼觀音力,火坑變成池。

或漂流巨海,龍魚諸鬼難,念彼觀音力,波浪不能沒。

這是重頌,或將前面已說了的,再重說一下;或把漏了的地方加以補充說明。

這裡兩首偈,是相當於前面所講的火難與水難,如以殺害、傷害來講,那就是被推入大火坑,在那時候,如念觀世音菩薩之力,則火坑立刻就可變為清涼之池,火自然消滅,而人也就得救了。假若又漂在茫茫的大海中,遇到龍魚及諸惡鬼的災難,在那時候,如以念彼觀音之力,即使怎樣洶湧的波浪,也不能把我們沉沒下去。

照文字解釋,念觀世音菩薩固然可以免難;若從理上說,如前所說,火是瞋恚的火,由這瞋恚之火,把人燒得不知顧前想後,等於陷在大火坑中。

這個時候,若念觀音的大慈悲,以清淨崇高的愛水來消滅瞋恚的怒火,則心中就成為清涼池了。

「巨海」,即煩惱的大海;「龍魚諸鬼難」,就是愛欲的波濤。愛欲的波浪起於煩惱的大海,直至沉淪在愛戀的深淵之中,招來了許多的痛苦與煩惱。

妖豔的身體,比龍魚更可怕;嫣然的嬌態,比惡鬼更可懼!這個時候,若以觀世音的大智慧,洞知諸法的實相,觀察一切皆是因緣的假合,則愛欲的執迷,自然就會消滅了。

或在須彌峰,為人所推墮,念彼觀音力,如日虛空住。

或被惡人逐,墮落金剛山,念彼觀音力,不能損一毛。

「須彌山」,不一定要看為是真實有的山,這是印度人假想的山,說是其高能到達天,但近人考之須彌山即指喜馬拉雅山而言。

從這高山上被推落的時候,如念觀音之力,就如日住於虛空,不會落下來。又如在孤峰頂上安住,又被惡人追逐,從金剛山上墮落下來,如念觀音之力,一根毛也不會損傷。

「金剛山」,在須彌山的外圍,是不能破壞的意思。關於須彌山究竟是怎樣的,金剛山又是怎樣的,在這裡大可不必仔細地詮索。

有人以為我們持有頂天立地什麼都不能妨礙的獨立自在的佛性,所以就生起了釋迦是什麼人,達摩是什麼人的念頭,如生這一念,即生起憍慢的心,變成自甘墮落,遂至被推落下來。可是此時若能念彼觀世音菩薩的平等大慈悲,則不會輕侮他人;念彼觀音的大勇猛,就能獎勵自己,如太陽安住在虛空中,自然能暢遊海闊天空,所謂是「風吹不動天邊月,雪壓難摧澗底松」。我們看到日或月掛在虛空,好像很危險的,可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須彌山,喻佛性,高大周遍之義。

金剛山,是不能破壞,不能動搖的意思,可以看作我們心裡的信念!

稍微複雜一點來說,可以把它這樣比喻:須彌山是妙覺之位,金剛山是等覺之位,這裡指我們的信念,就是表示無論如何,不為他力所搖動。

立了信念,進而要把它堅定起來才行,因在我們的周圍,充滿了誘惑與迫害,時時都在伺機動搖和壓覆我們的信念,這像被惡人追逐而將要墮落的狀態,是非常危險的,但在那個時候,如能念及觀音大勇猛的願行,則雖在誘惑或迫害之中,也能不損一毛,而自由自在的,這就是所謂「八風吹不動」。八風,是東、南、西、北四方,及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四隅的風;但是佛教中的八風並不是指此。佛教的八風,是八種境界風,因它能煽動我們,所以稱為八風。這八風是:利、衰、毀、譽、稱、譏、苦、樂。

1.利:凡與自己有益的皆名為利,或稱如意的事名為利。

2.衰:凡與自己有減損的皆名為衰,或稱失意的事名衰。

3.毀:因討厭其人,背後誹謗叫毀。

4.譽:因歡喜其人,當面讚歎叫譽。

5.稱:推重其人,故在眾中,稱道其善叫稱。

6.譏:討厭其人,本無其事,妄說實有叫譏。

7.苦:逼迫之義,遇到惡緣惡境,身心均受逼迫叫苦。

8.樂:歡悅之義,遇到好緣好境,身心得到歡悅叫樂。

這些皆是動搖我們的心,損害那個金剛信念的,然而我們如能堅定信念,不為境界所惑動,則黃金當前,不會變節;白刃架頸,不會更動主張;這樣,毀譽、利害,一點也不能傷害我了。

或值怨賊繞,各執刀加害,念彼觀音力,咸即起慈心。

或遭王難苦,臨刑欲壽終,念彼觀音力,刀尋段段壞。

或囚禁枷鎖,手足被杻械,念彼觀音力,釋然得解脫。

咒詛諸毒藥,所欲害身者,念彼觀音力,還著於本人。

這裡所講的,也出於前面的長行。

首四句偈,說的是怨賊之難,很多的兇漢以刀來脅迫,自己若住於觀音大慈悲心,以大慈悲對著兇漢,他亦會生起慈悲心,古來高僧大德的逸話,傳播在社會中間的例子很多,如前面的空也上人就是一例。這個是從外來的盜賊,比較起來終是少數,而自己心中的怨賊,長久盤據著,其數有八萬四千,各各持有利刀,欲奪我們清淨心中的功德之寶,那怨賊的主人翁就是我見我執。如把這我見我執打破,住於平等的大慈悲,則怨賊即會給慈悲心所感化了。正如《菜根譚》上說:「見聞覺知是外賊,情欲意識是內賊,此主人翁惺惺不昧,則化賊成家人。」

其次說到「王難苦」,相當於長行中的刀杖之難。在過去專制的時代,法律是國王的法律,觸犯法律將要被殺時,如果念彼觀音之力,則刀即刻段段壞,而不能有斬的作用了。日蓮上人在龍口將要被斬的時候說:

「如果以《法華經》能夠代替這個醜的頭,實在可喜得很!」

當他走進刑場時,因他具有這種信仰,利刀的確不能傷害。

國法是不能不守的,但那原是人定的,有時也不能不改,並非完全無缺失。不過,不管怎麼樣,法律即使有缺點,但法律是有力的。本來,無論什麼人觸犯了法律,都不能不處罰。但是,在專制時代,法律之主裁者,即國家的主腦者和法之運用者,岳飛就是因「莫須有」三字而死。執法的人即使犯法,何曾以法制裁自己?如果說有缺點的話,這也可以說是缺點。

哲人蘇格拉底毫無所懼地手執毒杯安然地死去,耶穌基督在十字架上像露水似的消滅了。這些例子,古今中外,實在多得很,楠木正成死後,他的旗印文句被傳下來,內中有「非理法權天」五字,「非」不能勝「理」,「理」不能勝「法」,「法」不能勝「權」,「權」不能勝「天」。所以世界上最強的還是天。這個「天」,即是宇宙的真理,真理是最後的勝利者。這最後勝利的真理,就是表現貫徹在無限時間中的法身,所以即使肉身的壽命能夠斷,而這個法身的慧命是不能夠斷的。

「囚禁枷鎖」或「杻械」,已如前說。不管是有罪或者無罪,而受到手鐐腳銬、繩索繫縛的痛苦時,如能念彼觀音之力,就能解脫。實際上我們戴上了名位的手鐐、財利的腳銬,以執著束縛了自身,假若能超然立於名利之外,打破了人我的界限,則我們就能夠展開自由自在的境地。「釋然」是解脫的形式,「解脫」就是得到自由自在的境地。

「咒詛」,是要害他人的一種行為。或者祈禱惡神降災,或者造稻草人釘打,或是畫符焚燒,這都是咒詛。

「諸毒藥」,凡是服而傷身的名為毒藥。諸毒藥,指其多數。

即使有以這些咒詛或毒藥想要加害於自己的,如能念彼觀音之力,那個咒詛就變為他受,那個毒藥就反為他吞了。

咒詛的那種心理,我們心中難道沒有嗎?嫉妒的這種存心,幾乎是沒有一個人沒有的。或見人家被稱譽,或見人家的成功,自自然然地就會對那個人加幾句批評,這是顯明的嫉妒。還有一種見到人家失敗了,心中就很高興,或者甚至嘲笑說:「那是當然的!」這是嫉妒之情,像這個心,就是嫉妒,而同時又含有咒詛。

離間他人,中傷他人,可以說比毒藥還要厲害!咒詛人結果是誰受報應呢?其實還是咒詛的人自身來受報哩!好比,你送一件物品給人,別人不肯接受,那你只得再拿回來。咒詛人也是一樣的,你要咒詛人,人家不知道,或不接受你的咒詛,那不是還要歸於自身嗎?

在我們日常的生活中,就算是有人嫉妒我,離間我,中傷我,而我自己安守我應守的本分,一點不為這種境界動搖,住於平等大悲的信念之上,積忍辱的功德,則絕不會因此而受累。

《四十二章經》中佛說得好:「惡人害賢者,猶仰天而唾,唾不至天,還從己墮;逆風揚塵,塵不至彼,還坌己身;賢不可毀,禍必滅己。」

這可以看作解釋這段的意義。

或遇惡羅剎,毒龍諸鬼等,

念彼觀音力,時悉不敢害。

若惡獸圍繞,利牙爪可怖,

念彼觀音力,疾走無邊方。

蚖蛇及蝮蠍,氣毒煙火燃,

念彼觀音力,尋聲自迴去。

雲雷鼓掣電,降雹澍大雨,

念彼觀音力,應時得消散。

「或遇惡羅剎」到「時悉不敢害」,相當於長行中的「若三千大千……夜叉、羅剎欲來惱人」。惡鬼羅剎,沒有再說明的必要。

「鬼」,是希求之義,希求是乞求的心,所以「貪」就叫做「鬼」。除了貪鬼以外,還有一種無明鬼,無明即是愚痴的心,又叫痴鬼,這都是妨礙我們善事的毒龍。

這些皆是煩惱,因為有煩惱,所以才能覺悟。煩惱即菩提,是大乘的根本,所以如把我們迷的心一轉,即是悟的心。但因為迷的根本是我執,我執又是一切罪惡之源,那個所執著的小我,眾生念念不忘,所以在有我執的期間而不能悟。

人有這是我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的分別,所以生起愛憎或偏頗的心;又有這是我的物,那是他的物的分別,所以生起慳貪的心。但是,若把我擴大開來,一切眾生皆是我的孩子,住於三界皆我所有之心,則顯現出公平的、平等的大慈悲,煩惱立刻變為菩提,不能害我,澀柿子的澀終成為甜味。那個澀柿子的澀是煩惱的惡果,經過佛日的慈光一照,即成菩提的甜味,此就是煩惱即菩提的最好說明。

這一轉心之間,所生的是迷悟的差別、聖凡的差別,佛教主要的就是說有這一轉心的心。羅剎、毒龍、諸鬼統統是危害我們的,可是在遇到這些時,因念觀音之力的因緣,那些惡鬼、惡獸就不敢加害了。或惡獸包圍了我們,而以銳爪利牙來逼時,如果念彼觀音力,則惡獸就會逃得不知蹤跡。

「惡獸」,即從我見我慢而生起的心理狀態,在眾生的心中,好像就有銳爪利牙相爭的情形。尤其我們處在今日所謂生存競爭的時代,宛然像有眾多的惡獸包圍著,人類互相猜疑欺詐,有一點機會就要排擠他人自己占上那位置,假若這時有人能念觀世音菩薩平等的大悲心,則四海之類,皆我同胞,如手如足,相親相愛,一切心中和身旁的惡獸都會消滅了。

「蚖蛇及蝮蠍」,蚖、蛇、蝮、蠍,這可以看作是總稱一切的毒蟲。前面的惡獸,是譬喻大的煩惱,這裡的毒蛇毒蟲,譬如的是小煩惱。

小煩惱若不注意,漸漸而成大煩惱,其害與毒蛇毒獸沒有什麼不同。因此,《法句經》中說:「水滴雖微,漸盈大器,大惡本非大,由小而積成,若不輕小惡,則不至遭殃。」

「氣毒煙火燃」,這是說毒氣如燃燒的火燄一般,這是形容瞋恚的厲害。「尋聲自迴去」,是念觀音而起心中本自清淨的本性,把惡心一轉時,一切可怕的罪惡,就好像在草葉上的露珠,遇到朝陽生起,自然就會消滅了。

從「雲雷鼓掣電」到「應時得消散」,這四句話是說:好比本是一個明朗的晴空,忽然一堆黑雲湧起,雷聲隆隆,電光閃閃,冰雹降落,大雨滂沱,那一種境界是多麼可怕!我們的心也和這個情形一樣,本來心上是沒有一點黑暗的,是光明朗照的,不料一念迷雲生起,無明之念跟隨而來,則瞋恚的雷鳴、忿怒的電光、貪欲的水電、自暴自棄的大雨,都來惱亂我們。這時如能念觀世音菩薩,心機一轉,雲消雨息,朗朗心空,無不清淨自在。

對於以上的諸苦難,念彼觀音之力,即能轉災招福,拔苦與樂。這「念彼觀音力」的五個字,實在是轉惡心向善,與轉迷途向悟的一個關鍵。

我們的力,是相對的、差別的,觀音的力是絕對平等的。把執著差別的這一顆心,一轉而向平等,把繫縛於相對之心一轉而向絕對的,這就是佛教的根本之第一義。本經就是以觀音為中心,而說的第一義中的第一義。

三、能救世間苦

眾生被困厄,無量苦逼身,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

以上是開七難為十二難而來重說。以下是將三毒二求包括起來總說。

以上說的十二難,是說從外逼來的災難;從內生起的是三毒二求。把這總括起來,所以說「眾生被困厄,無量苦逼身」。眾生的苦,誠然是無量無邊,但那苦的根本,則是貪瞋痴的三毒。

在佛教中,眾生就是因三毒而得名的,所以除佛以外,就是菩薩、緣覺、聲聞,尚有微細的三毒煩惱,而最厲害的,則是六道的眾生。

在六道中,瞋恚最重的是地獄,貪欲最重的是餓鬼,愚痴最重的是畜生;瞋恚比較輕的是修羅,貪欲比較輕的是人間,愚痴比較輕的是天上。這是從精神上來分類。我們人雖然說貪欲比餓鬼少,但因貪欲引起的痛苦,卻如恆河沙一般。在如恆河沙的痛苦中,尤以生、老、病、死的四苦,和愛別離的悲哀、怨憎會的煩惱、求不得的愁悶、五陰的熾盛,苦壞了我們,所以說這個世間如似一個大的苦海。

但觀音的妙智力,能救這個世間的苦。觀音的妙智力,是說的什麼呢?「妙」,是不可思議之義,所以可說是我們凡夫不可思議的大智慧力。

這個智慧的力,能拔三毒之根本,能給我們安樂。我們受苦是什麼原因造成?這原因就是起於身口意的三業,起苦的業又是從哪裡來呢?那就是因為智慧的眼被蒙昧了,不能知道真的道理是從惑生出來的。要想斷惑證真,則首先應不要造感苦的業,不造業就不憂愁苦惱,所以在懺悔時念的文句有: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瞋痴;

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貪瞋痴的根本是惑,惑是基於無明,因有無明之故,所以昧於諸法實相之理。因為在迷而入迷,所以起貪瞋痴的三毒。斷這根本惑而證真理,是從知識方面著手而再加上修持。觀世音菩薩以其妙智力救世間苦,是情感方面的慈悲再加上智慧。

觀世音菩薩以此妙智力而行慈悲,救一切世間之苦。前面所講的十二難,是從外來的,所以這叫做外業。救這些苦名為外業解脫。這四句頌是救從內生起的因貪瞋痴而造的諸惡業,這可以看作示現內業解脫。

四、三業讚歎

具足神通力,廣修智方便,十方諸國土,無剎不現身。

種種諸惡趣,地獄鬼畜生,生老病死苦,以漸悉令滅。

這是三十三身的總說,已在前面所講的能救世間苦的是妙智力,這妙智力是體;把這妙智應用出來而成神通力,這是用;十方諸國土,無剎不現身,這是相。

妙智力如鏡的光明,神通力如鏡中所映現的森羅萬象的影子,所以觀音不離體相用,而能得到自在。

神通力,是指由智慧的活動而得的自由自在,佛與菩薩均具有神通力。能觀察我們經驗以上的事叫天眼通、天耳通,凡事都能如意的叫神足通,察知他人之心的叫他心通,知道過去的宿命叫宿命通,斷盡一切煩惱叫漏盡通,這皆是指不凡的智慧活動而言。

現在觀世音菩薩具足這些神通力,普度眾生。「廣修智方便」是在殊勝的用中,繁興萬行,以一切權智方便化度眾生。「十方諸國土」總指虛空中的一切世界。「無剎不現身」的「剎」,是國土之義,即是沒有一個國土不現身說法,所以是不光指三十三身。

真理遍滿於宇宙,到處都是觀音現身的地方。例如我們平日所見的開水壺中的水蒸氣,瓦特見了而發明蒸氣的力量;由紙鳶上的線,富蘭克林知道了電的存在;因一個蘋果從樹上落下來,牛頓因此知道了萬有引力;郊外的花草,供詩人的吟詠;松間的明月,引起遊子的鄉思;見到貧窮乞丐的人,則生慈悲之心;見到衰殘老病者,則感到世間無常;像這些無一不是觀音的示現。

「種種諸惡趣」,是指四聖以外六道輪迴的眾生,尤以六道中的地獄、餓鬼、畜生,叫做三惡趣。「生老病死苦」,就是人生的生、老、病、死的四苦。漸次把它消滅。照字面似屬外力所致。其實佛菩薩教我們要想得到解脫,唯有拿出自己真智來,達觀諸法實相的真理,才能滅卻這些惡趣和四苦。所謂「個個面面觀自在,人人一生普陀山」,所以無論在什麼時候,想到觀自在不是他人,用這樣來不斷地修養,這是最重要的。

真觀清淨觀,廣大智慧觀,悲觀及慈觀,常願常瞻仰。

無垢清淨光,慧日破諸闇,能伏災風火,普明照世間。

初四句,是三業讚歎中的意業讚歎,即觀音從意業上顯示化度眾生的殊勝。

真觀、清淨觀、廣大智慧觀、悲觀、慈觀,這些叫菩薩的五觀。這五觀可以看作是前面觀音妙智力而分出的。因此,分之是五觀,攝之則是一個妙智力。五觀中的真、淨、智三觀,古來皆配合空、假、中的三諦來說明,仔細想想,實在沒有那麼拘泥的必要。

觀世音菩薩,因有五觀的妙力,所以叫觀自在。這個五觀,完全是觀音根本智與後得智分出來的,換句話說,就是觀音本來安住在大涅槃的境界,但因要度眾生,所以就分出五種妙用。「真觀」是說的什麼呢?可以看作是觀音大悟的根本智,也可以說是「智觀」,在黃檗禪師的《傳心法要》中說:「此靈覺之性,從無始以來,與虛空同壽,未曾生,未曾滅,未曾有,未曾無,未曾穢,未曾淨,乃至無方所,無內外,無數量,無形相,無色相,無音聲,不可以言語取,不可以境物會,諸佛菩薩與一切含靈相同,此是大涅槃性。」

如此大涅槃性,就是大悟的真觀;大悟的真觀,就是大涅槃的本性。

「清淨觀」,到了覺悟真觀的圓滿之後,心地根本即是清淨。所以那映現萬物諸緣,雖現那個相而不染著,其不染著即清淨觀,《圓覺經》中說:「心清淨故,見塵清淨;見清淨故,眼根清淨;如是乃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善男子!根清淨故,色塵清淨;色清淨故,聲塵清淨;香、味、觸、法,亦復如是。」

照這樣次第說,地水火風的四大、十二處、十八界或二十五有,乃至天地宇宙,完全是清淨的一圓覺界,這個即是觀世音的清淨觀。

「廣大智慧觀」,這是說從真觀與清淨觀而觀一切眾生,垂無緣的大悲而救濟之,稱為大智慧,由此即能表現所證的後得智。因菩薩有真觀與清淨觀,就自然而生出濟度眾生的心,此即為廣大智慧觀。

但是,廣大智慧觀為什麼稱為無緣大悲呢?因為無緣大悲實在是大乘菩薩的願行,超過了權乘的愛見大悲。

愛見大悲又是說的什麼?在《維摩經》中也有說:一切眾生本來是佛,愛見大悲的權乘,不知生佛一如,認為眾生實是迷於生死,與佛並不是同伴,隨入實有的邪見,存利益之相。所以,《維摩經》中認為這是可鄙的!

無緣大悲與愛見大悲的區別,夢窗國師有個譬喻說得很好:

在街頭巷尾常見到那求乞的乞丐,有的是本來生在貧窮的人家,從幼年就是很窮困的;有的是本來生在富貴的人家,後來因種種事故而破落了。在這兩類乞丐之中,我們見到本是生於富貴家庭中的乞丐者,是很容易生起憐憫的心,這憐憫心,甚於見到那本是貧窮之家的乞丐者。這就好似實大乘菩薩的慈悲,見一切眾生本來與諸佛同體,無生死之相,因眾生忽起無明一念,在本無生死中而生出生死之相,這都是如夢如幻不實在的。

而權乘的菩薩則不同,以為眾生如那本是生於貧窮之家的乞丐,實有沉溺於生死,因而生起愛見大悲。

實大乘菩薩的無緣大悲(或稱同體大悲)與權大乘菩薩的愛見大悲分別就在這裡。

觀音已達乘的極位,從真觀與清淨觀而觀眾生之時,都看作與諸佛同體。本是生在富貴之家,但因一念之差,致使家庭破落,流為乞丐,不能不更為生起無緣的大悲。從這本是無緣的大悲,所以眾生的生死也好,煩惱也好,生死不應該為生死,煩惱不應該為煩惱,想要度眾生而無眾生可度。

曾有人這樣問黃檗禪師:「諸佛如何行大慈悲?如何而為眾生說法?」

黃檗禪師回答道:

「諸佛行慈悲,因無緣故名大慈悲。慈,不應該看作有佛可成;悲,不應該看作有眾生可度。其所說法,無說,無示;其問法者,無問,無得。譬如幻師為幻人說法。」

這樣看來,一切眾生本來是同體的貴人,沒有應度的,也沒有應成的,如幻師對於幻人,如假說法,如假聽法。只因眾生從貴人之家迷失而出走,說法度眾生不過令其歸家。如此來看度眾生聽法,方是菩薩的廣大智慧觀。

這個生佛一如叫平等的智觀,以此度眾生,所以不是愛見大悲而是無緣大悲。

「悲觀」與「慈觀」,是從廣大智慧觀分出來的,拔眾生的苦是悲觀,與以真觀、清淨觀的至樂,使還諸佛同體的本家,是慈觀。

這個「慈」與「悲」,直是無緣大悲。

因此,觀世音菩薩,有著根本、後得二智,二利已經圓滿,所以要「常願常瞻仰」。常願大悲者的施救,常瞻仰大悲者的功德。

總而言之,真觀,是契證涅槃的根本智,從真觀中映現萬物而不染著,是清淨觀,次起生佛一如的是廣大智慧觀,即是無緣大悲的悲觀與慈觀。

「無垢清淨光」,是總合前面的五觀,五觀一一皆是無垢清淨。尤其是指觀音的那個沒有染著的清淨的智觀,為無垢清淨的智光。這種智光,能照破一切煩惱的黑暗。在《無量壽經》中,彌陀十二光之中的超日月光,就是這種光。「慧日破諸闇」,就是說的這種意義。

「能伏災風火」,在風、火二災之外,應該要加一水災,因受偈文字數的限制,把它略去了。那清淨無垢的慧日,不單能破諸黑暗,同時更能伏除風、火、水的三災。

「普明照世間」,是說觀音的無垢清淨光,像太陽照著大地,照得世間普遍光明,照得世間一切黑暗災難消滅。

「諸闇」,也可稱心的光明被煩惱蒙蔽了,或稱風水火災。要使無明煩惱的風、貪欲瞋恚的火、愛欲執著的水,都破除了,使我的心光明到沒有一點汙穢的狀態,若從自心上言,就是確實悟到諸法的道理,發覺到「原來這樣才對」,這時候就是智慧之光照著我的心,等到知道「我錯了!」有這種懺悔之念發生時,心裡的黑暗就完全消失了。

悲體戒雷震,慈意妙大雲,澍甘露法雨,滅除煩惱燄。

這裡是讚歎觀音說法的情形,雖是口業讚歎,但應以口業配合三業來看。悲體的戒,是指說法者的口業,如響亮的雷震;這位說法者的意業,如同和藹的大雲;這位說法者的身業,如同完美的人格。

悲是拔苦為體,觀音見一切眾生陷於積聚的罪業苦痛之中,而發大悲心,令一切眾生,知道防非止惡,其操持之堅固,好似百雷的震動,而能懾伏萬物,滅盡一切非的和惡的。

慈是能與一切眾生之樂,觀音的偉大,就在他不單能拔眾生的苦,而且能賜給眾生的樂,好似天空布滿了和藹的慈雲,再來降下法雨似的甘露。這個其味香美的甘露,喻如實相之法,無上真理,以此才能滅除煩惱的火燄。

在我們的心上,如果也持有堅固拔苦的精神,賜給一切眾生快樂的悲心,則自己覺得煩惱心火,自然就會滅卻了。這在我們修養上可以體驗得到的。

諍訟經官處,怖畏軍陣中,念彼觀音力,眾怨悉退散。

在長行中已經講過,觀音是施無畏者。現在此處再說,若有眾生進入官處或軍陣之中,只要念彼觀音之力,自然會使七難三毒等害我的怨敵,完全退散,而能得到不畏。

「諍」是爭論,「訟」是訴訟。生起一切爭論、鬥口、訴訟時,或於軍陣中到了戰爭需要捨命時,雖說有許多的恐怖畏懼,但若這時,能念觀音之力,就可退散一切的眾怨。好比在我們的內心,常有無明煩惱相爭相戰,沒有一刻的安定,可是你如能夠想念觀音的真觀、清淨觀、廣大智慧觀,思惟觀音的悲觀、慈觀,則什麼也無所畏了。

妙音觀世音,梵音海潮音,勝彼世間音,是故須常念。

前面是舉觀音的五觀,這裡再來說五音,由五觀的啟發而成為五音,所以五觀是主觀的觀念、觀想、觀察,而五音是客觀聞得的音聲;但又不必限於什麼音聲,如「妙音」也可以看作妙色、妙香、妙味、妙觸、妙法。然而在六根中,從耳根第一的意思說,所以以音聲為代表。「妙音」與「觀世音」,是融和前面的真觀與清淨觀進而為廣大智慧觀。雖同是廣大智慧觀,但妙音的方面是以即空而觀中道,這就是前者向上的,後者向下的;前者雙遮空有,後者雙照空有。結果是一樣。

如果知道《法華經》的心要,則峰嶺的風、池中的浪,無不是妙音;世上買賣的音聲也無不是法音。觀音即是以妙智觀照世間苦惱眾生的稱名之音,而來尋聲救苦。

「梵音」,是菩薩說世出世法,皆清淨無染之義。即在清淨觀上而立萬法。「勝彼世間音」,是超越世間之差別而立於真觀之上。菩薩目見耳聞,皆絕對平等之意。運用這個而成悲觀、慈觀。菩薩以慈悲救世,如同大海的潮水,終日都在活動著,而一點不停息,應時應地,或滿或乾,應用自在,此即「海潮音」。

這五音,可以看作五線譜的分類,雖說其音各各不同,但實在是同一的東西,而從前後左右去看罷了。以客觀的觀察,這完全是宇宙真理所發出的聲音;以主觀的觀察,皆是我們心裡所存的先天內在之聲。所以,這不是耳聞,而是心聞;不是目見,而是心見。這個潛在一心之內的先天的音聲,成為觀音的五音而顯現,所以需要常常放在心上思惟。

念念勿生疑,觀世音淨聖,於苦惱死厄,能為作依怙!

從以上種種方面敘說觀音的功德,恐怕世間上還有生起疑念的人,所以再說「念念勿生疑」,來勸人要信。像前面已經講過的「佛法大海,惟信能入。」如果你不信,就是如何重寶的法門,你也不能接受和進入。「念念」是在我們心上的前念與後念,就是不論何時的意思。我們有時被人教訓,的確也會一時生起信心來,可是不久又會生起疑心來,翻轉了前念的信仰,因此佛陀慈悲,屢屢叮嚀囑咐,教誡眾生,前念相信,後念疑惑,這是不行的!必須念念不斷的虔誠信仰,才有功效。道源禪師說:「所信成就,佛祖成就。」宗教是依信而成立的,一切偉大的力量,都是建立在信上。這與學問以疑為出發點是不同的。

如果這樣來說,宗教豈不是違背學問了嗎?這也不然。其根本的道理是立於學問之上,而置信於學問所不能到的地方。所以宗教並不是反學問的,而是超學問的。佛教是比較理智的學問,還要廣遍深入於情意的要求,在精神全體之上,為安心立命的地方。這個安心立命之地,是信仰的基礎,觀世音菩薩,常於苦惱死厄怖畏之中,如父如母,為作眾生的依怙。

「淨聖」,是說觀音不比修行中的平常菩薩,在久遠的過去,早已成佛,名正法明如來,為了濟度眾生,才倒駕慈航,教化此娑婆世界,是一位清淨無垢的大聖者。

具一切功德,慈眼視眾生,福聚海無量,是故應頂禮。

觀音既是救世的淨聖,而現為權化的菩薩,那他具有一切功德,就不用說了。

「一切」,是不能夠以數目計算的。如以前面空、假、中三諦來說:觀空諦而成法身之德,觀假諦而得般若之德,觀中諦而現解脫之德,這叫法身、般若、解脫三德。再從其他方面來說:觀空諦而不執著,斷盡一切煩惱,這叫斷德;觀假諦故能順應諸種差別而運用其智慧,這叫智德;觀中諦故能應用無礙,這叫用德;斷德、智德、用德,亦可稱為三德。

一切道德,在自身是止惡與修善,在對他是濟度眾生。觀音具足一切功德,以慈眼視一切眾生,所以那功德的結果,具有無限的幸福,同時一切眾生受諸所具福德與智德,也如同海水的不增不減,是無量的,把這個做為精神安立的基礎,若不歸命、頂禮,而報謝其恩德,是不可能的。

除了求外來的觀音所具有的無量功德外,更要想到自己,在我們心裡,依如來藏,本就具有無盡的功德,受用不盡,但我們自己關閉了這如來藏的門戶,使無量功德不能顯現,所以荊溪大師這樣惋惜地說:「悲哉!祕藏之不顯,蓋因三惑所覆,故無明翳乎法性,塵沙障乎化導,見思阻乎空寂,然此三惑,體本虛妄。」

體驗到無明虛妄而明法性,則現廣大智慧觀;塵沙是喻無智的多,把這驅除而顯明化導,則現清淨觀;抽去差別執著的見惑、思惑,而明顯空寂,則現真觀。由顯現這個祕藏,而具足一切功德,更以悲觀、慈觀來看一切眾生。這樣,就是在自己的心上顯現觀音如海無量的福聚功德了。

過去宋朝時候的孝宗問慧遠大師:

「觀音手中拿的佛珠是念什麼呢?」

「念觀音。」慧遠大師回答。

「自己為什麼要念自己的名號呢?」孝宗這樣追問著。

「求人不如求己!」慧遠大師回答。

這是使我們從這段問話裡體會頂禮觀音的本義。

在梵本的〈普門品〉中,還有下面一段的偈頌:

慈悲救世間,當來成正覺,能滅憂畏苦,頂禮觀世音。

法藏比丘尊,首座世自在,修行幾百劫,證無上淨覺。

常侍左右邊,扇涼彌陀尊,示三昧幻力,供養一切佛。

西方清淨土,安養極樂國,彌陀住彼上,調御丈夫尊。

彼土無女人,不見不淨法,佛子今往生,乃入蓮華藏。

彼無量光佛,淨妙蓮華台,獅座放百光,如娑羅樹王。

如是世間尊,三界無等倫,禮讚積功德,速成最勝人。

以上的偈頌,至今尚未有人譯出,這也算是一個新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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