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148　弟子談大師：以無為有

慧傳

滿義法師撰寫的《星雲模式的人間佛教》出版那天，聽聞大師正在佛光山的法堂簽名，親自分送給徒眾。我到了現場，看到師父以那雙顫抖的手，很努力地把名字寫下來，再交給一旁的書記拿去蓋章的那一幕，十分感動。

同時，我思考著，為什麼大師這麼開心將每一本書都簽名，並且送給每位徒弟呢？這裡面應該包括兩個重點：一是「歡喜」，歡喜徒弟對人間佛教有了見解與認識；二是「鼓勵」，鼓勵所有徒弟們，要好好的讀書寫作，要用功修行，要把佛法廣大弘揚。從這個舉動，我看到了師父的慈心悲願，就是要給眾生歡喜，增長大家的智慧。大師的「無我」觀，在大師用那顫抖的右手簽名的那一刻，我看到了。

記得在一九九五年左右，大師在榮總動心臟手術，當時我在美國，感到十分憂急，因為不能從美國趕回來隨侍大師，所以只能從報導中關注整個開刀的過程與動態。從報導中，我再次看到大師的「無我」。

開刀之前，醫生向大師說明，這是需要八小時以上的大手術，大師只有輕鬆的笑答：「沒有問題。」當大師要進入手術房的時候，臉色蒼白的反而是站在身旁的徒眾，因為他們為大師擔心，於是大師告訴大家：「這一趟不論是沙場、考場，我絕對可以凱旋而歸。」當護士準備把病床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大師突然說了一句：「記得趕快去吃早餐。」一時，隨行的徒弟全愣住了，不知該怎麼形容那一剎那，只能目送著師父進入手術室。

日後有人回憶那次大師進開刀房前的一刻，仍不忘叮嚀大家要去吃飯，發現到：大師自己卻好像忘記了生死，心裡只念著徒眾、只關心著眾生，那一刻，是多麼的令人感動，教人難以形容、難以忘懷。

從我親身見聞，也從書報文章看見諸多種種，如果要繼續追憶，還可發現更多大師的「無我」精神。

一九八五年，當時我剛進佛學院，正是大師退位的那年，大師說：「我該退位了，做佛光山住持時間已經結束了，我自己定的法規制度自己要遵守。」當時所有的人都不捨，一直對他說：「師父，您不能夠退位，佛光山正在起步階段，師父走了以後我們怎麼辦？誰來領導我們？」而大師只淡淡的回答：「依法不依人，唯有制度能使教團的生命延續下去。況且，雖然退位不做住持，也還是大家的師父。」

大師退位前曾撰寫一首偈子，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佛光山人西方去，摩迦行者東土來；

來來去去均如是，永做世間閒忙人。

甚至有人對大師說：「佛光山有現在這般景象，都是您創立的，那些都是您的，您怎麼捨得就這樣退位？」大師說：「什麼都是我的，什麼也都不是我的。」當時剛進佛學院的我，年紀輕，什麼都不太懂，只覺得這句話很有禪意，很了不起。

我經過十幾年，追隨大師推行弘法利生的事業，才慢慢參透、體會到這句話背後深具的義涵，那就是「無我」、「以無為有」。

（本文作者為佛光山寺常務副住持、都監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