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178　品格：布魯克斯（David Brooks）新著

(一) 面對兩條路

近年來閱讀《紐約時報》，我最喜歡的專欄作家，是比較保守派（Conservative）論點的布魯克斯（David Brooks）與另一位比較自由派（Liberal）論點的佛里曼（Thomas Fried-man）。所謂「保守」與「自由」（有時被稱右派與左派），是泛指市場、政府與個人在社會中的角色。布魯克斯在芝加哥大學讀歷史與經濟，文章散見於美國重要的人文與社會思潮的雜誌，即使不同意他的觀點，他的才思，一直受到很多人推崇。

這本新著在告訴讀者：1.讓我們不要「虛度此生」，就從展開「自我對抗」的那一刻起。2.人生有兩大追求，一是「履歷成績」，如事業、財富；二是「悼文成績」，在親人好友心中，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3.「履歷」要你以成就征服世界，「悼文」是以你的美德感動別人。4.在人生道路上，必須不斷問自己：追求成功之際，我該如何回應內心抉擇，無愧於人生？十餘年來，我也寫過類似的話：人生有兩本帳，私人小帳與社會大帳。人不能只有私人帳上財富累積，社會帳上則出現赤字。這就是小我與大我的平衡。

我也對企業家說：你們要攀登兩座大山：前山是「利潤」之山；後者是「責任」之山。成功的登山者，在選擇上有先後，但最後的目標是要在後山山巔，向大家大聲宣布：我到達了責任之峰。

(二) 西方品格之路

布魯克斯引述猶太牧師在《孤獨的信仰之人》一書中區分人類有兩種人性中極端的本質：

亞當一號：成功是座右銘，追求「履歷表」的輝煌。

亞當二號：道德、慈善、關愛、救贖為主，令人懷念的「追悼文」自然會出現。

作者是在鼓吹亞當二號，人生應當要追求謙遜（Humility）。最後一章中歸納了十五項對謙遜的論述，為全書的精華，總結了發展高尚品格的方法。歸納來說：人首先要放棄「以我為先」（Big Me）。人不只是追求享樂，還要追求使命。人生的本質是道德，非享樂。人的本身有眾多缺陷，如：過度自信、對失敗合理化、所知不多、向欲望低頭等。

人即使有缺陷，但也有反省能力，也能辨識罪惡與羞愧，最後戰勝它；過程中常需外在力量：包括親友、傳統、制度、典範。對付缺陷，謙遜是最大美德。一旦生活需求滿足，追求美德與對抗罪惡，就成為人生的主軸。人格（Character）在內心對抗過程中形成。人格者擁有穩定的承諾。

戰勝缺陷與罪惡的人，會變得成熟（Mature）。唯有比昨日之我更好，才會成熟。成熟之人會向許多事情說「不」；而且不再迷惑，有原則、有堅持。

在當前充滿競爭的高科技世界中，能找到事業成功、品格高尚兼具的企業家嗎？大家都會想到美國的比爾‧蓋茲，不僅有「履歷表」的輝煌，日後更會有令人尊敬的「追悼文」。台灣的台達電創辦人鄭崇華，是我立刻想到的另一個典範。

(三) 超越國界的準則

自中世紀以來，在西方的宗教與文化中，出現了不同的名稱來描述人的氣質與行為：聖徒人格、紳士人格、騎士人格、靈修人格、浪人人格、牛仔人格……在我國悠久的歷史文化中，人格、品格、風格、美德、道德……就是學習如何做人做事的規範。

不論是選擇中國式或美國式孕育品格之路，這兩條路不是反方向，也不是單行道；它們都會在「品格」那一站交集。

「品格」超越國界，同時也超越時間。不論身在何處，「品格」在全球化中，是一個永不貶值的資產。

二○一六年四月

二○一六年五月二十七日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