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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24 自序



在我青少年讀書的時候,覺得佛教要「藝文化」,因為那時候,我遍讀《三國演義》、《水滸傳》、《儒林外史》等,以及西洋小說,如:羅曼羅蘭、莎士比亞、及大仲馬的《基度山恩仇記》……但是對於佛經艱澀的文言文,坦白說,我是看不懂的。就想到佛教要通俗化、要大眾化,因此,開始虛心從事藝文的寫作及關心佛教藝文的發展。

寫作的文才,一要靠天賦,二要靠師承,我既無天賦又無師承,自感距離寫作的道路遙不可及。雖然在焦山佛學院就讀時,曾在報章雜誌投稿,也曾撰寫小詩、散文,自覺那些作品難登大雅之堂。

到了台灣之後,感於佛教衰微,任人誤解輕忽,尤其當時輿論的種種摧殘,心生不忍佛教受盡各種不平等的待遇,不願邪見猖獗,因此,發心要撰文護持佛教,弘揚佛法。初時,撰寫〈童話寓言〉,因為稍具藝文寫作基礎,為能力所及。後來,發表短篇小說,如〈茶花再開的時候〉,甚至以佛教的法物為題,撰寫一些散文、小品;之後,也試寫長篇題材如《釋迦牟尼佛傳》、《玉琳國師》等,獲得讀者的喜愛,由知名的編導,把這些作品搬上電視、電影。

這些微的成果,鼓舞我繼續從事藝文的寫作。但是,慢慢的,我感於藝文的作品重在描寫,要寫人、寫事、寫情、寫景,對社會的影響力畢竟有限,因此,在佛光山開山初期,即鼓勵佛光山的出家大眾撰寫論文,發行《佛光學報》。

但我自己仍在藝文寫作上努力耕耘,例如,把講說的內容編成《講演集》出版,主要是想,佛教應是深入淺出,用通曉易懂的表達方式,給聽者、讀者都能接受佛教。近年來,我寫的《迷悟之間》、《星雲法語》都有一千多篇,《人間萬事》也即將一千餘篇,無不本著佛法要「給人懂」的思想理念。

二○○一年元月《普門學報》創刊發行,由於我是創辦人,逼著我必須撰寫論文,我自覺年已古稀,從藝文改寫論文,雖然數十年來對佛教的發展有些微的淺見,但長年從事藝文文體的創作,一時之間,實不易立時改變。

藝文寫作,是我早年的興趣與對弘揚佛教的發心,但對學術的重視,我從來沒有偏廢。及至後來,《普門學報》發行時,我為了示範大眾,也激勵徒眾對撰寫佛學論文的信心,我試寫了〈中國佛教階段性的發展芻議〉。發表之後,徒眾給我很大的回響,多數人向我報告他們的心得:

出家以來,對於中國佛教的歷史發展趨勢,都是懵懂不解,經過這篇文章的分析解說:第一、秦漢佛教初傳時期,第二、魏晉南北朝經典翻譯的盛況,第三、到了隋唐,是佛教八大宗派成立的時期,第四、趙宋五代禪宗淨土爭主時期,第五、元明宮庭密教盛行時期,第六、清末民初是經懺香火時期,到了二十世紀,則是進入人間佛教弘傳的時期……

從他們的意見反應說,從這些條理分明的歷史觀,讓我們很容易尋到佛教整體發展的脈絡。我是從中國佛教發展的歷史過程深入研討,提出二十世紀後,會是人間佛教的開創與飛揚的時代。

受到徒眾的鼓勵,台灣和大陸有一些學者也給予我肯定,於是,利用弘法之暇,撰寫多篇的論文,如:〈從四聖諦到四弘誓願〉、〈六波羅蜜自他兩利的評析〉等,承蒙各界給我「迭有創見」的評論。只是,我由於佛光會的會務,雲遊行腳世界各地,難以專心寫作。尤其,跟隨我的僧信四眾,我對他們有傳道解惑的責任:僧眾千餘人,我要教導、要教育;數百萬信眾,我要為他們說法,為他們安住身心。而在學術論文的試寫外,我也未曾放棄讓人簡明易懂的論議文章,好比《人間福報》自二○○○年創報以來,近十年,我供應各類文章,如前文所提《迷悟之間》、《星雲法語》、《人間萬事》等,從不中斷一日。

我倡導人間佛教,不喜歡對佛教有兩極化的議論,但是常見一些學術論文都是「以這個批評那個,以那個議論這個」,結果批評來、議論去,都是傷害了佛教。我感覺到佛法就是佛法,尤其「佛陀」不容許我們來評論,我們要樹立佛教「聖言量」的權威。你可以用各種題材的方式論說,但在理論上不可以製造長短,所以在本論文集中,我收錄了〈三皈五戒的人間意義〉一文,這是一篇淺顯、通俗的講說開示,但我把它當作論文,收錄此中。

當然,〈三皈五戒的人間意義〉文中,我為佛教注入了新的解釋,如:「受戒是自由、皈依是民主」;我強調「我們自己就是佛法僧」,甚至我把「五戒」積極的給予定義:「不殺生而要護生,不偷盜而要喜捨,不邪淫而要尊重,不妄語而要實言,不吸毒而要淨化。」我也說明:「皈依不是拜師父,只是信佛教的意思。」我要把信徒從「被個人擁有」,回歸還給佛教,所以我覺得白話文的論文也是值得提倡。

我一向接受胡適之先生在一九一七年提出的文學改革,推動「白話文學運動」,尤其他提到進行文學改良,必須先從「八事」入手︰「一、須言之有物;二、不摹仿古人;三、須講求文法;四、不作無病之呻吟;五、務去爛調套語;六、不用典故;七、不講對仗;八、不避俗字俗語。」最為相應。

適之先生提倡文學要讓人懂,我覺得佛法要受到廣大群眾接受,中國佛學論文也應該走進廣大的民眾,貼近民眾的生活。因為,一般學者本著學術的立場,寫出來的文章,或者艱澀難懂,多數人等不易了解;或者引用各宗說法,做歸納對比,評論一番,對世人並無啟發及引導。我想,即使是學術的殿堂,也不應該再停留在士大夫的階段,應該突破框框,走入社會大眾裡面。

在我一生中,深深的體會,講經說法,講得給人聽不懂非常容易,引經據典,從各家說法擷取篇章片斷,原本簡單易懂的佛學,經過複雜的分析、解釋,卻令人墮入五里霧中,不明所以,要讓佛法給人聽得懂、看得懂,反而不是那麼容易的。因此,我從試寫學術論文,到逐漸有些微的淺薄之見,對於做學問,我的主張是要「明白易懂」,真理應該是無偏無私,應該讓更多人共享佛法的喜悅。

今佛光出版社、香海文化多次提議,希望收集我近十年來有關佛學義理的研討,對佛教前途發展及對全球融合與和平有關的論議,由佛光山法堂書記室編輯成《人間佛教論文集》,分上下兩冊。在我五十歲左右,所做的講演評論,應有千百篇章以上,有些經過整理集成《講演集》,後來重編為《人間佛教系列》,如:〈從佛教的觀點看未來的世界〉、〈從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還滅〉、〈從現實的世界到理想的世界〉等,此處不再贅述。而十幾年來,國際佛光會佛光普照全世界,每年大會發表的主題演說結集的《當代人心思潮》一書,以「一個主題,一個理念」,闡述人我相處之道、世界和平的希望等,我是因應信徒之請,撰述專題報告,一併收錄其中,聊表對世間的一些關懷。

這些內容不敢言之論議,不過,是我弘法七十年來,為了佛教,以及回報護法、朋友們的一點心意供養。今輯錄成冊,簡略述說這個中因緣點滴。是為序。

二○○八年三月於佛光山開山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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