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070　與大師談情說愛／侯文詠

台大、萬芳醫院醫師、北醫大副教授

知名作家

侯文詠

我是學科學的，由於醫學的訓練，使得我在宗教與科學中，一直是一個遊移不定的人。科學看來似乎十分理性，可是它有太多的盲點、太多的無知。和浩瀚的宇宙相較，我們所知道的知識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我常常覺得這個時代的人，對科學的信仰與敬畏似乎有點過火了。大家有種天真，以為科學可以解決一切的事，對著它抱以無限的信任。事實上，我是十分懷疑的。

然而科學實證的訓練又使得我和宗教有所隔閡，我無法在宗教裡找到我自己所有的答案。儘管如此，我對於認真的科學家以及宗教家，發自內心的尊敬都是相同的。因為我相信所有的真誠，在遙遠的地方終將相遇。

閱讀大師的《情愛琉璃》，對我這個懷疑的人而言可說是如沐春風。在字裡行間，大師與我們談情說愛、談天說地、談你說我……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人之大患，在吾有身，如何去除我執，照見五蘊皆空，從而「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達成平等自如，和諧相處？

「愛不重，不生娑婆」—愛像刀口上的糖蜜，為了嘗那一點點甜味，而可能有破舌喪命的危險。在情愛之間我們如何將私情私愛陶治為奉獻的胸襟？如何把自私佔有的感情，轉化成為無私的道情法愛？把有選擇、有差別的情愛，淨化為「無緣大慈，同體大悲」？

這些最平常的道理到了大師的講座，便像綻開的蓮花那般的生動、動人，彷佛在大師的講演裡有無限美麗的風景，令人流連忘返。在這些講演裡，大師以最淺白、最簡單譬喻，孜孜不倦地給我們啟發、教誨。他以四兩撥千斤的氣勢，把最深奧的道理說得那麼平易，那麼教人心服誠悅、教人霍然開朗。每次聽聞這樣的講演，覺得精神有如接受了一次洗滌般那麼感到愉悅。

一性圓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

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

在我的感覺裡，這些看似簡單的講詞，事實上蘊藏了最深刻的哲理，非得有高深的學問，深刻的歷練，返璞歸真，不能弘法。雖然這些講座已經化為文字，可是在字裡行間，我仍能感受到大師「以歡喜的一念，來如法布施」的胸懷。似乎很少有人像大師一樣，行遍千山萬水四處弘法，不辭辛勞而甘之若飴。他的一言一行目的並不在成就一位偉大的大師，相反的，是要慈悲所有平凡的小人物。

大師在〈談你說我〉中曾說：

「我們要視眾生如病痛垂危的骨肉，撫慰他、照顧他。在諸佛菩薩的眼中，眾生和我不但體不相殊，並且互為一體，關係至為親密。眾生受苦是我受苦；眾生享樂是我享樂。因此我為眾生作的一切不是為他人作嫁，而是為自己儲糧。」

如果不是有這樣的心情，如何能創立這麼偉大的事業，弘揚這麼多的佛法？

大師的行誼，正好印證了他自己的說法。

一九九二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