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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34 雲水

有一次,與星雲大師閒談,大師開玩笑的說,如果他要寫經典,可以寫兩部經典是任何人都寫不出來的,一部是「睡覺的經」,一部是「旅行的經」。

「為什麼要寫這兩部經呢?」我問道。

大師笑著說:「我從幼年出家以來,都過著非常忙碌的生活,幾乎沒有時間好好休息。有時挨在床鋪邊上,還沒有睡著,又必須起床工作、念經、做功課,但是人又不能不休息,慢慢的,就練就一身睡覺的本事,一邊工作一邊睡覺,一邊念經一邊睡覺,一邊做早晚功課一邊睡覺。早年偷偷的睡,師父也看不出來,經過數十年,現在就是呼呼大睡,徒弟也看不出來。」

有時候領眾拜佛,一拜下去就睡著了。引磬一敲,站起來,第二拜又睡著了。引磬再敲,又站起來,行為一如往常,等到拜完一堂佛,等於睡了一個好覺,又是精神百倍了。

有時候做主七的和尚,開唱念佛就睡著了,一直睡到佛也念完了,經也念完了,才醒來,奇怪的是,念佛念經從未斷過,大眾也不知道師父已經雲遊九天之外了。

剎那間睡去,當下間醒來

大師說:「有時候,我當主法的和尚,現場有錄音,有一次睡著了,特地把錄音帶找出來放,念佛念經,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連自己都佩服不已,自語說:『星雲呀!你真行哩!睡覺睡到不露痕跡!』我特地把惠法師、容法師,還有一些徒眾找來,放錄音帶給他們聽,說:『你們聽聽看,我從頭睡到尾呀!』他們還說:『師父呀!怪不得我一直覺得您那天念佛念得特別好聽,原來是睡著了。』」

談到了徒弟的幽默,師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也幽師父一默,我說:「師父!這如果是古代的人寫傳記,就可以寫說『師父常在定中』。」

師父說:「那是睡覺,難道我連入定和睡覺都分不清嗎?」

星雲大師就是這麼天真爽直的人。他說,能有那麼多的時間、做那麼多事,完全是在年輕時練成「睡功」所致。跟隨過大師的弟子,都會深深感受到,師父幾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一直到大家都累倒了,師父還精神奕奕。例如搭機出國、轉機轉車,所有人都為時差所苦、東倒西歪的時候,大師卻能一切如常,立刻投入工作。例如因為行程太滿,必須在一天趕錄二十集的電視節目《星雲法語》,錄到後來,不要說跟隨的法師,連導播攝影師已憔悴不堪,只見師父還面帶微笑,一字一句,娓娓道來……那都是由於師父心無旁騖,能在剎那間睡去,又能在當下間醒來,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除了「睡覺的經」,師父也想寫「旅行的經」。

我曾經在《普門雜誌》連載《星雲日記》時,突發奇想,找來一張世界地圖,把星雲大師的足跡,用紅線畫出來,發現一個驚人的現象,大師每個月至少繞地球一周,有時候一個月就繞地球好幾圈,一下子在美國、加拿大,一下子在印度、泰國;前幾天在巴黎、俄羅斯,後幾天在南非、剛果;從南到北,由東至西,他的足跡之廣、範圍之大,當世的宗教領袖只有天主教教宗和西藏的達賴喇嘛,差可比擬。

師父說:「現在行腳遍及世界,坐飛機輪船弘法,看起來很忙碌,因為範圍大;從前在台灣一地弘法,坐火車汽車,甚至步行、騎腳踏車,來往奔波,也是一樣忙碌的。」

在台灣,有許多政治人物標榜「全省走透透」、「環島學習之旅」,以表示自己的勤政愛民,多少都是有私有我的。五十年來,星雲大師經常全省走透透,深入民間弘法布教,完全是無私無我的。

不計較,時差就消失了

如今,師父已屆高齡,行腳非但不減反增,每次見他風塵僕僕從千萬里回來,立刻又投入工作,我感到十分詫異,忍不住問師父:「難道師父沒有時差嗎?」

師父笑了,說:「有,有時差,而且年紀越大,時差越厲害。」

「但是,師父怎麼有辦法立刻恢復呢?」

大師說:「時差,只要不去計較就好了。不計較,時差就消失了。」

現在的星雲大師是「全世界走透透」,他走過的地方,超過中華民國所有「無任所大使」足跡的總合。如果把大師在世界各地建的道場看成是「和平的使館」,他所建的使館也勝過中華民國大使館的總合。

但是,說起在世界各地建的一百多個道場,星雲大師卻是一派雲淡風輕,他說:「一切都是因緣使然呀!」

大師特別舉了幾個例子,只有早期的幾個寺院,是由師父的遠見與意志創建的,後來的大規模、快速的擴展,則真的是因緣。

「二十年前,我應邀參加美國兩百週年慶典,第一次踏上美國土地,看到美國的文化豐富多元、民族和平包容,加上當地的華人移民很多,極需要心靈的寄託,就希望能在美國建一個道場。我特別請建寺經驗豐富的慈莊法師到美國,交給他這個重任。從一九七八年籌建開始,前後歷經六次公聽會、一百多次協調會,才在一九八五年獲准建寺,歷時三年,在一九八八年才完成。」

回憶起西來寺建寺的艱辛,大師說:「不只是當時的外教信徒,天天在山下拉白布條抗議;甚至在美國當地的中國法師都寫信給美國政府詆毀佛光山;弄到最後,連美國官員都看不過去,跑來安慰我們說:『別理他們!美國政府又不必聽他們的使喚!』」

佛法西傳的里程碑

西來寺可以說是星雲大師佛法西傳的重要里程碑,因此特地取義為「佛法西來」,為了使內涵與形式都完全國際化,西來寺特別取用世界各地的建材,來自台灣的佛像、鐘鼓和琉璃瓦,來自義大利的紅寶石,來自中國的花崗岩,以及韓國的鋼骨、日本的佛具,其餘不足的則由美國本地取材。為了使西來寺成為傳統與現代的道場,不只有大雄寶殿、禪堂、法堂、藏經閣等傳統建築,還有完全現代的電腦資訊設備,可以召開最現代會議的會議中心,甚至還辦了西來大學。

我曾多次應邀到西來寺演講,也曾在西來寺借住。每次走過西來寺的迴廊,看到巍峨的白牆紅瓦,感覺到自己就站在東與西的交界點、傳統與現代的出口,內心就深受感動。如果說西來寺是星雲大師邁向世界的第一道門,就可以深深的看見師父的用心。唯有這麼氣派雄渾、堂堂正正的寺院,才能弘揚人間佛教於歐美、建立人間淨土在西方。

一九八八年十一月,西來寺落成,當期的美國《生活雜誌》(Life)曾專文報導,形容西來寺是「美國的紫禁城」,譽為「西半球第一大寺」。

西來寺建成之後,使美國學佛的風氣大盛,接著在美國各地興建許多道場,像聖地牙哥的西方寺、舊金山的三寶寺、拉斯維加斯的蓮華寺、鳳凰城的禪淨中心、佛羅里達的禪淨中心、紐約的紐約道場、達拉斯的達拉斯講堂、科羅拉多的丹佛講堂和堪薩斯、新澤西、夏威夷的禪淨中心,以及休士頓、奧斯汀、關島各地以「佛光山」為名的道場。

繼美國之後,加拿大的溫哥華、多倫多、滿地可、愛民頓、渥太華也都有佛光山的寺院。

星雲大師說:「西來寺建成之後,許多佛光山旅居美國各地的信徒,捐出屋舍興建道場,大部分是當地信眾發心、募款、奔走。這實在不是佛光山有特別的能耐,而是佛法本來就好,只是沒有傳揚出去。」

我曾兩度到美國、加拿大巡迴演講,到過許多北美的佛光道場,每一個道場都是莊嚴清淨,成為當地佛子的信仰中心,道場裡的法師個個熱忱無私、道心堅固,令我深為感動。

荷華寺的傳奇

後來,佛光道場又是如何到歐洲創建呢?

星雲大師說:「我向來不喜歡講神通,但我相信神蹟是有的。佛光山在海外的道場都有感人的故事,我來講『荷蘭佛光山』的故事吧!」

一九四五年,抗戰已近尾聲了,身為國軍情報員的羅輔聞,奉命到浙江拍攝錢塘江的鐵橋,不幸被日軍發現,被以高射砲擊中機尾,羅輔聞在緊急中與機上的同僚跳傘逃生。

在奔逃的途中,另一位同事被機槍打死,羅則沒命的奔跑,看見路邊有一座破廟,跑進去躲藏。他看見旁邊有一尊菩薩,立刻跑到菩薩背後躲起來。

羅輔聞一躲好,就聽見一隊日軍的皮靴聲,自認必死無疑,連大氣也不敢喘,日軍的皮靴聲在寺內巡了幾次,竟然沒找到他,走了!

等日軍走遠了,羅輔聞從菩薩身後鑽出來,累得在破廟中隨便找個角落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他跑到自己躲藏的菩薩前,原本想感謝一下菩薩就跑了,才赫然發現,那尊菩薩是嵌在石壁上,菩薩身後根本沒有容人的空間,怪不得日軍怎麼找也找不到,原來是菩薩顯靈,自己躲到石壁裡了。當下,羅輔聞感激得涕淚交流,不知如何才能報答菩薩,突然想起舊戲裡的戲文,雙手合十,虔誠的說:

「今日蒙菩薩搭救,將來一定重修廟宇,再塑金身。」

不久之後,大陸淪陷,羅輔聞隨軍來了台灣,後來,奉派到越南大使館當武官。有一個朋友王海濤送給他一本《觀世音菩薩普門品》護身,他便身懷這本《普門品》出國,後來,輾轉被派到荷蘭當武官,在荷蘭退休,開了一家中國飯店。

中國飯店裡最醒目的就是一尊韋馱菩薩,正是被日軍追捕時搭救他的菩薩金身。他每天虔誠禮拜,生意非常興隆,他開的飯店是阿姆斯特丹最好的中國飯店之一。

後來,羅輔聞生病了,飯店不得不頂給別人,但簽約的條件,就是「必須繼續供奉韋馱菩薩」。沒想到他病情日益加重,醫生紅筆一畫,發出病危通知。

羅太太傷心欲絕,突然靈機一動,想到韋馱菩薩曾經顯靈搭救過先生,為什麼不再去求一次菩薩呢?於是帶著兒女一起祈求菩薩再次顯靈。

說也奇怪,羅輔聞竟奇蹟似的痊癒了。

為了感謝菩薩,他們又把飯店買了回來。

有一天,來了一個陌生的中國人,找羅先生,羅輔聞問他有什麼事?

他說:「想請羅先生到我家,為我媽媽念一堂經!」

羅輔聞說:「為什麼找我念經呢?」

那人說:「我媽媽死在荷蘭,臨終前最遺憾的就是客死異鄉,竟沒有人為他念經送終,他死不瞑目。我聽說羅先生隨身帶著一本佛經,才唐突的請您到我家去,為我媽念經!」

羅輔聞感到很為難,因為他身歷兩次奇蹟,信佛雖然虔誠,卻從來沒有念過經,看到那人為了盡孝,如此虔誠而深受感動,只好勉為其難的為他的母親念了一部《普門品》,就像小學生背書一樣,一字一句把經念完。

這也給羅輔聞一個重大的啟示:荷蘭的中國人這麼需要寺廟,何不在這裡蓋一間寺廟呢?這樣不但有法師可以念經,韋馱菩薩也可以護佑更多的人!

羅輔聞於是找了好友文俱武,還有當地的僑領,在市中心花了三百萬美金買一塊地,興建寺廟,並禮請佛光山的法師去督工興建、駐錫弘法。

星雲大師說:「因緣真是不可思議。二十年前我到荷蘭去,信徒帶我到一家中國飯店吃早餐,我對那家飯店留下深刻印象,因為很少有飯店會供著一尊巨大的韋馱菩薩。十幾年後,徒眾告訴我有人要捐地建寺,請佛光山去住持,我特別去了荷蘭,到羅先生的飯店,一看見那尊韋馱菩薩,正是二十年前第一次到荷蘭吃早餐的那一家,當下就決定來建寺了。

「荷華寺蓋成之後,特地請荷蘭女王來舉行開幕儀式,荷蘭政府就找當家師詢問:『為什麼寺廟周圍不開燈呢?』當家師就說:『因為電費太貴了,我們寺院要節省開支。』荷蘭政府當場允諾,今後寺廟的燈都點起來,電費由政府支付。這真是一件好事,因為蓋了寺廟、點了光明燈,當地原來是吸毒者群聚的地方,現在吸毒的人也減少了。」

聽完師父講荷蘭建寺的因緣,使我深受感動,忍不住說:「師父實在太會說故事了!」

師父更正說:「不是我會說故事,而是故事本來就是這麼神奇,因緣原來就是難思難議的。」

一間寺院一樁美談

荷華寺的啟建,使佛光山的歐洲弘法邁入新的階段。接著,英國有人捐了一座天主教堂,法國的古堡是政府幫忙重修的,瑞典則是由紅十字會協助蓋的道場……師父說:「這些都不是我個人能力所及,乃是因緣使然呀!」

在佛陀逝世的八百多年間,佛法東傳中國,南傳泰、緬;佛陀逝世兩千多年後,星雲大師把佛法西傳美、加,北傳歐陸,東傳到更東的地方,南傳到更遠的非洲、澳洲。大師雖然一句「因緣使然」輕輕帶過,但如果不是星雲大師的德風廣被、胸懷宏偉,足以感天動地、因時應人,這許多不可思議的因緣,如何能「一時薈萃」呢?

因此,德高望重的大陸佛教會趙樸初會長,在晚年時下了一個結語:「佛陀沒有做到的事,星雲大師完成了;兩岸政府達不到的,星雲大師達成了。」

美洲、歐洲的佛光普照之後,澳洲與非洲的建寺,也是一間寺院一樁美談。

「一九八八年,旅居澳洲臥龍崗市的華僑寸時嬌女士,到台灣訪問佛光山,邀請佛光山到澳洲建道場。同年,慈容法師應邀到澳洲,會見臥龍崗市長歐凱爾(Frank Arkell),獲得全市議員之助,捐獻土地二十六英畝。第二年,星雲大師率眾到澳洲勘察,再購土地兩百英畝。一九九○年,臥龍崗市長和‭ ‬BHP‭ ‬總裁到高雄佛光山參加中鋼舉辦的國際鋼鐵學術會議,夜宿佛光山,看到佛光山的宏偉莊嚴,又目睹大師在國父紀念館的講經盛況,深受感動,全力支持澳大利亞寺院南天寺的建設。落成之日,該地的報紙媒體都刊為頭條,新南威爾斯省長卜卡一再向大師致謝,感謝大師在澳洲建寺的遠見,並命名為『南天寺』,該寺堪稱是『南半球的天堂』。」

南天寺的闢建,改變了南半球眾生對佛教文化的看法。接著,雪梨的「南天講堂」、昆士蘭的「中天寺」和「中天講堂」、黃金海岸的「禪淨中心」、伯斯市的「西澳道場」、墨爾本的「佛光山」、「佛光緣」、紐西蘭北島和南島的「佛光山」,整個紐澳地區都在佛光普照之中。

澳洲建寺之後,非洲道場的因緣也成熟了。

「一九九二年,南非布朗賀斯特市的議長漢尼‧幸尼科爾親自帶著三公頃土地的合約書上佛光山,敦請星雲大師在南非建寺。當時漢尼議長對佛光山只是耳聞,及至親自看到佛光山的莊嚴氣勢,在贈地的簽字儀式上,當場宣布把捐贈的土地增加為六公頃,星雲大師遴派慧禮法師到南非,負責建寺事宜。

「被漢尼議長譽為『他的勇氣要五千人才比得上』的慧禮法師,在師資、資源、財力缺乏的南非,隔了兩年就成立『非洲佛學院』,許多非洲人在此就讀、出家、學習佛法。如今,『南華寺』已接近竣工。」

在非洲,佛光山共有「南華寺」、新堡的「禪淨中心」、布魯芳登的「禪淨中心」、約翰尼斯堡的「禪淨中心」,以及開普敦、德本、賴索托等禪淨中心……

有是有限的,無是無限的

星雲大師說:「在海外弘揚佛法,在外國建立佛教道場,都不是金錢可以辦到的,而是要有對佛法的信心、對眾生的愛心,還有修行的誠篤,再加上殊勝的因緣才能成就。

「像我們在南天寺,寺院雖有二十六畝,卻可惜沒有庭園,澳洲政府租給我們一百多畝的庭園,租金每年一元澳幣,等於台幣三十元,移民部部長當場捐出一百元,幫我們付了一百年的租金。從此,澳洲移民的宣誓就在南天寺舉行,由法師監誓。

「我們在澳洲的聲譽很好,有人把價值八十萬澳幣的狗送給我們當守衛。我們的梵唄讚頌團獲准在世界第一流的雪梨歌劇院演唱,完全不用租金。我們為了中國人往生而蓋的寶塔,一蓋好,澳洲人先來登記,希望自己百年後住在寺院裡。澳洲的國寶無尾熊,經常跑到大雄寶殿和法師一起唱頌……這些,不管花多少錢都買不到呀!」

事實上,這十幾年來,希望把土地寺廟捐給佛光山管理發展,或者從世界各地來邀請建寺的,幾乎無日無之,只可惜佛光山的人力不夠多,經常都要婉拒信徒的捐輸。

師父笑著說:「所以,我的徒弟不怕我要,怕我不要,我這一生一不要錢、二不儲蓄,因為有是有限的、無是無限的。並不是說有人捐土地、寺院給佛光山,我們就要,而是要看佛法長遠的發展,是不是真的能給人福佑、開人的智慧。如果能,即是一無所有,也要開荒闢土,創造佛法的榮華富貴;如果不能,縱使黃金鋪地,我們也不動如山呀!」

不只海外道場如此,國內的道場也是如此。師父講了兩個國內道場闢建的因緣。

等這一天,等了三十年

「一九四九年,我曾路過基隆,當時走過一間寺院,我站在窗口往裡面望去,一位尼師也從窗口往外看著我,當時我的年紀輕,臉皮很薄,不敢擅自進入寺院,就匆匆離開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間寺廟是『極樂寺』,那位尼師是人稱『女中大丈夫』的修慧法師。

「三十年後,修慧老法師是基隆佛教會的理事長,主動到普門寺來找我。他表示,佛光山所做的一切都是『人間佛教』的事業,與他的心意相符,因此想將極樂寺捐獻給佛光山。

「我當時想到山上的人手缺乏,如果接辦得不好,豈不愧對老法師的美意,所以就婉拒了,並且邀請他到佛光山上參觀。沒有想到,老法師參觀佛光山之後,更堅定的表示要把極樂寺捐給佛光山弘法,並且發願自己也做一個佛光人,我被他的誠意深深感動,就應允了他的請求。

「由於極樂寺是基隆最大的寺廟之一,有悠久的歷史,修慧老法師獻寺的消息傳開之後,受到當地人士的許多阻撓。然而他卻不為所動、力排眾議,不但使極樂寺成為佛光山的分院,還捐出寺中所有存款一千多萬,以及寺裡寶藏多年的黃金。

「當修慧老法師將極樂寺交給我的時候,已經八十高齡。他高興的說:『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三十年,今天我的心願終於有了安頓。』

「這使我想到三十年前站在極樂寺窗口張望的情景。如果不是三十年來堅持弘法、心懷道業、一無私念,修慧老法師也不會給我這麼大的信託呀!」

因緣成熟,諸事就會成就

一九四九年的一面之緣,創建了基隆別院的「極樂寺」,過了三十年, 一九七 九年嘉義別院「圓福寺」的因緣也成熟了。

「一九七九年夏天,管理嘉義圓福寺的七十多歲的老里長陳斗棩,在寺後的芒果樹下睡覺,夢中聽到有人大聲呼叫:『大樹!大樹!大樹!』

「陳里長從夢中被驚醒,自己也不明白夢中的含意,與廟裡的朋友談起這個夢,不知道是不是和廟裡積欠兩百萬地價稅有關。有人就建議他說:『高雄縣有個地名叫大樹,大樹有個佛光山,是星雲大師主持的,是不是菩薩指點我們去找星雲大師呢?』

「為了不讓這座歷史悠久的古剎因欠繳地稅被充公,陳里長和廟中的護法江旺根、翁羅義等人,到佛光山找我,希望由本山接管圓福寺。我們在一九八一年重新改建圓福寺,是全世界唯一表現華藏世界的殿宇,也堪稱是嘉義地區最莊嚴的寺院。」

星雲大師娓娓道來,可以看到這些宏偉的寺廟都是因緣所生法,是「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並非刻意安排。

像台北道場是黃麗明伉儷發心護持的、北投安國寺是明定法師交託佛光山接管、石門的北海道場是日本華僑王村文彥捐贈的、永和禪淨中心是黃泰新居士捐出的新屋、三重禪淨中心是合作金庫的劉經理提供的、泰山禪淨中心是許卉吟居士提供的場地、新莊禪淨中心是徐褚格居士捐贈、礁溪的圓明寺是妙觀法師捐贈、頭城的靈山寺是達德法師贈予、桃園禪淨中心是詹煥煦居士提供的、新竹法寶寺是性梵法師託付的、苗栗明崇寺為真空法師所贈、清水禪淨中心是蔡梓文醫生提供的、斗六禪淨中心由李欣樺居士發心提供、台南市福國寺為和妙老法師贈予、花蓮禪淨中心由杜美娥居士提供……

長長的一串名單,難以盡述。據大師表示,佛光山國內外有兩百多所分院,大多是受到大師「人間佛教」的感動與啟發,認同佛光山弘法利生的志業,主動把經營多年的寺院或價值連城的房地捐給佛光山。還有一些是佛光山考慮到信徒修法學佛的便利,自行闢建的,但其中也都有信徒的發心布施,可以說「十方來十方去,共結十方緣」。

這些年捐贈道場的人更多,佛光山也幾乎消受不了。師父感慨的說:「許多道場,硬體設施都很好,可是第一代的住持老成凋謝,後繼無人,這時候就希望交給佛光山來做道場。如果我們不接下來,那些道場很快就沒落了,可見佛法的弘揚要以培養人才為本呀!」

「有人才、有道場、有錢還是不夠的,要有心、用心。我們佛光山創建的道場,光是一條一條列出來就很嚇人了,談到細部更是點滴在心頭。像佛光山現在有二十六個圖書館、九個美術館,圖書是一本一本買起來,佛像是一個一個搬回來,幾十年來穿過時間、空間,仔細思惟,就能得到啟發呀!」

「我常說,弘法的人,命是一條、心是一點、人是一個,不斷的往前走,因緣一旦成熟,諸事就會成就!」

在大師的舟帆過處

回想起這些足跡遍及世界的歷程,師父做了一個總結:「不以建寺千百為大,不以身無片瓦為小;上與君王同坐,不以為榮,下與乞丐同行,不以為恥;出家人能得能捨,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只管向前走就對了。就像腳步一樣,不捨上一步,就不能跨出下一步呀!」

我想到,師父雖然足跡遍及世界,創建了有史以來最廣的叢林,但師父的心仍像童子一樣,單純、赤忱,有如天上的雲、人間的水。從前,禪門裡把各地參學的行腳僧稱為「雲水」,比喻他們悠然自在,如行雲流水;又把有德的行腳僧喻為「有雲水之性」,他們的性情柔順自如、無所不克,具有解脫、自然、謙卑、韌性、瀟灑、自由自在的特質。他們身著雲衲霞袂,在人間有如航行於洶湧的水上,所到之處,無不是法水滿溢!

星雲大師將佛法弘揚到全世界,也像行雲流水那樣自然無礙,因此當我問師父:「在世界各地弘法遇到了什麼困難?」

師父說:「沒有過不去的困難!」

也許,師父不會真的寫一部「睡覺的經」,但是思及師父從青年時代開始,連睡覺的時間都奉獻給了大眾,心常醒覺,無所分別,對我們實有深刻的啟示。

師父的「旅行的經」則還在書寫,他以人間為道路、智慧做舟航、佛法為羅盤、彼岸為目標、慈悲為懷抱,遊行於世界,是希望作為導航系統,帶領四大海、五大洲的眾生同遊法海。在他的眼中,在高雄蓋佛光山和在洛杉磯蓋西來寺並無分別,在非洲蓋南華寺和在歐洲蓋荷華寺也無不同。寺院不分大小,眾生無分高下,星雲大師都以平等心來度化、導航。

當師父說:「中國人是世界人,出家人是人中人」時,我彷彿看見一片雲流過天際,彩虹橫空、星月交輝,這苦難的人間在大師的舟航過處,是如此繁華呀!

秉持開山之初所立下的「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長流五大洲」宏願,大師於1992年率領弘法團,不辭千里遠赴俄羅斯展開弘法之旅,用法水溫暖了冷冽的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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