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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24 第十五章 台灣情,中國心

以台灣為圓心,畫出星雲近十年弘法行腳的半徑,幾乎涵蓋了全球各地,行雲流水,自在渾灑,唯獨沒有機會踏上睽違四十年的神州故土。這一方面是因為中共得掌天下之後,視宗教為反動組織,燃燭燒香是迷信活動,一律禁止,只是象徵性留了幾個寺院和著名法師,做為統戰的手段。另一方面,國民黨政府帶著鬥爭失敗的創痛來到台灣,始終抱持「漢賊不兩立」的倔強,在「三不」政策下,徹底切斷與大陸來往的管道,即使佛教在台灣已有長足的發展,影響力也無法擴及彼岸。然而,海峽對岸自七○年代末逐步改革開放;故總統經國先生生前又確定開放大陸探親政策,啟動了兩岸經貿、文化交流的鍵鈕。這些因素間接促成星雲回鄉的機會,也將他推上兩岸互動時的微妙地位。

止咳糖結下歸鄉緣

身在佛門,「緣」之一字實在不可說,為星雲結下返鄉之緣的竟是一粒小小的止咳糖。民國七十六年(一九八七),星雲和田劉世綸女士(葉曼居士)應邀參加泰皇浦美蓬六十歲華誕慶典,座位正巧被安排在中國(大陸)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夫婦的後一排。典禮進行中,趙夫人忽然咳嗽起來,而且愈咳愈厲害。田夫人從皮包中拿出一顆止咳嗽糖,悄悄遞給趙夫人,趙夫人含進口中,咳嗽立止,連稱感謝。

本來都是中國人,在海外一下子就交上了朋友,趙樸老當晚回贈著作一冊,並親筆題字。

趙樸老已年逾八十,任中共政協副主席(相當於副總理),不但精通元曲及詩詞,心地慈悲,學養俱佳,更是中國當代三大書法家之一。他一生以佛教為命,竭盡所能護持佛法。近年為修復廟宇奔走,不遺餘力,去年還以八十八歲高齡遠赴香港,在大嶼山建了一尊雄偉的青銅大佛。香港政府數月前以此莊嚴大佛像做為地鐵磁票上的圖案,儼然香港文化新圖騰。

七十六年(一九八七)時,趙樸老是第一次見到台灣來的星雲,雖然二人足足相差了二十歲,卻一敘成莫逆,對於這位器宇軒昂、弘法有成的忘年之友十分肯定,並約定日後再續前緣。

果然兩年後在美國又結殊勝因緣。那年年底,星雲挑下重擔,在洛杉磯西來寺主辦第十六屆佛教徒友誼會,以及第七屆佛教青年友誼會。為了辦好這兩個會議,懷抱台灣情、中國心的星雲煞費思量,邀請海峽兩岸兩個佛教會同時與會,希望化解世佛會以往幾屆大會都深感頭痛的中國代表問題。(第十四屆大會在斯里蘭卡舉行,代表台灣的田劉世綸女士被選為總會副會長,中國大陸代表團憤而退席。十五屆大會在尼泊爾舉行時,北京方面則施加壓力,使台灣代表團被摒諸會外。)

為了避免會議染上政治色彩,星雲在發出邀請函時就說明,出席的單位以所屬的團體識別,不冠國家名稱。升旗時除了升會議所在地美國的國旗外,只升世佛會的會旗,不升其他國家的國旗。同時建議海峽兩岸照樣沿用「中國佛教協會」和「中國佛教會」的名稱,而英文譯名前者為「The Buddhist Association of Beijing, China」,後者為「The Buddhist Association of Taipei, China」。

經過了非常曲折的協商過程,多次瀕臨決裂,幾度峰迴路轉,雙方才同意採用此一建議。總算,爭執多年的僵局得以化解,兩岸的兩個佛教團體,終於坐在同一個會議廳裡了。

當星雲在大會開幕典禮上宣布這一新發展時,來自三十多國的八十幾個佛教團體,與會代表五百多人,長時間報以熱烈掌聲。一位香港代表和幾位東南亞代表談起此一突破時,一致稱道這是比奧運模式更具有意義的「星雲模式」。

由於這樣的誠意及具體成果,趙樸老具函邀請星雲訪問中國大陸。

星雲旋風

邀者熱情,受者欣然,橫在面前的困難卻是,兩岸分離四十多年,尚未有出家人正式走訪大陸,在唯物主義當道半世紀以後,如何為這位和尚此行「定位」,也頗費周章。其間透過聞名海峽三岸的新聞老兵陸鏗跑了一趟大陸,商定行程及接待原則,民國七十八年(一九八九),「國際佛教促進會弘法探親團」終於踏上故國大地,吹起一陣「星雲旋風」,也為兩岸關係投下了一顆問路石。

訪問團一行人包括學術顧問傅偉勳、唐德剛;作家、記者、法師等七十餘人;再加上來自美、加、星各地信徒組成的幾個副團,共計多達二百餘人,聲勢浩大。他們從三月二十七日至四月二十五日,幾乎繞了大陸一圈,東起上海,西到敦煌,北至北京、南抵成都。

對於這位享譽國際的佛教界實力派人物,中共政府相當重視,給予「高規格」接待。據隨行的旅美自由作家王亦令記載,星雲的大陸之行也的確是轟動朝野。「……每到一地,省長、市長都要宴請或會見,無論機場或車站,都組織了大批僧信列隊夾道歡迎,即使是天還未亮也不例外。去寺廟燃香禮佛,則紅毯鋪地、鐘鼓齊鳴。不論在何處乘汽車,車隊前必有公安人員駕駛的導車開道。在上海龍華寺,因適逢廟會,人山人海,除導車外,更出動了摩托車,猶嫌不足,最後一段路有制服人員,在車隊兩側跑步開道。」

期間,星雲應邀參加由北大、清大、人大三校聯合舉辦的演講會,地點在北京圖書館,他以「禪心與人心」為題,內容精闢,表達生動,聽眾掌聲不絕。

到了四川,甚至連路人上街買東西,都在談論台灣來了位大和尚。

隨行的一位台灣記者調侃說:「國民黨政府說反攻大陸,說了幾十年,毫無作用,星雲這次倒真是在大陸登陸了。」

的確,來自台灣而能在人民大會堂發表演說的,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星雲此行給中國佛教界帶來了信心和希望,普遍受到長老大德衷心感佩。

中國佛教欲借的東風

在會見中共政協主席李先念及國家主席楊尚昆時,他先後坦率對文革期間破壞宗教之事表示關切,也要求落實宗教政策,把寺廟交還給出家人主持。甚至語重心長的懇勸:「你們共產黨人不信宗教沒有關係,但一定要懂宗教。」

趙樸老讚譽此行為「萬里香花結勝因」;南京棲霞山住持雪煩長老則感慨係之:「他提振了佛教久蟄的士氣,正是中國佛教界欲借的東風。」

星雲此行,真的讓大陸各界印象深刻,無論對群眾即席演講,或應邀對佛學院學生開示;或在歡迎會上致詞,或與首長的應對,一切讚揚、施教、建言,都恰到好處,圓融不漏,充分顯示了淵博腹笥與善巧機智。

除了思想交流,此行也留下了實質的回饋。一路上曾經到過不少又破又窮的寺廟,他每天都準備了許多紅包,不論是真的出家人還是假的出家人,一律布施結緣;還送出了十幾套《佛光大辭典》及許多他自己的著作。捐獻給棲霞寺的是玉佛樓一座、大小車各一輛。還分別送給現代文學館二萬美元,中國佛教協會十萬美元及一輛旅遊巴士。至於他的故鄉江都,則獲贈二十五萬元人民幣,師父的故鄉海安十萬元,其他還有聾啞學校交通車及醫院救護車等。

中國敦煌研究所研究員、北京中央民族學院藏學教授王堯,稱讚星雲為「利他主義的化身」,並形容「中國人拿心迎接他,他也用心擁抱同胞」。王堯認為此行帶給全體中國人的意義是,一個受難、受委屈了百年的民族,透過大師的努力,在國際間揚眉吐氣,終於做出中國人的志氣來。

重履故土百感交集

當然,既名為弘法探親團,星雲一定要回到久別的故鄉去省親,以及重履五十年前出家的棲霞寺。在這兩處也都出現了感人的場面。

香港《百姓月刊》社長陸鏗忠實記錄下星雲回江都老家那天的情景:「我有五十一年作記者的經驗,還是第一次見到傾城出動、萬人空巷的場面,車隊到達江都時,人們列隊歡迎,且每一行列都是兩、三層,有人從高樓伸出頭來,有人爬上大樹觀看,掌聲、歡聲響成一片。見了母親後獻上一束鮮花,握住了母親的手,一句:『我回來了!』再也無語。老母親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淚光交織中,訴不盡思念之苦,道不盡離情別緒。接著二人在陽台上和大家見面,出家弟子唱了一首〈母親頌〉,唐德剛和我朗誦了祝賀母子團聚的詩。他不愧為深入群眾的宗教家,用平易的揚州鄉音說:『我就是李國深呀!』一個老人家含著淚說:『我們揚州總算出了這麼好的一個人。』」

「當星雲向鄉親拜別時,一位衣衫整潔的婦女,抱著大約三歲的孩子,伸向星雲,星雲用自己的臉親了孩子的臉,至少有二十部照相機搶拍了這一鏡頭……」

對於多年前遠嫁廣西的大姐素華,雖然很高興國深弟已是當代高僧、世界知名的大人物,分別數十年後乍見,仍覺萬分心痛:「我頭髮白了,他也老了,在我記憶中他不過是個孩子!」走在南京雨花台公園林蔭小徑上,對記者談起姐弟久別重逢的那一刻,他又忍不住淚眼朦朧了起來。

回棲霞那天,早年的律學院院長和曾經責罰過他的法師,都與有榮焉的以大禮歡迎星雲,推他高居首座。起立致辭時,也深感棲霞法乳恩澤,思潮澎湃,一時哽咽,同行弟子、信徒也陪著黯然。隨後向他的師弟們──年輕的棲霞佛子開示,充滿感情的勉勵大家:「以棲霞之光,照亮未來中國佛教的前途。」此外,回鎮江焦山寺那天,與曾經教他參佛念經的諸師父相會,談及當年在焦山時調皮搗蛋以及如何偷跑乘渡船的往事,毫不保留,又引起眾人呵呵大笑。

一趟歷史之旅

跟著星雲走完這一趟大陸弘法探親之旅,天普大學宗教學系教授傅偉勳感受良多,在長江的峨嵋號遊艇上寫出〈中國佛教的起死回生〉一文,總結此行有四點啟迪性歷史意義:

1.間接象徵著中國佛教起死回生的外援契機,提升中國佛教的士氣。由於政經體制困難重重,大陸佛教界一時無法以本身內在力量謀求再生與振興,星雲象徵的外援發揮了催生作用。

2.佛教文化交流。參觀大足石刻及千年古剎,讓台灣及海外的佛教徒了解中華佛教文化殊勝所在;而訪問團贈送的書籍文物,也有助大陸佛教界了解佛教現代化運動及佛教文化的發展。

3.佛教研究的學術交流。在馬列主義掛帥四十年後,中國社會科學院敢於正式邀請佛教界人士舉行學術座談會,這是破天荒頭一次。也重新探討了宗教現代化、宗教與經濟社會發展的關聯性等問題,幫助大陸學術界克服「宗教即迷信」的無知和偏見。

4.超越海峽兩岸政治現實。在目前兩岸仍對峙的政治情勢中,只有在宗教上統一最沒有爭議;能夠扮演緩衝角色的,似乎也只有佛教團體最適宜。

正當訪問團風塵僕僕之際,台灣及香港部分熱衷政治的媒體,卻抓住機會大作文章。有的抨擊星雲具有國民黨中評委身分,豈可赴大陸?(後來報載:執政黨主管紀律的高層人士表示,星雲並無違反黨紀事實,在大陸的言行也「恰如其分」。)有的猜測他為台灣當局帶信傳話;有人說這個「外省和尚」是回去被統戰的;也有人批評他在大陸採「銀彈攻勢」……

許家屯事件

然而這些畢竟只是一時炒新聞,如細小的泡沫,稍縱即逝;真正掀起拍岸巨濤的,卻是一年後的許家屯事件。

話說弘法探親團結束全部行程,取道香港返回洛杉磯,時任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的許家屯(有人說他為香港地下總督),親自設宴款待星雲。談起當日動機,現旅居美國的許家屯不諱言:「我視大師為一位佛教高僧,一位國民黨的中央評議會的委員,在台灣的中國國民黨和政府中頗具影響力的『統戰對象』。」

由於許家屯和星雲同為江蘇人,許家屯回憶:「當我們以帶有故鄉的口音交談後,一見如故。」當時星雲禮貌性的表示,許先生方便時請至西來寺一遊,許也欣然答應。人情練達的星雲回到美國,又致函許家屯,對在香港受到的接待再表謝意,並重申歡迎赴美一遊之意。時值「六四」之前,許社長還在辦公室內傳閱了此信,並不經意的笑稱:「星雲『策反』的信來了!」

「六四」之後,中共高層爆發整肅內鬥,開明派失勢,許家屯因在六四期間同情學運,未阻止新華社同仁支援香港的抗議活動,也被列入「秋後算帳」的黑名單中。他深感「繞樹三匝,無枝可棲」,次年五月以「旅遊休息」的名義悄然飛美,星雲兌現邀請,招待他住進西來寺。

此時,從大陸、香港、美國到台灣卻像炸了鍋,紛紛追尋許家屯的下落。這也難怪,許家屯任新華社社長七年,甚受香港各界歡迎,有「許第一」的雅號。他共產黨黨齡超過五十年,是五○年代王明出走蘇聯、七○年代林彪亡命蒙古以來,離開中國大陸最高階級的官員。一旦行蹤成謎,多少人夜不安枕。

起初並沒有人知道許落腳在廟裡,十幾天後,星雲為盡地主之誼,陪許遊覽聖地牙哥、拉斯維加斯,途經鬼鎮,給香港遊客發現了,照片登上了香港報紙。從此寺中不得安寧,日夜電話鈴聲大作,查訪許的下落。星雲乃與許先生商量:「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明明在我這兒,我不能騙人家你不在,老躲電話也不是辦法,總要有個交代。」許因此同意由陸鏗及星雲代為舉行記者會,會中宣布四原則:「第一、不尋求政治庇護;第二、不洩漏國家機密;第三、不接受媒體訪問;第四、不接觸民運人士。」

佛門包容受難者

記者會開了,聲明也發表了,外界仍對星雲議論紛紛:既是跳出三界的出家人,怎可捲入政治;甚至懷疑他別有用心。事情過去數年,星雲對此並未後悔,因為佛門慈悲為懷,一向有包容受難者的傳統:「我沒把許先生當政治人物,只當一個需要幫助的人。」雖然星雲始終嚴守分際,不涉入政治,曾拒絕出借西來寺作為旅美民運人士的集會地點,也婉拒在西來寺為「六四」亡者超度,但中共方面依然芥蒂在心,於次年開除許家屯黨籍的文件中說,許家屯叛黨出逃後,還公然跟反動勢力(台灣的星雲和尚和反動文人陸鏗等)混在一起,算是給星雲落實了罪名。中共禁止他再踏入大陸,弘法探親之旅時的優渥拉攏一夕煙消雲散。中國佛教界自此噤若寒蟬,部分人甚至趕緊劃清界限,以免牽連。

雖然凍結兩年後由江澤民下手諭取消禁令,星雲得以再度回鄉探視高堂母親,但一路受到嚴密「保護」(表面上名為「全陪」),可見中共對他仍存忌憚。

在中國問題上一向角色曖昧的香港,在許家屯事件上倒是對星雲表示了肯定與支持。事情發生後,某新聞傳播媒體舉辦新聞人物票選,星雲得票僅次於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還在李登輝總統之上。

這幾年來許家屯在美國深居簡出,對星雲的關照十分感念:「我在美息影期間,大師始終尊重我的意思,不加干涉,在我日常生活、身體方面卻關懷備至。」

回顧這個事件,雖然很多人肯定星雲的道德勇氣;但也有人並不贊同他蹚這趟渾水,造成與中共當局的嫌隙,也無法接續弘法探親時所造的聲勢,中斷了對復興中國佛教的影響力。

兩岸佛教實質交流

然而,到目前為止,除了星雲仍沒有第二個出家人曾在中國受到如此重視,他的「台灣經驗」,也可供大陸發展佛教時借鏡,因此中共仍對他「有點關心,又有點冷淡」。星雲則明白,大陸表面上雖已開放,但宗教發展的空間並不大,佛教仍停留在林園或古物的階段,還談不上信仰;不過畢竟佛教已在中國人的文化中潛流了千餘年,俟因緣成熟,仍有機會大興,因此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多撒些菩提種子。

在目前的「實質交流」下,《普門雜誌》、《覺世旬刊》仍按期免費寄送大陸(雖然明知可能收不到);平均每月接到十幾封化緣信,也都依對方需要,一萬、五千人民幣的幫助僧侶、寺廟。他和潘孝銳先生共同提供大陸留美學生獎學金,每年二十人,每人三千美元。並且提供獎學金二百名給大陸佛學院的學生,一年一人六百元人民幣。他的著作如《每日一偈》、《星雲大師講演集》、《佛光小叢書》等,大陸到處都有翻印本。某些寺廟藏了《普門雜誌》,視若珍寶,不肯輕易示人。

現在正進行的是由星雲策劃、佛光山顧問吉廣輿主持編印的《佛教學術論文集》,分為兩個主題──「中國佛教歷史上的問題」、「中國佛教的前途在哪裡?」向全大陸佛教學者邀稿,稿酬優渥,先在台灣出版,再回大陸流通,有助兩岸佛教學術的研究與交流。

為中國人善護未來因

展望未來,他認為只要大陸經濟持續發展,政治情勢緩和,兩岸仍有極大交流的空間。「有良知的中國人都贊成中國統一,而這種統一非你統我或我統你,而是一種和平、平等的統一。統一之前必須先做到:一、在經濟上要互助;二、在文化上要交流;三、在宗教上要尊重;四、在政治上要民主。中國非少數人所有,而是十多億同胞的聚合。」

在兩岸前途問題上,有人將他歸於統派,「其實我不屬於任何派,只有一份台灣情、一顆中國心。」

以一個出家人,星雲堅守「政治的歸政治,宗教的歸宗教」的原則,但希望兩岸當局都能為全中國人的前途「善護未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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