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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312 第二十章 非佛不作

由遠處遙望,一般人看見的星雲大致如下:一位生命力旺盛的和尚、悠游穿梭佛門與紅塵之際;通曉上下古今、提筆能文、開口善言;交友上自達官顯赫、下及市井大眾;長於經營擘劃、掌握財勢大權;威望不亞於一位大型跨國企業集團的總裁……因而不禁要問自古有哪個和尚像他這樣?會不會逾越了本分?

然而,進一步檢視星雲大半生的壯旅,不難由他的所思、所言、所行中歸納出分寸原則──非佛不作。他為自己設定的人生目標除了作一位興隆佛教的釋姓人,更要承擔以佛法濟世的嚴肅使命。

佛陀教化原是集宇宙萬事萬物真理之大成的「生命之學」,到得今日,雖為因應社會變遷而用現代的方法詮釋傳播,但基本精神教義仍是一脈相承、不離其宗。星雲提倡人間佛教,就是要使古老的佛教成為解決現代問題的新利器。

以佛法作心靈環保

處於世紀末混沌中,每天充耳所聞、觸目所見,均是天災、戰爭、暴亂、欺詐、搶奪,眾生在惶惑不安中尋求生存、呼吸的縫隙。不僅充滿垃圾、廢氣、氟氯碳化物、汙水、濫墾的悲慘地球需要環保;政治亂象、犯罪囂張、家庭暴力的社會需要社會環保;而人際關係的疏離、空虛、傾軋更需要心靈環保。因此星雲致力於以人間佛教大乘菩薩道的精神,對於親友父母的居家之道、社會人際的群我之道,食衣住行的資用之道、夫婦朋友的情愛之道,以及理財、宗教、醫療、政治、社會、國際等,都能提出合理合法的主張。

具體的行動是,除了在現有的文化、教育、慈善事業中實踐人間佛教,也遴選合格布教師(出家眾)、檀教師(在家眾)巡迴宣講;此外還成立「佛教諮詢中心」,讓社會上有疑難卻求助無門的人,利用電話、面談,給予佛教上的心靈輔導,解決其生活、職業、家庭、感情問題。另外組織急難扶助會、老弱殘障的收容之家等。

誠如監察院長陳履安所說,今天台灣信佛的人多,學佛的人少,意思是大家有錢之後,捐款做功德都很踴躍,但談起以佛教來提升個人心靈層次與社會生活品質卻仍差了一大截。星雲持同樣看法,希望社會大眾能知佛法所以然,而非盲修瞎練,佛教的價值才可深入人心。

落實佛教基礎工程

經過數十年努力,當許多人讚揚他開創了中國佛教新紀元,營造空前的繁榮與興盛,使佛教揚眉吐氣,儼然當今又一個「正法時期」來臨,星雲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愈來愈多人接受佛法洗禮固然可喜;但在表面的榮景下,仍有許多結構性問題未解決,卻誠然可憂。

早將性命付予龍天三寶的星雲,多年來大聲疾呼,希望落實佛教基礎工程。包括:一、建立現代佛教制度;二、提高僧伽素質;三、發展佛教事業;四、發揚人間佛教。

在建立現代佛教制度方面,他對於多年來台灣佛教各自為政、一盤散沙的狀況憂心忡忡。尤其社會富裕之後,供養法師很容易,只要一領袈裟,圓頂落髮,經論不全、教理不通,也可以收一批信徒,坐享豐足供養。甚至還沒有受戒,就到處化緣建廟;海青還沒學會穿,就經常做法會;還沒懂規矩,就已經收徒弟、當戒師……

種種草率散慢,皆是因為佛教沒有制度,因此由佛光山以身作則,他提倡人事要有人事的制度、經濟要有經濟的制度,寺院要有寺院的制度,傳教要有傳教的制度;另外還要有做法會的制度、剃度的制度、傳戒的制度……

具有現代眼光的星雲,在制度上並不傾向全盤「復古」,而是主張要有一套大家都樂於奉行的規矩儀制,以團結教界力量,促進佛教整體發展。

呼籲修改跛腳鴨法令

為何多年來佛教制度難以建立?最大致命傷在一部「跛腳鴨法令」──《監督寺廟條例》。這部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由國民政府公布的法令,只針對佛教及道教,天主、基督、回教及喇嘛教均不受限;甚至連騙財騙色、敗壞社會風俗的神壇、神棍也可以逍遙法外。其不合理處包括:一、只重管理人不重住持,在家人當權,出家人淪為雇員;或一個寺廟雙頭馬車,僧信爭端、糾紛時起。二、信徒代表干涉寺務,行政組織一團混亂。三、住持無資格限制,濫收徒眾、濫授戒法。四、住持無任期規定,個人把持廟產。

因此,星雲在許多場合均要求給各宗教一個公平健康的發展環境;主張信徒、寺廟為整個佛教所有,非個人私產;呼籲廢除管理人,交由專業神職人員管理,以平息僧信爭端。同時,如同學校必須由合格教師任教,醫院必須由合格醫師負責駐診治療,寺廟住持也應出身正統佛學院,授予佛學學位,以確定專業資格。任期則應有限制,以利新舊傳承。

為佛學教育請命

在提高僧伽素質方面,關鍵是佛學教育。

放眼中華民國台灣地區,輔仁大學設有宗教學系,政府允許其開設宗教課程,宣揚天主教義;以基督教立校的東海大學,校內即有教堂。然而唯獨不承認佛教學院,不頒予畢業生學位,甚至間或有政府官員公然揚言要取締佛教學院。

反觀提倡無神論共產主義的中國大陸,全國各地尚且設有政府認同的佛教學院,直接受中央政府管轄指導,各佛教學院的薪給比照師範學院,由政府直接撥發。美國則對神學院、聖經書院均加以承認;不少日本國立大學中設有宗教系,私立佛教大學亦比比皆是,亦無損其為美、亞二洲先進大國。

就只有在台灣,佛教學院是教育體系之外的孤兒。星雲辦佛學教育已三十年,不忍年輕佛弟子繼續名不正、言不順,不斷呼籲讓佛教學院正式登記,接受教育部輔導,認可學生學籍、學位,並允許公開招生,以繼薪傳。

不僅如此,他還提出改進佛學教育的具體建議:

1.為佛學院訂出高、中、初各級層次。

2.為各級佛學院考試評定合格教師。

3.為佛學院訂定各級標準教材。

4.訂定佛學院設備標準。

5.加強培養佛教教育行政人員,給予認定。

6.佛教教育應共同組織一領導中心。

7.學生畢業後,優秀者應協助其繼續深造,或出國留學。

8.各佛教學院學生應有院際間的共同活動,如論文、演講、梵唄、書法等各級競賽。

9.認定佛學院學生的資格。

10.規定布教師、住持、監院等應由佛學院畢業生充任。

11.設立各大專院校佛學社團社員會考制度,認定其資格,以便其為佛教服務。

12.鼓勵佛教界多設立獎學金及助學貸款。

舉世各地,教育發達的必然是強大國家,文盲多的必是落後地區,宗教負有教化社會的責任,如果本身人才不夠水準,又怎麼能勝任淨化人心、改善風氣之重擔?

自給自足福利群生

在發展佛教事業方面,傳統上(即使現在亦仍存在),出家人只要會念經,就能生活,所謂「會得香雲蓋,到處吃素菜」;會做法會,寺廟就會興旺。因此,拉信徒、串門子、到處化緣等,成為僧尼普遍賴以為生的方式。也因此造成佛教不能自力更生的印象,得不到社會大眾的尊重。

中國佛教史上,唐朝百丈懷海禪師提倡「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農禪生活,自給自足;民初太虛大師提倡佛教界經營工廠,不但要自己活得下去,還要有餘力回饋社會。星雲出身大陸古剎叢林,也認為佛教界應從事生產,注重事業。觀諸天主教、基督教,在全世界都有他們辦的醫院、學校;日本佛教界還開百貨公司、大飯店,亦都受到社會正面肯定。因此台灣佛教界不要忌諱事業,應有自己的經濟來源,才能進一步服務社會、福利群生。

談起他個人的事業計畫,除了仍不斷醞釀開辦佛光電視台、廣播電台,還準備發行佛教日報、創立傳播中心等。三十年前,他和悟一、南亭等法師創辦了智光工商學校;十八年前,在佛光山又創辦了普門中學。目前,除了美國的西來大學外,正在緊鑼密鼓推動的是佛光大學。

這所大學位於宜蘭縣礁溪鄉林美村,背山面海,占地五十六公頃,這是星雲四十多年來的宏願,也是佛教事業另一重要里程碑。佛光大學已於八十二年(一九九三)十月奠基,研究所預計在八十四學年度開始招生,先設中文、哲學、大眾傳播、管理、外文、藝術、影劇等七學系。

在星雲心目中,這是一所綜合性、精緻、自然、融合生活教育與人文教育的學府,將成為一種新的教育典範。特聘最年輕的國家文學博士龔鵬程為校長。

建一所大學殊非易事,在星雲的大願心下,所需的三十億新台幣正透過書畫義賣、募捐藏書等方式點滴累積;學校雖甫立,善緣已廣結,正顯示出佛教事業與社會密切關聯的特質。星雲曾多次表明:「佛光大學是誰的?不是我的,不是佛光山的,是社會的,是每個人的!」

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

對於台灣佛教現狀的愛深責切;對於未來發展的直陳不諱,不可否認的,總會得罪政府主管機關或既得利益者,竟也落入言者諄諄、聽者藐藐的困境。既影響不了別人,只能先從自身做起。這位佛門「自由派」直下承擔,把佛光山建設為最具現代性格的道場,健全制度運行不輟,組織管理井井有條。佛學院歷史最久,人數最多,已培育出一千多位優秀的佛門新血輪。至於佛教事業,從教育、醫療、慈善、文化,緊緊相扣,其他佛教團體則亦步亦趨。

這期間,讚佩有之,責問非難不可免,但星雲秉持「非佛不作」的原則,一往直前。如同陶淵明所形容的「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

目前台灣佛教界的問題仍多,距理想境界尚有一段距離,但佛果非一生一世修成的,猶如愚公移山,星雲有信心,在佛光山一代代弟子接棒下,中國佛教終有面貌一新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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