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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333 三、 弘法活動

一九一二年,民國成立,以寄禪、太虛大師為首的新佛教,雖然有心振興人間佛教回歸佛陀的本懷,卻是內憂外患,困難重重。內憂有江浙叢林的保守派,和一些權貴在家居士的把持勢力;外患有軍閥割據、寺院駐兵、地方惡霸的鬥爭以及廟產興學的災難。

為了有組織的進行改革佛教,並且抵抗外在的災難,一九一二年太虛大師與在祇洹精舍的同窗好友仁山法師,在南京發起組織「佛教協進會」,在金山寺成立籌備大會。由於仁山法師發表言論過於激烈,導致發生「大鬧金山」事件,新、舊僧發生衝突流血,籌組佛教會的事情也就宣告失敗了。

同年,浙江天童寺敬安法師(即八指頭陀寄禪)聯絡江浙諸山長老,與北京法源寺道階法師,在上海靜安寺發起組織「中華佛教總會」。一九一二年在上海留雲寺舉行成立大會,十七省僧侶代表齊集,圓瑛、諦閑、太虛等百餘人與會,公推敬安法師為總會會長,是我國近代史上第一個全國性的佛教團體。後來更名為中國佛教會,也就是現在大陸中國佛教協會的前身,是全國佛教最高組織。各種佛教組織的社團,如佛學社、研究社、醫學社相繼成立,文化出版、教育辦學、慈善濟生等各種事業,將佛教帶回人間。

隨著中國佛教會成立的演變過程,也讓人想起太虛大師和圓瑛法師一段金蘭之交的因緣。然而,由於中國佛教會的成立,代表新僧致力改革的太虛大師,和代表江浙叢林保守派的舊僧圓瑛法師,因為領導理念不同,加上兩邊的弟子、學生互相批評,如大醒法師在《口業集》所提,對舊僧嚴厲的指責,讓兩人從最早的「以心印心,親同骨肉」的手足情誼,最後無奈分道揚鑣。

那時,太虛大師和蔣介石交情甚篤,每次佛教遇到教難,例如中央大學邰爽秋兩次提出的「廟產興學」,威脅到佛教的生存,保守派便會邀請太虛大師共商對策,佛教界此時也顯得格外團結,然而一旦災難化除,就將太虛大師擯除在外。保守派為了鞏固勢力、財力,仍然反對太虛大師提出的「教理、教制、教產」的改革,障礙人間佛教的推動,不僅太虛大師新佛教一派的僧信不滿的情緒高漲,就是國民政府也難以接受。

因此,一九四五年,抗日戰爭勝利後,蔣介石發布一個命令,請太虛大師重新組織「中國佛教會」,成立「中國佛教整理委員會」。委員有:太虛、章嘉、虛雲、圓瑛、昌圓、全朗、李子寬等人,並指定太虛、章嘉、李子寬為常務委員。整理委員會成立以後,隔年(一九四六)要在焦山佛學院辦理「中國佛教會會務人員訓練班」,由我們的佛學導師芝峰法師負責,我也有幸參與其中。

為了佛教 盡形壽獻身命

由於太虛大師的浙江口音和講話聲音很小,實在說,在培訓期中,我也聽不懂太虛大師講話,不過他有一句話:「我們要為了佛教!我們要為了佛教!」不斷地在我耳際之間響起。

後來有一次走在路上,無意之間和太虛大師迎面而遇,我站下來立在一旁恭敬合掌,太虛大師忽然停下腳步,看著我,說:「好,好,好。」雖然就只是這麼簡單的一面,但是這一個「好」字和「為了佛教」,對我一生推動人間佛教卻發生了很大的力量。

可惜,太虛大師積勞成疾,一九四七年往生,享年五十八歲(一說五十九歲)。同年,中國佛教會在首都南京召開第一屆全國會員代表大會,各省及蒙藏地區均派代表參加選舉理、監事,選出章嘉大師為理事長領導中國佛教會。但隨著國共戰事,中佛會隨政府遷台繼續運作,展開另一個新的局面。

當時東初法師也把「中國佛教會」的招牌帶來台灣。由於有孫張清揚女士以一千萬舊台幣和李子寬居士的五百萬舊台幣,兩人合資買下台北善導寺,作為《海潮音》及「中國佛教會駐台辦事處」會所。

到了第二屆理事長與理監事的改選,選出章嘉大師為理事長,常務理事九人,名單如下:章嘉、白聖、悟明、孫心源、星雲、張清揚、趙恆惕、吳仲行、羅桑益西等人。當時南亭、慈航、東初等諸位長老都一一落選,我自感年紀太輕,又與負責人理念不一,決定不受此職,於是寫了辭職書。許多人批評我不識抬舉,不知時務。

後來中國佛教會改選,屬於圓瑛法師一派的白聖法師,因票數超過李子寬,故而出任理事長。之後,白聖法師把持中國佛教四十年,他的行事作風,讓佛教會成為一人的佛教會、十普寺的佛教會,並不能普遍地容納全體佛教徒,致使中國佛教會功能不彰,未能振興、團結人間佛教,實在很可惜。

因此,台灣的佛教代表,也就各憑自己對人間佛教信仰的熱誠弘揚佛法了。如:李炳南的居士派、白聖法師的傳戒派、印順法師的學者派、南亭法師的講經派、慈航法師的青年僧派,在台灣推動青年學佛運動、電台電視弘法,傳戒以及念佛會等弘法活動,人間佛教就這樣逐步的回歸佛陀的本懷。

(一)青年學佛運動

首先是在各大學成立佛學社團的周宣德。他對台灣佛教影響最大的,就是我請他參與佛教青年運動。因為我知道佛教需要青年,青年也需要佛教,所以在一九五三、五四年的時候,就想發起青年學佛運動。後來有了一個機緣,知道台灣大學等多所學校的青年,如王尚義、吳怡、張尚德等人,願意來參與佛教的集會,於是我把二十餘位青年約在善導寺見面。

大家決議到台北縣中和鄉(今新北市中和區)圓通寺,郊遊、參觀寺院、舉辦活動等,人數以八十人為限。會議商量過後,悟一法師就語帶警告地對我說:「你下次不要再把這許多青年人帶到善導寺來,為了這許多青年人,就要花去多少費用,這我們可負擔不起啊!」我一聽,心裡一急,想到:「這怎麼辦?我在台北沒有一個落腳處,總不能老是和青年人在路上會面啊!」

這個時候,我看到前來參與的周宣德先生,就說道:「周居士,禮拜天在中和圓通寺和青年的會見,由於那天我有特殊的事情,恐怕不能參加,拜託你領導他們好嗎?」周居士一聽,非常歡喜,滿口應承,他說:「沒問題,沒問題!」後來,周宣德居士也就因此一手接辦起大專青年的活動。

除此,台灣早期的大專青年學佛基金會,帶動青年學佛,南亭法師也有功勞。他說動詹勵吾先生把重慶南路的一棟四層樓的房子賣出,所有的收入都捐做大專青年獎學金,那就是後來的「慧炬雜誌社」的前身──「慧炬學社」。周宣德居士受到加拿大詹勵吾居士資助,成立了「慧炬學社」,鼓勵青年寫作,結緣佛教書籍,如李恆鉞居士的《向受過現代教育的人介紹佛教》等,印行了不止數十萬冊,分送給青年閱讀,提供獎學金,鼓勵撰寫心得,藉此帶動青年學佛。從一九五七年起,他在各大學都成立佛學社團,如台灣大學的晨曦學社、師範大學的中道學社、政治大學的東方文化社、中興大學的智海學社等,成就不少佛教的人才。說來,佛教社團在大學可以這樣順利的推動,不能不感謝在大學裡任教的周邦道和李炳南、周宣德、詹勵吾這些老居士的協助。

營隊社團 帶動青年學佛

那個時候還是戒嚴時期,可以舉辦青年活動的只有救國團,我有一個好運氣,認識了蔣經國最信任的救國團執行長宋時選先生。我跟他講,我來辦禪學夏令營,他說很好啊!所以,我就在一九六九年,在佛光山開辦了「大專青年佛學夏令營」。

為了順利舉辦夏令營,委請當時在高雄救國團服務的張培耕,借了幾面救國團的旗子插在佛光山的門口,我們才得以豁免政府當局的干涉,使得活動順利展開。當時,救國團是蔣經國先生所領導的團體,有了「蔣經國」三個字為靠山,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呢?所以幾支救國團的旗子往山門口一掛,就等於「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了。後來的佛教青年依空法師、昭慧法師、薛正直、古清美、尤惠貞等都是這一期的學員。

第二期再要舉辦時,本來只計畫招收大專青年一百名,給予兩星期的佛學教育,很意外的,報名青年竟有四十餘所院校,總計六百多人,除了分成二梯次舉辦外,只好趕緊增加各項設備。尤其,當時正逢開山,經濟拮据,也買不起寢具,張培耕就幫我向軍方借了上千條毛毯;夏令營的課程中,需要外出旅行參觀,沒有交通工具,他又向軍營借了三十輛軍用卡車來搭載這許多學生,讓我省下很多費用。營隊結束時,已經有一○八位青年皈依三寶,成為正信的佛教徒。

可以說,早期台灣帶動青年學佛的系統,除了周宣德的慧炬學社之外,就是佛光山的大專佛學夏令營、台中蓮社李炳南老居士設立的明倫社,以及蓮因寺懺雲法師以苦行聞名的齋戒會。那個時候,大家雖然經濟都不好,可是都很熱情、很賣力的在弘揚佛法,一心一意要把人間佛教帶給這些青年朋友。

(二)電台、電視傳播

在一九五○年代,資訊、知識的吸收大部分來自廣播電台,華嚴蓮社的南亭法師、趙茂林居士對於推動電台廣播弘法不遺餘力,幾十年從未間斷。

當時,為了推動廣播弘法,我也每天寫《釋迦牟尼佛傳》,常常連夜加班寫到天亮,分別在四個電台廣播,如中廣、民本、民生、雲林正聲廣播電台,後來慈惠法師、慈容法師等人也在電台主持過節目。傳播的力量,讓回歸佛陀本懷的人間佛教,在台灣逐步發聲。

我記得,雲林正聲廣播電台李玉小姐在做《釋迦牟尼佛傳》(佛教之聲)的節目時,有一個感人的故事。我有一個徒弟,是一位比丘尼,他很老了,已經出家幾十年,見到我弘法,一定要拜我做他的師父。後來他患了癌症,面臨死亡,問我怎麼辦?我說:「做一個出家人,你好好努力,發心為佛教,生死不要管它。」他就真的發心為佛教的廣播節目募集善款,每一次五塊錢,集到一千塊錢,就給雲林正聲廣播電台做廣播費。可以說,沒有這個罹患癌症的比丘尼,李玉的廣播電台就沒有辦法維持這麼多年。後來,這位比丘尼也奇蹟的不藥而癒了。

有一句話:「假如教室像電影院。」我覺得這是很有道理的,因為兒童在教室裡,如果遇到不善教學的老師,上起課來枯燥無味,坐在那裡就如在牢獄一樣辛苦。這時若有電影看,可能進步會快一些。

所以,繼廣播電台的弘法之後,佛光山又推動電影、電視的弘法。先是《釋迦牟尼佛》在金國戲院的演出。有一位姓梁的導演,一開始就安排耶輸陀羅和悉達多有些纏綿的畫面,還找我做顧問,我不同意這場戲的安排,他就怪我不懂戲劇、太過落伍,因此我就退出不管了。演出之後,由於電影字幕上寫著原著是我的名字,引起佛教界的反彈,還到我們位在三重的佛教文化服務處找麻煩。

一九六二年,台灣第一家電視台「台灣電視公司」成立,那時候,電視台每天播出的,多數都是耶穌教或天主教光啟社製播的節目。可憐的佛教,一直在等待的煎熬裡度過。到了一九七九年,才有一位信奉回教的電視節目製作人白厚元先生,以每集要價十二萬,問我是否願意在中華電視公司製播每週半小時的佛教節目。對我而言,這實在是天價。

但是,為了佛教的弘法傳播,我咬緊牙根,好不容易製作了二十四分鐘的第一個電視節目《甘露》,並且興致勃勃的在《中央日報》刊登廣告說:「一九七九年九月四日起,每週二晚間七時至七時三十分,將在中華電視台推出由佛教製作的節目《甘露》。」

報紙刊出後,蔣夫人(宋美齡)馬上下令不准播出,我找郝柏村先生、蔣緯國先生幫忙,但是,他們也無法挽回情勢。我氣憤地向當時的中華電視台總經理梁孝煌先生表示抗議,他們反對的理由是,因為節目裡面有我三分鐘說話。我說:「我不是在宣揚佛教,而是在宣導要正信的盂蘭盆會,改良社會風氣啊!」他說:「和尚不能上電視!」我奇怪地問道:「你們的電視連續劇裡,不也都有和尚嗎?」他竟說:「那個是假和尚,可以。」實在不得辦法,只有把我講話的三分鐘去除了。

又有一次,《中央日報》記者告訴我,慈航法師的肉身不壞的消息,蔣夫人如果在台灣,也不得發表,因為蔣夫人去了美國,所以記者就大膽的全版報導。由於蔣宋美齡信仰耶穌教的關係,所以當時台視、中視、華視對於佛教上電視都很害怕,但是為了宣傳教義,我也就無所畏懼的不斷爭取。

像這樣一季三個月的遊說各台播出佛教節目,實在說,這是很不容易。因為在那個時代,哪一台的明星或節目,是不能到其他電視台演出或播出。所以,像我這樣遊走三台,也算是非常特別。

最後,經由名製作人周志敏小姐從中協調,終於又促成佛教第二個弘法節目《信心門》,於一九八○年在中視播出。每次收看的觀眾都將近兩百萬人,普遍受到社會大眾的歡迎。這是因為一九七五年蔣中正先生逝世,蔣宋美齡女士出國,我們佛教電視弘法的生命才得以延續。

後來佛光山的電視弘法,陸續就有台視的《星雲禪話》、《每日一偈》、《星雲說喻》,中視的《星雲說》,華視的《星雲法語》等節目,每錄一集,電視台就給我六千元。所謂三十年的風水輪流轉,過去我到電視台做節目,每一集要花十二萬,現在換成電視台每一集給我六千元,可見大家對佛教肯定和接受了。

此外,我寫的長篇小說《玉琳國師》,沒想到初試啼聲,即蒙受讀者歡迎。後來,多次改編成劇本,錄製成廣播劇,在電台播放,拍攝成電影,在劇院演出。其中,以二十年前由勾峰先生改編製作的電視連續劇《再世情緣》,最為轟動,連海外地區都爭相播放。

想起過去,台灣的電視台每天下午都會播出一小時的京劇節目,但我感到,京劇裡的唱腔,光是兩個字拉得那麼長,一句話也要唱得那麼久,實在引不起觀眾的興趣。其實,我們也不懂唱腔、曲韻,總覺得京劇要改良,聽戲的人口才會更多。

說來,佛教也和戲劇的命運相同,假如不圖改變,因為保守,沒有通俗化、大眾化,就沒有人聽,也沒有人講,沒有人學佛,沒有人信佛了。

(三)傳戒

過去,日本統治下的台灣佛教,並沒有出家戒律。所謂「戒住則僧住,僧住則法住」,僧住就要傳戒。真正發起傳戒,是在一九五二年台南關仔嶺的大仙寺想要傳授三壇大戒,白聖法師得到這個機會,就和政府交涉,由中國佛教會主導來傳戒。

這一次傳戒,由開參法師任得戒阿闍黎、智光法師任說戒和尚、太滄法師任羯磨和尚及道源法師任教授和尚,有證蓮、南亭、慧峰、煮雲等法師任尊證師。白聖法師任開堂、戒德法師任陪堂。由於南亭法師有事,臨時不能前往,就由我代理,所以,在台灣佛教第一次傳授三壇大戒的堂上十師當中,我也躋身其中,留下一張照片紀念。

當時中國佛教會規定,一寺一年傳一戒,輪流舉辦。所以,獅頭山元光寺、台北十普寺、基隆月眉山靈泉寺、台北觀音山凌雲寺、台中寶覺寺等都陸續舉辦。

早期台灣傳戒的主權在中國佛教會,必須得到佛教會的同意才可以舉辦,戒牒也都必須由中國佛教會來發。我在一九六七年就登記要傳戒,他們有的廟都傳了二、三次了,一直等到一九七七年,才輪到我。

那個時候,佛光山還沒有得到高雄縣政府的寺廟登記,原本想,就以佛光山派下有寺院登記的寺廟來傳戒,例如宜蘭的雷音寺或基隆的極樂寺。後來,陳洦汾幫我成功取得寺院登記,我就以佛光山寺的名義來辦了。

為了平衡人事,我請來淨心法師做總開堂。當時,一張戒牒要五百塊台幣,錢都付了,中國佛教會的淨良法師也不給我戒牒。甚至傳在家戒會,一張戒牒也是要付五百塊。後來,我就索性不管他了。傳戒是好事,對社會秩序的重整、道德的提升都有幫助,我傳我的戒,他也奈何不了我。

一九七七年,佛光山首度傳授三壇大戒,三個月的戒期儀軌,都是依照大陸叢林傳戒規矩進行。邀請授經阿闍黎陞座開示、演禮、正授、為戒子上課等,等於是短期的佛學院。除了由我及真華法師、煮雲法師擔任三師外,也禮請海內外諸山長老,如月基、悟一、隆道、開證、竺摩、普淨、鏡盦、天恩法師等,擔任尊證阿闍黎和授經阿闍黎。戒會的莊嚴殊勝、行事縝密,被譽為模範戒會。

三壇大戒 儀軌回傳大陸

佛光山此次的戒會,特別針對過去傳戒沒有二部僧受,直接從沙彌、比丘到菩薩戒壇,因此我交代負責戒會的慈惠法師,根據佛制,制定二部僧受(一僧一尼)的儀範,比丘由比丘傳授,比丘尼由比丘尼傳授,從此,三壇大戒的儀軌才算完整。後來,擔任中國佛教會理事長的淨心法師主持傳戒,也來跟佛光山拿這套儀軌,如今也回傳大陸了。

過去,在大陸三壇大戒中,男眾比丘才能擔任引禮法師,女眾比丘尼只能稱「引贊師」,也就是協助、贊助的意思。但是,在佛光山的戒期,統統都稱「引禮」。因為佛法講究的是發心,不是男女外相或在家出家,只有踐行平等思想,才能和佛心相應。

後來,在佛光山美國西來寺也舉辦過一次三壇大戒。西來寺從一九七八年起,歷經十年的籌建,終於一九八八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落成,被譽為北美洲第一大佛寺,由慈莊法師出任首任住持。落成之際,同時傳授萬佛三壇大戒,共有來自十六國家,三百位僧眾求受大戒。

一九九一年,佛光山再度舉行為期三個月的「萬佛三壇羅漢期戒會」。有來自美、韓、泰、尼泊爾、馬來西亞、印尼、香港、新加坡、越南等十一個國家,五百多位戒子海會雲來集,創下漢傳佛教史上戒期最長、教學最殊勝的紀錄。此次傳戒,一切遵循佛門傳統規矩,包括行腳托缽,親身體驗原始佛教的弘化生活。

過去,對於南傳佛教沒有菩薩戒,不能發菩提心走入人群弘法,我感到很可惜。所以,一九九七年在佛光山舉行的「第四屆國際佛教研習會」上,來自世界各地的南、北、藏傳佛教僧信代表一致聯名簽署,請佛光山寺前往佛教發源地印度傳授比丘尼戒法。

因此,一九九八年二月,佛光山乃聯合南傳、藏傳、北傳佛教界,共同圓滿這次世界傳戒大會。計有來自印尼、泰國、尼泊爾、非洲、日、韓、歐、美等國家地區一百五十餘位戒子參加,並有一千五百餘位在家信眾參加三皈五戒。此次勝會,使得自十一世紀以來,在印度及南傳國家中斷的比丘尼教團得以重光,也為佛教歷史寫下新的一頁。

對於在家眾的戒律,過去傳授五戒、菩薩戒,戒期都要七天;現在因應時代的需要,同時也感到受戒是一時,重要是恆常受持,因此改為二日一夜,給大家方便前來受戒。另外,把體育館或活動中心等會場布置成佛堂,邀請三師授證,也不失為一種方便。

制定清規 不離戒律精神

而對於欣羨出離的生活,但已經組織家庭,不能出家修行的在家居士,除了佛制一日一夜的八關齋戒,一九八八年佛光山首次舉辦短期出家修道會,共有八千人報名,錄取千餘名,分三梯次舉行,這是佛教史上的創舉。

在短期出家期間,必須受出家的沙彌十戒或沙彌尼十戒,過的是出家人出世的生活。也不觀聽歌舞、不坐臥高廣大床、不著花鬘香油塗身……這樣的出離生活就和世俗人完全不同,讓人可以體會到一種「空無」精神的無限富有。

戒律也是一樣,每個地區都有時間、空間、文化的差異,因此,佛陀在《摩訶僧祇律》叮嚀阿難在他涅槃前,要記得提醒他戒律要因時制宜,不可僵化,「復次佛告阿難:『我臨般泥洹時當語我,我當為諸比丘捨細微戒。』而汝不白,越比尼罪。」

所以,當時佛陀制戒有開、有遮,依照當地的條件因緣來調整。不管在家的、出家,只要能把四大根本戒律,不殺、不盜、不淫、不妄語持好,四威儀、四無量心都能做到,尤其四弘誓願能如實學習、實踐,這樣大概就能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佛教徒了。

佛陀的思想是很開明的,對於戒律、僧團規矩的制定,在《彌沙塞部和醯五分律》記載:「雖是我所制,而於餘方不以為清淨者,皆不應用;雖非我所制,而於餘方必應行者,皆不得不行。」說起來,中國的祖師大德很聰明,用清規代替了戒律。各家叢林像天寧寺、金山寺,他們的清規都各不同,但都不離戒律的精神。佛光山也制定《佛光山清規》,做為大眾共遵的規矩、制度。所謂「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在平常為人處世,應對進退中,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痴,尊重、禮貌,給人接受,慈悲待人,降伏我們的煩惱習氣,時時記得「饒益有情」,所謂「人成即佛成」,這就是佛陀在人間制戒的本懷了。

(四)念佛會

早期台灣可以說以念佛法門最為興盛。如李炳南老居士的台中蓮社,煮雲法師在高雄有鳳山佛教蓮社,我在宜蘭雷音寺成立念佛會等;另外,像埔里妙蓮法師的靈巖山,更是以念佛為主要的弘法道場。這當中,以李炳南老居士的台中蓮社為主要的帶動者。

李炳南,號雪廬,早年皈依印光大師,一生致力弘揚淨土。一九五○年與董正之、徐灶生、朱炎煌、張松柏等人籌組,成立台中佛教蓮社,同時有幾個念佛班,人數不等,每個星期定期念佛。光復後的台灣,最初念佛風氣之盛,絕大部分與炳老提倡淨土有關。

炳老精通世學、佛學,基本上是儒佛兼弘,但實際上是儒為體,佛為用。他也創立菩提醫院、慈光圖書館、樂隊、口琴隊、文藝班等,熔新舊於一爐,引導青年,避開僧團,以老師之稱,收徒納眾,有別於佛教僧團,也為佛教開闢出另一番天地。

說到當年的台中佛教蓮社,真是猶如古代慧遠大師的東林寺,他們念佛共修,帶動成就道業者眾。如同在《念佛感應往生記》記載不少念佛感應的事蹟,如李清源、林清江等居士往生淨土,都有明證,甚至該書作者林看治居士,本身也如願往生西方,火化後得數百顆舍利子(見《念佛感應見聞記》)。另外,近代台北念佛團的李濟華團長,一生專修念佛法門,也是預知時至。像他們都是佛教蓮社的居士,能夠修行有成,炳老對當時念佛法門的推動,真可謂「古有慧遠,今有雪廬」。

炳老對於淨土的信心絲毫不能動搖,印順法師曾著有《淨土新論》,內容對於西方淨土稍有批評,炳老的弟子在台中要焚毀《淨土新論》,鬧成很大的風波。不過,印順法師做人也很隨和,他知道自己初到台灣,不願意和龐大的居士集團對立,所以在菲律賓弘法時,向當地信徒募集的淨財,就捐獻給炳老興建「太虛紀念館」來平息這起事件。

對於炳老,信仰他的人認為他一心弘揚淨土,難能可貴;批評他的人認為他過於執著,佛法不是只有淨土一宗,除淨土之外,還有很多法門,他不應該獨尊淨土,排斥其他宗派。如今,在台灣的居士集團,以信仰為中心的,也只有炳老這一支了。可惜生前沒有重視傳人,又沒有自己的寺院,常常商借台中靈山寺打佛七,所以炳老一去,台中佛教蓮社失去領導。

淨土洞窟 嚮往佛國美好

關於淨土念佛法門,我自己也有一些體會,最初是一九五三年,我到宜蘭雷音寺弘法,成立「宜蘭念佛會」,來年開始打佛七。佛七的作息,是遵循叢林的規矩,早晨五點開始起香,中午過堂,晚間藥石,晚上七點到九點半大板香;在這一支香別裡,是大家最認真、最精進的時刻。

此外,我也提倡每個星期六舉辦「禪淨共修」。因為當時在台灣,要找到一個正式的禪堂很困難,要有一個真正的念佛堂也不容易,只有借用寺院裡的佛殿,把禪淨融和在一起,四分之一的時間誦經,四分之一的時間念佛,四分之一的時間繞佛,四分之一的時間靜坐,每支香大約兩個小時。

由於念佛對一般的佛教徒而言,是最契機的法門,所以我又相繼成立羅東念佛會、頭城念佛會、台北念佛會、虎尾念佛會、龍岩念佛會等,可以說,禪淨共修在當時的佛教界蔚為主流,也開展出台灣佛教的輝煌時期。

這一段期間,我還特地在佛光山興建一座淨土洞窟(一九八一年開放參觀),讓大家知道西方極樂世界的殊勝美好。有人問我:「為什麼不建十八層地獄,讓人看了心生恐懼,從此不敢做惡事?」我卻認為,能夠讓人感受到佛國淨土的殊勝美好,使人心生嚮往,不是更積極嗎?我認為,佛陀的人間佛教是在現世充滿光明、希望和歡喜的,信仰,不是給人恐懼的。

佛光山從開山以來到現在,全世界已有兩百多個道場,我規定每個道場在每週六同一時間,全球佛光人同聲念佛。假使我們有三百個大大小小的佛堂,一個佛堂平均能容納五百人念佛共修,就有十五萬人同時念佛,二六時中,佛聲不斷,那麼,極樂淨土不就在眼前了嗎?

總計,我一生的歲月,七十多年的出家生涯,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時間奉獻在禪淨共修裡;光是打佛七,就有近兩萬個時辰。我推動念佛,主要是希望讓大家藉由念佛,達到自我健全、自我清淨、自我反省、自我進步,進而擴及到家庭、社會、國家。所以,我不一定要求大家要念到一心不亂,反而讓信徒很容易接受。

(五)佛教社團

早期許多佛教團體,大都不是在政府立案的佛教社團,但是,大家都各自努力,為佛教奮鬥,在政府立案的,把持教會反而不做事。

從一九八六年蔣經國先生宣布解嚴以後,各種集會、結社、言論、出版、旅遊等也跟著開放,於是佛教各種弘法社團也紛紛成立。目前台灣現有的佛教社團,有:中國佛教會、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中華佛教居士會、中華佛寺協會、佛教青年會、中華佛教比丘尼協進會、中華國際供佛齋僧功德會、慈濟功德會等。這許多的社團當中,最活躍的要算是國際佛光會了。

國際佛光會創會歷史應溯源於一九九○年八月十日在台北召開的第一次發起人座談會,會中確定了國際佛光會的名稱、宗旨、任務、組織章程等主要架構以及未來發展方向,並隨即於八月十九日聯名具函內政部,申請准予籌備。一九九一年二月三日,「中華佛光協會」正式在台北成立,成為國際佛光會的開路先鋒。來年一九九二年五月十六日在美國洛杉磯音樂中心舉行「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成立大會,四千多位來自全球四十五個國家的佛光會代表參加,經過大家公推,由我擔任創會總會長,吳伯雄、水谷幸正、嚴寬祜、游象卿、阿那魯達法師當選為副會長,我以「歡喜與融和」為主題,力主人間佛教回歸佛陀本懷:「從僧眾到信眾、從寺廟到社會、從自學到利他、從靜態到動態、從弟子到教師、從本土到世界。」由於國際佛光會的成立,讓在家眾加入弘法的行列,不僅實踐佛陀人間佛教平等的精神,更擴大人間佛教的影響力。

如今,國際佛光會已在全球五大洲七十餘個國家地區,成立一百七十多個協會,近二千個分會,擁有數百萬名會員,以「提倡人間佛教,建設佛光淨土,淨化世道人心,實現世界和平」作為發展目標。值得一提的是,二○○三年七月,聯合國經濟社會理事會更正式授證給「國際佛光會」成為非政府組織諮詢顧問,這也是第一個進入NGO成員的佛教團體,這份榮耀是僧信共同合作、努力的成果。

繼國際佛光會成立之後,一九九四年成立「國際佛光會世界青年總團」,由慧傳法師擔任總團長。在短短幾年內,世界各地的佛光青年團和在台灣大學、清華大學、成功大學等數十所大學成立香海社團,也發起「五戒青年心生活運動」,走上街頭宣導「五戒青年『心』生活運動」,每年有上萬名青年學子響應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酗酒、不吸毒」運動。

此外,每年還舉辦「公益旅行」,前往印度、大陸、馬來西亞、菲律賓、巴西等地,從事衛教、教學、義診等服務。同時培養出上百位的妙慧、善財講師,經常到學校演講,宣導「三好運動」。二○一五年「大馬好」佛教青年音樂會,有八千名的青年朋友齊唱〈佛教靠我〉,佛教的傳播有了這些生力軍,讓人欣慰又充滿了希望。目前,全球近二百個佛光青年分團,也積極的走入校園、社團,發揮人間佛教淨化人心的力量。

在我的理想裡,不僅僧信學佛、行佛,而是從小到老,從男到女,彼此互助互成,所以佛光會成立的構想,當然也就包含兒童教育在內。二○○○年國際佛光會佛光童軍團於佛光山正式成立,隨後並於世界各地陸續成立分團,成為佛教界首創的世界性佛教童軍團。十多年來,佛光童軍團擁有稚齡童軍、幼童軍、童子軍、行義童軍與羅浮童軍,這些青少年為獨居老人服務,乃至八八水災災後重建整理,也可以看到他們的身影,充分體現童軍智仁勇三達德的精神。

不同信仰 齊努力淨人心

一直以來,佛教徒多只重誦經念佛,不讀書、不思考,這讓我非常掛念。所謂「以聞思修,入三摩地」,為了鼓勵大家讀書,在二○○二年元旦,正式成立「人間佛教讀書會」。十餘年來,在覺培法師的帶領下,陸續成立了兩千餘個讀書會,共同推動各類型讀書會、閱讀研討會及全民閱讀博覽會等。由於讀書會的成立,更加提升,並且帶動佛教徒的學習熱情和成長。

二○一五年的二月與五月,先後成立了「中華傳統宗教總會」與「人間佛教聯合總會」。這兩個社團的成立,都在實現人間佛教「尊重與包容」、「平等與和平」的理念,藉由中華傳統宗教總會,希望能夠促進不同宗教團體之間的相互往來認識,大家能夠同中存異,異中求同,雖然信仰的宗教不同,但大家共同為淨化社會人心一起努力。

因此,從二○一一年佛館落成以來,在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固定舉辦「世界宗教聯誼會」,邀請所有的神明到佛陀紀念館,大家一起過諸神、聖賢的聖誕節日。每次都有來自海內外二千多個宗教團體,五萬多人參加。看著這許多神明不分地域,信徒不分老少,大家魚貫進入佛館,秩序井然,不由得讓人想到經典所載,當年佛陀靈山勝會,天龍八部齊聚一堂,真是宛如佛世再現,令人有種回歸佛陀時代的感覺。

另外,人間佛教聯合總會的成立,在慈容、慧傳、依融、滿益、覺培、妙樂的努力之下,目前有近二百多個寺院、教團,以及逾四百位社會賢達加入。如:大雄精舍、慈法禪寺、佛光山、香光尼、比丘尼協進會、靈鷲山、福智等;個人會員有:吳伯雄、葉金鳳、王力行、鄭石岩、簡豐文、張亞中、黃錦堂、丁守中、潘維剛、吳志揚、侯西泉、洪玉欽等。

為了擴大人間佛教的力量,從去年起,成立了「中華佛光傳道協會」,協助推廣各種文化出版的書籍。光是去年,就贈送了數百萬冊的《獻給旅行者365日──中華文化佛教寶典》、《貧僧有話要說》及《貧僧說話的回響》等,至全球上萬家的大飯店、民宿、航空業者,以及各級學校、圖書館、醫院、監獄等,甚至,史無前例的到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新書發布會。我想,透過一本佛教文化寶典,可以讓佛陀的人間佛教在世界各國發光,照亮每個人的心靈。

當年,佛陀在金剛座上悟道時所言:「奇哉!奇哉!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只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人人都有佛性、都能成佛,人間佛教自然也為僧信四眾所共有,出家眾弘法也護法,在家眾護法也弘法,人間佛教的弘傳,全體佛教徒大家都有義不容辭的責任,又何必分什麼你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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