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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384 第六章 總結

我自從信仰佛教,慢慢知道,世界上有許多弘化佛教的國家地區。泰國人,信仰泰國的佛教;緬甸人,信仰緬甸的佛教;柬埔寨人,信仰柬埔寨的佛教;越南人,信仰越南的佛教;蒙古、青海、西藏等地區,信仰藏傳佛教;韓國人,信仰韓國的佛教;日本人,信仰日本的佛教;當然,中國人就信仰中國的佛教。

中國人的信仰裡面,我最初信仰的是觀世音菩薩的佛教,後來也信仰阿彌陀佛的佛教,之後信仰地藏王、普賢王的佛教。當我知道了釋迦牟尼佛是娑婆世界佛教的教主以後,我漸漸感覺到,原來我的信仰這麼複雜。

百億化身 統一名號佛陀

慢慢懂得一點信仰後,我把這許多信仰的對象,不論什麼佛、什麼菩薩也好,我都把他回歸到佛陀,我信仰的是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佛。

佛陀,有千百億化身,可能所有這許多諸佛菩薩的名號,都是他的化身,這樣說來,我所信仰是沒有錯的。我信仰了這許多諸佛菩薩,並且把他回歸到偉大至尊的釋迦牟尼佛,應該也沒有錯。所以,當我明白這個道理,在觀世音菩薩的聖像前面,我禮拜釋迦牟尼佛;在阿彌陀佛聖像的前面,我也一樣禮拜釋迦牟尼佛;而在釋迦牟尼佛聖像前面,我也可以禮拜阿彌陀佛、藥師如來。

我曉得,我這樣做是正確的,因為佛教講「佛佛道同,光光無礙」,一佛就是一切佛,一切佛就是一佛,這許多佛菩薩都是我信仰的至尊──釋迦牟尼佛。

基於對佛陀的信仰,我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就寫了《釋迦牟尼佛傳》。那個時候,對於釋迦牟尼佛,有的人稱呼「佛」,有的人稱呼「如來」,有人稱他為「世尊」,也有人稱他為「釋尊」,甚至如來還有十種尊號,光是一個佛陀,就有很多的名號。我感覺到,佛陀不需要有這許多的稱謂,應該統一名號為「佛陀」。

自從《釋迦牟尼佛傳》統一稱「佛陀」,而後我的著書立說都以「佛陀」為名。所以,我覺得十種名號也好,很多的稱呼也好,我終於把它統一起來,尊稱為「佛陀」。

人間佛教,就是佛陀的佛教。佛教有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北傳佛教、南傳佛教等不同;在中國,有華嚴的佛教,有天台的佛教,有唯識的佛教,有淨土的佛教等等宗派。說來信仰的種類那麼多,其實也信不來。像我們是禪門的弟子,但在禪門裡,也有一花五葉、五宗七派,我究竟是哪一宗、哪一派的佛教呢?

團結合一 佛教才會興隆

這時候,我又慢慢體會到,世間的人,關於他的信仰,這個人執著信仰淨土,那個人執著信仰唯識,這個人堅持信仰禪宗,那個人堅持信仰三論宗,所以各人有各人的信仰。你說我的不好,我說你的不對,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信仰的最好。其實,這一切都是佛教,是我們信徒在自我毀謗佛法。

如同我曾講過的一個公案:有一位師父,一雙腿患了風濕症。他有兩個徒弟,大徒弟按摩右腿,小徒弟按摩左腿。在大徒弟按摩右腿的時候,師父讚美小徒弟按摩左腿怎麼好,大徒弟聽了很不歡喜。當小徒弟按摩左腿的時候,師父也說大徒弟按摩右腿怎麼好,小徒弟聽了也不高興。由於他們相互嫉妒,把對方按摩的腿打斷了,讓對方沒有腿子可以按摩。這就是人的劣根性,聽不得人家好。

這兩個人為了消除心中的憤恨,可憐的師父卻沒有雙腿了。這不就是佛教普遍的現象嗎?佛教徒互相的毀謗,認為自己的信仰是對的,對方是不對的,這不是損害了佛教,讓佛教難以行走嗎?你要打倒我,我要打倒你,你說我不對,我說你不好,這樣的紛歧,佛教會興隆嗎?唯有團結合一,才有力量。

在佛教裡,也有的人信仰佛教之後變得傲慢、自私,有的傳教士不知道謙卑,騎在信徒的頭上。甚至有些學者,在寫論文的時候搬是弄非,批評這個不對、那個不好,把信仰的佛教比較來、比較去,貶抑別人,到後來就是貶抑佛教,大家什麼都不是,這樣傷害了純潔的信仰,哪裡還有完美的佛教呢?其實,他都是在毀謗佛教。耶穌教、天主教的一本《聖經》,你有看過哪一個學者、專家敢對《聖經》褻瀆、比較批評嗎?

在信徒裡,參禪的人看不起念佛的人,認為念佛的人沒有知識;念佛的人不歡喜參禪的人,說禪宗都是在胡思亂想?有的說要靠「自力」,有的說要靠「他力」,互相輕視,這都是傷害佛教。其實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做了毀謗三寶的罪人,還不曉得自己的錯誤。為什麼不把這許多信仰單純化,讓它萬法歸一或是一生萬法呢?你信你的,我信我的,大家互相不必詆毀,大家不要嫌三道四,這才具備一個信者的風度。就好比我們的眼睛管看,耳朵管聽,嘴巴管說話,各司其用,你何必一定要說他不如你呢?假如眼、耳、鼻不分工合作,哪裡能成為一個完整的人呢?

立志革新 走入服務社會

我們佛教一個釋迦牟尼佛,有千百億化身,你要信仰這個,我要信仰那個,其實,彼此包容就好了,也不必計較。當我了解這個道理,我就更加肯定我信仰的至尊──釋迦牟尼佛了。

我感覺到,在我成長的棲霞山、焦山叢林裡住了十年,都很少見到有在家的信徒前來參拜。那麼大一個寺院,就只住了幾十個或者幾百個僧侶,每天做早晚課、過堂,我在想,佛教就是這樣嗎?

之後,我回到宜興的祖庭大覺寺,有幸在那裡住了近兩年,卻從來沒有見到一個信徒上門來拜佛,就只有我和我的師兄兩個人和一些農民、工人朋友。我覺得這樣的佛教,好像太孤單了。佛教不是號稱「家家彌陀佛、戶戶觀世音」嗎?中國人都是信佛教,為什麼沒有釋迦牟尼佛了呢?

當我懂得信仰佛教後,就覺得應該一切都以佛陀為中心,但為什麼釋迦牟尼佛都住在寺院裡?住在山林裡呢?為什麼沒有走到社會上,或者走到每一個家庭裡?讓所有的佛教徒曉得:要信仰教主──偉大的佛陀,才是正確的信仰。

因為我有了這樣的想法,心裡就立志,我要讓佛教從山林走上社會;從出家僧眾走到在家的群眾;從寺廟裡走到家庭裡;從談玄說妙的佛教,走到服務社會的佛教;從出家人做課誦、參禪、念佛的佛教,也可以有很多佛教徒共修、聯誼、討論的佛教。例如,怎麼樣安身立命?怎麼樣走上佛國淨土?怎麼樣消除自我的貪瞋無明?怎麼樣斷除煩惱?怎麼樣和別人和諧包容?

雜誌出刊 獲得師父支持

由於我在焦山佛學院求學時,參加過太虛大師辦的「中國佛教會會務人員訓練班」,對於建立「新佛教」,也有一些理念,佛教一定要注重內憂外患,總之一句,佛教需要革新。那時候自己也打算,要從事新佛教革新運動,不過所謂人微言輕,當然也談不上有什麼行動抱負,只是辦了一本《怒濤雜誌》,每個月出刊一次。師父志開上人知道以後,捐獻五百令的紙張給我們,這個鼓舞很大,覺得這一個工作獲得師父的支持,不是我私自任意的行為。

後來,我有機會到了南京華藏寺,從擔任監院(總務主任)到住持,為期雖短,但心中已經有了新佛教的藍圖:我要辦教育、要辦文化、要辦慈善事業、要組織信徒、要增加佛教人口等。當時的華藏寺,有自己的一間織布工廠、一所小學、一個買賣熱水的熱水堂,這些都與人民生活有直接的關係。因此,我認為新佛教的未來,一定要服務社會,要和社會民間結合,佛教才能生存。

儘管我有這樣的想法與熱情,卻遇到傳統保守勢力的威脅。因為華藏寺裡面,原本就有二十幾位僧人掛單,他們都以做經懺為業,雖說華藏寺的生存,也要靠經懺才能夠維持寺院的開支,但是一個出家人只知念經,不知講經弘法,只把經懺佛事當成職業性的工作,不知道為社會服務,還是不合乎佛教慈悲弘化的宗旨。

不過,要推動新佛教改革,實際上也是有困難。因為這時南京的政局極為混亂,從第一屆國民大會為了選舉總統亂成一團以後,跟著就是國共和談失敗,尤其,國民黨北平首將傅作義要把北京規劃成為一個特別區,希望保護北京的文物,不要遭軍事衝突的破壞,因而歸向共產黨。看此局勢,我知道國民黨的命運已經前途渺茫。

後來有一個機會,我就跟隨僧侶救護隊來到了台灣。很幸運的,先在中壢圓光寺留了下來,做了近兩年苦行,又到新竹青草湖「台灣佛教講習會」,做了一年半的教務主任,之後就到了宜蘭。我知道自己還年輕,只要我有心,必定將來能為佛教做一番事業。

最初宜蘭雷音寺,只是龍華派的一個小廟,裡面住了一位七十歲的老尼師和一位老太太,還有三家軍眷。因為他們請我講經,就在大雄寶殿佛像的旁邊,整理出一個小房間給我掛單。當時的環境,實在沒有條件給我住下去,不過,十年叢林的教育,養成了我忍耐的性格。

這時,我想到佛教要青年化,要培養兒童的信仰,要重視弱勢的團體,要注重婦女皈信佛教。但這許多人要靠什麼因緣,才能從他們的位置走到佛陀的座前呢?

當然也經過了一些周折,我終於感覺到在宜蘭也能可以安身立命。為什麼?因為有很多的青年來聽我講說佛教,也有一些宜蘭中學、宜蘭農校、蘭陽女中、通信兵學校的軍官、老師來跟我做朋友、做信徒,來跟我們唱歌,成立歌詠隊、弘法隊,甚至文理補習班等。

我以佛陀為信仰中心,在我認為,出家人和信徒應該要融和,所以,我就讓信徒到寺廟裡來參拜,跟我一起課誦、修行。我也辦了念佛會、禪坐會、婦女會、青年會、學生會、兒童班,舉辦各種活動等等,以此做為方便,接引所有社會各界不同的人士,讓他們能走到偉大的佛陀座前,接受佛陀為他們安住身心,接受佛陀為他們的示教利喜,我也方便的喊出「行在禪淨共修,解在一切佛法」。

與時俱進 重視以人為主

一時,宜蘭的佛教就熱鬧起來。我覺得,雷音寺雖小,連一個客廳都沒有,講話都在走廊過道上,但大家都不相嫌棄,認為這也是一個可用武之地。這當中,原本宜蘭一貫道的信徒就很多,我去弘揚佛法以後,他們都來跟我合流,應該說,宜蘭的佛教能發展,我也很感謝一貫道的這些信徒,因為他們都做了我的基本幹部。因此,我在宜蘭一住數十年,沒有受到守舊佛教的惡勢力威迫。

起初,我也不懂得佛教裡為什麼還要再分「人間佛教」等這許多不同的名詞。當然我知道太虛大師提倡過「人生佛教」、「人間佛教」,也知道一些年輕的法師,像慈航法師等曾辦過《人間佛教雜誌》等。不過,我也管不了那麼多,我想,我就不要那麼複雜,就弘揚大眾的佛教吧。

但後來發現,佛教確實有歷史的文化、各種背景,需要不斷的跟隨時代進步;因此覺得,在眾多的佛教當中,佛教應該以人為主,重視人的幸福,人的平安,人的超越,人的完成。於是,我就注重以人性為佛性,以佛性為人性,所謂「佛是人成」、「人是未來的諸佛」,人和佛應該是不一不二的「人間佛教」。

所以,我認為「人間佛教」可以統攝二千多年來,複雜的佛教、複雜的信仰、複雜的種種名稱,把所有在地理上不同的佛教,把時間上分別的佛教,在各人自己本心裡執著的佛教,都歸於自己、歸於人、歸於佛,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我就走上「人間佛教」這條道路,也被別人認為我傳播的是「人間佛教」。人間佛教實在合乎今後大眾的需要;我想,唯有「人間佛教」這個方向,是佛教為未來世界點亮的一道光明。

法傳人間 淨化昇華人格

人間佛教,以佛法僧三寶為中心;無常、苦、空、無我、三法印、四聖諦、八正道、三學增上、四攝六度……都是我們依止的根本佛法。我之所以強調「人間」二個字,是希望所有佛教徒,都應該重視佛法弘傳在人間。人間需要佛教,才能實踐佛陀示教利喜的本懷。捨離人間、生活,佛教就會被邊緣化、被捨棄。人間佛教是在五欲六塵中,以佛法淨化、昇華大家的生活和人格。

當時,我一心只想弘揚人間佛教,宜蘭縣佛教會支會多次要找我做理事長,我感於在大陸上連中國佛教會都沒有辦法參加,做一個宜蘭佛教會理事長又有什麼意思呢?所以,我在宜蘭住了數十年,都不用什麼名義、什麼名稱,我只是佛教裡的一個僧侶、一個出家人,大家都稱呼我是「宜蘭的法師」或「北門口的師父」,一般的社會民眾連我「星雲」這個名字都不知道。

當然,我並沒有放棄文字弘化的因緣,我每個星期、一個月到台北編輯《覺世旬刊》、《人生雜誌》等,同時供應《覺生》、《菩提樹》等雜誌文稿。

終於,在五○年代,宜蘭的青年在台北三重埔設立佛教文化服務處,編印現代佛教的白話叢書,印行現代重新標點的經典,名為「每月印經」,並且流通一些佛教法物等。

這是因為宜蘭的青年多了,他們問我:「師父,我們信仰佛教,能為佛教做什麼?」這句話如雷聲般轟隆乍響,我驚覺到,對了,信徒信仰佛教,能為佛教做什麼,這不是很重要嗎?所以就鼓勵他們辦幼稚園從事教學,辦佛教文化服務處,為全世界的信徒服務。主持這個服務處的有:心平、慈莊、慈惠、慈容等青年,當時,他們都還沒有出家。

但是,我這樣的弘法行動,引起了中國佛教會對我的疑忌,認為我蓋過了他們的名聲,所以對我百般刁難,給予我很多的杯葛。例如,我們的青年要到日本留學,他不肯為我們轉公文請政府批准;我們的朝聖團要到印度朝聖、到各國往來,也從來不給批准。反而是一些政府的官員,協助我們用其他的方法讓青年到國外留學;但也有多位留學的青年因為家庭事故,回來台灣奔喪後,就再也不准到國外去了。

當然我也想,我應該進入中國佛教會,就可以免除這許多的困難障礙。那個時候,弘法的青年不多,我一個活躍的僧青年,還是得到一些長老的提攜、支持,甚至選我做中國佛教會的常務理事。

但是,一來,我只希望做一個秘書長,為佛教的前途做一些策劃、做一些推動;二者,自覺自己的身分與這個佛教會不相襯,我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一個常務理事的頭銜,實在是有辱佛教會,並且對於佛教會的種種情況,我也沒有辦法參與、改變。為此,我寫過一篇〈我為什麼要辭「中佛會」常務理事?〉的文章。

主要也由於當時的我年紀輕,做人有所欠缺,尤其在《人生雜誌》上,發表一些文章,特別是對佛教的革新,提出許多的意見,而得罪了佛教界的一些長老、人士。再加之,在大陸辦《怒濤月刊》時,內容對佛教有些建言,保守的佛教人士視我們如洪水猛獸,聽到我們的名字,都認為我們就像國民黨最早的四大寇(孫中山、楊鶴齡、陳少白、尢列),也像共產黨最早的毛澤東等人一樣,不敢和我們來往。同時,我又是江蘇人,很多江蘇的同道都想要擠進佛教會,教會把關也很嚴格,我想,也不容易有希望能夠做什麼。

無懼毀譽 為教信心不退

一直到一九六三年,中國佛教會要組團到東南亞,甚至到美洲去訪問。那時候,國民黨中央黨部一些開明人士是我的讀者,閱讀過我刊登在《人生雜誌》、《覺世旬刊》裡的文章,就提名要我參加這個訪問團,但是佛教會裡的一些領導人不同意。後來,為了要讓我參加,黨部還特地辦了兩桌素齋請這許多長老吃飯,一面人情包圍,從中協調,一面也表示黨組織的力量。最後,在長老們不喜歡我的情況下,訪問團裡終於有了我一個名字,叫我做了秘書,並且擔任發言人。

那一次,我們一行訪問了香港、菲律賓、日本、馬來西亞、新加坡、泰國等國家地區,尤其到印度朝聖,親炙了佛陀的祖國,那是我最大的心願。這對我個人來說,更增加了許多對佛教的見解、認識。

可惜,就在訪問印度期間,我們有機會和總理尼赫魯見面的時候,由於我講話太多,內容傳回台北,《中央日報》把我的意見在第一版報導,而沒有刊登領導人的意見,團長認為這樣有損他的顏面。就這樣,我得罪了佛教會的領導人,從此,在佛教裡,就更加的日子難過了。例如,不准我出國、不同意我在宜蘭從事新佛教的發展,連蔣介石總統要召見我,他們都阻礙,不讓我參加。

關於和佛教會的功過、是非,我不願意做太多的敘論,因為那只是世間法,與真正佛教的弘傳沒有一點關係。接著,佛教各種對我不好的批評、不好的名稱,紛至沓來,說「星雲是一個佛教的破壞分子」、「星雲是佛教的魔王」、「星雲的歌詠隊,要把佛教唱了滅亡」……但是,為了佛教,這些批評毀謗都沒有打倒我,我對人間佛教的信心和推動,從來沒有退卻過。

尤其,台北是大陸來台的高僧大德匯聚之地,我住在宜蘭,他們一通電話,就叫我趕來吃飯、陪客人,他們一個命令叫我來開會,我也要趕到參與……不斷的要送往迎來,我每天都沒有時間做自己要做的弘法工作。因此,在一九六○年代起,我南下高雄。這是因為從一九五○年代起十年來,在宜蘭和高雄都結了不少法緣;在高雄受信徒歡迎的程度,其熱烈讓我受當不起,也由於過分的出風頭,自己不願意在高雄居住,覺得人情和氣候一樣,讓人熱得受不了。

壓制打擊 激發力量勇氣

後來實在推辭不了,也感覺到在北部的佛教應付艱難,加之當時在南部並沒有外省的出家人,我就單槍匹馬來到了台灣南部,先後建了高雄佛教堂、壽山寺、佛光山,就這樣,讓我成為台灣南部的外省和尚。我自己也非常歡喜,遠離了台北佛教界的是非之地,在南部專心做弘法、教育的工作,一些本省的長老大德,同我都相處友好,也讓我感到心安理得。

當時,在台北的中國佛教會非常高興我到南部弘法,彷彿除去了他們眼中釘似的,並且說不會讓我再回到台北。但我聽聞這個話也想:「是這樣嗎?」幾年後,我在台北建了普門寺、永和學舍、三重文化廣場、松山台北道場、三峽金光明寺等,我不信東風喚不回,我不信自己不能在台北弘揚佛法。

所以至今,在台灣、在世界各地弘法建立別分院,大概也由於這樣的刺激過程而發展起來的。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一個人只要有信心,不怕被人欺負、壓制,有時反而激發他的力量,增加他的勇氣,可以創造更多的前途和事業。

後來,我在佛光山創建叢林學院,台北的佛教會也曾經開會,領導人提議如何打倒佛光山叢林學院。感謝當時擔任佛教會秘書長的山西省人士馮永楨居士,他說,天主教的神學院、耶穌教的聖經書院,我們都不打倒,為什麼要打倒佛教辦的教育學院呢?他耿直的發言、道德的勇氣,幫我消災免難,我這才又免除了一劫。

雖然如此,對於中國佛教會,我還是秉持護教的心給予很多幫助。例如,參加世界佛教徒友誼會,原本已經被排除在會外了,我再爭取回出席會議的權利。中國佛教會、國民黨應該知道我的功勞,照理講,也應該有當選理事長的資格,雖然我還年輕。但白聖法師在中國佛教會,一做就是四十多年的理事長,所以我們就有一句名言,佛教界的長老是不肯交棒給佛教青年,反而給你當頭一棒。

因此,我認為要透過中國佛教會的力量來革新佛教,這個夢想是不容易實現,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於是我就開闢了佛光山,從教育開始辦起。期間,政府接受我們的建議要成立中國佛教青年會,但佛教會知道以後如喪考妣,一大堆人奔走呼號,對我無所不用其極的反對,就是不准佛教青年會的成立。

毅然退位 行走世界傳教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蒙藏委員會的委員長董樹藩出面協調,讓我再另外成立「中華漢藏文化協會」,同時擔任會長。但漢藏文化基本上還是受到限制,所以就這樣子一直拖延沒有結果。

看到中國佛教會白聖法師一個人把持了教會四十年,沒有重視人才的培養,而阻礙了佛教的發展,這也因此教育了我,在佛光山擔任住持十八年,任期圓滿已經五十九歲,為了讓教團制度化,我毅然宣布退位,對佛光山毫不留戀的交給弟子們去發展管理,我自己單身飄洋到海外,行走世界,從事佛教傳教的活動。

這樣一來,有了因緣在美國洛杉磯建西來寺,在紐約建紐約道場,在荷蘭建荷華寺,在澳洲建南天寺、中天寺,在巴西建如來寺,在非洲建南華寺,在法國建法華禪寺等,讓我法弘五洲。加上一九九二年,我們在美國洛杉磯成立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現今會員數已達幾百萬人,各地區協、分會也有幾千個。

如佛法所說「逆增上緣」,希望當代的法師,大家互相尊重、互相勉勵、互相提攜,就是受到一些不好的因緣,只要我們自己爭氣,不必生氣,在佛教裡,還是會有我們的前途、有我們實踐願力的一片天地。這樣的歷程,讓我感到對人間佛教的宣揚,將來開花結果必定是有信心希望的。

因此,我相信,待人好,才有好因好緣,要想打倒別人,除非那個別人自己倒閉,不然誰能打倒誰呢?現在,這一段往事,趁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只是簡略的透露一點,向偉大的佛陀報告,他難行能行、難忍能忍的修行,我們也在努力學習。

三好四給 成就佛法布施

說起人間佛教,記得在二○○○年春節時,威斯康辛大學終身榮譽教授高希均先生住在佛光山,有一天早上,我陪他吃早餐,他是佛教之友,突然問我:「什麼叫做人間佛教?」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在教授的問題前面,我總應該要提出一個說法回答他。我就說:「人間佛教就是佛說的、人要的、淨化的、善美的教法。」

他一聽,面露喜色說:「哦!那我懂得什麼是人間佛教了。」

我覺得那麼一位名教授,又不是佛教徒,在這樣簡單幾句話前面,就說他懂得了人間佛教。可見,要懂得「人間佛教」,大概是需要悟性,需要般若智慧,需要所謂「明心見性」那樣的程度,才能和人間佛教相應吧。

自己回想起來,在佛門裡數十年的歲月,所謂「弘法利生」,覺得確實不錯,我所做的都是人間佛教的事業。我建寺安僧,我創辦叢林學院,我提倡禪淨共修,我注重生活修行,我要救苦救難,我要注重信徒家庭的幸福安樂,所以我倡導四給:「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乃至後來三好、五和、七誡、八道……就跟著人間佛教傳揚開來了。

有人說,老人家老化以後,和青年兒女有代溝,我就發心辦老人院;有人說,孤兒沒有人收養,甚至單親的兒童也很可憐,我就創辦孤兒院;有人說,失學的兒童很多,我就辦幼兒園,甚至小學、中學。有人說,社會傳播的教化更大,我就辦電台、電視台、報紙等等。只要是人間需要的,我覺得都應該全力以赴,給予佛法的布施成就。

慢慢的信徒多了,有了一點力量,就想到其他宗教都辦有好多的大學,甚至鄰國日本,也辦了幾十所大學,為什麼中國佛教徒都不辦大學呢?其實,就我知道的,所謂「叢林」,古代就是大學的意思,是供給十方學子參學的地方。但是,由於住持不知道發大心、發大願,漸漸的把門戶縮小,變成出家人衣食住的另外一個家庭,而不是公共的學校、學佛的道場了。現在,我們應該要改變名稱,不必老是創叢林,乾脆隨著時代辦大學吧!

所以我就發起「百萬人興學」,在海內外辦了五所大學。不過,由於自己沒有學歷,甚至我到中學去做教員的資格都不夠,哪有資格辦大學呢?好在世間法律總有融通的地方,我不可以做教師,但我可以做董事長、做創辦人,因此,在我的名義之下,就有了很多的大學、中學、小學等,光是大學裡的教授就有千餘人。

辦學奉獻 社會公平肯定

也承蒙社會對我不棄,見我辦了這麼多大學,在世界上幾十所名大學讓我去講學,也給予我很多的博士學位、名譽教授的頭銜;在台灣,耶穌教辦的東海大學,我教了六年佛學,在華崗的文化大學,我也做了印度文化研究所的所長多年。我覺得社會還是很公平的,只要你有了實際的事業,所謂「實至名歸」,社會還是會給我們一個公道、公平的機會。

到了這個時候,我又再思惟,佛教要在今後歷史長河中發展,在世界各個國家宣揚立足,讓各個國家的人民,讓各個種族、各個階層的士農工商、男女老少……對佛教都有信仰,想當初,佛陀成道的時候,都能度化九十六種外道,我們現在佛教為什麼不能度化世間上的一切眾生呢?

我也想到,拜佛的人少,信菩薩、求神明的比較多。為什麼?因為佛沒有賜給他什麼,神明會賜給他財富、賜給他平安、賜給他福壽,菩薩也會給他救苦救難,大概他想到神明、菩薩與自己比較有關係吧。偉大的佛陀,傳播普世、平等、永恆的緣起真理,他卻可能接受不了啊!這樣的信仰,不令人慨嘆嗎?

想當初,本來都是佛教徒的媽祖、佛教徒的呂洞賓、佛教徒的關雲長、佛教徒的什麼王爺……怎麼他們現在統統都離開了佛教,各自去設立門戶,甚至於他們的信徒都多過了佛教徒呢?

如《增一阿含經》云:「復有三事,露則妙,覆則不妙。云何為三?日、月,露則妙,覆則不妙,如來法語,露則妙,覆則不妙。」佛法如同日、月,成熟、光明、溫暖一切眾生。佛陀傳教,把法傳給弟子,弟子要把佛門發揚光大,所以佛教並不是光靠佛陀一個人來讓它佛光普照。佛光普照,是要我們眾弟子來幫助佛陀成就,為自己的信仰,也為了佛陀,把光明照耀人間,也照耀自己,一旦自己心中的佛燈大放光明,煩惱無明、憂悲苦惱,就會遠離了。

所以,我喊出「光榮歸於佛陀,成就歸於大眾,利益歸於社會,功德歸於信徒」,信仰人間佛教,不是倚靠佛陀來為我們做什麼,是要靠我們來為佛陀做什麼,甚至還要為一切眾生來做什麼,這樣子,佛教才有前途。

佛法不捨一切法,因此不禁想到,所謂「破船多攬載」,佛法不捨一切法,這個也做,那樣也來,就這樣在四眾弟子努力下,把人間佛教傳播出去。說得好聽一點,世界之大、五洲之廣,都有人間佛教。

具體弘法 佛法廣傳五洲

讓佛教回到人間,正如佛陀千百億化身,觀世音菩薩三十二應化身一樣,如今人間佛教,以各種方便法門為社會服務、奉獻,和大家結緣,從而將佛法的慈悲與智慧帶到每個地方。經歷這數十年大家的努力,人間佛教已經為佛教寫下多少創意,具體的弘法。如:

在教育方面:各中小學、大學、佛學院、佛教研究所、中華學校、信徒講習會、都市佛學院、公益信託教育基金等。

在傳播方面:雜誌、報紙、電台、電視、網路教學等。

在美學藝術方面:展覽館、美術館、出版《世界佛教美術圖說大辭典》,博物館如佛陀紀念館等。

在餐飲方面:設立素食餐館、滴水坊等,提倡簡食。

在慈善方面:雲水醫院、育幼院、老人院、如意寮、安寧病房、友愛服務隊、救援隊、雲水護智車等。

在教化方面:各種夏令營、青年團、兒童班、童軍團、信徒香會、行腳、社會運動、佛化婚禮、法座會、印度朝聖、朝山團、雲水書車、設立講壇、百萬人共同興學、監獄、三軍及離島布教等。

在體育方面:成立籃球隊、棒球隊、體操隊、足球隊、啦啦隊等,增加佛教在體育方面的人口。

在會議方面:各種國際會議,如人間佛教研討會、國際僧伽會議、世界佛教論壇,以及兩岸的各種佛教和文化的論壇;幫助「世界佛教徒友誼會」走出亞洲,在美洲、澳洲等地的佛光山舉辦。

在學術出版方面:成立出版社、各種國際學術會議、《法藏文庫》、《普門學報》雙月刊、《人間佛教》學報‧藝文等數百種學報期刊雜誌等。

在修持方面:假日修道會、人間佛教讀書會、全世界舉辦短期出家修道會、三壇大戒等。

在音樂舞蹈方面:歌詠隊、合唱團、梵唄音樂會。

在制度方面:成立社團、主張僧信平等、人事序級、檀(弘)講師、善財、妙慧講師等制度,落實僧眾男女平等、國定佛誕節的推動等。

後來,這些佛教事業,都由許多青年各自來擔當,讓佛教徒也有為佛教服務、發揮的地方。甚至,這許多青年們也組織佛教梵唄讚頌團,到世界去梵唄公演,受到各國人士的歡迎,可謂人間佛教發展最好的契機。

把人做好 佛國就在人間

除此之外,和大陸在中華文化上的交流,也受到大陸很多領導人的幫助。好比恭迎佛指舍利到台灣,有五百萬人瞻禮,兩岸同組「中華佛教音樂展演團」到世界各地演出等,都獲得很好的回響。後來也承蒙宗教局鼓勵我在大陸復興祖庭大覺寺,現在也舉辦雲湖書院、揚州書院、人間書院等,人間佛教一片欣欣向榮。希望我們做為佛教徒的,不是只想靠佛陀、靠佛教,而是自我期許我能為佛陀、為佛教做些什麼。

所謂「人間佛教」,就是佛教,不是標新立異。因為佛陀是人間的佛陀,他說法度眾,不叫人間佛教,難道我們要叫畜生的佛教?叫地獄的佛教?叫餓鬼的佛教嗎?當然不應該。

人間佛教,是要我們把人間建設成佛國淨土,如太虛大師所說的「人成即佛成」,讓每一個佛教的信徒,都能得到佛法帶給他的心靈的平安,能有佛法去除他的貪瞋煩惱,讓他安身立命、家庭和諧、彼此友愛,享受人生的樂趣。特別是現在的佛教信徒,他們也慢慢體會到,人間佛教的一句話,佛陀的一句開示,真正改變了他的一生,改變了他的家庭,改變了他的觀念,改變了他的做人處世。他受到了人間佛教的利益,他實踐了人間佛教的修行,他覺得人間佛教是:佛國就在人間,淨土就在人間,在人間、在佛的世界裡,把人做好,他就認為自己與佛相應了。

信仰不二 回歸佛陀本懷

這就是人間佛教一點的心香供養,企盼能與佛世時佛陀為人間犧牲奉獻的精神,古今相應,能可以讓人間佛教的歷史長流,傳燈不斷,法幢高樹,法輪常轉;也能有一個健全的佛教組織教會和領導人,帶領大家,讓佛教的傳承不斷,才有這樣人間佛教的發展。希望有志一同的佛教同道們,大家一起來「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長流五大洲」,所謂「佛教弘揚本在僧」,復興佛教,實在不為難也。

以上,我們總說如下:

‧人間佛教是佛陀的本懷

‧人間佛教是真正的佛教

‧人間佛教才為人間接受

‧人間佛教才能成為普世的佛教

‧人間佛教是未來世界的光明

‧人間佛教是人生的指南

‧人間佛教是生活裡的資糧養分

‧人間佛教可以安身立命

‧人間佛教可以補政經之不足

‧人間佛教可以填補心靈的空虛

‧人間佛教可以提升社會道德風氣

‧人間佛教可以安定社會人心

‧人間佛教會促進自心和悅、人我和敬、家庭和順、社會和諧、世界和平

這許多話,並不是我們個人的意思,這都是佛陀到人間來示教利喜的本懷,所以,我們要把所有的一切呈現給佛陀,回歸他的本懷。也希望今日的僧信四眾,把一片真心虔誠的供養給佛陀,希望對佛教沒有信仰的人,也能了解佛教,知道佛教對國家社會人心的輔導,對中華文化的貢獻,對於中華民族的助力、助緣。

對於佛教,你信仰不信仰,不要緊,佛陀也不一定要你信仰他,但是你信仰你自己,能可以慈悲,能為人著想,能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信仰你是佛,難道會沒有一點佛緣嗎?

所以,今天千千萬萬的佛教徒,假如以佛陀至尊為信仰,儘管信仰的程度有不同,高低、深淺,但是,信仰是統一的,信仰是不二的,信仰是我們唯一的生命,讓我們回歸人間佛陀本懷,在信仰裡法喜充滿,在信仰裡暢遊法海,那是多麼逍遙自在啊。

佛教靠我 一生堅持信念

本著這樣的理念,我為人間佛教服務,致力新佛教的運動,沒有停下腳步。是功?是過?我都不計較。就如我在《人間福報》上發表的〈我不是「呷教」的和尚〉所述,我要做到「佛教靠我」,我不靠佛教,這就是我一生的信念。

回想我這一生隨緣弘法的經歷,也想起前賢太虛大師的命運,他也是和佛教會不合,沒有辦法發展他的志願,好像我也走上了他的道路,這也只有慨嘆佛教的法運,所謂時也、運也、命也,徒嘆奈何以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就好比最近柴松林教授感嘆的告訴我,台灣的選舉,選民都是選自己喜歡的人,而不是選出能幹為國家做事的人。如此,中華民族怎麼會有辦法呢?其實,佛教會也是一樣,都是派系關係第一,不會選舉為佛教做事、有貢獻的人,其他為佛教、為社會的能量,就更不在計算之內了。像這樣的佛教,怎麼會進步呢?所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佛教所以沒有辦法復興,恐怕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在清末民初佛教衰微之際,本來也有很多復興的契機,像太虛大師喊出「人生佛教」的口號,一時各方響應,但是嫉妒他的人,對他壓制,也讓他有志難伸。幸而,比較和他同一時代的許多大德,以各自的特長在各地的佛教舞台上弘揚佛法。如:參禪的虛雲老和尚、來果禪師;如:念佛的印光大師、在上海參加蔡元培教育會的宗仰上人;如:研究華嚴的月霞法師,研究天台的諦閑法師,講說佛法的圓瑛法師等。

但,太虛大師一生也可以說很可惜,在那時,由於受舊僧的壓制,只在杭州淨慈寺做過短暫的住持,以外也沒有駐地。不過,他就從辦佛教學院開始,在閩南佛學院、武昌佛學院等地培養人才。慶幸的是,他的一些門徒高弟都是一時之選,紛紛的在佛教裡嶄露頭角。

如:長於教會行政的大醒法師、法舫法師,愛國的樂觀法師、葦舫法師,長於義理文字的芝峰法師、印順法師、塵空法師、默如法師,長於外文的法尊法師、法慧法師、了參法師等;還有當時散居在大陸各個寺院一些有所作為的僧青年。如:浙江武林佛學院的會覺長老、四川華岩寺的惟賢長老、山東青島湛山寺的明哲長老、江蘇焦山的雪煩和尚、東初長老、茗山長老等,還有文化大革命後擔任中國佛教協會會長的正果法師,以及竺摩法師、巨贊法師等,都是太虛大師的傳承弟子。

再加上那時候的居士界,如:楊仁山、歐陽漸、唐大圓、丁福保、陳海量、梁啟超、章太炎、戴季陶、屈映光、趙恆惕等大德,如火如荼的站出來,都為佛教的復興注入一股力量,他們都是佛教的大菩薩、大護法。

做本分事 無畏弘法度眾

正當佛教看起來有了新的弘揚契機之時,遺憾的是,軍閥的割據、對日抗戰、國共內戰等接連不斷,讓佛教復興的法運,因為亂世沒有發揮能量,又再錯過因緣時機。

後來,佛教的命脈在台灣延續,因為很多大德也都到了台灣。只是他們多因亂世而對佛教事業的發展並不熱衷,甚至趨於保守。像我在建佛光山的時候,都有人勸我不必要,他說,現在的局勢動盪,台灣將會被聯合國除名,在台灣的佛教也不會有前途,叫我就不要浪費力氣了。但是我本著「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鐘」的想法,毫無懸念的一樣弘法度眾。

關於太虛大師新佛教改革運動,現在檢討他失敗的原因,一來是不到六十歲就往生了;二來佛教舊僧的保守勢力太大;三者是他沒有一個根據地。不過,他的學生、弟子都非常的優秀,為他繼起。

因此我很尊敬太虛大師,但是我做的一切,也沒有哪個師承學派,太虛大師的弟子,有些人也沒有把我歸納在太虛大師的學系之內,我也不算太虛大師的傳人。我只是本著一個佛弟子的心對佛陀負責。不過,我想我和太虛大師的志願悲心,應該有所契合,儘管我也遇到各方勢力給我的壓制、排擠,尤其是社會輿論不斷的批評,不明就裡的踐踏佛教、欺負佛教。但我有一個比太虛大師更幸運的因緣,就是我有不少的信徒、弟子支持,他們在世界各地有了弘法的場所。

佛教傳承 努力法傳五洲

如今,佛光山開山前後弘法也已六十餘年,我也退位三十多年,跟隨我弘法的徒眾弟子一千多人,包括二百多名碩博士以及一、二百個三十歲左右繼起的人才,他們都是人間佛教的弘揚者。

一時,佛光山也有一些人才,法傳五洲,各自在崗位上承擔佛光山重要職務。我想,他們也會繼續為佛法的傳揚努力,把佛教帶進人間佛教的時代。只要佛教有傳承,還怕未來世界佛教沒有人間佛教發展的希望嗎?

我在台灣弘法六十多年,知道台灣佛教從早期的妙果和尚、斌宗法師、證光法師、智性法師、智諭法師、修和法師、聖印法師、菩妙法師、開證法師、隆道法師等,他們都為佛教的弘傳貢獻甚力。

而當今台灣的佛教界,當然也不止一個佛光山,除了人間佛教聯合總會,也是百家皆鳴。如:華嚴蓮社、華梵大學、法鼓山、千佛山、靈鷲山世界宗教博物館、靈巖山、中台山、光德寺的泰國朱拉隆功分校、香光寺,還有福智鳳山寺、慈濟功德會、海明寺、慈法禪寺、慈明寺等,對人間佛教的歷史,就看將來大家的發心立願,以及今後如何再來規劃、創造。

我們也希望台灣早期的名山古剎,如:靈泉寺、觀音山、獅頭山、法雲寺、圓光寺、大仙寺、大崗山、開元寺、南普陀、東山寺、福嚴精舍等都辦有佛教學院,繼續培養人才,再光大佛教。另外,也還有許多青年比丘、比丘尼,我也無法一一記得他們的名字,唯願大家各自努力,將來都為人間佛教發心弘揚。

僧信合力 發揚人間佛教

再加上現在的學者、教授、居士、大德等,他們有的是虔誠的佛教徒,有的是佛教之友,如吳伯雄等,他們也能像過去的佛教徒戴季陶、李炳南、李子寬、周宣德、南懷瑾、楊白衣等,來肯定佛教、護持佛教、光耀佛教,就看我們僧信四眾共同合力,讓人間佛教傳燈不熄。

大陸文化大革命後,趙樸初長者喊出「人間佛教」的口號,這是沒有錯的,如果有人不同意的話,那他就是不懂佛教了,為什麼?因為人間佛教毫無異議的,就是本來的佛教;你若不以為然,那又是什麼佛教呢?你舉出哪一點不是人間佛教呢?佛教不捨一法,為什麼要捨棄人間呢?

也有很多人掛念,人間佛教會不會因為太人間化,而最後流俗了?其實,人間佛教的精神是出世的思想做入世的弘法事業,是傳統與現代的融合,所謂傳統,不是一百年前、五百年前、一千年前的傳統,而是回歸佛陀本懷的傳統。所以我說,人間佛教是回歸佛陀的本懷。

幸得如今在大陸佛教繼起弘揚人間佛教的人才比比皆是,像現在的中國佛教協會會長學誠法師等。因為大陸之大,人才之多,限於我幾十年來偏居於台灣一隅,不能完全知道,實非年邁老病的我能了解還有哪些年輕有為的大德,只有請大家諒解。

不過,我們大家互相精神相依,所謂「要得佛法興,除非僧讚僧」,我希望這許多法師,不但要發菩提心,來從事人間佛教的弘法事業,尤其要有度量、包容,中國佛教才能成其大,因為度量有多大,事業就有多大。大家多來往團結、親近善知識,提攜後學、培養青年人才,共同來為人間佛教發光發熱。就如〈佛教青年的歌聲〉裡所唱:「……青年為教的熱忱,掀起了佛教復興的巨浪狂潮,成功的一日,就要來到」,以此來報答佛恩,就不怕人間佛教光明的火炬不能法輪常轉、佛日增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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