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163　前言

這許多菩薩、羅漢在維摩丈室裡談話，討論起關於「不二法門」的問題。

當初佛陀在靈山會上、祇園精舍等處一次一次的說法，可以說都是以座談會方式進行。例如《楞嚴經》裡，有二十五位菩薩、聖者，各說自己的證果經驗、圓通法門。在《維摩經》裡，連同維摩居士，則有三十三位菩薩共同談論「不二法門」，所以此處定名為「不二法門座談會」。

所謂「不二」，不是兩個、不是對待，是絕對，甚至是絕對中的絕對，是一種超越的世界。

現代人會有很多的苦惱、不安，主要原因是大家過的是對待的生活，分別你我、空有、是非、善惡、天地。例如，看到美麗的小姐，照理應該給予讚歎，但是偏偏有人看了不高興，還要罵他：「哼！妖精！妖里妖氣的！」為什麼會這樣？因為美麗的是別人，不是自己。假如是自己頭上生瘡，面上長東西，情況就不一樣，他會天天為它保養、擦藥。為什麼那麼難看的樣子，還要給予愛護？因為那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法華經》說：「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同樣的，人生如果有了二和三的分別，有了差別、矛盾，就會有煩惱；唯有進入不二法門，逍遙、自在、解脫的生活才會現前。

說到「不二法門」，一般人沒有深入了解，容易產生誤解。例如，講到「眾生和佛是不二的」、「你和我是不二的」、「事和理是圓融不二的」，有的人以為，既然是不二，那麼你的車子就是我的車子，我可以乘坐；你的樓房就是我的樓房，我可以進住；你的存款就是我的存款，我可以使用；甚至於你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你的先生就是我的先生。這麼一來，生活豈不要搞得亂七八糟了嗎？

事實上，這不是「不二」，而是亂了秩序、亂了平等法。所謂「你我平等」，好比我有車子，而你沒有，但是只要你肯付出努力，有一天到達我這個程度，也可以跟我一樣擁有車子了，並不是說你的車子就是我的車子，才是不二。

有一位老祖父因為小孫子老是調皮、不聽話，便賞他兩個耳光。站在旁邊的兒子看了以後，也給自己打一個耳光。老祖父感到奇怪，問他：「為什麼你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兒子回答：「你打我的兒子，我就打你的兒子啊！」實在說，這個兒子、那個兒子，不能混為一談。

佛教說「不二法門」，是指超越相對、差別的一切絕對、平等的真理或教法。大家都有一個平等不二的性能，人人可以成佛，只要你的本領、福德因緣具足，一切水到渠成。

雖說人人都有與生俱來的本性（佛性），不過本性還是有強弱的分別，如同麥克風，有性能好的和不好的差別，性能不好的，可能一千元就買得到；性能好的，或許幾十萬元才能買到。同樣的，一個有用的人，因為他的功能得到發揮；性能所以他能苦能樂、能早能晚、能飽能餓、能前能後、能大能小、能有能無、能忙能閒，無所不能。相反的，有的人在社會上經常遭遇不如意，終歸是因為沒有把自己的性能發揮到極致。

總之，各人的本性是平等不二的，各人的因緣是平等不二的，各人的功行也是平等不二的，甚至眾生和佛祖也是平等不二的；佛祖是已經覺悟的人，人則是還沒有覺悟的佛。

每一個人生下來，立足點都是平等的，但是漸漸的，由於成長的因緣不同，而有高矮胖瘦的差別，即「平等中有差別，差別中有平等」。因此，人生是否能有成就，在立足點的平等上，還要靠各自的因緣去發展。

一場戰爭之後，死了很多軍人，為了替這些軍人做冥福，便請來一位老禪師誦經、說法。法會當天，老禪師心想：究竟要說什麼法才恰當？想到這許多軍人是為國家、社會而在戰爭中犧牲，又多半是被槍打死，不如就用槍聲來說法。

於是法會一開始，他發出「呯！呯！呯！」的聲音。這一「呯」，在座的人有感於這許多青年死於槍口下的哀傷，紛紛痛哭流涕起來，整個喪禮的氣氛，顯得相當悲傷。

有一個初學的法師看到這樣的情形，心想：以後人家舉行喪禮，我只要發出「呯！呯！呯！」的聲音就能感動人。所以後來遇到一個喪禮，他如法炮製老禪師的「呯！呯！呯！」沒想到，在座的大眾都哈哈大笑起來，不曉得他「呯」的什麼意思。

一樣是「呯！呯！呯！」卻讓人有不同的感受。因此，道理是不二的，可是表現出來的相卻有差別。人的本性是不二的，如果大家錯會「不二」，世間就有種種差別、種種不同，那麼社會亂象、脫序，也就這樣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