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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38 捌 靈感

世間上的人事物,彼此都有相互「感應」的因果關係,所謂「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只要因緣具足,則如「敲鐘即響,擊鼓自鳴」,這就是「感應」。

感應有一定的因果法則,也有堅實的理論基礎,既禁得起科學驗證,又超乎科學常識以外。例如:親人之間的「心靈感應」,在科學上如何能解釋呢?中國民間故事「二十四孝」裡的「哭竹生筍」,也不是常理可以說明,只能說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因此,感應一般都是說「不可思議」,也就是不可以用心思揣摩,也無法用語言解釋,是一種超乎思想、言說之外的心靈體驗,就叫做「感應」,或說是「靈感」。

一般信仰宗教的人,尤其是佛教徒,無不希望自己的修行,能與佛菩薩「感應道交」,獲得諸佛菩薩的「靈感」護佑。但是靈感到底有沒有?可信不可信呢?

我在佛門裡生活七十餘年,由於我倡導「人間佛教」,並不宣揚靈異,甚至我也服膺孔老夫子的「不怪力亂神」,因此儘管出家七十餘年,所遇到千奇百怪,各種似有似無,似真似假,一般人稱之為「靈感」的事,不知凡幾,但是我從來不去介意。

我在弘法講演時,很少講說靈感的事蹟;撰寫文章時,我也很少敘述奇異的故事。但這並不表示我不相信靈感的存在,只是覺得靈感畢竟不是普遍、常見的現象,也非人人都有的體驗,所以我從來不去強調,也不刻意宣傳。

不過,我自己小時因為受戒燃燒戒疤,失去記憶的能力。後來每日禮拜觀音菩薩,雖然我沒有見到觀音菩薩現身,也沒有菩薩為我摩頂,可以說一無靈感,但是今天我能讀書、記事,你說在我的心中會沒有佛菩薩的存在嗎?

我一生的靈感,都是從生活中體驗出來的,我相信靈感必然有之,但也不一定人人都說得對;有時候我們眼睛看到的,或是耳朵聽到的,也不一定正確。所以佛教講「平常心是道」,日常生活中就有許多生活的靈感,不必特別去希求任何的神通或感應。

歷史上,佛陀十大弟子中,神通第一的目犍連,雖然長於神通,最後卻死於神通;中國也有俗話說:「打死會拳的,淹死會水的。」神通不是人人能有,靈感也不是人人都曾體驗;即使偶爾有之,也不盡然每一件都需要科學來印證。

數十年前,法國的柏克森博士,在一本《博士界的辯論》中,說頭陀第一的大迦葉尊者,至今還在雞足山隱居,要等彌勒降生後,把佛陀的衣缽傳給他;十八羅漢中的長眉羅漢賓頭盧頗羅墮,二千多年來也曾多次現身,都有記錄可考。

不管是真是假,這些美好的傳說,就把他當做是很美的故事。中國民間「嫦娥奔月」,在少男少女的心目中,是多麼美好的傳說,如果硬要把月亮的故事,用科學來破壞,這也不是人類真正的利益和收穫。

不過,如果真是有心想要探究,在佛教裡,說明世間現象界有沒有?存在不存在?也有五種認識的形式,稱為「五量」。

所謂「量」,就是度量。例如:布有多長,拿尺一量;物品有多重,用磅秤一稱;乃至圓規矩尺、三角幾何,都可以把宇宙現象界的大小、高低測量出來,甚至還能算出幾度空間。因此,五量也是五種知識的來源,分別是:現量、比量、譬喻量、神通量、聖言量。

、現量:生活中,杯盤碗筷、房屋桌椅、花草樹木、山川大地,一見即知,不必爭論,這是現量。

、比量:比量就是一種推理方法,例如見煙知道有火,聽到講話聲知道有人,甚至看螞蟻搬家,就知道將會淹水。所謂「見微知著」、「由因知果」,這就是比量。

、譬喻量:佛陀說法,善用譬喻,有名的「丘井喻」,以丘井比喻生死、醉象比喻無常、毒龍比喻惡道、五條毒蛇比喻五陰等。透過實例或寓言,使人容易理解教法的意義內容,這就是譬喻量。我們平時常說:像雪一樣白,像冰一樣冷,像紙一樣薄,像刀一樣利,這都是譬喻的妙用。

、神通量:佛教講神通,一般而言有六種,稱為「六神通」。即:能見六道眾生生死苦樂之相,是為「天眼通」;能聞六道眾生苦樂憂喜之聲,是為「天耳通」;能隨心所欲的來去自如,是為「神足通」;能知六道眾生心中所思所想,是為「他心通」;能知自身及六道眾生的過去未來,是「宿命通」;能斷盡一切三界見思惑,不受三界生死輪迴,就是「漏盡通」。

神通是透過修持禪定之後所得到的一種不可思議力量,這種力量超乎尋常,而且無礙自在,一般人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聖言量:平時我們講話,常會引用「孔子說」、「孟子說」或是「佛說」,這許多聖賢所說都有見地,所以具有說服力。尤其佛教徒從「佛說」《阿彌陀經》,相信有極樂世界,這就是聖言量。

五量就是五種判定知識真假的標準,因此靈感到底有沒有?可信不可信?只要透過現量、比量、譬喻量、神通量、聖言量,便可以知曉了。

只是,靈感一般大都是從別人口耳相傳而來,因為是口耳相傳,是聽別人說的,往往說的人好像身歷其境,繪聲繪影,說得很是逼真;聽的人卻不是親眼所見,便覺得像「天方夜譚」一樣,只有「你姑妄言之,我姑妄聽之」罷了,總是懷疑不信。

在佛教裡,有謂「信為道源功德母」,又說「信心門中有無限寶藏」,學佛修行,培養信心很重要。一般的佛教徒,有人以慧解來長養信心,有人從慈悲、福德中堅定信仰,也有一些人,因為在宗教體驗中得到某種靈感,因而對自己的信仰更增信心。如孫立人將軍的夫人孫張清揚女士,在一次中風以後,顏面神經麻痺,導致嘴巴歪斜。後來因為信仰觀世音菩薩,獲得靈感而痊癒,又恢復從前的莊嚴相貌,從此成為一位虔誠的佛教徒。

聽別人說的靈感,我們暫且不去談他,就拿我自己親身經歷的來說。一九七四年的農曆正月初九,佛光山應南部信眾要求,在大悲殿舉行第一次的「供佛齋天」法會。當天上午九點,我在大悲殿跟信眾講說「供佛齋天」的意義,有幾個青年在門外觀看。當我說過之後,當中一位青年忽然癱軟在地,無力走路。同伴怪他:「一定是你剛才講話不敬,口不擇言傷害了佛教,所以護法神明在懲罰你,你現在趕快懺悔吧!」

說來也真是奇蹟,我親眼看到他懺悔之後,手腳立刻就復原了,馬上恢復行動能力。當下雖然說不上抱頭鼠竄,但是因為羞於見人,一群人也就快速的離開佛光山了。

這件事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而是聽別人轉述,我也很難置信。所以我覺得靈感不必傳播,有體驗的人,必然相信;沒有經驗,再怎麼說他也無法起信,因此順乎自然就好。

說起大悲殿,也是我的親身經歷。在一九七一年大悲殿即將完工落成時,有一天晚上,我到現場察看工程進度,忽然聽到大悲殿內有鐘鼓鐺鉿的法器梵唄聲傳出,十分動聽悅耳,不像是從人間發出的。

「奇怪,這聲音是從哪裡來的呢?」我聽了一、二十分之久,自覺不可思議,真是「此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我出了大悲殿,走到一百公尺外的香雲堂,看到慈惠、慈容法師,我想把剛才的事說給他們聽。但轉念一想,不可!因為如果我說出來,他們一定也會上去聽,萬一聽不到,必然會說我也在宣揚靈異,我看還是忍耐不說算了。

後來又動念:慈惠、慈容都是自己多年的弟子,應該相互了解,這件事還是應該分享給他們知道。

果然,他們聽過之後,馬上就到大悲殿去。下來後,我問他們:「你們聽到大悲殿裡有人在課誦的聲音嗎?」他們說:「沒有。」當時我真是懊惱無比,直怪自己多言。

第二天,我還是照常再到大悲殿察看工程,無意之間又聽到課誦的聲音響起。當時心定法師在大悲殿抄寫信徒功德芳名,因為多日來晝夜都在大悲殿工作,我就問他:「你有聽到課誦的聲音嗎?」他看我十分驚訝的樣子,就說:「每天都有!」

於是我趕快找人把慈惠、慈容叫上來,想證實我昨日所言不虛!後來他們也說,確實有聽到鐘鼓鐺鉿和鳴的課誦聲,我這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氣,不是因為靈感,而是為了自己的信譽感到非常歡喜。

大悲殿是佛光山所建的第一座殿堂,為叢林學院學生每日朝暮課誦的地方,除了星期日之外,平常並不開放。但觀音菩薩的靈感事蹟,卻在信眾之間流傳不已,啟發了很多人的信心。

甚至早在四十多年前,佛光山還未創建之前,我在高雄壽山寺,每年藥師佛誕都會舉行藥師法會。大概是信徒的虔誠禮拜,加上當時佛學院同學每天晝夜輪班護燈,每次法會期中,佛前所點的每盞燈,燈蕊上都會結出晶瑩剔透、五彩光亮的小小燈花舍利。這些奇妙的燈花舍利,不但在信徒之間傳誦不已,連中央社的記者都專程採訪。

另外,我從年輕時,就曾多次帶領信徒到印度朝聖。有一次,我們在菩提大塔下,唱過「香讚」,團員們一一獻燭之後,燃燒過的蠟燭竟然溶化成許多佛菩薩的形像。這一幕,讓在場的人個個振奮不已,直到現在,佛光山文物陳列館還收藏了一尊小小的「燈花觀音像」,見證著這一次殊勝的朝聖之旅。

在很多的靈感事蹟中,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還是佛牙舍利蒞臨台灣的事了。關於佛牙舍利的由來,以及迎到台灣供奉的因緣,乃至在台興建佛陀紀念館的經過,在「佛陀紀念館建館緣起」中,都有說明。當中尤其敘述了一段,有關佛牙舍利到台灣的靈感事蹟。

一九九八年四月九日,佛牙舍利到台灣時,當天從桃園機場回台北道場途中,承政府相關單位協助,把桃園到台北的高速公路淨空,讓車隊一路暢行無阻。

當車隊在高速公路上行進時,原本晴朗的天氣,忽然烏雲密布,隨即下起傾盆大雨。雨勢大到連車窗上的雨刷都來不及刷,因此車行十分困難,速度不得不減慢下來。這時我心裡一直掛念著,在台北道場等候迎接佛牙舍利的信徒們,大概都已淋成落湯雞了吧!

就在車隊緩緩來到建國北路,準備下交流道時,雨勢霎時停止,快速利落得就像拿刀切麵一樣。這時從建國北路到台北道場的路上,也承台北市政府進行交通管制,讓佛牙舍利的隊伍優先通行,因此我心中盤算著,應該可以在六點之前,把佛牙舍利供在台北道場,圓滿此一迎迓盛事。

但是車隊到了松山車站前的虎林街時,雖然天色已漸昏暗,街道兩旁仍擠滿大批群眾,有人獻花上香,有人合掌恭迎,有人跪地禮拜,鞭炮聲更是震天價響,久久不絕。好不容易,佛牙舍利終於來到松山火車站前的臨時壇場,此時壇場前原本濕漉的地面,突然從空中灑下一道金色光芒,把松隆路照射得就像黃金鋪地一般,燦爛耀眼。

差不多就在同一時間,我從路旁商家的電視中,聽到人間衛視主持現場轉播的趙寧博士,興奮的連聲驚呼:「你們看!你們看!整條松隆路忽然變成金光大道了!」一起主持的依空法師立即說:「這是佛光普照,所以應該是佛光大道!」

這一刻,讓現場萬千信眾心生歡喜,感動驚歎不已。數家電視台負責實況轉播的工作人員,更是頻頻稱奇,他們說:「連燈光都不用打,就可以把入夜時分的現場,拍得光輝四射,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殊勝景觀!」

這個現場、這些聲音、這個電視轉播,我都身在其中。但是許多當天沒能親臨現場的徒眾及信徒們,事後一個個激動的告訴我,他們透過電視的螢光幕,的確看到一片金光,鋪滿迎佛大道,那時是六點二十分開始,一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之久。

一條道路,為什麼會忽然之間變成黃金的顏色呢?若說是雨後陽光的折射?但此時已日落西山,沒有太陽!若說是萬家燈火映照而成?但此時尚未夜幕低垂,哪來的燈光?可是大家確確實實都看到了金光大道,這麼奇妙的事,我們不讚歎佛陀的威德靈感,又怎麼能解得呢?

在很多關於氣候的靈感事蹟中,的確有許多耐人尋味的地方,因為大自然的氣候,哪裡能像人間事,可以為人所任意改變呢?但天下事無巧不成書,在宗教生活中,如歷代求雨的事件,包括宋朝的慧開、代病、普菴禪師,以及明朝四大高僧之一的蓮池大師等,都有為民祈雨的靈應事蹟,乃至修行者在狂風暴雨中獲救的奇異,多不勝舉。

在諸多相關的奇事當中,我也有一些親身經歷,感受到難以明白。例如我從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到宜蘭,直到五十六年(一九六七)佛光山開山,在此十六年期中,我都居住在宜蘭。

宜蘭是個多雨的地方,與風城新竹並稱「竹風蘭雨」,在台灣頗富盛名。因此過去我從新竹行腳到宜蘭時,就曾說過:我從新竹風城,走到雨都宜蘭,一路走過「風風雨雨」,這不就是人生的寫照嗎?

我在宜蘭期中,固定每週三舉辦消災法會,星期六舉行念佛會,這種寺院共修的弘法方式,是我當初一直在努力提倡、發展的。

既然要集眾共修,就要有場地,可是雷音寺的佛殿不到三十坪,容納不了很多人,信徒在裡面集會,總是擁擠不堪,所以每次共修,只好利用佛殿外的丹墀。

當時雷音寺兩旁,住有三家軍眷,每逢夏天天氣炎熱,一到黃昏,他們就在外面乘涼。因此我們集會共修時,只有在他們的身旁念佛、繞佛。但是儘管如此,彼此也都相安無事。

在近二十年當中,最讓我掛礙的,就是擔心萬一共修時間下雨,信徒會不會像「樹倒猢猻散」一樣四處躲雨?所幸那種難堪的場面從來沒有發生過,真是感謝「天公作美」。

其實若說從來沒有遇到下雨的情況,也不盡然!有時午後也會下起綿綿細雨,只是大都到了六點左右,雨就停了。這時大家趕快打掃庭院,總能在七點半按時照常共修;一個半小時之後,九點集會結束,信徒回家了,這時便又下起雨來。

這種情況不但經常發生,甚至數十年都是如此,所以真的應該感謝護法龍天,冥冥之中給我們很多的護持、幫助。不過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一九八八年佛光山在高雄中正體育場,舉辦一場六萬人參加的「回歸佛陀時代」弘法大會。活動在晚間七點開始,五點半左右我從佛光山出發,這時還是陽光普照,天朗氣清。但車行十餘分鐘,剛到磚仔窯這個地方時,忽然風雲變色,大雨隨即傾洩而下,速度快得讓人簡直來不及反應,而且因為風雨太大,路上所有車子都暫停一旁,不敢強行冒進。

我坐在車子裡,忍不住問同車的人:這場雨是從何而來?當然沒有人能回答得了這個問題!只有司機安慰我說:「好像是從澄清湖那邊下下來的!」我說:「我們到澄清湖那邊去看看!」

其實那只是一時心急順口而說,真的到了澄清湖又能如何呢?這時我心裡估計著,中正體育場應該已是萬頭鑽動了,只是這種雨勢又怎麼能辦法會呢?

然而奇妙的是,當我六點半抵達中正體育場,大雨頃刻停止,工作人員於是立刻分頭打掃場地、布置會場。七點一到,法會在涼風習習中準時開始。記得那一次,小王爺陳麗麗小姐還在現場唱了一首〈順治皇帝讚僧詩〉,整個法會進行得十分順暢、圓滿,尤其在陣陣涼風吹拂中,與會大眾莫不感覺身心清涼,法喜充滿。

類似這種與氣候有關的驚奇,還有一次發生在一九五七年,當時我因為經常往來宜蘭、台北、高雄等地弘法,一群信徒因此發心集資,幫我在新北投溫泉路購買一棟小房子,讓我到台北時有個安身之處,我把它命名為「普門精舍」。

記得在一個颱風夜裡,狂風夾著豪雨,勢如千軍萬馬,不停的呼嘯、發威。到了入夜後,忽然聽到屋後轟然一聲,雖然心裡忐忑不安,卻也無可奈何。

隔天一早,趕快出外察看,原來半山腰的土石隨著大水沖刷而下,整座山的下半部已因士石崩落而架空。在這種情況下,住在精舍裡的我,照說應該是與土石俱亡了,然而卻能僥倖通過,因此我也只有在心裡默默的感謝諸佛菩薩的庇佑了。

雖然我一生不標榜靈異,不過在佛門裡,確實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出生在揚子江流經的江都,出家後參學在金陵棲霞山寺,西元二千年再度回棲霞山拜訪師長,當時是國曆十一月剛過,十二月初還是農曆的十月,在南方仍屬秋高氣爽的季節。

由於我從一九四九年離開大陸,在台灣居住四十餘年,從來沒有見過雪花飄飄。因此,在乘車前往棲霞山的路上,我心裡想:「這次到大陸來的季節不對,如果能夠遲個幾日,讓我得以再見雪景,重溫童年回憶,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

雖然心裡不無遺憾,但快到棲霞山的大門時,遠遠見到大批群眾立在兩旁,心裡覺得很過意不去,完全沒有想到,就在我準備下車時,忽然見到雪花從天冉冉飄下。這時迎接我的人在山門合掌而立,口中即時說著:「天降瑞雪!」我也只有隨緣讚歎,歡喜的跟著大家進入大雄寶殿。

從大雄寶殿禮佛出來後,更讓人驚訝的是,天氣忽然放晴,只見陽光穿透雲層,普照大地,剛才的雪花也在霎時溶化,完全看不出來前一刻還在下雪的景況。諸如此類的事情,如果不是身臨其境,而是聽別人傳說,我也難以置信,可是世間事就是奇妙得叫人不敢不信。

關於氣候這一類的奇遇記,在生活中經常有之,都是世間的巧合,也不值得多說。倒是在佛光山開山四十餘年來,奇妙的事最多。有一年夏天,佛學院的學生說,他們看到大悲殿裡的觀音菩薩,忽然移駕到竹林之中;也有不少信徒說,由於觀音菩薩到他家中示現的因緣,因而到佛光山捐獻。

更有一位住在基隆的信徒,一日捐了六十萬元要給佛光山建寺,經手的香燈師萬分感謝。結果他說:「你不用感謝我,我家裡其實也不是很有錢,我所以捐獻,是你們的接引大佛叫我來的。」甚至有數以百千的人在佛光山參加法會,忽然驚呼大叫:「大佛轉身了!」乃至早年在雷音寺,更有信徒見到「大佛開眼」!

這些雖然都是他們親眼目睹,可是我總告訴大家:「你可以相信,但無須言說,因為靈感是心中的體驗,不是言論上的傳播。」因此儘管佛光山有諸多關於佛菩薩靈感的事蹟,若不是我們親身經歷,雖然別人言之鑿鑿,我也從來不去多加宣揚。

不過,在佛光山開山之初,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說。那是一九六九年,佛光山第一次舉辦「大專佛學夏令營」,當時雖然有一百多名大專學生報名來山參禪修道,但常住經濟拮据,一百多人要吃飯、睡覺的碗筷、寢具,一無著落。

說起來也怪我膽大妄為,當時只憑著跟救國團的宋時選先生商借幾面救國團團旗,往山門口一掛,就辦起了大專佛學夏令營,也不管常住經濟困難,便叫當時擔任監院的心平法師籌備飯食寢具。沒想到他竟然跟我推說:「沒有經費,哪裡來的錢去買米和寢具呢?」

我雖然生氣,但事實如此,也是無可奈何!不過就在第一天,我上完第一節課,下課後走過佛學院的圓門,有一位赤腳帶斗笠的老婆婆,交給我一個紙包,我知道裡面裝的是錢,但不清楚究竟有多少?

我請老婆婆先到裡面坐,我自己進入佛學院的觀照堂,順手拆開來看,竟然是五萬元。當時一般工人每天的工資是二十元,可見五萬元是多大的數目!我萬分感動,隨即叫慈莊法師去招呼老婆婆喝茶,但慈莊找遍了學院,又到外面繞了兩圈,都沒有看到老婆婆的身影。

當時正值開山期間,山上到處是丘陵地,崎嶇小路凹凸不平,並不好走,一個老婆婆,一時之間能走到哪裡去呢?由於遍尋不著老婆婆,只有感謝諸佛菩薩慈悲,給我們救苦救難了。

這一段公案,別人我並不希望他們知道,但是佛光山的弟子應該了解,因為在佛光山,只要肯發心為教奉獻,只要是真心為眾服務,諸佛菩薩及信徒大眾都會給我們依靠,最怕的就是不肯真正發心,那就沒有辦法了。

說起靈感,最值得感謝的,還是萬千的信徒。佛光山的「大海之水」,是嘉義的吳大海先生在開山之初捐建的;東方佛學院的教室,是太子公司吳修齊先生領頭捐獻;朝山會舘由陳罔市、郭慈範、虹牌油漆張添永夫婦發起;大慈育幼院的主要功德主是徐槐生、潘孝銳;大雄寶殿與佛光精舍,分別是嚴寬祜、張姚宏影等人捐資而建。不過,我也曾經說過,佛光山的土地其實是《玉琳國師》這本書的版稅購買的;大悲殿是《觀音菩薩普門品講話》這本譯作建設的;大雄寶殿是《釋迦牟尼佛傳》興建的,甚至接引大佛也是「阿彌陀佛」創建的。

時光荏苒,轉眼之間四十多年過去了,這許多贊助佛光山建設的大德,他們其實就是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觀音菩薩、玉琳國師的化身,也是佛光山的老闆。因為數十年來,佛光山除了興辦數所大學、中學、小學、幼稚園以外,也在世界五大洲建了二百多間寺院,很多人都歎為稀有,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這些都不是我的功勞,而是萬千信徒的成就。

回憶一九七八年,佛光山應華僑信徒之請,到美國創建第一所別分院。當時常住給慈莊法師二萬美金,讓他到美國覓地建寺。經過八年的歲月,期間歷經多少的艱辛、周折,真是不足為外人道。所幸後來的兩年漸入佳境,因此十年後,西來寺終於在花了三千萬美金的經費下完成了。

這麼龐大的建寺資金,我自己既不開設工廠,也沒有良田萬頃,當然都是靠信徒的支援贊助。此中如果沒有感應,他們怎麼會如此發心?甚至佛光山的弘法事業又怎麼能拓展到五大洲呢?這其實都是信眾在宗教體驗中所引發的信心所成就的。因此,一所寺院道場裡,只要僧眾發心、信眾虔誠,自然會有靈感,當然也會法務興隆,道業蒸蒸日上。

回想起到美國建寺的往事,去年才由大陸棲霞山方丈隆相和尚晉山擔任住持的中美寺,當初是由隋花蓮師姊發起,在休士頓購地興建。另外,達拉斯講堂和奧斯汀香雲寺,是嚴寬祜居士捐資興建。此中,香雲寺在覓地的過程中,遭遇諸多不順,後來因為得到一位鄭傃卿女士的助力,終於買下一座十一英畝的小山丘,作為建寺用地。

當時鄭女士因為罹患癌症末期,雖然先生也是醫生,卻是束手無策。正當他對生命感到無比絕望時,有一天夢中,夢到我用英文告訴他: “Remember! You will be live long time.”(記住﹗你會活得很久的!)

醒來後,他感到身心無比輕安,但也不以為意。沒想到不久之後,身體竟然日漸好轉,因此他一直心存感恩,總希望能有機會回饋、奉獻。當他得知佛光山要在奧斯汀建寺時,便主動熱心幫忙找地,因而促成了這段因緣。

後來我到美國,他把這段經過告訴我,我也只有老實告訴他,我並不會講英語!只是素昧平生的他,竟然因為在夢中,聽我用英文鼓勵他,因此重獲新生,說來靈感就是如此的讓人難以揣測,難以用常理來看待和說明了。

總而言之,「靈感」是一種奇妙的「宗教體驗」,靈感可以啟人信心,但是可遇而不可求!靈感雖然不可思議,但是自有原理可循。

有一首偈語說:「菩薩清涼月,常遊畢竟空;眾生心垢淨,菩提月現前。」這是說明,我們的心就像一池的湖水,只要湖水清澈,湖面平靜不起波瀾,則如「竹影掃階塵不動,雁過寒潭水無痕」,月亮自能映照湖心,這就是所謂的「感應」。

平時佛教徒之所以要念佛、拜佛,其實就是在淨化自己的心,心淨自能與佛菩薩感應道交,自然會有感應;如果我們的心充滿雜念、妄想,甚至貪瞋痴煩惱紛陳,即使喊破喉嚨、磕破額頭,也沒有用。所以我常說:「求觀音、拜觀音,更要自己做觀音!」

我也常舉「空谷回音」的故事,說明感應的原理:

有個小男孩,對著山谷大叫「我討厭你」,藉此發洩心中的不滿。結果他驚訝的發現,對面的山谷也傳來一聲聲的「我討厭你」。小男孩哭著把情形告訴媽媽,媽媽安慰他,並且帶他回到山谷,要他再叫一聲「我愛你」。結果小男孩破涕為笑,因為他聽到四面八方傳來「我愛你」的回響。

空谷回音,這就是感應!感應的原理,不僅說明「人有誠心,佛有感應」,而且印證了「我要別人怎麼待我,自己就先要怎麼待人」的道理。這種因果法則不但淺顯易懂,而且符合科學原理,因此學佛修行,與其一味的追求靈感,不如勤修戒定慧,廣植福德緣,更為重要。因為「如是因,感如是果」,只要心誠,自有靈感;「心誠則靈」,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二○一○年一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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