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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33 第二十章 道藝合一

世間上,凡一切事物具有審美價值者,統稱為「藝術」。藝術不只是一幅畫、一個雕刻,甚至一首歌、一幅字、一場演講,只要能給人美感,可以引起別人的共鳴,能夠讓人的心靈提升擴大,就是藝術,也是藝術的價值所在。

幽默大師林語堂提倡「生活的藝術」,即穿衣吃飯、行住坐臥,都有藝術在焉!一般人喝茶,行家品茗;許多人愛書,少數人捕捉書中的智慧,都是生活的藝術。

營造藝術人生

藝術是人類情感與智慧的結晶,透過不同的方式,呈現出不同的藝術,包括音樂、舞蹈、繪畫、雕刻、語言、文學、戲劇、電影等。藝術可以透過眼耳的觀賞聆聽,從視聽上去感受它的美;藝術尤其需要用心靈去體會,才能豐富人生。

人,不一定要擁有萬貫家財,也不一定要日日高朋滿座,但何妨為自己營造一個藝術的人生,讓自己的心靈浸淫在真善美的境界裡,這樣的人生,何其高雅,何其富有啊!

──星雲大師


宗教與藝術像一對孿生兄弟,攜手了數千年。通常宗教氣氛與情緒強烈的時期,也是藝術興盛繁茂的時期。藝術從宗教中獲得熱情與靈感,世界上諸多偉大的建築、雕塑、音樂、繪畫,都從宗教得到深刻啟迪。

佛教成為中華主流文化之一,滲透到了人們生活的各個層面,包括哲學思想、文學藝術、科技醫藥、音樂舞蹈等。佛教的傳播弘揚,藝術自古扮演先鋒角色,不同時代、不同地區,佛教藉由藝術廣宣教義、擴大影響;藝術則從佛教汲取養分,豐富了文化審美與生命境界。如何在現代重新緊扣二者的關係紐帶,相互滋榮,讓佛教的義理與文化藝術同步走入人間、走向世界,實在是複雜又巨大的課題。

佛光山教團在星雲大師領導下,不但破解了這個難題,甚且將答案明明白白、轟轟烈烈呈現於世人面前。

1.藝術風華

(1)佛光緣美術館

佛光緣美術館共有九所,國內六所*1、國外四所*2。

提到佛光緣美術館的緣起,可以分別從遠因與近因來介紹。

遠因要推溯到四、五十年前。大師於各處弘法時,常常留心佛教文物的蒐集。早期迫於經濟窮困,經常省下飯錢,以充購買之資;為了節省運費,又總是忍受手痠腿麻之苦,千里迢迢親自將文物、佛像捧回,因此遭受同道譏議,認為他是在「跑單幫」經營生意。佛光山創辦之初,為了讓信徒遊客從認識佛教的文物法典,進而了解佛教的具體內涵,欣賞佛教藝術之美,就在現今的佛光山叢林學院裡,設立一處陳列佛教文物的簡單櫥櫃。一九八三年,佛教文物陳列館(今更名為「寶藏館」)啟用,成為台灣第一所專門典藏佛教文物的博物館。

*1台北佛光緣美術館(包括兒童美術教室)、佛光山文物展覽館(今更名為佛光緣美術

館總館)、佛光山寶藏館、屏東佛光緣美術館、宜蘭佛光緣美術館、彰化館(籌備中)。

*2澳洲南天寺佛光緣美術館、澳洲墨爾本佛光緣美術館、美國西來寺佛光緣美術館、馬來西亞東禪寺佛光緣美術館。

後來,他雲遊世界各地弘法,在英、法、日、德、俄等各國博物館中,見到佛教的犍陀羅藝術、中亞的佛像、中國的佛教文物等,受到良好的典藏保存,而這些博物館也經常舉辦佛教藝術展覽,或是成立相關常設展館,例如西柏林國立普魯士文化遺產博物館中的「印度美術館」、英國倫敦大英博物館、法國吉美博物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中國大陸上海博物館、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等,內心頗感到欣喜。

他也參訪過中國敦煌、大足、雲岡、龍門、麥積山石窟,以及印度八大聖蹟、東南亞的佛塔等地,從參觀者專注凝視的眼眸、留連忘返的腳步中知道,佛教藝術確實是世人共有的珍寶。大師面對許多瑰麗莊嚴的文化遺產,實感不僅具有宗教性、藝術性,更具有教育性與文化性。他不禁開始思索,其內容龐大繁複、題材多元,如何能讓大眾一窺這藝術寶殿的堂奧?

近因則是由於籌設佛光大學。一九九四年,為了在宜蘭林美山設立佛光大學,大師登高一呼,引起社會的關心護持,佛光山僧侶和佛光會信眾發起托缽興學活動。當時,藝文界有心人士也作了「不請之友」,主動響應盛事,共同發起「當代名家藝術精品義賣」活動。大師率先將多年收藏捐出,包括好友、信眾美意相贈的書畫:張大千的「墨荷觀音」、溥心畬的水墨、黃君璧的山水畫,以及趙樸初、于右任、郎靜山、董開章等名家書法墨寶。台灣和大陸多位國際知名的畫家、收藏家,也都動員起來助一臂之力。這樁義賣的功德,成為藝文界、佛教界盛事,也奠定了「佛光緣美術館」的基石。

第一梯次書畫義賣空前成功,造成轟動,其後有收藏家、書畫家、雕塑家等陸續捐贈;許多原本不懂書畫的信徒,都興致勃勃的期待再參加第二梯次義賣。大師將這份與藝文界人士結緣,乃至後來為方便度眾,提供社會群眾接觸佛教的因緣而成立的事業或舉辦的活動,都名之為「佛光緣」。

該年首先在台北道場設立了「佛光緣美術館」,成為佛教界第一座專業美術館,同時繼續舉行義賣,作為興建佛光大學的基金。該館不光以傳播佛教理念、布教弘法為目的,更重視服務社會、美化人心,為民眾提供一個心靈開放的空間;一處參與互動的文化藝術天地,結合佛教與藝文,在社會中廣植淨蓮,讓歡喜布滿人間。它的設備雖無法和世界一流的美術館媲美,但是因為展出的書畫文物具有「佛法」內涵,佳評不斷。

倏忽十多年,位於嘉義的南華大學、宜蘭的佛光大學在財務上仍然拮据,又多出了美術館這個「甜蜜的負擔」,大師秉持一貫樂觀的態度說:「雖然年年為了龐大的維護開銷入不敷出,但從大眾讚許的聲音和眼神,我肯定了多年來的信念。『佛光緣』不僅具有弘法度眾之功,同時兼具保存佛教文物之效,而這也是我一再努力,希望佛教與藝文結合的目標。」

(2)藝術入門,親近佛教

執行長如常法師細細揣摩師父的用心,不是收藏多少的真跡或有多高經濟價值,而是藉由藝術接觸不同社會階層的人群。據統計,到各地佛光緣美術館參觀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佛教徒,經由藝術入門,再慢慢了解佛教。大師觀察入微、眼光前瞻,他已經預測到未來二十至三十年有兩個弘法的重點,一是以音聲取代文字;一是大雄寶殿的位置退後,文化藝術出線,寺院也可以發揮文藝休閒的功能。

他主張不一定展出名家名品,只要包含佛法元素,能方便度眾即可。大師尤其反對看不懂的展覽。「看不懂人家還會再來第二次嗎?要讓人看懂,看得歡喜,看得心靜下來,看得體悟人生。」

畢業於佛光大學藝術研究所的如常法師,非常佩服師父的睿智:「以前看佛教文物陳列館沒感覺,讀了研究所再回來看,嚇了一跳。因為博物館學是近幾年才興起的一門學科,師父沒有學過博物館學,而我們現在所學的東西,他幾十年前就在做了。例如,大量使用燈片的展示手法,是近幾年才流行起來的,師父早已採用了;再例如情境營造,綜合視覺、聽覺、觸覺(舍利殿兩旁是印度菩提伽耶的照片,前面放一尊佛陀涅槃像,中間還陳設佛陀苦修相、佛陀用過的缽,更把燈光弄暗),手法先進嫻熟。」

大師很早就意識到知識財、藝術財、文化財、創意財的價值,也善用獨到眼光來「理財」,在這方面累積了許多有形、無形的資源。他說,現在佛光山的收藏品,如果以一個月為週期輪展一次,大概展出兩年沒問題。而這些收藏品、人脈,不是憑空、臨時得來的,乃應驗了中國人的古訓──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

縱觀大師一生,某些人說他有心栽花,某些人說他無心插柳,但總是有許多「跨界演出,一砲而紅」的紀錄。例如,自謙不擅音樂,帶領佛教梵唄走上國際舞台;自謙不會建築,宏偉寺廟一座接一座拔地而起;自謙不懂畫畫,卻辦了九所美術館。或許因為他敢做自己不擅長的事,也願意做自己不喜歡的事。而無論做任何事,必定全心全力投入。在舉辦書畫義賣期間,他有一段告白:

我一向比較重視實際,不太喜歡音樂、書畫等生活以外的藝術,對字畫藝品也是外行,但是參與「當代名家藝術精品義賣」的籌募工作,一、兩個月來,有緣接觸到不少名人專家,在耳濡目染下,也享受到泛遊藝林的那股怡悅。尤其在行家的解說下,有時對一幅畫竟可以不吃不喝不睡,流連欣賞三、四個小時仍然捨不得走。不管義賣成績如何,至少我學習到不少書畫藝品的欣賞知識,實在是意外的收穫。這才漸漸發現,每一件藝術品都有它動人的地方。因此,只要一有時間,就鑽進書畫收藏室,細細欣賞每一幅油畫,慢慢品味每一幅水墨,經過幾天的揣摩研究,我已經很進入狀況。甚至工作人員找不到標價都會來問我,而我每次都能精確的講出該幅書畫的標價數字。大家對於我這位不是專家的鑑定終於刮目相看了。如果有人要問我如何在短短時間之內,理出約八百幅書畫的頭緒。所謂「做時全力以赴,結果隨緣無求」,這是我一向做事的態度。

2.天籟之音

(1)佛光山梵唄讚頌團

早在佛陀時代,音樂已是佛教裡十供養之一,可得天耳通,乃至成就三十二相好等不可思議的功德。《阿彌陀經》說:「彼國佛土,常作天樂。」

許多人曾有親身體驗,路過寺廟,聽到殿堂裡傳來唱誦,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動,雙腿禁不住穿堂入室,要追尋聲音的來源,那聲音的來源,既在眼前,更在天邊,是虛空宇宙的天籟之音,只有它能觸動心靈深處,潤澤乾枯的心田。

這便是佛教梵唄。

梵唄可說是佛教最原始的音樂,從西域和印度傳入漢地,經過長期發展,漢語與音樂結合,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音樂形式。佛教東來之初,因受到漢字字義所限,難以歌唱。

在《高僧傳》中記載:「梵音重複,漢語單奇。若用梵音以詠漢語,則聲繁而偈迫;若用漢曲以詠唱梵文,則韻短而詞長。是故金言有譯,梵響無授。」

我國最早的佛教梵唄,相傳是三國時代曹操的幼子曹植所創作,他在山東魚山聽聞海潮的波濤、古寺的唱誦,相摩激盪,從而產生靈感,模仿其音律,創作了一種類似「聲曲折」的樂譜,成功的記錄了不少佛曲,例如「魚山梵唄」四十二偈。

梵唄在演變過程中,湧現了多位擅長音樂的高僧大德,可以說個個「唱說之功,獨步當世」,像梁武帝也是一流的音樂家,他開創了童聲演唱梵唄的「法樂童子偈」,還多次舉辦無遮大會(不限制參加對象的法會),為佛教音樂的製作與傳播,提供了許多優越的條件。

在唐朝,佛樂受到了空前歡迎,寺院成為保存和傳習佛教音樂的中心。唐朝韓愈的詩句:「街東街西講佛經,撞鐘吹螺鬧宮廷。」鮮活描繪出當時佛教音樂從民間百姓至宮廷貴族無不廣泛唱誦的景象。宋元明清時代,佛樂雖然還在不斷的更新,可惜缺乏創造性的拓展,變得有些墨守成規了。

〈常州天寧寺聞禮懺聲〉

這鼓一聲,鐘一聲,磬一聲,木魚一聲,佛號一聲,樂音在大殿裡迂緩的漫長的迴盪著,無數衝突的波流和諧了,無數相反的色彩淨化了,無數現世的高低消滅了。這一聲佛號,一聲鐘,一聲鼓,一聲木魚,一聲磬,諧音磅礡在宇宙間──揭開一小顆時間的塵埃,收束了無量數世紀的因果;這是哪裡來的大和諧──星海裡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籟,真生命的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動,一切的騷擾⋯⋯──徐志摩


梵唄蘊含優雅莊嚴的氣韻,具有「正直、和雅、清澈、深滿、周遍遠聞」等特質,能令聞者生起清淨祥和之心,妄念頓消。

一般情況下,只能在寺院裡聽到佛教梵唄,然而進入寺院的人多少已有些宗教的緣分,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寺院以外的人也接觸到梵唄,欣賞佛教音樂的魅力?

一九七九年,台北國父紀念館,梵唄與社會大眾展開第一類接觸。

大師融和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創作方式,採用說唱弘法,將寺院裡讚頌諸佛的梵唄,結合敦煌舞蹈,由台北市立國樂團伴奏,帶入國家殿堂。

一九九二年三月,為籌募顏面傷殘基金,由台北市政府、佛光會及佛光山慈悲基金會聯合主辦「梵音海潮音」的演出。這場佛教音樂會展現了佛教音樂之美,許多人驚為天籟,「那莊嚴清澈的音韻,初初如和緩的清流,逐漸轉成高揚的音聲,發出震懾人心的巨響,到最後嘎然而止,聽眾屏氣凝神,時空彷彿凍結。全場報以熱烈掌聲,有人感動落淚,有人高呼安可。待迴腸盪氣的感受退去,留下的是沉靜安詳。」

此舉改變了人們對梵唄的刻板印象,不再只是寺廟裡的清音、超度法會中的呢喃,藉由舞台走向全世界,走出和平、安寧、喜樂的道路。

(2)將佛教音樂推向國際舞台

一九九五年,「佛光山梵唄讚頌團」正式成立,先赴澳洲布里斯本演出,首度把佛教音樂推上國際舞台。其後數年,陸續赴歐洲倫敦皇家音樂廳、柏林愛樂廳;美洲紐約林肯中心、洛杉磯柯達劇院;澳洲雪梨歌劇院,以及加拿大、香港、日本、新加坡、菲律賓、馬來西亞表演。大師揭示:梵唄不是唱給佛菩薩聽的,而是用來弘法的,如古代的「飛天」、「維摩變文」都以唱誦或歌舞表現佛法。他希望藉由佛教音樂的交流,讓更多的國家認識中華文化,認識佛教梵唄,達到弘化的最佳效果。

一九九九年,「佛光山梵唄讚頌團」赴歐洲十個國家城市表演,為期一個月,也曾進入德國、比利時最古老的教堂演出。團長永富法師相當訝異的看到,百分之八十的觀眾都是當地人,他們既聽不懂中文,也不是佛教徒(應該是基督徒或天主教徒居多),但聽到梵唄會自然流下淚來。演完之後,觀眾全部自動起立,掌聲不斷,顯示音樂無國界,也證明人人皆有佛性。

與讚頌團緊密合作多年的台北市立國樂團團長王正平印象難以磨滅:他們到維也納演出,連奧地利總理都來聽,部長級來的更多,「我們國家派駐當地的外交官,平常根本見不到這些人,趁這個音樂會可以展開接觸,光是這一點,對國家幫助就很大。海外的中國人原本不進音樂廳的,梵唄團去了,統統齊聚一堂,可以說是『龍的傳人』大集合,展現出強大向心力,任何其他團體都沒辦法號召那麼多人。」

二○○○年演出的「一日梵唄‧千禧法音」,主題非常有特色,以佛門一整天的生活為題材,從清早的打板起床,到晚上的開大靜休息,都搬上舞台。有唱誦,有律動,連寺廟的法器,如鐘、鼓、磬、木魚、鐺子都用上了。令觀眾對佛門生活有整體的認識、深入的了解,這是空前大膽的嘗試。

梵唄表演之所以受到歡迎,具備了幾項特色──

*1多元性:曲目眾多,國樂加法器加敦煌舞蹈,層次豐富,值得一看再看。

*2國際性:音樂無國界,漢文、梵文誦念,歐美人士也可以接受。

*3創新性:布景、旁白、幻燈片、電腦動畫的靈活運用。

*4傳統性:晨鐘暮鼓、板聲、早晚課誦、出坡作務、參禪行腳,讓觀眾了解僧團作息及清淨的生活方式。

*5和諧性:每個人隨著自己氣息的長短、強弱而唱誦,聲音如海潮音起伏般和諧。

(3)從心靈深處發出的聲音

進一步分析,王正平團長指出:西方音樂形容某一個作曲家很偉大,讓人佩服,往往說「征服」了觀眾;梵唄表演則是把歡喜和大家一起分享,用音聲來「供養」大眾,背後的思惟方式完全不一樣。一旦傳達出去,觀眾自然感受得到。

本身為佛教徒的他認為,法師們身、口、意三業清淨,加上心的力量很凝聚,所以可以唱出全世界幾千、幾萬個合唱團都唱不出來的聲音──純、定、靜,穿透力特別強,莊嚴耐聽,悠遠幽深,空靈和暖的意境,讓人容易攝受。儘管發聲法不一定正確,但聲音出來就是有那種力量,不是音樂理論可以解釋的。

他還記得有一場演唱會請女高音呂莉麗來唱,當時排練地點在基隆極樂寺。有一天他來排練,剛走到極樂寺外面,聽到裡面練習的聲音,立刻感動得眼淚掉下來了。他是一個學習西方聲樂的人,後來皈依佛門。這種例子可以舉出好多,包括台北市立國樂團成員,也有二十幾個人皈依佛門。

永富法師透露:讚頌團集訓期間,一定會安排宗教體驗課程,包括打坐、誦經等。表演前在休息室,個人或誦經或靜坐,讓心完全安靜下來。唱的當下,身心端正,口出美好音聲,還要不斷觀想,把歡喜和功德回向給大家。「因為我們站在台上,不覺得自己是在表演,而是在做一場佛事。」

幾次領導佛光山梵唄讚頌團的慈容法師說:「梵唄是從心靈深處發出的聲音,因之佛教徒將之視為一種修行,同時也作為一種弘法的方式,一般流行音樂總給人悲歡離合、喜悅跳躍等不同的感情思緒,而梵唄最大的不同,是因為經過了內心的醞釀,使人聽聞之後,原有的感覺消失,只剩下深深的靜謐,給予人空曠開闊的感受,體悟一種綿延無限的境界。」

流傳兩千年的梵唄,一代代在出家人之間口授心傳,少數傳下來的譜不精確,只是大約幫助記憶。現在讚頌團所表演的曲目,大部分是法師唱出來,寫譜,再編曲配樂,加上伴奏。所以從對古老梵唄的整理、流傳、系統化的貢獻來說,應屬佛光山拔得頭籌。

(4)用音樂普度眾生

「佛歌入雲霄,法音驚迷夢」,二五○○年前,釋迦牟尼就用音樂傳教,感動了遠近許多野蠻的人皈依佛教。佛樂能夠使人走入善境,在寧靜、清新、淡雅、自然的音符中,感悟到佛法的精要與人生自性圓滿的心靈意蘊,其實就是普度眾生的法門。

一九五三年,大師駐錫宜蘭弘法,在那個保守刻板的社會,為了接引青年學佛,以音樂作為橋梁,成立「宜蘭念佛會佛教青年歌詠隊」之後,佛光山辦的許多活動都穿插佛教歌曲,以音樂動人心弦的攝受力,來傳遞佛教的慈悲智慧,也走出了以音聲弘法的寬廣道路。這些成功經驗證明,佛教音樂、歌曲的傳播,不分國界、民族、年齡、男女,都可以有所感動。

因此除了透過梵唄讚頌團,將傳統的佛教音樂保存下來,大師更期望開創符合時代精神的佛教音樂、歌曲,以豐沛創新的活力,重振佛教年輕的朝氣。例如,〈弘法者之歌〉、〈三寶頌〉等都是他親自作詞。最令他難忘的,是有一次應邀到新營高中主持佛學講座,當汽車飛馳在高速公路上時,偶然間,心中靈光乍現,讚頌三寶的詞全都湧現在腦海裡,立即請同車的慈惠法師記錄下來,那就是現在海內外佛光山典禮集會時,大家經常唱的〈三寶頌〉。

其它如:〈西方〉、〈祈求〉、〈鐘聲〉、〈甘露歌〉、〈菩提樹〉、〈偉大的佛陀〉、〈快皈投佛陀座下〉、〈佛教青年的歌聲〉、〈佛光山之歌〉、〈信心門之歌〉、〈佛教驅邪總動員〉、〈佛化婚禮祝福歌〉等,也都是他利用零碎時間醞釀思惟,一氣呵成寫出來的。

二○○三年,為紀念大師來台弘法五十週年,身為五十年前宜蘭佛教青年歌詠隊成員之一的慈惠法師,發起舉辦「人間音緣──星雲大師佛教歌曲發表會」。整理大師多年來所作的智慧、慈悲、淨化人心的詩詞偈語作為歌詞,邀請全球喜愛音樂的人士來譜曲。

短短三個月期間,收到來自美國、加拿大、阿根廷、巴西、澳洲、香港、日本、新加坡、菲律賓、馬來西亞、台灣等十幾個國家地區,共千餘名作曲家以法語、葡語、英語、日語、粵語、客家語、台語、華語等各種語言,創作三千多首作品參賽。曲風涵蓋民歌、輕搖滾、R&B、抒情等。再從中選出八十首入圍的歌曲,並由全球各地組團來台,分別在台北國父紀念館、高雄文化中心、台南藝術中心表演了十場,一時轟動海內外。

誠如大師在二○○四年「人間音緣」決賽中致辭所說:「佛光山世界五大洲別院在實踐人間佛教『走出去』的同時,也帶動社會經濟的發展,人間音緣活動將各地愛好音樂的人士帶回台灣,參與音樂創作比賽。音樂與宗教一樣無國界,佛教音樂對於倡導世界和平、促進種族融和,都發揮了重要作用。」

歷年來「人間音緣」的得獎作品已經出版流通,受到青少年喜愛,也讓佛教以平易可親的面貌,浸透人心。

二○○五年八月,第三屆「人間音緣」在台北國父紀念館揭開序幕,共有二十四個國家的參賽者,包括來自菲律賓的天主教青年、來自澳洲的天主教修女。無論是拉達克的印度傳統曲調;韓國歌者的美聲唱法;令人血脈躍動的非洲原始大鼓;或是時下年輕人最流行的‭ ‬R&B;精緻整齊的日本三味線⋯⋯都用音聲表達了人間佛教的真摯情感。歷時三小時的演出,熱烈掌聲不斷。主辦單位別出心裁,特別邀請一九五三年宜蘭念佛會佛教青年歌詠隊的成員,再度站上舞台,高唱〈弘法者之歌〉,連大師與慈惠法師、慈容法師也上台一起引吭高歌。五十年時空交錯,讓人身歷其境半世紀流光歲月。

人間音緣之所以受歡迎,因為具備了以下幾項特色──

*1國際性、大眾化

*2好學易記,朗朗傳唱

*3人人可以參與

佛光大學藝術研究所所長林谷芳指出,台灣諸大佛教道場中,佛光山有最強的文化屬性,其文化作為更常成為外界觀察人間佛教發展的指標,而在林林總總的切入中,「人間音緣──星雲大師佛教歌曲發表會」,極有可能成為未來人間佛教藝術「以小成大」的範例。

3.覺有情

(1)星雲大師墨寶展

二○○五年四月,馬來西亞主要華文大報以每天一至二整版的大篇幅,報導了在馬來西亞國家畫廊,舉行「覺有情──星雲大師墨跡世界巡迴展」的消息。

在這個回教國家,一般佛教團體根本爭取不到展出機會,也從來沒有邀展過華人的作品。大師以佛教僧人的身分登堂入室已屬難能可貴,何況開幕當天馬來西亞數位部長、副部長親自蒞臨。

房屋及地方部部長黃家定致詞時推崇大師是人類重要的精神領袖,他的三大貢獻包括:

*1佛教生活化:創意多樣的弘法方式,給人們帶來啟示及教育。

*2佛教規範化:為一向組織鬆弛的佛教帶來決定性的改變。

*3佛教全球化:全世界佛光山別分院都成為人們熱愛的佛學中心。

大師書寫墨寶都是為了滿足有情眾生之願,書寫中無不希望獲得墨寶者能自我勉勵,心生歡喜。他說:「過去以言語說法與世人結緣,這次以墨跡與世人結緣。」故此展覽取名為「覺有情──星雲大師墨跡世界巡迴展」。

繼馬來西亞首展,展出檔期已經排到兩年之後,包括二○○五年洛杉磯西來大學、加州柏克萊大學佛學研究中心、佛立門文教中心;二○○六年湖南省博物館、澳洲昆士蘭演藝中心、南京博物館、上海圖書館、高雄市立美術館、台北國父紀念館、屏東文化中心、香港中央圖書館、香港大學、廣州博物館;二○○七年澳洲臥龍崗國家美術館、澳洲維多利亞美術館、新加坡美術館等地。

前故宮博物院院長秦孝儀談到大師的書法作品時說:「華夏高僧,以書法著於世者,唐有懷素,晚近則有弘一。懷素狂草,見其如如自在;弘一莊敬,尤見其一心向佛。星雲則坦坦蕩蕩,不矜不肆,語語見佛性,筆筆自圓融,正不止覺一切有情,無邊勝福,皆回向普願,自迷入悟也。」

大師卻謙稱,他個人並不擅長書法,過去也沒什麼機會練習毛筆字。五十多年前,在宜蘭雷音寺成立念佛會,每次打佛七,為了在牆上貼六十張「禁語」以及和念佛相關的標語,只得提筆勉力為之;這是他開始寫毛筆字的因緣。就這樣幾十年下來,年年如此。後來陸續有信徒、弟子要他題字、贈語,他也儘量隨喜隨緣,滿足其所願。尤其在二十餘年前,為了感謝信徒熱心捐款作為西來大學建校、極樂寺重建等弘法事業基金,於是寫字送給護持者,此後,各地別分院紛紛成立,每到一處,索字者有增無減,更增加了他另一項功課。

一九九六年底,有一位信徒請他寫一副春聯,他從善如流寫了一張「平安吉祥」,後來弟子依此印行二十萬份分送給信眾,沒想到數日內便索取一空。往後,每到春節前,他都會虔誠的寫下一句新春賀詞贈與有緣人,如「千喜萬福」、「善緣好運」、「妙心吉祥」、「身心自在」、「共生吉祥」、「春來福到」等,藉此祝福大家法喜無邊,法財無量。

到現在,雲水世界各地,或等待授課、或演講結束、或飯前片刻、或跑香之餘,一得空檔,身邊的徒眾,就會為他備筆研墨,提醒他要還「筆墨債」。

(2)以翰墨為佛事

國立台灣大學藝術史研究所教授傅申評價:出生於二十世紀初、戰亂時期的大師,迥然不同於史上眾多善書高僧,因為他從年輕時就忙於學佛修行,接著是忙於弘法利生,所以他自己說:「哪有時間練字!」

因此,不像弘一法師在出家前就有機會練習書法:「居俗之日,嘗好臨寫碑帖,積久盈尺。」待弘一出家之後仍然樂此不疲,故曾自省曰:「夫耽樂書術,增長放逸,佛所深戒。」也就是說,如果只是為了喜歡寫字而寫字,對佛家來說,並不值得提倡。但是弘一發現了「以翰墨為佛事」的作用:「然研習之者能盡其美,以是書寫佛典,流傳於世,令諸眾生歡喜受持。自利利他,同趣佛道,非無益矣。」可見弘一法師的書寫佛典,原是由於他個人的興趣所好,而且他造詣很高,能盡其美,因此他的書法既能「令諸眾生歡喜受持」,又能使眾生「同趣佛道」!

在這一點上,大師書寫的動機就大為不同。首先,以大師推動「人間佛教」與「生活佛教」的性格,其生活與行程的緊湊,非弘一當年的出家生活所能想像,既沒有時間練字,而且自己也認為寫的字不好看。所以大師的寫字目的較之弘一法師更為純粹,他完全不是為了自己,相反的,大師純粹是為了要「給人歡喜」,才給信徒們寫字,同時,大師也了解,藉由他加持的文字,也能協助信徒們「同趣佛道」!

一九九四年農曆春節期間,佛光山台北道場為籌建佛光大學建校基金,舉辦了一系列的「佛光緣藝術精品義賣」,其中一場穿插義賣大師的書法。

兩萬、六萬、十萬,隨著大家情緒的高漲,叫價隨之攀升,跟爸爸一起來參加這場義賣盛會的王翊小弟弟,捏著手中僅有的一張百元鈔票,焦急的轉著小腦袋,追尋著四處響起仿若天價的競標聲音。

就在「二十萬元」呼出的同時,突然一道稚嫩的童音喊出「一百元」,剎那間,鼎沸的人聲靜了下來。

「二十萬我不賣了,一百元賣給這個小朋友。」他說。

王翊開懷的笑了,大眾的掌聲更響。

事後有人問大師:「您的字有的賣一百萬元,有的賣一百元,其中有什麼差別嗎?」

他回答:「一百萬元和一百元,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我只看見心意,而不見數目。」他又說:「我很敬重小人物。」這段話反映了他的心平等無差別。

大師以「大慈過人」的心胸,「以書法為佛事」,留下這些墨寶來助其擴大潛移默化的能量,使人觀其字即得佛法!因此每一幅大師的手跡墨寶,無疑是既令眾生歡喜又令佛法廣被的大師「分身」。是以,能得大師親筆墨寶的固然應珍之如同拱璧。

傅申認為,大師的信徒們,都渴望擁有大師親書的墨寶手跡,因為從他的墨寶中,大師既莊嚴又慈悲可親的相貌和精神,立即浮現在觀者的眼前,而且大師在書寫每件作品時,對選句的內容,都是「揣摩醞釀,然後小心下筆」,並且「多一分祝願」,因此令觀者感受到大師集一生的修為,對眾生盈盈的加持和諄諄的教誨,有一股強大而溫暖的力量,從其筆畫和文字中湧出,這是絕對無法從世間任何另一個人或任一件只以書藝擅長的墨跡作品中,所能感受得到的!

歷史上佛教對藝術的影響是廣泛而深刻的,在相互接受、流播、演變、消化的過程中,宣揚佛理、結合生活的藝術作品深入人心。星雲大師從人間佛教出發,以文學、美術、音樂、書法等藝術形式,廣開八萬四千法門,刷新社會耳目,為佛教添加了旺盛的趨進力,灌注了新穎、巨大的再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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