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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61 第二一章 有情有義,共生吉祥
美國前總統柯林頓於二○○五年二月訪問台灣,當記者問到關於未來世界的發展趨勢時,柯林頓毫不遲疑的指出,他將不會使用「全球化」這個形容詞,因為未來世界各國及人類的關係將是「相互依存」的。
幾天之後,當時新任行政院長謝長廷發表談話,無獨有偶的,亦提出「共生和解」作為他施政的指導理念。
這一年,星雲大師送給信徒大眾的新年展望及祝賀,正是「共生吉祥」四個字,由他親筆書寫的墨寶,以春聯的形式喜氣洋洋的張貼在千家萬戶的門楣窗楹之上。
在政治界,創造新口號、發動新議題既是慣例也是必須,然而口號有沒有實質內容,又能否具體落實,往往必須經過檢視與考驗。
興隆佛教,教內攜手
佛陀早已提出「四河入海,無復河名;四姓出家,同為釋氏」的主張。正因為佛教擁有「人我共尊」的平等特性、心物一體的平等主張,對於各個國家、種族、階級、性別、年齡的人們,也最能賦予尊重,平等對待。佛陀告訴我們,要設身處地為對方設想,假如我是他;或者他是我,才能自他平等。能平等對待,世界怎會不和平?
那麼佛教平等共存的教義經得起檢視與考驗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宗教史上,唯有佛教在流傳的過程中,未曾發生過彼此爭伐兼併、戰爭流血的紀錄,乃是隨著文化環境、社會條件逐漸演化,不同時代產生不同形貌。在中國,八宗同時興盛於隋唐,造就了燦爛多元的文明,而且各宗派之間始終包容並蓄,互相尊重,並不傾軋排斥。
到了近代,大乘八宗有的更興盛光大,有的卻已衰微;在南北傳、漢藏傳之間,也因地理、文化因素的差異而漸行漸遠,產生隔閡,削弱了佛教發展的整體力量。大師畢生夙願乃是為佛教走出一條現代化的康莊大道,而他深知「一把筷子勝於一支筷子」的道理,唯其團結,佛教才有力量。
多年來他在佛教教內推動團結攜手,迭現佳績。
團結顯密
一九八五年,由董樹藩先生等人發起組織「中華漢藏文化協會」,公推大師擔任理事長,隨即在中華體育館舉行「漢藏護國顯密大法會」,有漢藏二眾一萬多人參加,這一佛教史上的創舉,為顯密合作奠下穩固基石。
第二年再接再厲,在大師的籌備支持下,一項規模空前盛大的世界顯密佛學會議,假佛光山舉行,主題為「顯密融和與世界文化發展」。這次會議有十九個國家與地區,三百多人參加,包括由尼泊爾、印度來的喇嘛及學者,分別代表四大教派。大師道出首次舉辦世界性顯密佛學會議的用意:「佛教流傳至今,已不是某一地區的佛教,也不是某一教派的佛教。佛教的發展,應強調融和貫通,包括大小乘之間、南北傳之間、僧信之間、四眾之間、傳統與現代之間,當然顯密的融和貫通更是迫切。」
一九八九年,佛光山再度舉辦「世界顯密佛學會議」,提倡顯密融和、傳統與現代融和。
一九九八年四月,由西藏貢噶多傑(Kunga Dorje)仁波切及十二位德行兼備的仁波切,聯名贈予佛光山的佛牙舍利,在泰國上座部僧王頌德帕菩陀詹(Phrabuddha Chinavong)長老證明交接下,經西藏、尼泊爾、泰國,迎請至台灣供奉。
提倡禪淨雙修
身為禪門臨濟宗第四十八代傳人的大師不囿一格,早在一九五三年,即於宜蘭成立念佛會,推動念佛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淨土法門,首開念佛共修風氣之先;此後,除在本山成立「淨業林」,常態性舉行念佛法會,全球各道場每週六同步念佛共修,平均六萬人次參加。
至於禪修更是佛光山的強項,培養出了許多優秀的禪師。本山的禪堂可說是目前台灣最大、設備最好、規矩最嚴的禪修中心之一;在禪師的指導下,每天均有僧信四眾在此禪修。而各道場舉辦的七日禪、三日禪、一日禪,更為終年忙碌的現代人提供了靜坐修行的方便。
融和南北傳佛教
團結顯密、禪淨雙修之外,在結合南北傳佛教方面,大師多年來也是苦心孤詣,沒少下功夫。
一九八七年,「南北大師喜相會」於馬來西亞檳城舉行,北傳佛教由大師代表演說,南傳佛教則由達摩難陀法師代表。
一九八八年,在西來寺舉行為期一月的國際三壇大戒,有不少南傳佛教徒破天荒第一次到北傳寺院受戒。為打破佛教千餘年來南北傳的畛域之見,此次傳戒邀請了涵蓋南北傳佛教界的大高僧;受戒的兩百多位戒子,不分教派,有來自南傳的,以及藏傳系的,其規模之大,人數之眾,國籍之多,誠然為佛教史上僅見。
一個月戒期圓滿,戒子各歸來處,但已對不同教派的傳統、觀念、儀式、戒律、理論做了一次大溝通,使佛教更具涵容性與世界性。
一九九四年春天,大師應兄弟寺泰國法身寺之邀,參加金佛鑄澆大典及萬佛節平安燈法會。抵達泰國時鮮花鋪地,十萬人夾道歡迎,這是北傳和尚在南傳佛國從未受過的隆重禮遇。二○○五年,佛光山第七任住持心培和尚陞座典禮,八十八歲的泰國僧王特地撰寫祝賀詞,由依空法師代為宣讀。
為恢復南傳比丘尼教團,他突破種種困難,一九九八年在印度菩提伽耶傳授「國際三壇大戒」戒會,共有二十餘國、一百五十多位戒子參加,這是中國佛教首度在印度傳戒。
二○○二年,大師又親自前往寮國、緬甸、泰國、柬埔寨等中南半島國家,展開一個月的慈善弘法之旅,同時拜訪當地寺院僧侶,為南北傳佛教作進一步交流。此行並且捐贈數百輛輪椅給貧病百姓,豔陽烈日下,大師揮汗親自為雙足萎縮的殘疾人推輪椅,觀者莫不動容震顫。
各佛教團體共存共榮
一貫以來,大師認為,在共以佛陀為教主的大前提下,各宗派應情同手足,互相照顧,不起分別心,團結合作,才能發揮佛教的影響力,這是今日佛教發榮壯大的重要關鍵,「總之,佛陀只有一個!」
雖然有人批評台灣佛教界這幾年「山頭林立」,但他不把「山頭」當作貶義詞,寧願朝正面的方向演繹。大師認為,「山頭」多表示佛教興隆,足以適應各方不同的需要,好比中國四大菩薩的四大名山,有了五台,難道就容不下九華、峨嵋、普陀?又如同大學裡面有不同科系,也是很正常的。所有佛弟子均是佛教傳人,雖有宗派,但不應存門戶之見。
「至少我們佛光山沒有山頭主義。」他斬釘截鐵的宣示。
他每回主持皈依三寶典禮,總是開示信徒,皈依不是拜師父,而是皈依佛法僧三寶,成為正信佛弟子。大師強調,舉行皈依典禮,是替佛教增加信徒,而不是個人收徒弟。
大師比喻佛門不同團體,猶如五顏六色的花朵,若集合起來,就是繽紛錦簇的花束。「一間屋子有四個角落,一只寶鼎也有三支腳,我們同為發揚者,不是鬥爭者。」
不托空言,更加具體實踐──當年證嚴法師的靜思精舍籌建,他曾以新台幣十萬元結緣襄助;慈濟醫院破土典禮上,大師代表諸山長老致詞。二○○二年,大師至花蓮慈濟功德會訪問,證嚴法師親自接駕。
一九九五年,國際佛光會第四屆世界大會在澳洲雪梨舉行,會中印度代表僧伽先那法師與多位代表聯名提議,推薦大師為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但是大師婉拒了。事實上,兩年以前他們已有如此提議,當時大師回函,請他們共同推薦慈濟功德會的證嚴法師。
近年來重大災難頻傳,慈濟功德會的救災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紊,許多人曾不只一次親耳聽到大師向弟子說,要肯定讚美慈濟的表現,並且虛心向他們學習。
台灣九二一大地震中,除了一般災民受創,許多寺院全毀或半毀,包括埔里靈巖山寺等,陷入「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困境,基於同道的關懷,佛光山分別資助他們一百萬元、五十萬元、二十萬元不等,作為修復基金。
一個寒流侵襲的日子,高雄普賢寺內卻溫暖如春。落霞向晚,基隆市佛教協會四位長老比丘尼,遠道從台灣頭到台灣尾,趕來探望普賢寺住持滿益法師,看見他們互道思念,圍爐歡談,情義流露,可以想見滿益法師在基隆極樂寺住持任內必定是廣結善緣,與他們感應道交。
「前提是共同發展佛教,而非佛光山道場專美。」滿益法師重複師父的指示說。
友寺往來是佛光山這十幾年的發展重點,包括主動拜訪當地寺院,有道場落成,佛光山信徒義工前去打掃幫忙;法會人手不夠,來佛光山借人,也是稀鬆平常。例如,花蓮有一間寺廟,年年農曆七月有一場法會,總是與大師的生日撞期,十幾年來,每次要派人手都很困難,弟子不肯去,還要師父出面,苦口婆心勸他們:「去為別人服務,比留下來替我慶祝生日重要。」
「佛教的發展不是我星雲一個人有辦法,而是集體創作。」大師說。集體創作四個字看似簡單,真正做到卻不簡單,必須每天每個人每個地方都具體落實體現,而佛光山上下是真心誠意相信集體創作的力量。
包容民間信仰
對於民間信仰,大師的態度又是如何呢?
「正信比迷信好,迷信比不信好,不信又比邪信好。」他指出,信仰如同為學,雖然深淺層次不同,但只要是勸人為善,都不可磨滅其價值。「我記得童年時在家鄉江蘇揚州,幾十里路見不到一個警察,幾百里路沒有一個法院。人民之間有了糾紛,如何解決呢?通常當事人相偕到土地廟、城隍廟拜一拜,誰是誰非就一筆勾銷。這是因為老百姓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也願意在神明面前接受裁決。」
他回憶起同學煮雲法師有一次到南方澳布教,呼籲那裡的漁民要放棄媽祖信仰,轉而皈投佛教,卻引起當地居民的抗議。他們說:「這麼多年來,我們都說自己是佛教徒,但佛教卻沒有一個法師來為我們說法開示,都是媽祖在護佑著我們,現在你一來,憑什麼就要我們放棄對媽祖的信仰呢?」當他得知此事時,頓覺慚愧無比,身為佛弟子,沒有到各處去弘法布教,化導眾生,辜負了佛陀美好的教義。另一方面,他更深深感覺到,無論是哪一種信仰,都必須能幫助人們處理生活上的問題,才足以感召大家自動來歸。
大師絕不仗恃「正統」,自命清高;相反的,對於媽祖、土地、城隍等民間宗教都抱持尊重包容的立場,他主張佛教應該為媽祖、關公等定位,就如伽藍、韋馱、天龍八部、四大天王一樣,在佛教裡都有護法神的地位,也肯定他們端正人心的作用。不過,對於那些濫設神壇,騙財騙色、煽惑人心的神棍則不在包容之列,因為他們已屬於「邪信」的範圍了。
無私奉獻知識經驗
一九九三年開始,連續於台灣佛光山、加拿大溫哥華講堂、澳洲雪梨南天寺等地召開的「國際佛教僧伽研習會」,每次都有上百位來自世界五大洲、二十餘國的法師及在家居士參加。
由於寺院是大眾的慧命之家,僧伽是信徒依止的老師,每年舉行國際僧伽會議,為了傳播現代僧伽的理念,提升出家人的素質,「真理是每個人平等共有的,佛陀恨不得每一個人都早點開悟。」大師明白表示。
一九九八年開始,又每年舉辦一至二次的「台灣佛教寺院行政管理講習會」,以促進各寺院道場之間的交流與研討。不但在食宿上對來參加的友寺法師備加關照,並慷慨贈送書籍、僧服、僧鞋。大師親臨主持,把寺院經營管理的方法整理歸納為十八種,包括淨財來源、人才培育、組織制度等,一手不藏,和盤托出,完全公開。弟子慧得法師促狹的說:「連對我們自家徒眾都沒講得那麼清楚!」另一位弟子則開玩笑說師父竟然把全部的「武功祕笈」傳授給別人了。
佛光山四十年來累積了很多經驗知識,但「沒有本位主義,沒有知識產權的觀念,知識不能自私,應該和大家共享。我覺得這是一個同體共生的世界,必須你好、我好、大家一起好,才能共創幸福的社會。」大師如是說。因此,不管是哪一家佛學院找他教書,他都覺得學生是自己的,傾囊相授;任一友寺邀請他參加講習會,都是有教無類,行無量法施。
大師一生就是要佛教好,他曾說過:「近百年來,佛教之所以衰敗,就是因為派系之間妄自分別。」至於別人未必領情,或者懷疑他的動機,他說,佛光山委屈沒關係,只要佛教興隆。
致力國際佛教交流
大師屢屢表示:「在我出家六十年的歲月中,一再掛念的就是如何讓佛教普及在世界各地,以獲得信仰上的共識。」以上這一段話,證諸歷史,所言不虛。早在一九六三年,他已經與白聖法師等人組成「中華民國佛教訪問團」,至泰國、印度、馬來西亞、新加坡、菲律賓、日本、香港等地訪問,並由菲律賓總統馬嘉柏皋(Diosdado P. Uacapagal)、印度總理尼赫魯(Jawaharlal Nehru)、泰國國王蒲美蓬(Adulyadej Bhumibol)等接待。
後續在日本方面,一九六九年開始,與奈良大東寺、妙心寺、花園大學、曹洞宗永平寺、日本佛教青年會等往來密切。一九七四年出任「中日佛教關係促進會」會長,赴日訪問。近年來又多次舉辦中日佛教學術會議,邀請雙方學術界代表參加。
至於與韓國的交流,可溯自三十年前在漢城(今首爾)成立的「中韓佛教促進會」。一九八二年,又與韓國千年古寺通度寺(通度寺因供有佛陀真身舍利與袈裟,被稱為「佛寶寺」)結為兄弟寺。一九九○年,應韓國九龍寺之邀,參加佛像開光落成法會並登壇說法。一九九八年,擁有一二○○年歷史的韓國松廣寺傳統講院,與佛光山叢林學院締盟為兄弟院。二○○三年,佛光山與一千二百多年歷史的海印寺(海印寺因保存木刻版八萬大藏經,被稱為「法寶寺」)簽訂文化交流協議,將積極從事文化教育等交流。大師親自前往韓國主持結盟儀式,並在漢城佛光山舉行座談會。順天松廣寺住持菩成長老得知消息,不畏強烈颱風惡劣天候,特別搭了五個多小時火車到首爾與大師見面,一中一韓兩位長老,雖然語言不通,但相知相惜的歡喜之情,表露無遺。
二○○四年年底,包括海印寺住持世敏長老在內的一行二十多人至佛光山拜訪,在交談中,韓國法師對於佛光山如何發展龐大組織、經濟上如何維持等問題饒有興趣,踴躍發問,大師也一一回應。結論是佛光山的所有經驗和方法,都願意奉獻給海印寺,博得該寺諸位法師的熱烈掌聲。
這些年,在留學韓國的依恩法師奔走下,到佛光山或其他別分院參訪的韓國佛教團體,不下數十個。依恩法師觀察到,原本韓國佛教界自恃歷史悠久,姿態甚高,沒想到來了佛光山,眼見硬體建築雄偉莊嚴,各項人間化、現代化的事業更蓬勃興隆,眾口一同,由衷讚歎說:「從佛光山看到了佛教的未來。」
東南亞方面,大師與馬來西亞淵源頗深,德高望重的數位佛教領袖均是故友,彼此了解尊重,道情法愛,不因時空距離阻隔。一九九六年,國際佛光會理事會假馬來西亞召開,大師在檳城只能短暫停留六小時,妙香林廣餘長老倒屣相迎,還不忘拜訪三慧講堂的竺摩長老。竺摩長老對大師的敬重,大師對竺摩長老的關懷,溢於言表。
同年他在吉隆坡莎亞南體育場舉行弘法大會,身為回教徒的總理馬哈迪(Mahathir Mohamd)竟默默捐出了五萬馬幣作為贊助。兩年以後,馬哈迪會見大師。據說,這是他擔任總理十八年來,第一次接見外國宗教人士;另外,通常他會客不超過十五分鐘,這一次兩人竟然打破紀錄交談四十分鐘。
佛光山的國際交流強調平等、尊重、包容,受到佛教界普遍肯定。二○○○年,世界佛教徒友誼會第二十一屆大會在泰國曼谷舉行,國務院總理乃川(H. E. Chuan Leekpai)親自頒發「佛教最佳貢獻獎」給大師。
宗教間和諧之美
大師不僅提倡佛教內部融和,對於結合其他宗教共同促進世界和平,更是不遺餘力。
早在一九六五年,宜蘭念佛會就舉辦過佛教、天主教、基督教的宗教對談。佛光山初創,來自世界各國道明會的神父、修女八十多人,已經上過山請教佛法。
一九八九年,大師和天主教羅光總主教,應《聯合報》之邀,作過一場「跨越宇宙的心靈」精采對話,就宗教、哲學、生活、信仰等議題,廣泛交換意見。他們都認為宗教團體間應彼此包容,同中存異、異中求同。兩位慈悲智慧的長者,表現出大宗教家關懷時代、淨化人心的氣度,彼此尊重肯定,寫下一段佳話。之後,大師又應邀至輔仁大學演講「禪的妙用」,羅光主教更親自致歡迎詞。
心包太虛
何謂「心包太虛、量周沙界」?大師以下這段話可見精義,他認為,包括天主教、基督教、回教、佛教等世界各宗教,雖然名稱各異,信仰對象有別,但不管是天主、上帝、阿拉、佛陀,乃至地方性神祇,都是各種不同根基者的精神所依,都有著勸人為善、教化心靈的正面意涵。所以各宗教應以互尊互重的精神,平等看待各有的修持方法與制度,彼此融和,互相輝映,讓宗教成為全球性的化導力量。
「感謝主,祂的大能給我們在這裡施予博愛,給予需要的人。」當一些不知情的信徒參觀宜蘭「仁愛之家」,看到大門的牌匾上寫著這樣的文字時,不免驚訝的問:「怎麼會這樣呢?『仁愛之家』不是佛教辦的嗎?」
仁愛之家原名「蘭陽救濟院」因財務困難,交由大師來管理。當初接辦時,許多信徒建議他拆除這塊牌匾,他不僅斷然拒絕,而且向大家宣布,基督教肯將救濟院交給佛光山接管,怎麼可以如此回報?不但應該善理院務,更要好好保護這塊匾額,因為歷史的軌跡是不容更改的。多年來,仁愛之家對各種信仰的無依老人一視同仁,他們彼此也能相處融洽。
無獨有偶,倫敦佛光寺的建築,本來也是一所天主教神學院,創辦時在大門口所立的碑銘,至今依舊保持原狀。該寺舉行開光典禮時,鄰居教堂的神父特來道賀。大師每次到倫敦,都邀請這位神父所屬修道會的上級主教來參加活動,關係水乳交融。
一九九四年初,佛光山台北道場落成,接連四十九天舉辦一系列「生命的活水」演講,光啟社副社長丁松筠神父、信仰回教的石永貴先生等都欣然應邀主講,再一次顯現了宗教間和諧之美。
另外,在前社工會主任鍾榮吉召集下,大師曾與全國宗教界人士「素齋談禪」,賓客分別來自回教、理教、軒轅教、天帝教、一貫道、天主教、基督教、天理教、天道總教等,也描繪出國內宗教領袖濟濟一堂的感人畫面。
二○○四年,大師應邀擔任中華文化復興運動總會宗教委員會主任委員,於次年初假台北國父紀念館舉行「愛與和平音樂祈福大會」,在大師和副主委樞機主教單國璽等號召下,共有十一個宗教團體熱情響應,跨越國界與宗教,用「愛」與「和平」唱出為世界各國祈願、為南亞災民祈福的歌聲,以悲心願力祈禱災難平息、幸福降臨;現場的溫馨氣氛,讓全場觀眾動容不已。
席間大師並與天主教、一貫道、天理教、天帝教、天德教、基督教長老教會、軒轅教、道教、理教、回教等宗教領袖,共同念誦「愛與和平祈禱文」祈願祝禱。
人可以信兩種宗教
前教廷大使戴瑞明深刻感受到大師心胸寬宏開闊,毫無狹隘的宗教門戶之見:「每次帶領教廷訪客或其他外賓前往佛光山拜訪,均受到熱誠的招待。一九九五年在佛光山舉辦第一屆國際佛教與天主教交談會議,四天會期間,佛光山提供一間大廳,作為天主教人士每日祈禱及舉行彌撒祭典專用。這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在佛教寺院內有一座天主教的臨時教堂。也有神父修女參與僧尼的誦經和坐禪,真正達到了生活及心靈的交談。」
這次會議可謂一九九七年大師訪問梵蒂岡,會見故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的前奏曲。當兩位世界級宗教領袖雙手交握的那一刻,真可說是「世紀性」的停格。
二○○三年三月,天主教高雄教區在高雄縣杉林鄉真福山,舉行社福園區奠基典禮。有一位身穿杏黃袈裟、儀表軒昂的法師,出現在典禮現場,引起眾人的訝異。典禮中,他被安排在主席台上,與教廷代表及主教同為貴賓。致詞時,他向單國璽樞機主教及其他四位主教表示,願贊助新台幣五百萬元,分五年捐贈(其實他在簽到的時候,已經送了一個十萬元的紅包,總共五一○萬元)。這是天主教真福山園區收到的第一筆公開捐款,而捐款人竟是佛光山星雲大師。
單樞機主教事後專函表示感謝:「星雲大師雖然很忙,社福園區奠基前夕還在彰化弘法,但不忘打電話給我,告訴我翌日會準時到達。第二天大師果然言出必行,準時蒞臨。
「在世界許多地區有嚴重宗教衝突之際,佛教與天主教在台灣不但能和平相處,而且還能彼此尊重,相互合作,友誼深厚。兩大宗教雖然教義不盡相同,但藉著參訪、交流等活動,彼此學習修行心得,在教育、文化、慈善、救濟、醫療等方面,兩教已經開始走出合作的步伐。我常向人說,世界上的宗教人士如果都有星雲大師的胸懷,便不會有宗教衝突,更不會有宗教戰爭。」單主教說出由衷之言。
近年來,大師非常「勇敢」的倡導人可以信兩種宗教:「說穿了,拜神的人也都認為自己信佛教,忠於自己宗教的人,不必否定那些游走在宗教之間的人。等於一個人可以喜歡文學,也可以喜歡哲學。不必衝撞人家原來的宗教。我傾向把佛教當成哲學或一種人生觀來探討,不是每個人都必須見廟就拜。所謂方便有多門,歸元無二路,不要執著一時一次一點。何種形式不重要,不要妄加批評。」
不捨棄任何一個人
泰山不辭土壤,大海能納百川。大師以半生歲月,團結佛教各派,並融和其他宗教與社會資源,樹立了多元包容的典範。他像銀河系裡的恆星,一個永遠溫暖的發光體,圍繞他身邊的大小星座,都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運行軌道。
為什麼大師如同「吸鐵石」一樣,聚引社會各界的朋友,歡喜結緣在人間呢?因為在他心中,無論赫赫顯貴或市井小民,都是眾中一分子,也同樣重要,「我絕不捨棄任何一個人。」
吳伯雄是佛光山百萬信眾之中的標誌性人物,他能夠心甘情願稱大師一聲師父,並且真摯誠懇的護持,是感動於「情義無價」。「對於某些事情,我們師徒之間無論同不同意彼此的觀點,但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可以很愉快的分享交流。」
吳氏三代佛緣,因緣深、感情也深,吳伯雄謹守弟子本分,大師也不拘泥俗套,不擺師父架子,不在乎形式(例如用握手、合十、鞠躬等禮節代替跪拜),關係超越師徒,更傾向「方外之交」。
吳伯雄切身感覺到佛光山的可愛:人們都是善意對待,彬彬有禮,每個人的心都往善的方向,形成善的氣場。他說,在這個環境中,要比在政治圈快樂多了。
吳伯雄人生閱歷豐富,曾任總統府祕書長、內政部長,現為國民黨第一副主席,本身就是一位公認的魅力人物,在採訪中,他屢屢讚歎師父的魅力、德望和感染力無人能及,「像我這樣的人,找到一位師父要讓我服氣也不容易啊!」此話一出,豪爽開朗的笑聲充盈四方。
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副會長嚴寬祜,四十年前因流通佛教經典與大師結緣。慈祥儒雅的嚴老談起他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就是一九六三年九月十二日,那天大師協助宣揚影印《大正藏》蒞臨香港,推掉香港佛教界的公宴,卻去他家吃了一頓青菜豆腐的家常便飯,這是他畢生的榮幸。
「我由衷敬仰大師,雖然至今仍未舉行拜師儀式,但心中以大師為師尊,一師一道,終生依止而不悔。
「一九九三年五月旅次台北,突發心臟梗塞急病,進入國泰醫院緊急開刀,危在旦夕,蒙大師慈悲,通知佛光山各道場為我誦經祈福,令我轉危為安,脫離險境,同時縮短美洲行程,趕回台北慰問,使我感恩無涯,佛光山是我的家,是我終生的依止處。」
早就聽人家說大師「心中有人」,一次親眼目睹,大師的墨寶在馬來西亞國家畫廊展出,開幕儀式結束,大師正要搭車離開,大門口旁步出一位老者,誠敬的合十問候,似乎已經焦急等候多時。大師看到了他,立刻脫口而出老者的名字,並問候他:「好久不見啦,你好嗎?」老者當場銘感五內,淚如雨下。原來這是一位馬來西亞的老信徒,已經二十多年沒見面了。
日本信徒陳逸民可以說是一位「常隨眾」,問他為什麼每每願意放下自己的生意,天涯海角隨侍師父左右,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師父像一塊吸鐵石,又像糖『蜂蜜』,走到哪裡都吸引著我。我自知是一個很頑皮的人,別的法師度不了我,但師父的包容性很大,很會看人用人。我覺得他好像袖裡藏乾坤,大袖一揮,什麼樣的人都會被他收服。」
此言不假,佛光山信徒人群光譜非常廣,從基層的老菩薩、居士,到大學教授、知識分子、社會菁英、企業領袖,無所不包,甚至連黑道大哥都來聽聞佛法,歡喜與他親近,奇怪的是,只要一到了他面前,暴戾之氣全然收斂。也曾有人問過大師,為什麼要接觸這種人?是不是應該保持距離比較好?他出人意表的回答說:「我不度他誰度他?」
首創功德主會
就精神感情而言,大師的真誠關懷、智慧圓融,維繫了眾人的向心力;就實質制度而言,他提出「別讓阿彌陀佛替我們報恩」的創見,於一九八九年成立「功德主會」。他認為如同一般社會上的企業,合資者為股東,佛光山功德主會就是股東大會,然而,佛門不用「股東」的稱呼,因為那是一種金錢的結合,「功德主」卻是心意的結合。沒有功德主,就沒有今天的佛光山;沒有佛光山,就沒有今天的世界佛教,所以佛光山的功德主就像佛光,有了功德主,才能佛光普照。
該會成立後,凡是功德主的婚喪喜慶、探病慰問、祈福消災等,都有人協助關心。另外,功德主會每兩年舉辦一次,向與會者報告佛光山過去兩年的成績及未來計畫,讓信徒了解功德款的用處去向。每次功德主會開會致詞,大師開場白都是:「各位『頭家』你們好。」總能引起會心莞薾。
有一年,農曆七月舉行供僧法會,莊嚴隆重。大師用了一個非常巧妙的方式來詮釋供僧的意義。他說,功德主猶如老闆,僧眾如同職員,替各位老闆服務。一般公司行號年終有尾牙,寺廟裡則一年一度舉行供僧,就是老闆請職員吃飯的意思,「不過今天謝謝您們,沒有拿雞頭對著我們。」
政界善緣滿天下
大師待人沒有分別心,在他眼中每一位眾生都是有緣人。
在政界,他不介入黨派;對政治人物,藍綠陣營一視同仁。也許某些人起初接近他是別有所圖,但時日一久,自見人心,倒也結識了不少相知相契的朋友。政界友人包括吳伯雄、王金平、鍾榮吉、潘維剛、丁守中、黃昭順、沈智慧,及高雄市前後任市長吳敦義、謝長廷等。前總統府資政邱創煥父母親過世時,大師親率上百位法師超度誦經,並送到墓地。游錫堃任宜蘭縣長的時候,對大師執禮甚恭,大師心臟病住院期間幾度前去探視。
至於佛光山所在的高雄縣,老縣長余陳月瑛經常就地方事務上山請益,甚至曾說大師是他的「縣政顧問」,現任縣長楊秋興對他的尊重更不在話下。二○○二年,時任高雄市長的謝長廷上山參拜佛指舍利,與大師長談數小時。後來他也不否認,「共生和解」這個施政理念,就是當時受到大師的啟發。
二○○四年總統大選鏖戰,雙方勢均力敵之際,兩組候選人陳水扁、呂秀蓮、連戰、宋楚瑜等前腳後腳上佛光山。大師體諒雙方若不經意撞見會產生尷尬,事先安排妥當,王不見王。
面對政要們的來訪,一概真心誠意,不卑不亢,「我和政治人物沒有利益的往來,只有觀念的交流。」
而他的徒弟中什麼黨派、什麼政治形態都有,他也很尊重個人的選擇。
企業界情誼深厚
雖然在「學佛二十難」中有一項「富貴學道難」,與大師情誼深厚的國內外知名大企業家卻不少。例如:日月光企業(這個公司名稱還是大師幫忙取的)創辦人張姚宏影女士,是籌建美國西來寺主要護持者之一,早年並大力資助佛光山年輕法師出國留學;近十餘年來,舉凡人間衛視、《人間福報》、佛光大學、佛陀紀念館等重大事業,每一項都有人稱「張媽媽」的發心功德。
台塑董事長王永慶曾拜訪大師,兩人單獨晤談了三個小時,王董事長沒有提一句台塑,大師沒有提一句佛光山,那麼他們談了什麼呢?他們談的是長庚醫院計劃建立眼角膜移植庫。其他如廣達電子董事長林百里、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及夫人張淑芬,都是台北道場的信徒,大師卻從不向他們化緣。
鮮少人知道,佛光山各地的建築,只要有用油漆的地方,都是永記造漆張添永、張雲罔雀居士發心供應的。妙就妙在他們和大師一年難得碰面一次,多年來就這樣心照不宣的維持道誼。
幾位已經往生的企業大老,如蔡萬霖、王惕吾、余紀忠、辜振甫的佛事,雖然很多人出面爭取,最終也都是由佛光山承擔。為什麼?因為佛光山正派低調,不會拿這種事大加吹擂,藉以增加自己的榮耀。
有人說,全世界最有水準的義工在佛光山,很多都是公司的老闆、老闆夫人、經理、主任,在家裡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但到了佛門來,本著修福、結緣、功德、歡喜的心態,為道場的莊嚴而打掃,為來訪的信徒奉茶、行堂,據說各項義工工作十分搶手,還要排隊呢!
隨處結祥雲
和大師接觸過的人幾乎都有同感,不經意一句話、一個舉動,都讓人感到非常溫馨。對於這種細膩體貼、設身處地的胸懷,圓神出版社社長簡志忠有過親身經驗。那是一九九三年,他第一次在普門寺見到大師:「記得那次是和總編輯曹又方小姐一起,和大師約在普門寺見面,我們抵達的時候,已中午十二點多了,我知道寺院一般十一點就用午餐,為避免麻煩,就騙大師說已經吃飽了,不料大師見到我們就說,我還沒吃中飯,你們陪我吃好嗎?在餐桌上,大師為我們一一安排,上完菜才說,你們慢慢吃,其實我已經吃飽了,我先到客廳等你們。當時感覺很溫暖,深刻體會到一位長者的風範與氣度。」
一九九五年為大師動心臟手術的榮總心臟外科醫師張燕則回憶:「在動手術之前,只知道大師是宗教領袖,對他的言行略有了解,但心中總有不少疑惑,一般人經歷手術的巨大痛苦折磨,都會顯出本來面目。在術前術後的照顧中,卻意外發現大師的定力、規矩及智慧前所未見,確實是表裡如一的。手術後,大師總是戲稱我是他最『知心』的人,手術前,我當他是普通人而劃下那一刀,兩年後才發現自己才是真正的普通人。
「自從接觸星雲大師以後,最大的收穫是心態的轉變,尤其一句『人要給人利用,才表示自己有用,若人家不用我,怎算是有用的人?』所以,幫人動手術拔除病苦,是慈悲心的實踐,而非只是一項工作。」
《講義雜誌》社長林獻章說:「每次和師父見面,他不是講佛光山如何如何,都是說《講義雜誌》還可以怎樣做會更好。我心想,天啊,你有多少徒弟,我只是眾徒弟之一,讓我覺得非常受到重視。但絕對不是只有我有這種感覺,每個人都感到師父對自己的愛與關心,真了不起。一般宗教,要嘛向你傳教,要嘛向你募款,大師完全不一樣,捐錢給他還常常被拒絕呢!」
「我覺得會用人家的錢是次等,懂得用人是中等,會識對方的才是上等,更高層次是用這個人的義。」大師一語中的。
在這個高喊開放、自由、民主的時代,其實充滿了強權欺壓弱勢、中心矮化邊緣、富有凌劫貧困的現實,星雲大師「共生吉祥」的宏觀思考,打破地域、宗教、派別,乃至身分地位、男女僧俗的界限,猶如閃耀的一柱華光,普照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