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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91 第二二章 人間行者
要了解半世紀以來的佛教發展,不能不了解佛光山;要了解佛光山的發展,不能不了解星雲大師。
綜觀其八十歲的人生,有靜態的生活,有動態的生活;有獨處的生活,有群體的生活;有前面的世界,有後面的世界;有入世的世界,有出世的世界。
大師是一位將佛教事業發揚光大的高僧,也是一位貫通世學與佛學的思想家,更是一位二六時中體驗實踐「佛光禪」的生活藝術家。
聞人如聞香,品人如品茶,親近大師,前味厚甘,回味綿綿;層次豐富,歷久彌新。
人生三百歲
不同於古時候面壁九年,乃至小鳥在肩上築巢的禪師;或是出口苦空無常,行止言語晦澀陰暗的出家人,大師讓人望之儼然,即之也溫。
經常有信徒對他表示關心,問候師父「祝您長命百歲」,他笑著說,長命百歲不夠!對方一臉驚訝的問:「那您要活多久?」他回答:「人生三百歲。」
此話怎講?
「二十歲那年從佛學院畢業出來以後,將自己奉獻給佛教,奉獻給社會,一生沒有放過年假,也沒有寒暑假,沒有週末休息。從早到晚沒有休息,不但要講經弘法,教育徒眾,接待訪客,在走路的時候、下課的空檔,還要構思文稿,甚至火車上、汽車上、飛機上都在精進的閱稿。今年八十歲,等於已經工作了六十年,如果以一天做五個人的工作來計算,六十乘以五,不就是三百歲了嗎?」
幾番有幸在大師的法堂裡做第一手觀察,他身邊總是聚集著一群徒眾,七嘴八舌的報告討論事情,他不但得瞻前顧後,還必須左右逢源,唯恐忽略了哪一個人。同時眼觀文件、耳聽報告、口回指示,一心多用,有條不紊。有時大家為公事僵持不下,又得居中斡旋調處,幾個小時下來,口乾舌燥,筋疲力盡。
出了法堂,有人拿著一張表格報告,希望能得大師指點一二。他按耐性子,在路上辦公,偏偏這時候半路殺出程咬金,遇上了信徒遊客,又是對他合掌禮拜,又是要求合影留念,明明短短五分鐘的路程,竟然走上半個小時。
他經常分秒必爭。開山期間,經常一聽到弟子通報客人來訪,馬上踏過崎嶇不平的山路,從工地快步走到客堂,如此一天數回,往往汗流浹背,衣服來不及換,只好任它濕了又乾,乾了又濕。他利用走路的時間,腦海裡事先對每個地方、每個時段、每個單元、每個過程和環節都有一番通盤的計畫,到了見面的時候,多方揣摩來者心理,順應他們的需要,期使大家都能有賓至如歸、滿載法喜的感受。
大忙中有大序
許多人勸他,您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多多休息,何必那麼忙?
大師說:「忙,像一把鋒利的慧劍,能斷妄想的葛藤;忙,是點石成金的手指,能化腐朽為神奇;忙,是營養調劑的補品,使人生充滿生機。」
事忙人不忙,人忙心不忙。人來來往往,事匆匆倏倏,但他的心是安定清靜的,大忙中有大序。
澳洲中天寺中華學校校長陳秋琴對於大師的「人忙心不忙」,佩服得五體投地。記得中天寺興建之前,有一次他們幾個信徒代表,拿著工程圖回山請教大師。談話中間,一位法師遞上來一張紙條,大師看完紙條,從容和緩的說:「等一下有香港來的訪客要來和我見面。」接著繼續前面的話題。
陳師姐回想當時自己已經坐不住了,開始浮想聯翩:「是否應該起身告辭?如果不告辭,客人來了座位怎麼安排?站起來讓座會不會亂?」此時,師父對於工程圖做了指示,閒閒問道:「開山寮的花園是平和尚親手設計的,你們看過沒有,我帶你們出去走走。」逛了沒幾分鐘,香港客人到了,師父說:「我陪客人講講話,你們不要走,看看花,留下來一起用晚餐。」「想想好笑,自己真是白操心了,原來他早已成竹在胸,時間算得奇準。我們既欣賞了花園,悠哉不拘謹,他又可以安心和客人講話。如此圓融有條不紊,在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永遠忘不了。」
另外有一件事令人印象至深。某日過堂之後,一群徒眾跟隨師父跑香(散步),經過一段樓梯,眾人下了樓梯之後,師父回頭問,樓梯共有幾階啊?霎時,徒眾們被問傻了,面面相覷,啞口無言。轉述這段故事的弟子聯想到,師父每經過一根電線桿都可以念一聲佛號,領悟到這就是生活中修行之道。自此之後,每踏過佛光山的一級樓梯,他都有了全新的體驗。
因此什麼是人生真正的閒,是心境的悠閒,是心頭上超然物外的閒;若心中無所執著,不被生活所羈絆,不計較人我得失,就能安住於清閒的生活中。
大師曾在日記中吐露心聲:
白天講話、開示、會客、座談,在飛機上寫文章,在車子上回傳真⋯⋯似乎已成為慣例的行事,晚上獨處時常想,我總不覺得自己偉大,卻因為信徒的擁戴、大眾的護持、社會的肯定,反而有高處不勝寒的慨嘆。這麼多年來,心中想的都是為佛教、為大眾,但現在這一切因緣都已具足,反而覺得自己更空曠了,現在的感覺猶如陶淵明〈歸去來辭〉中「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返」。我好想靜靜的修行讀書。每次出國,在沒有人認識的街道行走,沒有突然來的訪問,沒有要求拍照的困擾,實在是一件很稱心的事,有時候我會嚮往那種「一爐香、三杯茗、萬卷書,何需塵寰外再求仙求佛」的境界。不過這是一種自私的想法,就像母親說的:「有那麼多人需要你,我怎敢獨占?你不是我的兒子,你是大家的。」
某天,他躺在床上,腦海中忽然興起一些念頭,隨手記下,或許代表他的人生渴望:
半間屋,六尺床,雖不寬敞,卻也平坦。
棉做團,布做被,日間可坐,夜間可睡。
椅一張,桌一個,稿紙堆滿,經書滿櫥。
不求全,不貪滿,得失不計,問心無愧。
閒便去,忙便來,地球村人,佛光自在。
歲月是加分,不是減分
忙,既成了生活常態,善用時間,懂得管理時間的竅門,就顯得益發重要。
大師是一位時間管理的高手。
記得小時候無意中在附近學校的課本上念到「短衣短褲上學校,從不遲到一分鐘」,一個平淡的句子,養成他對時間的珍惜,並且準時守時,奉行終生。
他善於事前規劃,並且懂得巧妙利用瑣碎時間。想當年在叢林參學,紀律嚴明,不亞於軍隊,早上盥洗穿衣只有三分鐘,他總是前一晚就想好衣服脫下怎麼擺好;被單怎麼折;盥洗用品怎麼放,一早跳下床,按部就班操練,不慌不忙,因此排班上殿總能站在前三名。排班的時候還可以打腹稿、可以念佛號。在受戒的戒期中,訓練自己返回寮房的途中,邊走邊脫鞋襪,以便早點打坐休息。
直到八十歲高齡,儘管一天下來,忙舟車、忙會客、忙演講、忙度眾⋯⋯往往到半夜或凌晨才就寢,可是如果明早安排了行程,只要臨睡前告訴自己幾點起來,時間到了自然就會睜開眼睛。任何活動、任何集會,他總是準時開場,也準時結束,好像心中有一只鬧鐘,時間到了嘹亮響起。一位信徒開玩笑說,那只鐘還是「寶島買的,準啊!」
他說,我與人有約,一定把誤差的時間計算在行程中,為什麼?因為我的信用比時間還寶貴,不能藉口忙,時間不夠,讓對方久等。常常他已經好整以暇坐在車上,反而是隨行弟子掉三落四,拖拖拉拉,大師有一次半開玩笑半教訓的說:「我就這樣等了一生!」
最不可思議的是,錄電視節目,每集不論是五分鐘、八分鐘,總是一個主題起承轉合講完,前後相差不到十五秒,而且從不NG。錄好的帶子一氣呵成,事後不用剪接就可以播出,讓工作人員為之折服。
珍惜寶貴的光陰就是珍惜生命,浪費時間就是殺生。
大師的名言:「忙的人時間最多。」「會運用時間的人,他的時間是心靈的時間,因為能夠縱心自由,達古通今,生命展現了泱泱宇宙的全體大用。反過來說,不會運用時間的人,他的時間只是鐘錶刻度的時間,生命渾渾噩噩而渺小有限。」
孔子說:「誨人不倦,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也!」認真生活的人,時間會站在他那一邊,歲月是加分而不是減分。
生活中的修行三昧
了解人本來就很難,要了解大師這樣一位國際級的當代高僧更是難上加難。雖然有許多師友同道談論過他、許多記者作家訪問過他,如今他已走過八十載春去冬來,無論學問智慧、經驗閱歷,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世人更希望看到他的本來面目。
那麼下面就來看看大師生活中的「修行三昧」。
1.飲食
數十年來,他常為了接引信徒,從早忙到晚,耽誤了用餐時間,熱飯泡冰水,冷飯澆熱茶,都可以將就一餐。有時剛要舉箸,客人就來見面,只得端起碗,管它裝的是滾湯還是熱麵,唏哩呼嚕一併倒進口裡,顧不得燙破舌頭,遑論是否填飽肚皮了。
前任侍者覺念法師說:師父吃東西很簡單,只要兩道菜,一碟滷豆腐,一碟醬瓜,一碗麵或茶泡飯,就可以打發一餐。
經常張羅師父飲食的覺具法師指出,師父對「吃」很不著意,「他看到我忙進忙出,溫言慰解,不用那麼忙,一次多煮一點,吃的時候冰箱拿出來熱一熱就好了。」他不挑食,吃的都是一般家常口味,給他吃什麼就吃什麼,不會提出要求。很多人說老人家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但他幾乎來者不拒。只是很少吃水果零食,也從來不吃維他命、補品。
或許是年輕時養成的習慣,他吃飯很快,五分鐘結束,其他時間都在夾菜給客人,請客人多用一些。他動一樣菜一定會吃完,不會吃一口覺得不好吃而浪費。吃麻醬麵時,除了把每一根麵條都吃下去,吃完還用熱水把醬汁沖一沖喝下去,用意是不用麻煩再煮湯,還可以節省洗潔精。
當徒眾很用心為他準備某樣菜,即使不甚好吃,他也會稱讚十分可口,哪知道,大家以為他喜歡這樣菜,走到哪裡都有這樣菜,但他寧願一直忍下去,也不說出真正的好惡。覺具法師說了一個故事:「聽說他喜歡吃麵(因為吃麵不必配菜,很方便),一連去好幾個地方都是給他吃麵,有一天他回來說我想要吃飯,我就猜到大家都給他吃麵,最慘的是,都是一樣的番茄麵。」
曾經擔任過侍者的徒孫道悟在師父七十歲前生日寫來一封信:「當侍者就要照顧三餐,但我不會煮菜,不是太鹹,就是太淡,稀飯也常常燒焦,可是師公您擔心師父們會怪我,總把它吃光,還直誇好吃!有時候趕時間,菜還沒有煮好,你就說用茶泡飯是人間最好的美食。有一次跟隨師公到印度朝聖,一路上我總是最後一個上車,師公就特別留意我遲上車的原因,原來是信徒送師公的醬瓜、素菜瓶瓶罐罐,每次整理都要花一段時間。後來只要集合時間一到,師公就假裝上廁所,或到處走走逛逛,看我上車,師公才上車。從台灣帶了一個電鍋,在路上插頭卻壞了,師公生病吃不下,有人建議煮稀飯,卻沒辦法煮,不少人怪我粗心大意,師公就替我解圍說,煮稀飯做什麼,我最不喜歡吃稀飯。」
2.衣著
大師打小離開父母親人,不但自己會補衣服,也會縫製衣服,身上經常穿著補過的衣服、鞋襪。由於惜物如護己身,因此他使用的東西都特別長壽,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俯視腳下,一雙羅漢鞋一穿就是五年,雖說布面縫了又縫,鞋底補了又補,始終捨不得丟棄。信徒供養的長衫袈裟,不下數十件,他都先後轉送他人,看看眼前替換的那幾件,皆有破損補綴的痕跡,數十年來伴著他四處弘法,功不可沒。侍者常問,該訂製幾件新的了吧?「撫拭衣襟,都訴說著往事,別有一番情趣,我怎忍棄舊換新呢?」他總是這樣回答。
3.行住坐臥
他曾說過自己平生有個特點:一坐不起,一住不動。不論越洋飛機上,高速公路車子上,他都能恬靜入眠;無論到哪裡,都是「回家」,到美國就說「回美國」;到巴黎就說「回巴黎」;到澳洲就說「回澳洲」;到了佛光山自然是「回佛光山」。這種「出家無家處處家」的隨緣放曠自在逍遙,不是在家人能夠體會的。
有時大師順道走訪別分院,快要到達了,身旁的人問,要不要打個電話通知住持、當家?他說:「我不是那種大人物,何必弄得大家手忙腳亂來歡迎,我更喜歡自然而然的回到家裡的感覺。」
不可置信,佛光山那麼大,他曾在走廊上隔出一間六坪大斗室,一晃眼就住了十幾年,直到第二代住持心平和尚為孝敬他而蓋的「開山寮」落成,才有自己的住處。數年之後,為了地盡其用,他又把開山寮奉獻出來,建起供徒眾、功德主開會進修的傳燈樓。
弘法雲遊,他適應力很強,卻不習慣軒屋高床。有一年去韓國演講,為了表達對他的尊重,韓國的大和尚特別準備五星級飯店總統套房給他下榻,聽說住一夜耗資新台幣數萬元。然而他看到內部裝潢富麗堂皇,捨不得用,整夜不倒單(佛門修行的一種,不躺下睡覺),坐在沙發椅上,直到天亮。
他記得五十歲生日那年,有一名在家信徒特地致贈一張價值不菲的席夢思床,無奈從小睡慣了木板床,但又不忍直言,讓信徒難過,只好將床當作裝飾品,睡在地板上達十年之久。
有一次,應邀到溫哥華弘法,承蒙信徒好意,特意商借一位張姓居士的別墅,其中配置考究的浴室,內有新式開關、長毛地毯,還有美侖美奐的浴簾、浴池,他因為不會使用這些繁複的裝備,只得忍耐到行程結束,回到佛光山再痛快的洗澡。
「我雖然怕別人對我批評、歧視,更怕別人對我恭敬,最怕應酬吃飯宴會,怕被別人請客,令我很不習慣。最怕到公共場合亮相,每當信徒大庭廣眾之下對我跪下禮拜,我都感到渾身不自在,我覺得信徒恭敬的是三寶,而不是我。我喜歡弘法結緣,但害怕鋪張招搖,每次看到信徒列隊、獻花、拉布條,我就覺得承受不起。這些送往迎來,招搖惹眼,都是繁文縟節。」
「我怕坐寶座椅,所以在佛光山從來沒有一張寶座椅,但是現在到了別分院,每次有法會、會議,不得不坐在中間的寶座椅,我都感覺到非常無奈。我害怕照相、簽名,但是為了給人歡喜,只有勉強自己。」
坐車時,不喜歡浪費一個座位,坐滿了才會開車。他一生最喜歡「載卡多」,因為既節省汽油,又可以在車上開會。
愛打籃球的大師
大師非常熱愛運動,籃球是他最喜歡的項目,可說伴隨少年到白頭。
他曾經追憶在大陸叢林中就讀的歲月,老師封閉守舊,不允許學生打籃球,他為了打籃球煞費心思,DIY砍了兩棵樹做球架,用木板釘了一塊籃板,扛了二十捆樹枝去跟打鐵老闆換了一個籃球框,又選了細碎的石頭鋪成球場,甚且募集七月分三十多人的佛事嚫錢,合買了一顆籃球。每次打球,同學間都要相互把風,有一次打得太入神,被老師逮個正著,差點遭學校掃地出門。
一九六三年他隨團訪問菲律賓,經過菲國最大的籃球場,油然升起一個想法:「我覺得佛教在這個時代,如果想弘揚出去,應從多方面著手,像組織籃球隊似乎不失為宣揚佛法的一個方便之門。我們試看天主教的歸主籃球隊,打遍天下,名揚四海,為天主教增加了不少光榮與信徒,所以我希望將來佛教界也能組織籃球隊,藉此和各國聯誼,間接的也能夠方便傳播佛法。我們知道一處聽經法會,最多就算有五百人的聽眾,可是一場籃球賽卻能吸引兩、三萬觀眾,誰敢說其中沒有人對佛教因此另眼相看,或因此轉而信仰佛法呢?」
有了自己的道場之後,他最大心願就是建一座籃球場。
興建佛光山初期,在東山蓋了一座籃球場。大師曾說,他一生銘印在心中的,不是佛光的宏偉建設,而是這座籃球場。當時佛光山以學院為主,遊客不多,師徒過著單純而親熱的日子。每天下午三點下課以後是師徒籃球時間,全山的執事或同學,任何人只要有興趣都可以到籃球場,隨時加入,隨時退出。那段時間在徒眾心中留下美好的回憶,滿謙法師無限神往的說:「師父的球技好,又準又快,常常遠距離投球,空心應聲進網,看得大家佩服不已。師父打球的時候會關照全體,給大家機會,對於很少拿到球的弟子,會製造機會給他們,從球場上就可以看出師父的慈悲,關心大眾,不疏忽一人。」打完球之後席地而坐,師徒小參,隨機開示法要,許多人間佛教的理念都是在這時候塑型的。
直到一九九二年在浴室跌斷了腿,動完手術,醫生禁止他做激烈運動,他對籃球仍無法忘情。一次在佛光大學飯後跑香,看到偌大的籃球場空蕩蕩的,禁不住喃喃自語,頗為遺憾:「怎麼現在學生都不愛打球了呢?」回頭用眼神詢問身邊的徒眾,似乎在說:「如何,我們下場打籃球去吧!」
以籃球運動開示佛法
他鍾情籃球,除了可以強身健體,在籃球場上還可以學習到:
1.公平、公正、公開,前進、勇敢,爭取最快的一秒。
2.團隊的精神、團體的榮耀、團結合作。
3.光明磊落、肯認錯、服從裁判、慈悲、不可惡性犯規。
4.愛你的敵人,沒有另一隊就無法打球。
大師曾經開示:一個人修行、做學問,待人處事就像打籃球一樣,要能彼此配合,不單打獨鬥,講究團隊精神,搶到球要會掌握時機投球,犯規時也要舉手認錯。打球要有六度的精神──要將球傳給隊友,助傳對方上籃得分(布施);要遵守球場規則(持戒);球賽中狀況激烈,難免有碰撞或不愉快,一切要忍耐(忍辱);平時練球要勤勞,不能一暴十寒(精進);除了球技更要有智慧謀略,方能出奇制勝(般若)。
十年前,佛光會舉辦的「七誡運動」中,特別安排了佛光山男眾學部的出家人和明星籃球隊進行一場友誼賽。這場別開生面的籃球賽,消息登上報紙醒目版面,讓社會大眾對出家人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表現嘆為觀止。
普門中學則是在二○○四年七月成立籃球隊,邀請前韓國籃球國手李亨淑出任教練,隔年就報名參加高中籃球聯賽(HBL),和平均球齡五、六年的對手比賽,初試啼聲,表現可圈可點。二○○六年進而打入前八強,奪得第五名。
李教練感受良多:「除了嚴格訓練,佛門裡面的養分非常有幫助,一些調身、調心、調息的禪修活動,培養球員對心念的掌握,增加意志力、忍耐力,並且學會處理情緒,提高抗壓性。例如參加正式比賽之前一定會緊張,球員開始雙手雙腿發軟,這時候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讓他們背《心經》,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背,到第六遍,眼睛張開,可以感覺他們的心已經安定下來,屢試不爽。」
大師對這支球隊非常關心,也經常勉勵小球員們快快成長,成為第一支真正代表佛教的球隊。他希望把籃球運動推到全世界,與不同國家的人以球會友,走上世界舞台,進行國民外交。「這不只是台灣的球隊,在台灣稱霸,未來是一支國際性的球隊,為國家到世界上去揚名立萬。」
八萬細行
佛陀說:修行的人,心柔軟敏銳,時時保持正念的覺知。不論是動止語默,乃至開門關門、上床下床的舉措,內心要保持清淨光明,不被散亂之魔擾亂。一切諸佛,藉由生活中的八萬細行,嚴守他們不可思議的國土,他們觸及土地怕大地疼痛,說話談論怕驚擾萬物!成道覺悟不在背誦千偈,在於日用中,念念用心,不干擾別人。對於生活的細節,不敢輕視,因為他們了解到,燒茶煮水,搬柴挑石,都蘊含著悟道的因緣時機。
過去叢林的教育十分嚴厲,行進時眼睛要看前方七尺處,不可左顧右盼,不可仰視、低頭、跑步、急行;站要有站相,兩手低垂,操手當胸,要知道自己站的位置。坐下時,椅子只能坐一半,背脊自然挺直,肩膀要平,下巴要收縮。安眠時,要右脇吉祥臥。外出時,衣著要整齊,出房門一定要著長衫,出山門要穿海青,不可戴圍巾、帽子。如果威儀稍有差錯,言行些微不如法,就會遭到師長的棒打、怒喝。
受此嚴格薰陶,出家以來,大師經常檢討自己的舉手投足、風度儀表是否莊重慈悲;講經說法,思惟如何以事顯理,以理說事,時時揣摩音調的高低緩急,態度的祥和適中。他可以自豪的說,不曾散著褲管,身穿短衫外出;不曾穿著大袍跑步,不曾在咖啡廳與人聊天;不曾在傾盆大雨時手執雨傘;甚至地震搖撼時,落石崩於前,也都能鎮定念佛,不驚不懼。
三十多年前,他經常搭乘平快火車,南北兩地奔波講經,因為在佛門裡慣於抬頭挺胸,目不斜視,在八小時的車程裡,他直脊端坐,默念佛號,威儀具足。有一回感動了一名鄰座軍官,竟然跟著下車,要求皈依在三寶座下。
身為一千多人的師父,生活瑣事卻很少麻煩弟子。除了自己剃頭、自己洗衣服,每次浴畢還隨即清洗浴缸,以免汙垢積久難除,連出國住旅館也不例外。他有多年糖尿病,不能空腹,但體諒年輕的弟子,早上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只要前一天晚上幫他準備兩個麵包,醒來自己吃早餐,連打針都自己動手。
相對於他高頭大馬的身形,走路時竟不可思議的悄然無聲。話語平和莊重,從沒看過他氣急敗壞、情緒亢奮。日常舉止,至小至微的生活細節,他都十分注意。有一次上車之後,弟子關車門「碰」的好大聲,他馬上指出這樣不好,需要改善。另一次在本栖寺,看到路上有個水窪,一個人大剌剌踩過,弄得沿路都是漬漬水跡。他立刻進行機會教育,告訴大家:「你們看,走路就和做事一樣,不要拖泥帶水。」
滿觀法師在《靈山不如歸》一書中有篇文章〈動人心弦的身教〉,如實記錄了徒弟對他的觀察。時值二○○三年六月,年近八十歲的大師,準時坐在齋堂和全山大眾一起過堂,他以無言身教,彰顯並重申傳統的佛門規矩:
「板聲響起,如同往常,大眾排好班魚貫進入齋堂。遠遠的看見師父一人端坐在西單第一排第一個座位,和我們一樣穿著黑色海青,咖啡色七衣,年近八十歲的師父挺直的端坐著。所有人都被震懾住了。為了提醒全山僧眾貫徹過堂用餐的制度,師父領先表率,以身作則,可謂用心良苦。
「師父吃飯一向速戰速決,第一天,定和尚看見師父用完餐,就告知維那(法會中帶領唱頌的法師)結齋,所以那一餐應該有不少人是在匆促中把飯菜塞進肚子。細心的師父發現了,而有所指示吧!往後幾天結齋的時間已和平常差不多。有一次,我坐的位子在師父後面不遠,當我端起湯碗,準備喝湯時,忍不住眼睛斜斜瞄過去,師父已用完餐,正靜靜定定的等候著大眾。
打籃球一直是大師年輕時最愛的運動之一。大師說,運動可以訓練一個人如何做人,佛法的六度也在其中。
「總是第一個來到雲居樓齋堂的師父,以身教告訴弟子們,聞板聲即起,絕不拖拉;與大眾一起唱供養咒、結齋偈的師父,以身教告訴弟子們,五堂功課不缺,鐘板齊全,始稱叢林,大眾莫壞了規矩;用完餐,拄著拐杖,步履沉穩,莊嚴的、緩緩的和大眾一起出齋堂的師父,以身教告訴弟子們,他亦是眾中之一,獨木不成林,僧眾須和合啊!
「身著黑色海青、咖啡色七衣的師父,於過堂,以無言、以肅穆、以崇高、以溫煦,為弟子們上了一堂永誌難忘的課。」
大人者,不失赤子之心
許多人都說,大師有著彌勒佛的相貌,觀世音菩薩的心腸;性格柔軟敦厚,大肚能容天下事,如太陽一般暖融融,讓人脫掉堅硬冷漠的外衣,赤裸裸交出一顆真心。
由於他的細膩周到,是公認的最佳「知客」。帶人參觀一定先查看燈是否開了,路上是否有障礙物擋道。開會之前先檢查桌椅座位安排,冷氣開了沒;茶水夠不夠,讓每個人都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永平法師佩服師父時時刻刻不忘結緣,例如看到義工師兄師姐,一定會講一些關懷鼓勵的話。一群人出門,他沿路上總是要反反復復問:某某上車了沒?某某吃飯了嗎?深怕有人跟丟了、餓著了。
二○○五年春節期間,他坐著電動車到後山巡視花藝展,遊客看見他又笑又喊,興奮歡呼,他善體人意,吩咐駕駛開慢一點,給人和他親近的機會。他邊和遊客揮手致意,邊招呼他們:「等一下留下來用餐哦!」
某年參加佛學院學生的結業旅行,環島參訪各別分院,他捨專車不坐,反而和同學們一起搭乘大巴士,從第一車輪流坐到第四車,為的是和大家都有談話的機會,好讓師生們皆大歡喜。
滿義法師有過一次難忘的驚喜:為了出國,拿出身分證去辦護照,師父從身分證上發現第二天是滿義的生日,特別從永和學舍的滴水坊帶回來一碗麵和一串念珠,為滿義慶生。師父經常不著意的隨緣成就美事,所謂「現前一段西來意」。
《星雲日記》中提到,他還曾親自去四海豆漿店買來豆漿,到台北道場十二樓的大餐廳,請台北道場、佛光會、佛光大學、佛光緣美術館、佛光出版社、《普門雜誌》等單位的工作人員共同享用。
大師四處奔忙,常常回到佛光山已過午夜十二點,每次這麼晚回山,勞煩守門的老伯為他開門,心中覺得過意不去,總是帶一些點心麵包送給老伯。看到老伯高興安慰的神情,他也跟著歡喜。
每次出國訪問,他總不忘記沿途購買禮物,一回到山上,就立刻聚集寺眾,與大家分享旅途種種經歷趣聞,然後舉行摸彩抽獎,讓大家人手一樣小紀念品。雖然說這些都不是昂貴之物,但透過輕鬆的聯誼場面,希望大家都能歡喜和合。
有一年去泰國弘法,看到當地有些少數民族繞著佛塔(圓形)擺地攤賣紀念品,他順時針每一家都去結緣。沒想到小販食髓知味,大師前腳剛走,他們後腳又跑到另一邊去排隊,他看在眼裡,也不說破,照樣一家家光顧。直買到他們沒有東西賣了,一家乾脆結緣一百美金。「我並不覺得他們討厭,升斗小民不就是為賺一點錢嗎?不隱藏扭捏,反而顯得真實可愛。」
我們眾中之一
身為舉世推崇的大和尚,向前可以引領大眾,退後又與大眾那麼親近,威儀中帶著「古錐」,隨機展現童心童趣,甚至小小的淘氣。
覺念法師印象特別深刻,那年舉行「慈悲愛心人」活動,由於活動在戶外,主辦單位發給大家一頂遮陽帽。當司儀介紹大師上台致詞,看到他手上也拿了一頂白色遮陽帽,先是揮著帽子向大家問候,接著也把帽子戴起來。大眾似乎愣了幾秒鐘:出家人怎麼能戴帽子呢?隨即響起如雷掌聲與歡呼,因為這表示師父是眾中的一個,和我們是沒有分別的。
在馬來西亞八萬人弘法大會那次,座無虛席,他進場的時候發現許多人奮力引頸仍舊看不到他,面露焦灼失望的神情,忽然很機智的舉起拐杖來向大家致意,有了這個目標指引,師父駱黃色的偉岸身影映入眼簾,大眾感動得熱淚盈眶。
還有一個大師「腦筋急轉彎」的故事。二○○四年底,有弟子從日本帶回來一隻會說話的玩具貓頭鷹(內有錄音晶片,錄音進去之後可以再播放出來),當時大家只是覺得好玩,師父也不過輕描淡寫的說,這樣大家以後就不敢講不好聽的話了。沒想到大師很快把這個 idea 運用在二○○五年(生肖雞年)的花藝奇石大展上,建議都監院做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金雞,會使用數種語言向大家祝賀新年快樂。台北市長馬英九上佛光山,一見驚為「天雞」,特別情商大金雞北上「出差」,使台北燈會大添異彩。
星雲大師與小動物
大師從小就喜歡小動物,多年來在佛光山寮房的窗台上,常有一群鴿子來索食,因為總可以享受到穀米、清水的招待。有時他出門講經雲遊,幾天不回來,也會多預備一些,或請人定時添加。
山上佛學院裡養了一些流浪狗,其中一隻叫「小俊」,每次大師上課都趴在地上安靜的豎耳聆聽,正所謂「狗子也有佛性」。看到大師遠遠走來,馬上站起來搖尾歡迎。幾年後,「小俊」老了,動作日漸遲緩,有一天,大師和學生站在走廊講話,瞧見「小俊」正抖抖索索的準備站起來,他立刻輕手輕腳轉進辦公室,為的是不打擾牠午休,更體恤其年老行動不便。
另外,曾有人抱了一隻剛滿月的流浪狗上山,大師為牠取名「來發」。六、七年中間「來發」的家,就是他的寮房門口,他每次去上課、會客,狗兒都在外面守候。一天,「來發」突然失蹤,大師難掩悵然。幾個月之後,有人聽說他丟失了一隻狗,又抱了另一隻小狗上山。說也奇怪,這隻小狗長大後,無論毛色、性格、動作⋯⋯都和「來發」一模一樣,大家便叫牠「來發二世」。大師同樣也對牠悉心照顧,直到狗兒老死為止。
每年夏天台灣南部多颱風,颱風過後,他住的開山寮必然會多出一、兩位客人──被颱風颳落的松鼠小寶寶,大師按照順序幫牠們取名「滿地一號」、「滿地二號」。為了幫牠們保暖救命,不但二十四小時用電燈照著牠們,每隔幾小時還要餵奶一次。其中有一隻似乎腿受了傷,奄奄一息,他將消炎藥的膠囊撥開,拿少許藥粉和在水裡,口中邊念佛號,邊撬開松鼠的小嘴灌進去。第二天小傢伙奇蹟似的康復,因為已經記不起來是第幾隻,只好叫牠「滿地N號」。經過悉心照料,幾個月後,小東西被放生回歸原野。但是牠每天早上都會回來探頭探腦,戀戀不捨。有一天,「滿地N號」帶來了另一隻美麗的松鼠,對著救命恩人歡快跳躍,想必是牠找到知心伴侶,特別報喜來了!
還有一年,大師趁著在澳洲弘法空檔,到雪梨海邊餵海鷗。當一群人將土司麵包撕成一片片,撒向天空,海鷗蜂擁而至,在麵包還沒落地前,就已經被牠們靈敏的攔截。一條麵包很快就分完了,海鷗好像還是很飢餓,他心中過意不去,回程在路邊小店買了十幾袋麵包,老闆狐疑的問道:「是不是辦大型聚會?要不要順便買一些奶油、果醬啊?」
第二天,曙光乍露,他和弟子帶著麵包,去赴一場慈悲的約會。海鷗聞風而來,老實不客氣的爭食,只有一隻身型瘦小的海鷗,每次都搶不到,為了讓牠也有得吃,大師刻意對準牠的嘴丟,乃至跟隨牠的飛行路線,從海岸這一頭跑到另一頭,想盡各種辦法,總算讓牠吃到幾口麵包。
回台灣後,聽在澳洲的徒眾說,位在高地上的南天寺一向沒有海鷗蹤跡,幾天來卻有一隻瘦小的海鷗老是高踞在佛堂窗口上。
大師在世界各地弘法之餘,喜歡親近大自然,湖邊的游魚、澳洲黃金海岸的鸚鵡、加拿大的雁群、威尼斯的鴿子、澳洲的袋鼠,都成了他的好朋友。
鬼門關數度來回
大師雖然已年屆八十,但為了給已度的眾生增長善根,給未度的眾生結下得度的因緣,生死早已相忘。往往為了給人歡喜,只有勞累自己,半夜回寮,和衣而眠,一覺醒來,不知天南地北。弟子們不忍,勸他休息,並且調侃他「出門一條龍,回家一條蟲」。
自年少開始,他對色身就不曾耿耿於懷。十歲左右,對日抗戰期間,砲火猛烈轟炸,一度睡在死人堆裡。十六、七歲身染膿瘡、瘧疾,鬼門關前晃一回。二十三歲,被疑為匪諜,差點被綁縛上法場槍斃。二十八歲那年,差點遭到鋸腿。五十歲左右,X光片顯示胸背上有陰影,可能是癌症,醫生宣告說沒幾天好活了(多年後忽然想到,有一次颱風把佛光山上的大樹吹倒了,他站在欄杆上去扶大樹,碰的一聲跌倒了,背撞到大石頭,造成胸背瘀血)。
六十歲以前,幾乎與醫藥絕緣;六十歲以後,平均每年都要進醫院一次;七十歲以後,甚至每個月都要向醫院報到。即使如此,他不曾在憂愁被苦中度日如年,患得患失,顛倒夢想,反而感謝因此了解了更多醫療知識,結交了醫界朋友,甚至不忘幽自己一默,來化解徒眾、信徒對他的健康的掛礙。他在二○○三年給護法大眾的一封信中寫道:
回首過去這一年中,在鶯飛草長的三月,我因突發性「膽囊炎」而住進台北榮民總醫院急診室治療,割除膽囊,從此我已是「無膽」之人,雖然生命去日無多,但在這個複雜的人間,還是「膽小」、「謹慎為好」。
言下舉重若輕,其實已經與死神拔河數回。
一九九四年八月,是他第一次前往南非弘法,主持皈依典禮、講演、開示、會客、家庭普照,上機下機,比平常更忙碌。一天夜裡,大師感覺心臟突然絞痛了幾次,才要睡著,馬上就痛醒了,只好起來走路,就這樣走走睡睡,睡睡走走,折騰了一夜。回台後,立即請榮總江志桓醫師做心導管手術檢查,證實心臟三條冠狀主動脈已經嚴重阻塞,必須立即開刀治療。
這時,他想到在歐美的行程已經排定,尤其是歐洲,很多佛光會期待著他去成立,於是冒險飛行往返幾十小時。這樣一來,又拖了快半年。
過年期間,身體發出危險信號,真的感覺到連說話也費力了,再不接受治療,性命堪憂!
然而,在菲律賓舉行的佛光會世界總會第六次理事會議,四月即將召開,根據醫師的忠告,開刀後得調養半年,這次會議他曾經應諾了出席,一刀下去,恐怕不能兌現了。咬咬牙,他還是飛了一趟菲律賓。
一九九五年,他終於住進榮總,因冠狀動脈阻塞,動了心臟繞道疏通手術,剖膛開心,生死一線,身上留下長長的縫線疤痕,像是萬里長城在胸口綿延爬行。
出院後,他親手寫了一篇〈榮總開心記〉,記錄了開心手術前後的情況:
七點正,在慈莊、慧龍等十多人的目送下,護理人員把我送進了手術房。我很想告訴大家:「不要擔心,我會凱旋歸來的!」但是一道門已經把我和他們分隔開了,這是個外太空一樣的世界。一個陌生的新世界!
榮總有史以來第一次,為我這樣一位和尚作開心手術。
聽說姜必寧副院長曾經很抱歉的告訴張燕醫師說:「真對不起,讓你承受這麼大的壓力──讓你為大師開刀。」
「能為大師開刀,是我最大的福報!這還得感謝我平日持誦〈大悲咒〉的感應呢!
「面對主刀的那一刻,我只好把大師想成平常人,才下得了刀,否則,真的會緊張得不知所措的!
「我是全世界唯一『觸摸』過大師心臟的人!我為大師『開心』──治好心臟的毛病,大師也為我『開心』──打開心結,治好心靈的毛病。我的孩子長大了,我很希望他們能有這樣的福報可以出家,成為全人類心靈的醫生,而不只是生理的醫生。」
以上都是張燕醫師的話。
還有一段大師與麻醉醫師陳瑞祥的對話:
「大師,您怕死嗎?」年輕的陳醫師突然問了大師一句。
「死倒不怕,怕痛!」大師回答:「一個人健康的時候,行如風、坐如鐘、臥如弓,說起話來威儀安詳有序。一旦倒了下來、病了,尤其是痛了,難免要叫出來,甚至哭出來,唉,這時候連個狗熊都不如了!」
「大師,請別這樣說,健康的人固然有健康的尊嚴,但是對於生病的人來說,哭、叫、喊痛⋯⋯這些都是病人的尊嚴!」
啊,太美了!陳醫師這一套對於病者的詮釋,可以讓生病的人,痛得「心安理得」,而不光是勸一個疼痛難忍的病人說:「要忍耐啦!」
認清自然定律
心臟血管繞道手術之後,醫生千叮嚀萬囑咐,不可長途飛行;到了一個新地方,一定要休息一星期;每天睡眠至少八小時⋯⋯然而,歷任侍者異口同聲:「他和我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手術後十年來,他長途飛行不下數十次,早上到達晚上離開也是家常便飯,每天的睡眠大約不超過五小時。
一九九八年經過兩次輕微中風之後,又做了血管阻塞疏通手術。也曾一年之內,八次進出美洲、澳洲、台灣的各大醫院,做色身血管的整健,他衷心感謝醫護人員:「幫助我這『老牛破車』般的身體,如暗夜中的風燈,還能勉強的在發光。」
明知自然定律不可逆轉,認清生死並不畏懼,談到個人身體健康,他僅僅隻字片語帶過:「人是一個,命是一條,心是一點。
「現在我吃飯不過半碗,也從未有吃零食的習慣;看書不戴眼鏡,字跡已模糊不清;走路拄杖慢行,也只能五百步左右。深感歲月難以復還,色身又豈能長久?儘管如此,我從未忘記『人生三百歲』的承諾,總希望在人生的旅途中,能遍栽花果樹木,庇蔭過往行人。
「我拜佛學佛,但我不希望成佛作祖;我布施行善,但我不想上升天堂;我念佛行持,但我不欲往生蓮邦。我志不在了生脫死,我志只在多培養一些佛道資糧。我只願生生世世在人間,作一個具有平常心的和尚而已。」
生命的長度有限,廣度及深度卻可以無限。
星雲大師,一個永遠新鮮的靈魂。心如明星,行如流雲,穿越時空、形體的限制,將生命能量發揮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