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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58 從大師的行誼看他的成就

慈容/佛光山長老

我的師父星雲大師的《百年佛緣》即將要出版了!此時此刻,所有的弟子都希望搭著他歷史的便船,表示一點意見,在漫漫的長河中,欣賞岸邊的風光。

大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在弟子們的心目中,他巍巍乎,猶如高山;浩浩乎,如同大海,實在難以再用其他言語來形容他的崇高偉大。就是現在,我也只有藉著略說他的行誼一、二,以期能窺全貌了。

第一、他什麼都不要

在我跟隨大師學佛、出家的六十多年歲月裡,我見證了他為人處世一個重要的信念,那就是──什麼都不要。例如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事業,他拱手就讓給人家去主持了。像電視台辦成了,他就交給社會的專業人士去經營;《人間福報》辦成了,他就交由專業團隊去辦理;大學辦成了,他只管找到好校長,其他校務一概不過問。可以說,今日大師之所以能夠成就那麼多的事業,就是他凡事不據為己有、什麼都不要的理念所造就的。

回憶過往,在和大師的閒談中,聽他講說過年輕時的為人行事。當他即將離開焦山佛學院的時候,曾經把所有的物品都分贈給了同寮的道友,自己只帶了些許乘坐火車的車票錢,便孑然一身回到祖庭宜興大覺寺禮祖了。

相繼地,在大師二十三歲來到台灣前,恰是他在南京華藏寺擔任住持的時候;臨行之際,他將所有的東西通通交給了智勇法師等幾個職事,自己也僅帶了一張身分證,就孤單一身地來到台灣。

大師常說「以無為有」,我始終認為,正是因為他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據為己有,所以能成其大、成其多。

第二、他要給人接受

大師從小就建立了「給人接受」的觀念,想到要讓父母、親族乃至於認識他的人都能接受他,所以他不能不正直、勤勞、禮貌、和平、慈悲愛物。就是出家後,他走起路來,也一定是行如風;坐下來,一定是坐如鐘;睡下來,一定是臥如弓;站,一定是立如松。為何如此?倒也不是他非要討人歡喜不可,只是不要讓人看了心生討厭。因此,大師一生什麼都不要,但很重視自己的形象,不但講究行止的威儀,也重視做人的正派。

第三、他在大眾之中

 我所見到的大師,一生從來沒有所謂「個人」的時間,他一直都是生活在群眾中,從早到晚,隨處隨地,身邊總有一群僧信弟子跟隨,也就別說會有超過五分鐘讓人家不知道他行蹤的紀錄了。換而言之,他每一刻的生命都是為了別人的需要而活。

尤其大師從小在叢林裡長大,青少年時期睡「廣單」,早已習慣人來人往的生活,所以至今就連他的法堂也像是路口一般,不時都是徒眾滿座;正由於他這種不捨一人,活在眾中的生命態度,所以大眾歡喜親近他,也真不是沒有道理的了。

第四、他的無私無我

每到了常住「期頭期尾」人事調動的時候,大師總會告誡負責調派工作的傳燈會職事,要提攜後學擔任住持、當家;只要這個人無私無我、有供養心、接納大眾,就是最好的人選。

向來,佛教講究「眾緣和合」,所以舉凡道場的建立,大師都是勸勉徒眾要以「無我」的精神來主持建設;因為道場不是為一個人建的,是為佛祖、為大眾而建。當初佛陀紀念館所以能夠順利建成,也就是在大師這種無我而為人的理念下完成的。

大師的無私無我還表現在不私蓄金錢、不積聚財富上。他真是奉持了戒律裡的「不捉持金銀戒」,每每有善款進來了,自己都還沒有經手,立刻就又透過弟子轉交出去了。佛光山許許多多事業的發展,都曾經受益於他的這種響應。

尤值得一提的是,大師出生在窮苦的家庭裡,自幼沒有入學讀書的因緣,至今連一張小學的畢業證書都沒有,但是佛光山開山之後,他卻將徒弟一個一個地送到國外留學,從最早到日本,而後到美國,轉而又到英國、印度等地留學。雖然過去也有日本某大學發給大師入學證書,但是最終因為信徒的一句話:「師父!你去讀書,那我們怎麼辦?我們不就都成為學生的徒弟了?」所以大師寧可選擇放棄個人的理想,把因緣留給了別人。

也有教界人士語重心長地對大師說:「你讓徒弟去留學,將來他們都會比你更能幹啊!」大師對此則是輕描淡寫地回答:「本來就是希望他們有用啊!」事實上到了現在,國內外大學主動頒給大師的「榮譽博士」學位,就已經有十多個了。

可以說,大師無私無我的精神,為佛教也為社會樹立了良好典範。

第五、他的以退為進

若說大師做人處事全然都是容忍、退讓,那也不見得。每當佛教遭受譏謗、傷害時,為了護法衛教,他總是率先挺身而出,不為個人得失計較;甚至為了讓佛教能夠立足於公眾面前,他更是毫不怯弱地維護佛教的權益。可以說,這都是因為「無我」的關係,才能勇敢擔當。他的勇於承擔,就如同他所說的,他從小是從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還有什麼事比這更可怕的呢?

不過,大師的奮勇當先,完全是為了佛教的發展,他對於個人的名聞利養,則是一點都不企求。尤其大師具有「與世無爭」的性格,像過去他有意加入中國佛教會,為佛教服務,卻反而受到佛教會的抵制、刁難時,他選擇了相忍為教,以退為進。事實上,當時看似消極的容忍,從另一方面看來,則是積極的忍耐,如今大師在世界各地創建了兩百多所道場,在五大洲成立了三千多個佛光協會、分會,也就足以證明這一切了。

第六、他的改革創新

大師自小雖然接受叢林封閉、專制的教育,但是思想上卻從不守舊,他深深以為佛教要發展,在弘法方式上必須不斷求新求變。因此,在台灣弘法的六十多年裡,大師推動了許多的改革與創新。例如,他倡導「度生重於度死」,一改過去人死了才找出家人誦經的情況,進一步舉辦了成年禮、佛化婚禮、報恩法會等等,為生者祈福祝禱。另外,他主張重視現世的富樂,更甚於追求來世的往生極樂,故而推行「藥師法會」,希望人人都能把握今生培植福德的因緣。

甚至有感於過去的佛教只注重義理,不包容其他,使得佛法不能普及於社會,因此大師提倡「佛教與藝文結合」,成立了美術館、建設了淨土洞窟,乃至在講經開大座中安排表演節目等。

特別是在佛教的義理方面,大師在不違背佛意之下,又做了更進一步的詮釋。例如,他為了避免一般人誤解佛教的「空」義,主張「四大皆空」即是「四大皆有」;為了讓人們對生命的生生不息懷抱希望,而將「生老病死」新解為「老病死生」。

總說大師數十年來對佛教的改革創新,真是讓佛教走上了世界,邁向了社會,進入了家庭,深深地烙印在人們的心裡。

第七、他不為己設想

當年,大師為了辦學而來到蔓徑荒草、人跡罕至的「麻竹園」開創佛光山。幾經他的苦心擘劃,佛學院男眾、女眾校舍首先完工;相繼地,大師為了來山信徒食宿的方便,又興建了朝山會舘麻竹園;乃至於為能提供信眾一處禮佛修持的殿堂,再建設了大悲殿、大雄寶殿、禪堂、念佛堂。然而在這許多建築陸續完成之際,徒眾們心所希望的,還是為大師興建一所法堂。只不過這個期望,幾年下來都被大師拒絕了,直到金、玉佛樓建設期間,心平和尚才促成了建立法堂的因緣。由此可見,大師的一生,總是把大眾的需要擺在優先位子,對於自己的事情也就不是那麼關心了。

第八、他願給人利用

一般人都怕給人家利用,但是大師認為,能夠給人家利用,才表示自己有價值。因此,像佛光山大悲殿落成不久,於台北教授禪修的南懷瑾居士帶領著學生來到本山打禪七,儘管當時本山的經濟條件尚稱拮据,但是大師還是樂於成事,幾天之中,主動提供一切吃住。甚至於日後為了幫助佛光山所在的大樹區農民推廣「玉荷包」荔枝,大師更指示擴大舉辦「國際水果節」,不但不收設攤費用,還鼓勵海內外信眾踴躍訂購,絲毫不計較開山之初當地居民對佛光山的強烈排擠。

尤其是,當「第二屆世界佛教論壇」史無前例地在無錫開幕、台北閉幕時,大師特別讓國際佛光會以包機的方式,載送所有與會人士來到台灣,並且給予一切招待,可謂亟盡地主之誼。另外,今年初高雄長庚醫院在佛陀紀念館舉辦的「活體肝臟移植高峰會」,大師更是不惜一切供應所需,最終讓來自世界各地頂尖的醫學教授歡喜而歸。可以說,無論是硬體的設施或是人員的協助,只要有益於社會和諧進步、佛教增上發展的,大師都願意讓大家多多利用。

第九、他因「給」而成就

過去監察院院長陳履安先生說:「大師的成就都是『給』出來的。」確實不錯,早年大師為了要在宜蘭念佛會辦理慈愛幼稚園,派遣了三個人(我、張小姐、林小姐)到台中師範大學接受幼教師資培訓。猶記得當時他一個月的單銀只不過是台幣兩百塊錢,但是自我們去培訓後,大師竟每個月都分別撥出每人五十塊錢給我們作為生活零用。

有信徒知道這件事之後,語帶抱怨地對大師說:「你盡是培養年輕人,那有什麼用啊?」當然,那時候寺院的淨財收入有限,大家眼底看到的都是錢,青年沒有工作不可能布施錢財,也就難怪信徒要因擔心而怪罪了。但是在大師的理想,為了佛教的發展,佛教要有自己的事業、佛教要有自己的人才,就不去在意這許多人的嚴詞厲色了。

再說一般人對於自己苦心開創的事業,都不會輕易交手,但是大師經常為了惜才,或者讓佛教事業有更大的發揮空間,總是毫不眷戀地就送給了別人辦理。像是幾十年前創辦的智光商工職業學校、四年前創辦的台東均一中小學,雖然建設都是耗費甚鉅,最後大師卻二話不說地,就交由有心教育的人士繼續經辦。

在大師的理想,所謂「捨得、捨得,有『捨』才能『得』」,綜觀他一手創立的佛教事業,經常都能走出困境,做出成績,應該就是「有捨有得」的最好證明了。

第十、他弘法多元化

大師弘揚的人間佛教,處處以人的需要為起點,因此,在時間上,他談古說今,旁及中外;在空間上,他從寺廟弘化到社會,從鄉間弘化到都會,從國內弘化到國外;在對象上,他從老人說到兒童,三根普被,不捨一人;在方式上,他從藝文到歌詠,從說唱到舞蹈,從電台到報紙,從救災恤貧到養老育幼,從監獄說法到大學宣講,從禪修、念佛而到禪淨密三修等等。

在佛經裡,佛陀說法經常運用神通、譬喻等種種方便,佛陀如此,而大師的弘法多元也可以說為現代佛教更添上了豐富的內容了。

《華嚴經》云:「若人欲識佛境界,當淨其意如虛空」,實在說,要真正認識大師,六十年也是不夠的;如同弟子們常常對大師說的:「師父!我們沒有辦法了解你。」誠哉斯言也!

・慈容法師,一九三六年生,台灣宜蘭人。曾獲外交部頒發「外交之友」勳章。歷任台北道場、澳洲南天寺及美國西來寺住持,佛光山都監院院長、教育院院長、慈善院院長。著有《我看美國人》、《佛教史上的改革創見大師》。現任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署理會長兼副總會長、中華總會署理會長、佛光山傳燈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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