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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76 讀《百年佛緣》,看「人間佛教」

滿義/佛光山開山寮書記

畢生以弘揚「人間佛教」為職志的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前年(二○一一)應國史館之邀,口述當代歷史,出版了一套名為《百年佛緣》的近代史書。

此書是星雲大師走過大時代的歷史回顧,此中時間長達一百年,空間橫跨五大洲,人間的世情百態包括時代的發展變遷與佛教走向人間的弘傳過程等。閱讀《百年佛緣》,不但可以一窺當代的時尚文化、風土民情,以及諸多歷史事件發生的始末,尤其書中述及的人物,包括宗教、藝術、文化、教育、政治、軍警、司法、經濟、企業、媒體、演藝、醫界、體育、學術等,古今中外各領域的人士多達四千多人(見「別冊.人名索引」),由此可見大師平時結緣之廣,以及見識與人生閱歷之豐富了。從書中各界人士與大師的互動,乃至他們個人的生平際遇與成就,在大時代裡交織出的人生百態與寰宇萬象,乃至大師對世出世間的人情世故與佛法義理的分析、看法,林林總總,可以說各種常識、知識之豐富,都非一般史書所能比擬。

由於《百年佛緣》內容豐富多元,加上這套書的文體與大師平時寫作的風格一樣,簡潔流暢,平易生動。大師透過口述,把一個世紀前後,在人間舞台上有過互動的許多人與事娓娓道來,內中除了有他個人經歷、見聞的史實與軼事,更有許多溫馨感人的小故事,以及充滿積極、正向的思想觀念,是一部知性、感性與理性合而為一的自傳體史書,可謂百年難得一見,因此出版後很快就被搶購一空。

今年(二○一三)佛光山宗委會重新出版大師的《百年佛緣》,從原有的五十九篇增加為一百一十篇。「增訂版」的《百年佛緣》內容更加充實有看頭,從中不但可以看出近百年來社會發展的軌跡,還可以了解人間佛教弘傳的進程與脈絡,尤其大師個人成長的時代背景與心路歷程,以及如何把人間佛教弘化到全球五大洲的心情感悟,書中歷歷可見。

說到「人間佛教」,不免讓人聯想到太虛大師倡導的「人生佛教」。過去一般人總把太虛大師奉為人間佛教的先驅,甚至就連被肯定為「實踐人間佛教第一人」的星雲大師,也對太虛大師革新佛教的精神表示欽敬。

然而眾所周知,當年太虛大師雖然感於佛教日漸衰微,矢志改革,但由於太虛大師沒有自創道場做為推動新佛教的據點,加上跟隨他的弟子,也就是核心的幹部不多,因此在「六成就」不具足的情況下,最後功敗垂成。

反觀星雲大師於一九四九年到台灣,雖然當時台灣佛教處於一片荒漠,但經過大師用一甲子以上的歲月,鋪天蓋地的展開「全方位」的弘化,到了今天,終於獲得了讓他感到欣慰的成果。如〈自序〉裡說:台灣佛教得以從取締拜拜,到改良拜拜;從新寺不准建、舊寺不准修,到自由修建;從戒嚴期間不准集眾講演弘法,到開放弘講;從寺院駐兵,到遷離還寺;從取締佛學院,到佛教大學林立;從限制僧尼出國參訪,到國內外自由行腳;從三更半夜調查寺院戶口,到現在不再聽聞此事……乃至在佛教人口結構上,從老年到青年,從香客到義工,從私塾讀書到碩博士生,從台灣不重視女眾到現在比丘尼撐持起佛教半邊天,主持佛教會、擔任住持、大學教授,負責編輯出版等……大師不但讓佛教活潑潑的走入人間,並且從傳統走向現代,從山林走向社會,從寺院走向會堂,從唯僧走向和信,從獨居走向大眾,從老年走向青年,從經懺走向事業,從行善走向傳教,從散漫走向制度,從遁世走向救世,從地區走向國際;他讓一向被批評為消極、落伍、迷信、散漫的佛教,一改而為人間化、生活化、制度化、社會化、國際化、年輕化、智識化、現代化的「人間佛教」,不僅成為廿一世紀佛教發展的主流,並且在無形中引領著人類前進的腳步。

探討大師成就的最大因素,一者大師弘揚人間佛教能確切把握「佛說的、人要的、淨化的、善美的」根本精神與重要原則,再者,大師具足人間佛教行者應有的「因緣觀、平等心、菩提願、般若智」,因此他能成功的把佛教推動、落實在人間。

此中就拿「因緣觀」來說,大師深懂因緣的重要,他曾說:「我一生弘化,從不強求,凡事只是隨順因緣、盡力而為罷了,從來不企求得到什麼;然而世間事只要有心,只要有願,必能待緣而成。」

大師深知世間萬法都是靠因緣合和而成就,因緣具足才能成事。尤其他看出佛經裡,佛陀每次說法,都必須具備六個條件,稱為「六成就」,也就是:信成就、聞成就、時成就、主成就、處成就、眾成就;因為有此「六成就」,所以講經的法會圓滿後,大眾都會「信受奉行,作禮而去」,這是佛經一個非常科學的記事。

因為大師懂得「眾緣和合」的重要,所以他能「無我」的隨緣弘化,因此在「六成就」具足下得以發展出今日的人間佛教,不但獲得普世肯定、認同,而且成為帶動時代進步發展的重要思想學說,這一點在《百年佛緣》裡處處都能見出端倪,並且獲得印證。

首先就以「信成就」來說,大師剛到台灣弘揚人間佛教之初,佛教界的同道並不認同,他們不但嗤之以鼻,認為人間佛教是星雲大師所自創,人間佛教是標新立異,是旁門左道,是庸俗、膚淺的佛教,因此都以不屑的態度在冷眼旁觀,不時的還要加以阻撓、打壓。

但是大師堅信,人間佛教是佛陀的本懷,佛陀出生在人間,出家、成道、弘化都在人間,佛陀對人所說的法,就是人間佛教;佛陀的教法本來就具足人間性,只是後世弟子在弘化方式與說法內容上產生了偏差,使得佛教失去人間性,所以大師弘揚人間佛教,就是為了重整如來一代時教,也就是為了回歸佛陀降誕人間「示教利喜」的本懷。

大師強調,人間佛教並不是他所自創,也不是某個個人或某個地區的佛教;追本溯源,人間佛教就是佛陀之教,是普世應該信奉的佛教,是佛陀專為人而說的教法,因此真正發表人間佛教宣言的,其實就是釋迦牟尼佛!

因為大師對佛陀、對人間佛教有著堅定不移的信仰,因此儘管初到台灣時,面對戒嚴時期白色恐怖的政治打壓,以及有蔣宋美齡為後台的耶穌教之排擠,當時台灣佛教幾乎沒有生存的空間,許多出家人因此屈就現實而易服還俗,或是改宗他教。但是大師卻堅此百忍,不因社會的各種威脅利誘而動搖。

所謂「利誘」,包括孫立人將軍曾想說服大師從軍,他保證十年內將讓大師升任少將,但是大師認為「把和尚做好」才是重要;乃至當時台北市政府人事室主任錢江潮教授,也要大師負責主編《自由青年雜誌》,但是大師仍然堅守出家人的崗位,他以「非佛不作」斷然拒絕,終而不致從僧團裡流失。(見「社緣篇」,〈孫立人與孫張清揚〉)

至於「威脅」,大師於一九四九年到台灣時,因為台灣剛經歷了二二八事件,整個時局動盪不安,這時國民黨又聽信謠傳,說共產黨派了許多出家人滲透到台灣來,因此下令大肆搜捕,大師因此遭受二十三天的牢獄之災。(見「僧信篇」, 〈大陸僧侶在台灣〉)

後來雖然幸經營救出獄,卻面臨掛單無著、三餐不繼的窘況,但是再大的艱難困苦,都動搖不了大師弘法利生的願心,他不但克服了生活的困頓,也突破了現實環境的各種阻礙,而從最初「外出需向派出所請假」、「集眾說法要和警察鬥智」的困境中,逐一展開各種弘法事業與活動,也一步一步走出他的弘化之路。(見「行佛篇」,〈和警察捉迷藏──我初期弘法的點滴〉)

當時大師看出,佛教要在社會上立足,首先要有利生的事業,如此才能讓社會看重;同時還要辦各種弘法活動,如此才有因緣讓社會大眾接觸佛教。於是他創辦了佛教第一所慈愛幼稚園,一時驚動社會;他先後成立國語補習班、文藝寫作班、青年團、兒童班、歌詠隊、文化服務處等,接引了一批優秀的青年學佛,後來更成為佛光山的核心幹部,此中包括心平、慈莊、慈惠、慈容、慈嘉法師等人,甚至中生代的依空、慧傳法師,也都是當年兒童班的學生,如今也都在佛光山身負要職。

因為大師深知,佛教要能利他,才能化世,因此不能只是閉門空談理論,要能走出去,要能弘揚,要能推動,如此才能讓社會大眾有機會「學佛、聞法」,繼而把佛法落實在人間生活裡,如此才能對人有益,這才是真正的人間佛教。

為此,大師著手展開各種弘化,舉凡著書立說、講經說法、設校辦學、興建道場、文化出版、施診醫療、養老育幼、共修傳戒、朝山活動、掃街環保、念佛共修、佛學會考、梵唄演唱、素齋談禪、軍中弘法、鄉村布教等,大師都不遺餘力的努力在推動。

大師曾如是說:「我自覺我一生不是只有研究佛學,我是研究佛教;佛教太龐雜,不光只是研究佛法,所以我不敢自承是佛教的義理大師。不過我雖然沒有時間一門深入,但我自覺自己稱得上是廣博多聞。因為我提倡『人間佛教』,我研究的是佛教,佛教是佛陀的教育法,既是教育,就必須透過各種方法、管道來弘揚佛法,而不能只是安居一處,深入研究佛學。」(見「行佛篇」,〈我推動人間佛教〉)

正因為大師不是只光研究「佛學」,而是研究「佛教」,所以能廣行弘化,因此能讓社會大眾得以接觸,並且真正認識「人間佛教」,繼而讓普世重視、接受人間佛教,這就是大師具足第二個條件──「聞成就」。

只是大師一向「但開風氣不為師」,他總是「功成不居」的把「光榮歸於佛陀、成就歸於大眾、利益歸於常住、功德歸於檀那」,所以今日人間佛教的成就,他一樣不曾居功,而是將此歸之於民主時代來臨的結果。他認為後來由於台灣社會慢慢步上民主化,政治人物為了爭取選票,不得不對佛教示好,因此給了佛教弘傳的空間。

但事實上,若要論起時代背景,真要探究「時間因緣」,應該說,大師生逢戰亂的大時代,他走過北伐,歷經中日之戰與國共之爭,不但受過牢獄之災,而且多次在槍口下遊走於生死邊緣。(見「行佛篇」,〈雲淡風輕的事件──從挫折中發展〉)

因為一生飽嘗戰爭的顛沛流離,以及大時代的苦難,讓他深刻感受到蒼生之苦,因此長養他悲愍眾生的慈悲心與弘法度眾的菩提心;他相信「佛法是苦難人生的慈航」,愈是苦難的時代,愈需要佛法的救度,所以愈要好好弘揚人間佛教。也就因為懷抱這分「不忍聖教衰,不忍眾生苦」的悲心弘願,因此他用半個世紀以上的歲月致力於人間佛教的弘揚,終於成就了今日高希均教授口中的「星雲奇蹟」。

我們縱觀歷史,愈是非常的時代,愈能造就非凡的偉人,此即所謂「時代創造英雄」。然而時代雖然能夠造就英雄,但其實真正的英雄,應該要能創造時代,否則同樣身處苦難的大時代,應該人人都是英雄才對,何以別人做不到的事,唯獨大師能?這就說明了「時成就」之外,「主成就」更是成事的重要因素。

大師曾經說過,人間佛教不能只是喊喊口號而已,也不只是引用一、二句經論就算;弘揚人間佛教真正需要的,是落實人間佛教的行者。

大師一生,一直把落實人間佛教當成是自己責無旁貸的使命,他認為人生最大的發心,就是利眾,不能只求自了!所以大師本身其實就是一位具足「悲智雙運、解行並重、事理圓融、真俗一如」的菩薩行者。在大師的理念裡,佛教所謂「修行」,並不是個人片面的解脫,而是全方位的弘法利生。

為了展開全面的弘法利生,也為了提升佛教的社會地位,大師多年來一直秉持「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慈善福利社會,以共修淨化人心」的四大宗旨,積極創辦各種佛教事業與舉辦各種弘法活動。

例如,在教育方面,他從「僧伽教育」到「信眾教育」,再到一般「社會教育」,不但有幼稚園、小學、初高中、大學、研究所,而且不只一、二所,光是佛學院就有十六所,正規的社會大學四所,以及多所社區大學等。

在文化方面,他從藏經的重編到佛書的出版,以及雜誌、報紙的發行,甚至成立電視台、美術館、圖書館,乃至舉辦各種學術會議、各種文化活動及佛學講座等。

社會福利方面,諸如養老育幼、撫孤恤貧、施診醫療,甚至喪葬超度等,可以說人的一生,包括生老病死,都有常態性的單位給予周全的照顧,並且針對世界性的重大災難,也隨時隨地提供「仁愛關懷」、「急難救災」等濟助。

此外,在活動共修方面,各種淨化人心的社會運動,乃至針對青年、兒童、老人、金剛、婦女等各種不同對象所舉辦的共修、社教、學術等活動,每天都在佛光山五大洲各別分院推動下,同步在全世界進行。

有人說:佛光山一日所作,一般道場一年都做不了。這句話一點也沒有誇張,不過更值得一提的是,大師在從事「利他」事業的同時,所展現的「無我」精神,才是他能成功推動人間佛教的關鍵所在。

大師個人的人生觀,一直都是「以無為有、以退為進、以眾為我、以教為命」。大師一生凡有所做,都是為了弘法,都是為了利眾,他的心中只有佛教,沒有個人。

例如大師最初的人生規劃是「以文弘法」,他並無意於建寺當住持,而是希望做個佛教的輿論家,透過文章來針砭時弊、改革佛教,同時針對一些對佛教不公的言論大發獅子吼,以此弘法護教。

但是大師生性務實,他深知寫文章雖然可以暢所欲言,為佛教發聲,但是如果只有批評建議,沒有實際建樹,還是無法達到興革之效。尤其他分析太虛大師當初的教理、教制、教產「三佛改革」所以失敗,主要是「六成就」不具足,其中尤以「眾成就」與「處成就」不具最是致命,因此儘管他無意當住持,但顧及現實需要,早在一九四八年南京華藏寺蔭雲法師請他擔任住持,他就基於革新佛教,必須要有根據地,總不能天天居無定所,站在馬路上空喊改革的口號,這是沒有用的。因此他與蔭雲法師商量,不用住持名義,而與智勇法師不計名分,兩人共治華藏寺。(見「僧信篇」,〈師恩高於山〉)

及至到了台灣,先後也有中壢圓光寺、苗栗法雲寺、新竹青草湖靈隱寺、嘉義天龍寺、台中佛教會館等,都曾經想請大師擔任住持,但他「不任一寺住持」的初衷未變。甚至從一九五三年到宜蘭,五十年間他創建宜蘭念佛會,二度重建雷音寺,也都不曾擔任過住持。直到後來為了實現理想,終於在一九六七年創建佛光山,並且從台灣發展到全球五大洲的三百多個別分院道場與事業單位,做為他推動人間佛教的據點,每日展開各種弘法活動。

大師甚至不但以寺院為弘法道場,他更讓佛教走出寺院,走向社會,走入家庭。他在駐錫宜蘭雷音寺弘法時就帶領青年下鄉弘法,舉凡廟宇宮觀的廣場,乃至公園綠地,甚至街頭的十字路口都是他布教的地方。

慢慢的,大師更把弘法平台延伸到工廠、機關行號、學校、軍中、監獄等,甚至走向國家殿堂,例如每年固定在台北國父紀念館及紅磡香港體育館舉辦的「佛經講座」,場場都是座無虛席,乃至多次到可容八萬人的馬來西亞莎亞南體育場舉辦佛學講座,更是一次次造成轟動,掀起聞法的風潮。

及至現在,隨著科技發達,除了電視、電台弘法以外,透過網際網路進行遠距教學,更使佛法無遠弗屆的走向世界各個角落。甚至數十年來在五大洲創建的四所大學與數十所中華學校,以及台灣多所社區大學及各級中小學,乃至佛教學院、美術館、滴水書坊等,都是他傳播佛法、育才化人的處所與管道。尤其前年(二○一一)才剛落成的佛陀紀念館,其硬體本身就是在做無言的說法,更把佛教的弘傳推向另一個新的里程碑。

人生,要有舞台才能施展;佛教,要有道場才能弘法。雖然大師弘化的道場並不侷限在寺院裡,但是總要有地方,才能集眾說法,總要有場所,才能弘法傳教,這就是「處成就」的重要。

數十年來,大師因為在世界五大洲到處都有弘法據點,到處都有人邀請他說法,因此也就不得不馬不停蹄的雲遊世界,展開他「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的弘化人生。

但是世間事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得了的,所以要靠「眾成就」,因此要培養人才。人才的培養,要靠教育。大師一向很重視人才的栽培,他深知「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故而早在一九六四年壽山寺落成後,就顧不得信徒反對與杯葛,毅然設立了「壽山佛學院」,後來更為了擴大招生而開創佛光山。他把佛學院從壽山寺遷移到佛光山,更名為「東方佛教學院」,繼而再到現在的「佛光山叢林學院」,成為五十年間辦學不輟的第一所佛教學院,甚至後來發展出全球十六所佛學院,包括美國西來佛學院、澳洲南天佛學院、南非佛學院、馬來西亞東禪佛學院、印度佛學院等(見「社緣篇」,〈我辦大學等社會教育〉),多年來接引了許多當地青年就讀,所培育出來的人才已為本土化的佛教奠定了扎實的基礎。

具有五十年歷史的佛光山叢林學院,可以說是大師培養人才的重要搖籃,歷年來畢業的學生如今都在世界五大洲弘化,帶動國際佛教的發展。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佛光山一千多名僧眾,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佛光山叢林學院畢業,所以在思想、理念上有共識,大家都以「弘揚人間佛教,建設佛光淨土」為共同目標。由於佛光山並不是一個癡聚的團體,而是有共同的理想、方向與願景,所以大家能安住身心,修行辦道,因此佛光山能發展成為世界最大的佛教僧團。

甚至從佛光山僧團,大師繼而成立佛光會教團,並且制定檀講師制度,讓廣大的在家信眾也有平台參與弘法護教的行列,如此「兩序平等,四眾共有」,成為大師弘揚人間佛教的重要長城與堅實堡壘。

除此之外,大師本著「人間佛陀不捨棄任何一個眾生,人間佛教不捨棄任何一個法門」的信念,多年來施設各種管道,廣為接引社會各階層人士學佛,不但增加了佛教徒的數量,素質也因此大大提升。例如慧開、依空、依法法師等人,當初就是因為參加「大專佛學青年夏令營」而學佛入道。(見「文教篇」,〈佛教叢林學院的發展與成就〉)

大師認為,過去的佛教只是叫人「拜佛」,因而把一些年輕的知識分子都給拜走了,所以他提倡「行佛代替拜佛」;過去的佛教只把共修局限在「念佛」上面,於是念到後來只見佛堂裡都是一群老人家,因此大師認為應該擴大「共修」的內容,舉凡禪坐、念佛、抄經、讀書會,乃至各種學術、藝文、公益、慈善、社教等活動,都是佛教應該推動的「共修」;唯有如此,才能讓不同根機的社會大眾,有更多機會、各依所需透過研習共修、聽經聞法、素齋談禪、喝茶論道、義工服務等因緣來接觸佛教。

由於大師的遠見、睿智,今日佛教徒不但年齡愈來愈年輕化,知識水平也愈來愈高,甚至一般社會大眾也對佛教心存好感,大家願意接觸、認識佛教。例如一九九四年台北道場落成時,曾舉辦為期一個月的「生命的活水」名人講座,邀請各宗教及社會各界知名人士講演,一時佳評如潮。期間每天並有大師親自主持的「素齋談禪」活動,也是深受社會人士喜愛,因此後來一直持續舉辦。

光是「素齋談禪」這項活動,一年之間就洋洋灑灑聚集了來自政治、企業、藝文、銀行、媒體、教育、司法、宗教、演藝等各界近萬名人士參加,由此可見大師度眾的能量之大。(見「社緣篇」,〈素齋談禪的意義〉)

大師為何能讓這麼多高階人士願意與之親近?最主要的是大師見多識廣,博學多聞,雖然大師自謙一生未曾進過正式的學校讀書,也沒有拿過一張畢業證書,但如今卻獲得世界十三所名校頒贈給他榮譽博士或名譽教授的稱譽。(見「文教篇」,〈我與榮譽博士的緣分〉)

因為大師見聞廣博、世出世間的學問豐富,因此不管任何對象,大師都能應機說法,甚至談古論今,舉事說理,大師都是信手拈來,談笑風生。例如曾經採訪過美國艾森豪將軍的名記者陸鏗先生,他與大師不論信仰、個性或生活背景,都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人,但他們卻相識、相交幾十年,而且無話不談。

據大師分析,陸鏗的人生歷練豐富,見聞廣博,平時並不容易找到談話的對象。但他與大師往來,不管是談過去的歷史,或談現在的時事,甚至對大陸各界人士,大師都約略知道,都能和他附和,因此他把大師當成知音,是他談話的對象,自然也就樂於和大師交往了。(見「社緣篇」,〈名記者陸鏗的性格〉)

其實大師不但學識豐富,尤其大師生性慈悲厚道,喜歡與人為善,凡事從善如流。他躬親實踐自己倡導的「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很多與大師接觸過的人,都感受到大師的平易親切,讓人如沐春風;聆聽大師開示,就像加油、充電一樣,人生可以獲得許多啟發,因此莫不終生難忘。

由於大師深具攝眾度人的能量,因此不但僧信弟子喜歡跟從,社會人士也樂於相交。此中尤以大師從年輕時就喜好文學,熱中寫作,因此剛到台灣之初,就一直與不少文人、作家,乃至報刊的編輯、記者時相往來,如:郭嗣汾、朱橋、何凡、林海音、公孫嬿、方杞、柏楊、劉枋、瑢弦、司馬中原、高陽、陸震廷、吉田實、翁慕良、丁中江、卜大中等。

大師一生結交許多藝文界的朋友,而他們的文筆長才,也為人間佛教提供諸多助力。例如曾經擔任台灣省新聞處處長的郭嗣汾先生,他在大師主編《今日佛教》時,一句話點撥,幫助沒有畢業文憑的大師,以實務經歷順利取得發行人登記,並應大師之邀,在《今日佛教》發表小說〈菩提樹下的兒女〉,為佛教的雜誌增加篇幅。(見「文教篇」,〈我與藝文界的朋友〉)

再如中央社的記者翁慕良先生,自從佛光山開山之初,就一直為佛光山撰寫新聞,他的一篇〈佛光山開山特寫〉,引起了《中央日報》社長曹聖芬先生的重視,特地上山訪問大師;一九六九年佛光山舉辦第一屆「大專佛學夏令營」,他的報導再度成為焦點新聞,之後就引來一批批的年輕人紛紛到佛光山參觀。(見「文教篇」,〈我與無冕之王的因緣〉)

他們對佛教的助緣,至今依然讓大師感念在心。尤其有感於文字的傳播力量之大、宣傳效果之迅速,大師一直很重視文教工作,對文化人更是禮遇有加,不但與文人時相往來,自己一生也是寫作不輟,著作等身。

另外,佛光山的弘化一直以來也都是以「文教為主、慈善為輔、活動共修為方便」,甚至佛光人常自豪說:「佛光山是以文教起家!」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因為當初購買佛光山這塊地,乃至興建大悲殿及大雄寶殿的經費,是來自大師著作《釋迦牟尼佛傳》、《玉琳國師》,及譯自日文《觀世音菩薩普門品講話》的版稅所得,所以直到現在,大師常說:佛光山是玉琳國師買的,大悲殿是觀世音菩薩蓋的,大雄寶殿是釋迦牟尼佛建的。

目前大師已出版的著作多達二千多萬言,類別包括經典、論文、儀制、教科書、主題演說、問題座談、講演集,以及時論、散文、書信、詩、歌、序、緣起、賀文、格言、日記、物語、說喻、說偈、禪話、自傳等。可以說佛教的三藏十二分教幾乎含括竟盡,而且還翻譯成英、日、韓、印尼、葡、西、德、俄、梵等十幾種語言在世界各地流通。(見「別冊」,〈大師著作一覽表〉)

大師的文章既有佛法的哲思內涵,又有文學的優美意境,如名教育家陳之藩教授說:大師的文章充滿人文思想,具有很高的文學性!他建議佛光山的弟子要把大師的文章翻譯成英文或法文,未來應該可以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大師一生「以教育才、以文化世」,他志在弘法,並不在乎得獎與否。不過二○○六年「世界華文作家協會」還是頒給了大師「終身成就獎」。(見「文教篇」,〈我與藝文界的朋友們〉)

甚至二○一○年,馬來西亞最大中文報《星洲日報》,主辦一項「二○一○年度最受歡迎國外作家」票選活動,由讀者從四十位被提名的國外作家中,選出十大最受歡迎作家,結果大師以高票榮獲第二名。

在被提名的四十位作家當中,大師是唯一的宗教人士。大師以一介僧侶獲選為最受歡迎作家,不僅是佛教界前所未有的事,而且突顯了一個重要的意義。

過去社會人士普遍把佛教定位為慈善團體,尤其只要是直接從事慈善救濟的寺院道場,政府即認定其「功」在社稷,每年都會頒獎表揚。但是一向以文教弘化為重的大師認為,政府如果一味獎勵慈善,將使佛教墮落。因為佛教最大的功能,應該是宣揚教義,以佛法真理來化導人心,提升人性的真善美,帶動社會的和諧安定,繼而促進世界和平,這才是佛教的本懷,也是佛教可貴之處;如果把佛教定位為慈善團體,則與扶輪社、獅子會等社會公益團體有何不同?

大師堅持,佛教不同於一般慈善團體,不能只是從事救濟工作,應以文教弘法為重。大師的信念,在他獲獎的那一刻,已然得到認同。事實上,大師長期致力於文教弘化的努力,早已獲得肯定;大師經年累月到處說法傳教,並且著書立說,早已改變了過去佛教給人迷信、落伍的錯誤印象,而讓社會人士從鄙視佛教,繼而肯定、接受,並且尊重佛教。

大師的文教弘化改變了佛教,提升了佛教的社會地位,最明顯的莫如早期佛書因為印刷粗糙,內容都是一些勸世文,只被當成善書送人,根本沒有出版社願意出版,書局也不肯擺放、流通;時至今日,大師的著作分別受到天下文化、香海文化、佛光文化、時報文化、台視文化,以及圓神、巨龍、皇冠、希代、聯經、九歌等出版社,乃至大陸的上海辭書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等爭相出版。

一九九五年天下文化出版大師的自傳《傳燈》一書,曾連續蟬聯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達數月之久;皇冠出版社也曾發行大師的《星雲禪話》,出版當天在上海造成五千多人爭相排隊搶購的熱潮,而且光是第一天的銷售量就達到八萬餘冊。

現在一般書局不但願意設專櫃流通佛書,甚至還有專門出版佛書的佛教出版社、佛教書局等;影響所及,現在的佛教作家、佛教音樂創作者,乃至佛教美術館、佛教博物館等,也紛紛應運而生。可以說,現在的佛教文化多元發展已達到前所未有的盛況,而這樣的結果不但帶動佛教更加普及化,同時也接引許多青年、知識分子學佛入道,從而提升佛教徒的文化水平與知識程度,因此今日佛教的社會地位與往昔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現在人間佛教呈現出年輕化、知識化、全球化,前途充滿了一片朝氣蓬勃的榮景,這都是大師重視文教弘化為佛教帶來的新局面。

除此之外,更值得大書特書的是,因為大師弘揚人間佛教,已對當代社會產生實質的影響與貢獻。舉例說,現在社會上到處可見很多「義工」,他們樂於到寺院、醫院、養老院,或是社服機構、公益團體去發心奉獻,並且以當義工為榮、為樂。

義工的普及,是這個時代最了不起的成就,但是很少人知道,最早倡導義工思想、發起義工服務的就是大師。早在一九五三年大師在宜蘭弘法,當時聚集了一批青年,如朱橋、楊錫銘、周廣猷、蕭碧霞、吳寶琴、李新桃、張優理、吳素真等人,他們發心到寺裡幫忙編輯雜誌、設計壁報,或是寫字、校對,甚至掃地、包書、寄書等。當時大師為感謝他們,都會主動為他們倒茶送水,準備點心,陪他們工作,大師說「信徒到寺院當義工,我們也要當義工的義工」,因此直到今日,佛光山的每個出家眾都有個共識,那就是:我們要當義工的義工。

為了宣揚義工服務的神聖,二○○八年國際佛光會世界會員代表大會中,大師特別以「菩薩與義工」為題發表演說。大師說,菩薩是眾生的義工,義工是人間的菩薩,只要我們的社會多一個義工,人間就多一位菩薩;人間增多一位菩薩,社會自然就多了一分祥和的動力。

因此,大師認為,身處廿一世紀的今日社會,雖然電腦、醫學、生化、航空等科技的迅速發展,帶動人類文明一日千里;但是比這個更偉大的成就,應該是放眼全球,到處都有很多發心的義工,他們在社會各個角落奉獻一己之力,默默的服務人群,造福鄉梓,為社會增添溫馨與善美,為人間點燃光明與希望,這種人性光輝的散發,才是最了不起的成就。

事實確是如此,我們看現在的科技如此發達,如果沒有人文思想做後盾,如果不能把人性善美的本質加以提升、顯發,那麼科技愈發達,只會危害人間愈多。例如現在的電腦、手機之發明與不斷推陳出新,雖然帶來生活上的諸多方便,但也造成人際疏離、犯罪案件層出不窮;再如現在舉世一致關心的環保問題,其實地球環境被破壞,很大的一個因素是源於科技發達所帶來的副作用。所以現在我們面對地球的危機,唯有喚起人類的「自覺」,只有把人性的真善美不斷提升,讓「人文與科技並重」,這才是人類自救之道。因此帶動義工風潮、灌輸「我為人人」的服務信念,讓我們的社會愈來愈和諧,人心愈來愈善美,這是大師推動人間佛教的偉大貢獻之一。

另外,大師感於現在舉世都在倡導和平,但和平的先決條件要有平等心、要懂得尊重包容;不平等、不能相互尊重包容,就沒有和平可言;沒有和平,人間也沒有幸福安樂的日子可過。

為此,大師長年致力於「世界和平」的促進,他希望把「人我一如」、「同體共生」、「法界圓融」的思想落實在人間,所以在歷屆佛光會會員代表大會中,先後發表了歡喜與融和、同體與共生、尊重與包容、平等與和平、自覺與行佛、環保與心保等主題演說,他不斷倡導地球人思想,告訴大家,我們都是同居共住在一個地球村上的居民,我們從緣起的法則來看,每個人都是互為因緣,都是生命的共同體,所以大家要互相幫助、彼此合作,要尊重包容,和諧共處,要「同中存異,異中求同」,能夠尊重很多不同的存在,大家才能共存共榮。

甚至大師基於人間佛教的倡導,主要就是希望用佛法來美化人間,也就是要把佛陀對人間的開示、教化,落實在生活裡,透過對佛法的理解與實踐,增加人間的幸福、快樂與美滿。因此他推動「三好」、「四給」、「五和」,鼓勵人人「身做好事、口說好話、心存好念」,隨緣隨力「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繼而共創「自心和悅、家庭和順、人我和敬、社會和諧、世界和平」的「五和社會」,這就是人間淨土的實現。

大師這些善美、淨化的思想,在在成為當代人心思潮所向及普世共同追求的價值,並且已在無形中影響了很多人、改變了很多事。例如二○一二年的「博鰲亞洲論壇」,大陸史無前例的邀請佛教出家人參加,佛光山覺培法師不但應邀與會,而且成為與談人;同年,一個層級更高,更具影響力的「夏季達沃斯經濟論壇」同樣在大陸舉行,他們更特別邀請大師做了一場主題演說,主講「信仰的價值」。

以上這些都足以說明,大師弘揚的人間佛教,已經徹底改變佛教的社會功能與定位,他讓佛教不再只是一種宗教信仰,或是純學術研究,而是一種契合時代需要,可以圓融應用於生活,能夠指導世道人心,發揮經世致用、覺世牖民之功的偉大學說與智慧。正因為如此,所以天下文化創辦人高希均教授,把大師推動人間佛教的成就,喻為台灣「經濟奇蹟」之外的另一個「星雲奇蹟」,他認為大師所弘揚的人間佛教,已經「改革了宗教,改善了人心,改變了世界」,甚至推崇大師的貢獻實在已經「跨越宗教,超越台灣,飛越時空」。

高教授此言並非憑空謬讚,而是有跡可尋,有事可證。這些事實例證都在《百年佛緣》裡昭然若揭。《百年佛緣》可以說儼然就是一部「人間佛教的弘傳史」,只要讀過《百年佛緣》即可發現,大師所以能在六十多年前,把台灣佛教從一片荒蕪的荊棘地裡,栽植出今日花果繁茂的「人間佛教」來,主要是因為大師能把握人間佛教的「人間性、生活性、時代性、利他性、喜樂性、普濟性、平等性」,所以人間佛教能夠順應現代人既要幸福美滿富貴,又想昇華精神生活的文明渴望。

多年來,大師就是因為緊扣人間佛教的這些特性,因此能把佛教徹骨徹髓的落實在人間,讓人間佛教成為社會人生確實需要的指南。而今日人間佛教,可以說早已和現實人生緊緊融合在一起,成為社會大眾生活的一部分;「人間佛教」一詞,也成為當代最為膾炙人口的一句話,幾乎老少都能朗朗上口。

現在社會大眾只要談到「人間佛教」,很自然的就會聯想到「星雲大師」,「人間佛教」與「星雲大師」已然劃上等號──星雲大師就是人間佛教,人間佛教就是星雲大師;就像「佛教」與「人間佛教」已被當成同義詞一樣:佛教就是人間佛教,人間佛教就是佛教!這個說法從理體上看,是沒有疑義的,但從事相上看,星雲大師為了落實人間佛教,這一路走來,他是如何堅苦卓絕、如何忍辱負重、如何突破重重困難與阻礙,才終於締造出今日人間佛教的風華,這些成就的背後,一般人是看不到的。現在一般人聽到「人間佛教」,感覺好像一切都是自然天成,根本不費吹灰之力,理所當然的「佛教」就成為了「人間佛教」,一切都是那麼不假施設,本來如是。

事實上,現在大眾看到的是人間佛教的「成果」,所謂「果」從「因」生,無因無緣不能成果。任何果實在成熟之前,都需要辛勤的耕耘灌溉,都要經過不時的除草施肥,甚至還要忍受風吹日晒、雨雪霜寒的煎熬,這些不為人知的艱辛付出,今日大師自己回顧起來,一切也都是那麼雲淡風輕,那樣的不落痕跡。

然而,只要細細閱讀《百年佛緣》,還是可以感受得到,數十年來大師為教的悲心宏願,大師度眾的苦心孤詣,大師行化的人格風範,大師弘法的思想行誼;乃至從《百年佛緣》裡,也能發人深省,領會大師所謂「付出才能傑出,投入才能深入,磨練才能熟練,平凡才能不凡」的至理!大師此言誠然不虛,大師一生的成就,就是最佳明證!

・滿義法師,一九六一年生。曾任佛光山《覺世旬刊》、《佛光通訊》、《佛光世紀》等編輯及佛光山都監院文書、法堂書記室書記多年,忠實記錄大師開示內容,如《迷悟之間》、《人間萬事》等。現任佛光山傳燈樓人間佛教研究室研究員、佛光山開山寮書記。著有《星雲模式的人間佛教》、《星雲學說與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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