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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66 星雲大師《釋迦牟尼佛傳》的文學美感與宗教體證之初探
⊙滿濟 佛光出版社代理社長
提要:以最初的佛傳《釋迦譜》探討至近代提倡人間佛教星雲大師的《釋迦牟尼佛傳》,以古鑑今,藉此探討佛傳的特殊風格性與文學獨具的美感,並嘗試析解文學與宗教兩者體證之關聯與可能的共通性。
星雲大師著作等身,早期的文學性作品有其豐富的人性、心靈的細膩描述,尤以《釋迦牟尼佛傳》,他大膽突破舊傳統的「八相成道」如來神格化的形態,企圖把神聖的佛陀推向人間,並推崇人人皆有佛性,皆可成佛的平等思想。
在星雲大師的《釋迦牟尼佛傳》中,看到文學不只是語言、思想的單向的傳達,還有更多層次的意涵與功用,那即是藉由「慈悲、智慧」的自我精神的轉化到內化、深化,深切的讓人們觸摸到,宗教不是形而上,遙不可及的夢土,而是透過實際去息滅貪、瞋、痴的努力,在日常以戒、定、慧三學為師,以人間為自我修持的道場,走向道德人格的圓滿。
星雲大師的《釋迦牟尼佛傳》以自身對宗教感知、體證,用文學的形式貼近人心,也同時讓我們看到解脫與圓滿的希望,不是佛所專有的,而是以行慈悲的行動達到身心淨化的境界,明白揭示一切聖凡之流,皆有成佛的未來性;進一步,透過個己之淨化影響全體人類之心靈,令五濁惡世的穢土轉化為人間淨土。
文學功能從世俗的風花雪月的賞析進入到宗教境界的「覺性」的精神洗禮,星雲大師為佛傳文學帶向「革新的文學運動」,讓我們看到文學具有悟性與覺性的廣度及兼具有無限可能的神聖性的潛質。
關鍵詞:僧祐 釋迦譜 星雲大師 釋迦牟尼佛傳 人間佛教 五濁惡世 人間淨土化世益人
一、導論——略述釋迦修行之初始
中國人有所謂三不朽,所謂「立功、立言、立行」,傳記是載述一個人言論、功績、德行等的歷程。中國的各大思想家,如孔孟墨法都有其弟子為其記錄,尤如孔子的《論語》一書,傳揚儒家的思想,深植千年的中國各個階層。*1在第一章中,我們略論釋迦修行之初始,到底源於何時?在《俱舍論》卷十八云:
三無數劫一一滿時,及初發心各逢何佛?最初發心位逢釋迦牟尼。謂我世尊昔菩薩位最初逢一佛號釋迦牟尼,遂對其前發弘誓願:願我當作佛一如今世尊,彼佛亦於末劫出世,滅後正法亦住千年。(見《大正藏》第二十九冊,卷十八,頁九中)
《法華經》卷三〈化城喻品〉載:
過去久遠劫,有佛名大通智勝如來,於未出家時,有十六王子,後皆出家為沙彌,聽聞《法華經》,遂皆成佛;其第十王子即後之釋迦如來。
滿濟,時任佛光出版社代理社長,現任社長。著作:《穿梭時空與大師交會》、《心靈清泉》、《小王子流浪記》、《極樂世界的地址》、《25℃的天空──行走雲南》等。
以上列舉經典所載,釋迦在久遠劫即修梵行,發大願行,早已成佛。今示現的悉達多,是為了「示教利喜」,乘其悲願,再來人間示現,從入胎、出生到涅槃,釋迦的「八相成道」一大因緣,皆為令眾生入佛知見。(《大正藏》第九冊,卷三,頁二三)
從經典溯源,釋迦修行之初始不只於現世,今降誕人間的「悉達多」,據《修行本起經》卷上〈降身品〉載,釋尊誕生時,行七步,舉手言(《大正藏》第三冊,頁四六三下):「天上天下,唯我為尊;三界皆苦,吾當安之。」《普曜經》卷二〈欲生時三十二瑞品〉、《異出菩薩本起經》、《過去現在因果經》卷一、《眾許摩訶帝經》卷三、《佛本行集經》卷八〈樹下誕生品〉等等,皆載述悉達多出生於印度的藍毗尼園,出生時,九龍沐身,地湧淨蓮,行七步,為喚醒世人說此四句偈,為令眾生脫出三界火宅之苦,釋迦乘願再來人間,以出生、出家、苦行、成道、弘法、涅槃等歷程,讓世人對佛法生起信心。以下的章節,探討佛教傳入中國後,佛傳的類型與對化導人心起何作用。(《大正藏》第三冊,本緣部)
(一)中國佛傳的類型
佛陀一生事蹟之經典,包括歷史性之接近史實的傳記資料,後演化輯錄的過程中,亦自然容納揉入信仰因素之傳奇故事,並兼蓄有民間神話傳說的色彩。以下論述佛傳以「北傳」為探討的主體對象。*2
北傳佛傳之內容通常以八相成道為主體性,即:降兜率、託胎、降誕、出家、降魔、成道、轉法輪、入涅槃。北傳佛傳之特點,乃詳載佛陀之本生譚,擴及因地修行的宿世故事;再論及出家、成道等事蹟。時空橫跨過去、現在、未來;空間突破現世印度遠至未來弟子的授記。漢譯佛傳部帙龐大,今列舉重要的佛傳經典有:
(1)《修行本起經》二卷,東漢‧竺大力、康孟詳合譯。自佛陀之過去世敘述至降魔、成道。(《大正藏》第三冊,頁四六一)
(2)《佛說太子瑞應本起經》二卷,三國吳優波塞支謙譯。自釋尊於過去世蒙受定光如來授記之本生譚敘述至成道、三迦葉入門。(《大正藏》第三冊,頁四七二)
(3)《佛說普曜經》八卷,西晉‧竺法護譯。自佛陀降生敘述至初轉法輪。(《大正藏》第三冊,頁四八三)
(4)《中本起經》二卷,東漢‧曇果、康孟詳合譯。敘述佛陀轉法輪以後之事蹟。(《大正藏》第四冊,頁一四七)
(5)《過去現在因果經》四卷,劉宋‧求那跋陀羅譯。含有過去世之因與現在之果的意義。自過去世生為善慧仙人敘述至成道、教化大迦葉。(《大正藏》第三冊,頁六二○)
(6)《佛本行集經》六十卷,隋‧闍那崛多譯。係法藏部所傳之佛傳,內容包括佛陀之本生譚、出家、成道、教化弟子、弟子列傳等,羅列詳備。(《大正藏》第三冊,頁六五五)
(7)《佛說眾許摩訶帝經》十三卷,宋‧法賢譯。自佛陀誕生,敘述至釋迦族諸王子出家。(《大正藏》第三冊,頁九三二)
(8)《佛所行讚》五卷,馬鳴菩薩造,北涼‧曇無讖譯。梵本名為Buddha-carita。以五字一句之偈頌,自佛陀誕生敘述至八國均分舍利之事蹟。(《大正藏》第四冊,頁四二)
(9)《僧伽羅剎所集經》三卷,前秦‧僧伽跋澄譯。敘述佛陀前世之修行,及今世度化之事蹟。(《大正藏》第四冊,頁一一五)
之後歷代撰述輯錄「佛傳」具有代表性有:
(1)《釋迦譜》五卷,梁‧僧祐撰。(《大正藏》第五十冊,頁一)
(2)《經律異相》卷四,梁‧僧旻、寶唱等集。(《大正藏》第五十三冊,頁二二)
(3)《歷代三寶紀》卷一,隋‧費長房撰。(《大正藏》第四十九冊,頁一)
(4)《釋迦氏譜》一卷,唐‧道宣撰。(《大正藏》第五十冊,頁八四)
(5)《法苑珠林》卷八至卷十一,宋‧道世撰。(《大正藏》第五十三冊,頁三三二)
(6)《景德傳燈錄》卷一,宋‧道原纂。(《大正藏》第五十一冊,頁一九六)
(7)《釋門正統》卷一,元穎撰、宗鑑集。(《卍續藏》第一三○冊,頁七一三)
(8)《佛祖統紀》卷一至卷四,志磐撰。(《大正藏》第四十九冊,頁三七一)
(9)《釋氏通鑑》卷一,本覺編集。(《卍續藏》第一三一冊,頁七四一)
(10)《釋氏稽古略》卷一,宋‧覺岸編集。(《大正藏》第四十九冊,頁八五九)
(11)《歷朝釋氏資鑑》卷一,元‧熙仲集。(《卍新纂續藏經》》第七十六冊,頁一五一七)
(12)《釋迦如來應化錄》卷一,寶成編集。(《卍新纂續藏經》第七十五冊,頁一五一一)
(13)《宗統編年》卷一、卷二,清代紀蔭編纂。(《卍新纂續藏經》第八十六冊,頁一六○○)
以上略舉的漢傳佛傳,大致的類型,不離「八相成道」、因地修行的「本生譚」形態。第二節以僧祐的《釋迦譜》為體,延伸探尋「佛傳的文學價值」及化導人心,宣揚善美社會所起的作用。*3
(二)僧祐與《釋迦譜》
在論述《釋迦譜》,對撰述的作者僧祐,略述其生平行誼。
僧祐(四四五~五一八),南朝梁代僧人。江蘇江寧人,俗姓俞。幼入建初寺禮拜,歡喜樂道,不肯返家。父母憐其志,許出家,遂師事僧範。年十四,至定林寺師事法獻,受具足戒後,又隨從法穎深究律部。捨身齋等,並造立經藏,搜校經典,開諸佛寺收藏佛教文獻之先。師又通曉畫像之規矩,光宅、攝山之大佛,剡縣之石佛等,皆依準其儀則。梁武帝甚為器重,有關僧事之疑皆敕師審決。天監十七年,於建初寺示寂,世壽七十四。師以《十誦律》為宗,嘗制《十誦律義記》十卷。又搜集有關譯經之原委、序、譯經者之傳記等資料,撰《出三藏記集》;此外,並將四至五世紀間佛教對中國固有思想之論爭及其他文書輯為《弘明集》。此二書為研究中國佛教史之重要史料。
其他尚有《釋迦譜》、《善戒地持二經記》、《薩婆多部相承傳》五卷等。門徒頗盛,有智藏、慧廓、寶唱、臨川王宏、南平王偉等,僧俗達一萬一千餘人。*4
以上所述為《佛光大辭典》僧祐大師條目,舉出僧祐大師是位律師,畢生以《十誦律》自課,並以講律授戒為弘法職志。《釋迦譜》、《出三藏記集》、《弘明集》三書因編入大藏經,乃能相傳至今,其餘則已散佚於歷史的洪流。
留下的《釋迦譜》,讓我們看到僧祐大師不僅是位律學家,更是一位文學造詣俱優的「藝文家」。
婆羅門法中,奉事火為最,一切眾流中,大海為其最。
一切光明中,日光為其最,於諸福田中,佛福田為最。(《釋迦譜》卷四,《大正藏》第五十冊,頁四二中)
這是佛對大迦葉一再的強調,佛是人間諸福田最為勝出,以日光、大海作排比,字句雅美且意味深遠。下文述說佛臨涅槃前的諸多神變。
「一切蜂王採集奇花、仙人以甘果,海神、河神以無量的天華紛落尼連河……婆羅雙林,青青林葉剎時翻白,葉如昏暗的白鴿。」簡約文句卻處處見其意境、情境的入微訴說,讓人驚歎律學的僧祐大師其文亦有絲綢的柔美與感性。
恆河沙四天下中諸神仙人,持諸香華、甘果,稽首佛足,閻浮提中一切蜂王,持種種華,來詣佛所,復有無量世界中間及閻浮提所有諸山神四大海神,及諸河神,有大威德,所設供養,倍勝於前。以薝婆華,散尼連河,稽首佛足,卻住一面。
爾時,拘尸那城,娑羅雙樹林,其林變白,猶如白鵠。於虛空中,自然而有七寶堂閣,雕文刻鏤,流泉浴池,上妙蓮華,亦如忉利歡喜之園。是諸天人阿修羅等,咸睹如來涅槃之相,皆悉悲感。(《釋迦譜》卷九,《大正藏》第五十冊,頁六九上)
(三)佛傳的文學價值暨化導人心的作用
佛傳的文學價值,筆者梳理出的結論如下:
歷代大德撰述佛傳,旨在立於俗世憂悲離散的文學之外,獨樹一個布滿明亮神性,六根潔淨的「心靈淨土」。同時藉由「佛傳」的造立及弘傳,讓身處亂世的子民,找到安身立命之處。佛出生人間、修行人間、成道人間,他不是天神,是由凡人修煉成佛,這一個特點,也是黑暗中最亮的點,讓世人尋回生命究竟圓滿的希望及可能性。
下一章節,以星雲大師著作的《釋迦牟尼佛傳》為研討主軸,並切入佛傳的「新文學運動」,對今日佛教興盛的影響力。
二、星雲大師與「佛傳新文學運動」
這是星雲大師在其著作《釋迦牟尼佛傳》第十一版寫的「再版序言」,從文中可見創作的獨特理念。*5
這部《釋迦牟尼佛傳》是民國四十四年完成的。在二十三年後的今天,這本書居然能夠不斷地再版,對我個人而言,這不能不算是一件既感動又慚愧的事。
二十幾年以來,學術界對於佛陀傳記的重新撰述,無虞上百種。翻譯成中文的也有好幾部。譬如美國高樂斯的《佛陀的綸音》,日本中村元的《瞿曇佛陀傳》,副島正光的《釋迦其人及其思想》,都是各擅特色的作品,都值得讀者參閱。
在佛陀傳記如雨後春筍的今天,拙作之所以願意重新印行,是有原因的。我是一個弘法工作者,我寫這本書時,並不是把佛陀當作一個普通歷史人物來描寫;在我心目中,他是我所信仰的教主,是娑婆世界眾生最值得皈依的導師。因此,在撰寫時我的心態是虔敬的、嚴肅的,我不唯自己親切地感受到佛陀深邃的智慧與無比的慈悲,更亟於把這種感受傳達給這一時代的國人。以這種心態所寫出的佛陀傳記,我相信與坊間那些學術式或歷史式的佛傳有所不同。所以,在眾多信徒的建議之下,我終於答應再度印行這本書。
星雲大師在一九七八年為十版撰述的「緣起」。民國四十四年(一九五五),不到三十歲的星雲大師以《釋迦譜》作為編撰佛傳的材料,出書後,不斷的再刷印行,這五十多年來,發行遍及全球,印量超過百萬冊,作者以革新的創作手法,改寫佛傳的傳統面貌。在作者十版緣起,他表明創作的動機:是視佛陀為信仰的教主,是娑婆世界眾生最值得皈依的導師。他是以宗教家的定位來書寫佛傳,有別於坊間學術式或歷史式的佛傳。
星雲大師在其創作的佛傳,筆者從書中整理出四點特色,以下將引證其內容作為述論。
(一)語言的突破
在諸王子出家得度(見第三十章,頁二○八),佛陀在度難陀出家,使用的語言有別於我們認知的佛陀,不說嚴肅的教條,而是語意親切,且充滿幽默的文句。
難陀剃度後,怎樣也不能安於修行,心煩意躁的醜態,佛陀看在眼中,佛陀知道以再多的理論是感動不了他,唯有用事實說明才可使他覺悟回頭。
佛陀帶難陀到天上,以下這段是難陀與仙女的對話:
在這一個世界裡,難陀見到的是富麗堂皇的瓊樓宮殿,聽到的是悠揚悅耳的音樂,嗅到的是馥郁芬芳的花香。難陀的神魂飄蕩起來,他忙問佛陀道:
「佛陀!這裡是甚麼人做天子?」
「你去問問那些天女,他們一定會知道。」佛陀回答。
難陀給那些冰肌玉骨艷麗純潔的天女,誘惑得恍恍惚惚,飄飄渺渺。他鼓大勇氣,把自己的疑惑向天女探問。
許多的天女都圍攏過來,他們嬌聲滴滴的向難陀說道:
「人間的迦毗羅衛國有一位佛陀的弟弟難陀,因為出家修行的功德,死後就會生到我們的天上來,做我們這裡的天子,我們都將是他最寵愛的妃子,終日和他遊戲作樂,談情說愛,過著花好月圓般的生活。」
最後,佛陀以仙女和難陀美貌的妻子相比,終於讓難陀出離對美妻的執戀。
「難陀!你的妻子和天女相比如何?」
「佛陀!請你不要笑我的愚痴,這些天女,舉眉動目,都能勾魂攝魄。我的妻子和天女相比,正如山間母猴比我的妻子,美醜是不可同日而語。過去我不知道修行的功德,現在,天女的言猶在耳,佛陀!我以後應該安心修行,求生天上,享受天上的五欲快樂。」(星雲大師:《釋迦牟尼佛傳》,第三十章〈諸王子出家得度〉,頁二○八)
佛陀以天界的仙女先讓難陀放棄對現世妻子的情欲,這些文句的突破,佛陀從神性的框架出離,而是一個「人間佛陀」,對情愛充滿理解的體貼、憐憫。星雲大師創作的佛傳有別於一般坊間,他彰顯佛陀的神聖性,同時也表現出一個具有感情溫度的「人間佛陀」。
(二)文學的深度
文學有「風花雪月」的浪漫情致,但宗教文學的浪漫更具生命探究的廣大深度。世俗的文學有為普世的苦難發聲,宗教文學更指向一個不垢不淨,泯絕二元對待的圓滿世界。
在第三十九章〈摩登伽女出家證聖果〉:
「你既願和阿難結婚,那你先要出家一次,你要精進修行,等到你的道心能和阿難相比的時候,我再為你們舉行結婚典禮。」
因此,摩登伽女為著一心要做阿難的妻子,他很高興剃髮染衣,很熱心的聽聞佛陀說教,很精進的遵照佛陀的指示修行,在比丘尼的教團中和師姊妹們共同經營著佛化的生活。
摩登伽女的心,一天一天的安靜下來,他這時候才知道過去執著愛情實在是可恥的行為。
佛陀常常宣說五欲是不淨之法,是眾苦之源。愚痴的飛蛾,自己投火燒死;無知的春蠶,自己作繭自縛。如果去除五欲之念,內心才能清淨,生活才能安寧。
摩登伽女漸漸的已體會到自己迷戀著阿難,完全是不善不淨的思想……
摩登伽女轉禍為福的佳話,在僧團中留下了千古美談!(星雲大師:《釋迦牟尼佛傳》,第三十九章〈摩登伽女出家證聖果〉,頁二八○)
星雲大師在這章節裡,一般世人以情愛狂熱為恥,他用生動的對話,解救阿難免於「女難」,並同意摩登伽女在僧團生活。這段勇敢追求愛情的故事,在星雲大師的述說:去除五欲之念,內心才能走上清淨之道,生活才能獲得安寧,他並以飛蛾自投自燒,以文學之筆,深刻地警示世人,唯有脫出五欲的纏縛,才能重獲生命的自由。文學再也不是家國之離散的情愁,還有一番新的天地,就是為吾人建立一個心靈的桃花源。
(三)心靈的美感
菩薩名為「覺有情」,揭示大乘菩薩道的思想核心,築基於「有情的世間、有情的眾生中」。星雲大師在其佛傳,為悉達多太子夜半出城、入苦行林出家,尋訪各方名師,六年的苦行,終至成就無上正等正覺。
成佛後的悉達多,返回故里,與耶輸陀羅王妃的會面,星雲大師不只運用他曼妙的文筆,展現文學的深度,更令人驚歎的是,這段篇章寫來「美麗又感人」,讓佛陀對這段與王妃的因緣劃下一個圓滿的句點,也讓世人看到佛陀對家國親眷不是冷淡無情,而是把小愛化為慈悲。
離開佛陀十五、六年來,耶輸陀羅這是第一次見到佛陀。這十五、六年來,像夢似的,像煙似的,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這一場夢,在耶輸陀羅是傷心的,是以眼淚打發過去的,現在他和佛陀相逢,才像是從夢中醒過來。正當這相逢的時候,每個人都很緊張的注意著佛陀和耶輸陀羅。
莊嚴的佛陀,靜靜的在那初逢的一瞬之間,是同情,是憐憫,是慈悲的看看耶輸陀羅。多情美貌的耶輸陀羅,是愛、是恨、是千變萬化的情緒交織在心中。
這時耶輸陀羅抬頭看一看佛陀,佛陀是那麼靜靜的威嚴不動,他這才好像把一塊很重的石頭放下,心中才稍為感到平靜,但他緊緊握著羅睺羅的手,卻仍然是在顫抖著。正當佛陀要向他說話的時候,耶輸陀羅心想跪下去才好。
佛陀很慢很慢的對跪在地上的耶輸陀羅說道:
「給你辛苦了,雖然我對你是抱歉的,但我對得起一切眾生及我自己,請你為我歡喜,我現在已達到歷劫以來的本願。」(見《釋迦牟尼佛傳》,第二十九章〈歸城施法雨〉,頁一九七)
星雲大師以細膩的心思,書寫王妃百感交集的心情,讀者也正期待,這十六年後的重逢,佛陀要如何安慰王妃淒苦的心情。這一句「給你辛苦了!」是肯定王妃對家族的忠貞守護,對羅睺羅小王子的教養辛勞,同時也為天下多情的女性,有著憐憫的至情。
美感不只是文墨字句的皮相,我們讀到星雲大師這章〈歸城施法雨〉,不禁油生讚歎作者的「巧思靈慧的美感」。
(四)宗教的神性
在佛傳序說之前,星雲大師以〈偉大的佛陀〉「獻詩」。
鐘聲伴著晨曦,
黎明把我從夢中招回,
揭開我心地的朦朧,
又開始我虔誠的敬禮;
我所敬仰的佛陀呀!
願您的慈光,
庇佑著大地,
庇佑著眾生,
庇佑著我。
我再五體投地的叩首,
仰望蓮座上的佛陀,
好像獵者洗去手上穢血;
好像詩人拋掉胸中的思潮;
好像神女希冀著黎明。
我雙膝貼住了蒲團,
頭頂親吻著佛陀腳下的荷蓮,
這一瞬,
是重罪獨釋,
是濤湧避去了風神,
是枷鎖得到了解脫。……
深山、都市、鄉村,
巍峨堂皇的寺院,
放出萬道金光,
溫暖無數人的心房。
您,
偉大的佛陀!
您是永遠高照的太陽;
您是長久不滅的慧光。……
在大師的「獻詩」,我們被宗教神聖氛圍所籠罩所撼動,世人因佛而脫出枷鎖,血腥洗淨、重罪免刑……星雲大師雖處處展現貼近人心的「人間佛陀」的面貌,其根底仍包裹宗教神性對凡俗是萬道金光不滅的救贖大道。
三、論述苦行、降魔的宗教意涵
用苦行做為贖罪的功能性,各個宗教都有突顯其重要性的意味。比如,基督耶穌以「神愛世人」的宗旨,作為洗淨教徒的原罪*6,而甘願以身殉道,被釘在十字架上,以聖人潔淨之血,洗盡凡俗之罪。
苦行在佛教的定位,我們從佛陀出生的時代背景溯源起,當時由於四種姓階級的不平等*7,人們對傳統婆羅門教徒的專橫、享盡尊榮生起懷疑,於是走上兩個極端的思想,一是順世享樂,二是遁世苦行。順世享樂,迷逐於五欲六塵的感官享樂;遁世苦行又偏執於絕斷物質的基本需求。
北傳《涅槃經》卷十六載述,有六種主要苦行外道:(一)自餓外道,他們不羨飲食,長忍飢虛,以為這樣是得道果之因。(二)投淵外道,他們入寒淵,忍受凍苦,以此為得果之因。(三)赴火外道,他們身常炙熱,及薰鼻等,受熱惱苦,以此為得果之因。(四)自坐外道,他們常自裸形,不拘寒暑,坐於露地,以此為得果之因。(五)寂默外道,他們住屍林塚間,寂默不語,以此為得果之因。(六)牛狗外道,他們認為前世從牛狗中來,故持牛狗戒,齕草啖汙,並以此為生天因緣。古印度的六師外道中,這六種外道,以肉體受苦獲其生天的因緣。
佛陀處在苦行思想濃厚的時代中,當他走上求道之旅,不免也親身歷經苦行的修煉,爾後,才摒棄無謂的苦行,進入到降魔的階次。從苦行到降魔到底對一位求道者有何存在的價值,在這一章,我們將做這兩者關聯性的探討。
(一)苦行的功能
苦行是否真的兼具悟道的功能?在星雲大師的《釋迦牟尼佛傳》第十四章〈苦行林中勸諫仙人〉,作者進行全面性對苦行的剖析。下文為悉達多太子與苦行林長老的對話。
修習苦行的人,絕不住有火煙聚落的地方,吃的東西也要與人間不同,為了維持生命,只取那清淨水中的綠苔而食……我們修苦行的道者,有的從朝至暮在頭上澆灌著涼水,有的二六時中捧冰而立,有的成天睡在火旁,讓身體薰得通紅,有的像魚一樣的終日在水中生活……修習這種種苦行,不久的將來,就能招致安樂的結果。
苦行林長老對悉達多太子說明後,天性聰慧的太子,並不認同。他對苦行林的修道者,提出更具高度深度對真理的洞見。
這絕不是離苦得樂的真實道,即使如你們所說,修習這些苦行,也僅能得到生天的希望……天界還是不能解脫生死輪迴,像你們這樣精勤的苦行,而只希望求得這麼小小的結果,這實在沒有遠離恩愛和捨棄世間的必要……
身體上所有的動作,都是由心意生出的力量,假若離開心意,這身體就等於枯木一樣。所以無論是智是迷,都是以心意為主的。修習苦行,反而使心惱亂;希求快樂,心便會偏著於情。無論是苦是樂,這都不是成就大道的方法。
照你們剛才講的苦行,若以樹葉花果食了就可以求得福樂,那麼貧人和禽獸,他們有的也都以樹葉花果為生,他們的未來,能不能得到第一等的福樂呢?再說,終日游泳在水中,這就是最妥善的修行,那麼水生動物的魚蟲之類,他們即是第一等的大修行者了。
從以上所述,看到星雲大師在撰寫近代的白話版佛傳,除了文字排比之優美,文字運用自如的功力,並具有宗教家對修行的深微細緻的體證。
(二)魔鬼存在宗教的功用
唯識學強調「一水四見」*8、天台家提出「一念三千」*9,都旨在提醒世人,十法界的聖凡之界,天與魔,皆由吾人心念所現。
魔鬼存在於宗教的功用,在〈降伏魔軍與魔女〉(見第二十章,頁一一九),害怕悉達多太子證道後將平分他們邪道的勢力。憂愁的魔王派出三個容貌美麗的女兒,前去惑動、破壞悉達多太子證悟真理之路。
釋迦族中淨飯大王的王子悉達多,慨嘆人生的無常,並為救度眾生而出家學道,他有啟開解脫生死的大願鐘,執著無我的弓,拿著金剛大智慧的箭,企圖要降伏這個生滅的世界!
這段描述,佛要降伏這個生滅的世界,以開啟解脫生死的大願鐘,這個大願鐘是隱喻佛將以智慧大鐘敲醒世人的迷夢。
太子坐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寂靜的心中,像湛然不動的清水一樣。魔王射出毒箭,魔女以種種誘惑的言行,這些境界,太子都不見不聞。魔王見此,既疑且怖,施出更強烈的手段。發動更巨多的魔軍,放出種種怪物,起火出風,都擊不退太子的道心。
在魔軍進攻無效時,天神現身了,表示太子堅固的心具有四種寶物是魔無法摧毀的。這段天與魔的對話,足以證明「魔由心生」。
你們這一群沒有良心的惡魔!你們為什麼要來惑動這位純潔的修道者的心?你們常以惡毒的心,在沒有怨恨的地方製造怨恨,這是你們的愚痴,好像用百萬大軍想來搖動須彌山,這是徒然使身體勞碌而無益的。
天神道出,魔鬼的特點,他們喜歡怨恨,進而製造怨恨。在原始經典阿含經與大乘經典都對魔有深刻的定義。*10
忍耐的行持是正法的芽,堅固的志願是正法的根,端莊的行為是正法的地,正確的見解是正法的枝幹,具備這一切條件的智慧的大樹,一定能夠結出無上正等正覺的果實,你們現在怎麼能砍伐這庇蔭一切眾生的聖樹呢?
天神道出「忍耐、誓願、正行、正見」這四項美德,是魔鬼所害怕的,也明白警示世人,魔由心生,鬼由境造,當我們的道德淪喪,內心被驕慢、貪婪矇蔽,是我們的心滋養了魔鬼,壯大魔軍的勢力。
正義與邪惡,天界與地獄兩軍的搏鬥爭戰,唯有我們返求自心,自我淨化,自我提升,對外境吹起的八風,不受惑動時,魔鬼再大的狂風也吹不到我們平靜的心中。魔鬼是心境的顯影,宗教家於降魔與成道兩者的關聯,在星雲大師的《釋迦傳》論述中,或可找到兩者並存的論點。
(三)降魔與成道的關係
降伏魔軍的太子,志願更加堅固,心情更加平靜。
太子此刻對一切森羅萬象,心理上已漸漸的明白,對一切事理已有正確的了解。他更感到「生」和「死」本來是不二的,沒有執著的必要,太子的心、生命,此刻已覺得明顯的擴大,可以說,已經和宇宙同化了。(見星雲大師:《釋迦牟尼佛傳》,第二十一章〈成就無上正覺的佛陀〉,頁一二三)
從此段論說,成道有三個特點:
(1)對一切事物有正確的知見。
(2)對生死已放下執著。
(3)生命與宇宙同體同化。
已經開悟的佛陀,附帶的證得五眼六通。他看這個世間,知道一切眾生都是在六道輪迴的生死大海中升沉,不覺生起無比的大悲心……。
從這段文句中,悉達多太子面對魔軍的勇敢無畏,證明證道者的無畏是源於對眾生沉於六道輪迴生起的大悲心,他所求取的「無上正等正覺」,也是無私的為了救度一切眾生離苦海。
在大乘佛教經典中,一再強化「菩提心、大悲心」對求道者、證道者的重要性。《維摩詰經》也表示,所建立的佛國、佛土要在眾生身上求,離開了眾生,就沒有佛。因此,降魔要調伏妄想執著,成道的動機則出於大悲心;降魔若不除去內在的貪瞋痴三毒,以大悲之水澆灌菩提花果,那麼,心外求法,猶如覓世欲尋兔角,永與真理背道而馳。
(四)宗教對降魔的定義
太子因降魔而證道,宗教對降魔的定義為何呢?
作者在這節對魔境提出他精準的定義:
外境有聲色威厲的魔,內心有煩惱妄想的魔。魔,控制世間上的一切,誰能克服一切的魔難,誰就能進入真實的覺道。
太子!請你趕快離開這裡,否則,你將要在我的箭下亡身。假使你能捨棄解脫之法,回國去享受五欲的快樂,戰勝天下,調伏世間,死後終能回到天上享樂,這才是為人的真實之道。
自古以來的聖王明君,都是依此而行,為甚麼你要例外呢?假若你要違抗我的命令,那就隨你去,但是,在我的手中,拿著將能令你死亡的弓箭,凡是觸到我的箭,沒有一個不狂亂,沒有一個不立即死亡。如果你不相信,請你試驗一下我的毒箭,那時候,你寶貴的生命,自由的身體,學道的志願,勇猛的精神,將要如水泡一樣的消滅。(星雲大師:《釋迦牟尼佛傳》,第二十章〈降伏魔軍與魔女〉,頁一一九)
以上的例舉及論述,可明確的斷定,降魔者須具有,生不貪圖五欲的快樂,也不貪戀生天的喜樂。如是堅固求道之心,作為鑑別道德人格圓滿的完成。
宗教透過降魔的過程,旨在檢驗自心是否染著世間的欲樂,是否忘失度化眾生的誓願;經歷過克敵降魔的種種歷程,我們逐漸跨過虛幻,走向解脫生死,佛的寂靜與涅槃的聖境。
星雲大師以宗教的神性,人間溫情的感性,加上文學獨具的美感語言,讓人們對降魔具有洞見的智慧,同時棒喝修學佛道者,佛在人間成就,佛在人間弘化,修行者應不離「人成佛成」的思想核心,建立修學佛法的正確標竿。
四、解析「成道」對宗教家的意義
佛陀在夜睹明星成道,佛教徒在臘月初八,訂定為「法寶節」⑪。他原名喬達摩‧悉達多,在西元前六世紀印度迦毗羅衛國(現尼泊爾境內)人,他的父親是當時迦毗羅衛國的國王。「釋迦」是他所在家族的族名,「牟尼」意譯為聖人。「釋迦牟尼」是他成道後,世人對他的尊稱。
佛教與其他宗教最大的不同,教主是確有其人,而非寄託在神異靈感,佛在人間出生,在人間出家,在人間修道、成道、弘法、涅槃。
成道是一種宗教的理想,也是普世追求的生命理想狀態,即是消除老、病、死等痛苦,對世間的八苦*12有洞見的智慧,及調伏的能力,如佛陀提出息滅生死火焰,進入涅槃寂靜的無為之境。
(一)佛陀成道對世人的啟迪
佛陀成道後對世人的啟迪,要從佛陀在金剛座上,思惟所得的真理內容作理解。
爾時菩薩,以慈心力,於二月七日夜降魔已,放大光明,即便入定,思惟真諦。於諸法中,禪定自在,悉知過去所造善惡,從此生彼父母眷屬,富貴貧賤,壽命長短,及名姓字,皆悉明了,即於眾生起大悲心。(《釋迦譜》卷四,《大正藏》第五十冊,頁三四下)
佛陀成道證得六種神通*13,宿命通讓他了知眾生輪轉六道,互為眷屬,解脫需建立在慈心悲願作為宗教立足的思想底蘊。佛陀成道的示現,強調培養慈悲的心性與一般的外道只求現象界的靈異,是截然不同的。
(二)成道的可能性
探索悉達多太子成道的歷程,也讓世人返觀自求,凡俗者是否也有「超凡入聖的可能」?我們在《釋迦譜》卷四,佛陀與外道優波伽的對話,可以為世人找到一條成佛之道。
世間諸眾生,皆為三毒縛,諸根又輕躁,馳蕩於外境。
而今見仁者,諸根極寂靜,必到解脫地,決定無有疑。
仁者所學師,其姓字何等?(《釋迦譜》卷四,《大正藏》第五十冊,頁三八下)
這是外道感知佛陀顯現的寂靜安詳,提出的疑問,教導你的老師是何姓名?
三毒五欲境,永斷無餘習,如蓮華在水,不染濁水泥,自悟八正道,無師無等侶,如清淨智慧,降伏大力魔。今得成正覺,堪為天人師,身口意滿足,故號為牟尼。(《釋迦譜》卷四,《大正藏》第五十冊,頁三八下)
佛陀提出解脫三毒五欲,以八正道為日常生活的規則,清淨的智慧力,能令我們克服內外魔境,走向覺者成道之路。佛法的平實平等的教義,讓普世之人找到成道的可能性,只要透過自身的欲望淨化,奉行正道,人人皆能列入佛名,這也是佛教與講究神權服從的其他宗教最大的不同。
(三)宗教家從求道、悟道到成道
從古至今的宗教家,從求道到悟道到成道,基督言博愛,佛教進一步以佛陀悟解的緣起法,擴及為大乘菩薩思想,所謂「無緣大慈,同體大悲」,唯有無私的慈悲才是合乎佛陀的正道教義。
佛陀在成道前,脅迫的刀劍加身,情愛美色的誘惑,天界王位的尊榮,佛陀皆不為所動。
仁戒積德厚於地,是以脫想無患難,菩薩即以智慧力,伸手按地是知我。應時普地轉大動,魔與官屬顛倒墮,魔王敗績悵失利,昏迷卻踞前畫地(見《釋迦譜》卷一,《大正藏》第五十冊,頁三四中)
佛陀與魔王這一戰,佛陀以仁德以戒定打敗魔軍,再次明示世人,悟道就在己心,成道之路要積集仁德,惠及有情眾生。
五、結語:星雲文學模式對「化世益人」的時代啟迪
星雲大師江蘇江都人,一九四九年來台,一九六七年創建佛光山,至今已經在全世界建立了三百多所道場、美術館、圖書館、出版社、書店、中文學校、佛教大學、中學和小學、幼稚園、雲水醫院以及養老院的文教及慈善公益設施。畢生弘願為「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長流五大洲」,將佛教帶往現代化的新里程碑。
星雲大師推動人間佛教,主要希冀世人立足現世,共建一個幸福安樂的人間淨土。大師是一位淑世的宗教家、教育家、改革家、慈善家,更是一位文學家,以宗教文學之大美,化濁世為樂土。最後,我們在探討其「文學模式」對時代的啟迪,以四點作為結語。
(1)星雲文學模式是立足佛陀的慈悲主義
(2)星雲文學模式是根於人性的普世關懷
(3)星雲文學模式是推動全球的心靈環保
(4)星雲文學模式是遍灑無私的菩薩情懷
星雲大師說:「為了佛教,我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化世』與『益人』,這也是用佛法建立的『人間淨土』。」大師推動人間佛教根於「化世益人」,他的著作立書,除了傳揚文學美、宗教的善、佛性的美,同時更體現大乘菩薩「上求下化」的成道思想。*14
(刊於《二○一四宗教實踐與文學創作》卷二)
【註解】
*1孔孟墨法:指孔子著述《論語》、孟子的言說《孟子》、墨子宣揚兼愛思想的《墨子》、韓非子的法家思想著作《韓子》。
*2北傳佛教:總稱自北印度經中亞傳入中國、韓國、日本之佛教,及由尼泊爾、西藏傳入蒙古一帶之佛教。因自印度向北傳布,故稱北方佛教、北傳佛教。
*3梁代僧祐撰:《釋迦譜》,大正藏第五十冊。內容廣引大小乘經律,記述釋迦族世系之傳說、釋迦牟尼佛一代之事蹟,及其入滅後至阿育王時佛法之流布。
*4《佛光大辭典》第三版,名相釋文:僧祐。http://etext.fgs.org.tw/
*5星雲大師:《釋迦牟尼佛傳》,高雄:佛光文化出版,二○一二年。
*6原罪:部分基督教神學家認為,人是有原罪和罪性的,原罪的存在將人類、上帝隔絕,使人類終生受苦,不得解脫。
*7四種姓:源於公元前二千年代中葉,雅利安人早先過著原始的遊牧生活。入侵印度後,雅利安人吸收了達羅毗荼人的先進文化,並對達羅毗荼人的征服和奴役,加上雅利安人內部貧富分化的結果,在雅利安社會中逐漸形成了一個森嚴的等級制度,這就是種姓制度。「種姓」一詞在印度的梵文中叫「瓦爾那」,就是顏色或品質的意思。因此種姓制度又叫瓦爾那制度。在種姓制度下,古代印度人被分為四個種姓:婆羅門、剎帝利、吠舍和首陀羅。
婆羅門是祭司貴族。它主要掌握神權,占卜禍福,在社會中地位是最高的。
剎帝利是雅利安人的軍事貴族,包括國王以下的各級官吏,掌握國家的除神權之外的一切權力。
婆羅門和剎帝利這兩個高級種姓,佔有了古代印度社會中的大部分財富,依靠剝削為生,是社會中的統治階級。吠舍是古代印度社會中的普通勞動者,也就是雅利安人的中下階層,包括農民、手工業者和商人,他們必須向國家繳納賦稅。
首陀羅是指那些失去土地的自由民和被征服的達羅毗荼人,即是最下階層的奴隸身份。
各個種姓職業是世代相襲,互不可通婚,以保持嚴格的界限。不同種姓的男女所生的子女被看成是賤民,或叫不可接觸者,賤民不包括在四個種姓之內,最受鄙視。
佛陀雖身為王族,卻有人人平等的慈悲觀,每個人都應受到尊重與保護。因此,佛陀成立教團後,提出「四姓出家,同為釋種」,打破四種姓,佛陀不僅是宗教家,也是當代的民主革命運動家。
*8一水四見:指對於同一境界,由於見者心識之不同,其所抱持之觀點亦因而大異其趣。又作一處四見、一境四見、一境四心。乃唯識學中常用之譬喻。同一水,天人看來是寶飾莊嚴之寶池;凡人見之,則是水池;而在餓鬼眼中乃一池膿血;魚則視之為最佳居所。
*9一念三千:即凡夫當下一念之中,具足三千世間之諸法性相,此理論出於天台宗思想,謂一心即聖凡迷悟諸法,本性圓覺而無欠缺。
*10魔:據原始佛教經典《長阿含》卷二〈遊行經〉、《增壹阿含經》卷二十七、《佛本行集經》卷二十五所述,魔王名為波旬,具有色力、聲力、香力、味力、細滑力等五力,又有魔女魔鬼等,常擾亂佛及其弟子等,妨礙善事。大乘經典亦將魔定義為破壞功德善法。如《大智度論》卷五,《大正藏》第二十五冊,頁九十九下云:「奪慧命,壞道法,功德善本,是故名為魔。」
*11法寶節:是紀念佛陀當初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夜睹明星,證悟正覺的日子。十二月八日,讓人間有了佛法、光明,使眾生得以遠離無明,有超脫輪迴的希望,所以稱為法寶節。過去寺院叢林在此日以臘八粥供佛,與大眾結緣,表示感戴佛恩,並為信眾消災祈福,遂將之名為「臘八節」。
*12八苦:指佛陀宣說四聖諦之一的「苦諦」。八苦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求不得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五陰熾盛苦。佛陀說苦諦,是要世人了知苦的本質,以尋求解脫之道,並達到寂滅之境。
*13六神通:神通是修習禪定與智慧累積功行所成的力量。佛教的六種神通有:一、天眼通;二、天耳通;三、他心通;四、神足通;五、宿命通;六、漏盡通。
*14化世與益人:星雲大師於二○○六年國際佛光會世界會員代表大會發表的「主題演說」。他表示為了佛教,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化世」與「益人」,因為這才是真正的「為了佛教」。大師就著「化世與益人」這個主題,提出:一、以自覺健全來化世益人;二、以發心動力來化世益人;三、以隨眾參與來化世益人;四、以菩提願力來化世益人等四點意見。佛教的大乘菩薩道精神,不離星雲大師「化世益人」的人間佛教思想。
【參考書目】
1.副島正光著,李世傑編譯:《釋迦的生平與思想》,台北:眾成出版社,一九七六年。
2.于凌波:《釋迦牟尼佛與原始佛教》,台北:東大圖書,二○○一年四月初版(三刷)。
3.凱倫‧阿姆斯壯(KarenArmstrong)著,林宏濤譯:《佛陀:喬達摩的人生旅程》,台北:左岸文化出版社,二○○九年五月。
4.賈雅瑟納‧嘉亞闊提亞著,釋學愚譯:《覺者的生涯》,台北;佛陀教育叢書,一九九四年四月。
5.水野弘元著,蕭平、楊金萍譯:《釋尊的生涯》,高雄:佛光文化,二○○七年八月。
6.梁‧僧祐撰述:《釋迦譜》,《大正藏》第五十冊,史傳部,NO.2040。
7.星雲大師:《釋迦牟尼佛傳》,高雄:佛光文化,二○一一年十二月。
8.佛光山全球資訊網:〈星雲文集佛學文庫〉,http://www.fgs.org.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