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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04 我的信仰歷程
在佛教的信仰裡,講究發心:發增上心的,是人天乘的佛教,是人間入世的佛教;發出離心的,是聲聞、緣覺乘的佛教,是對世間不愛不執的佛教;把出世的思想,加上入世的發心,融和起來,就是菩提心,就是菩薩道的佛教,也是我所提倡的人間佛教。
說起菩薩道,要歷經的次第,共有五十一位階,即: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而進入等覺,最後到達妙覺的佛果境界。初信的人,我們稱為「初發心菩薩」,透過種種修持終至成就佛道。也有很多的大菩薩如觀世音菩薩,本來可以成佛,但他留一分「生相無明」不斷,為了要在人間廣度眾生,行菩薩道。
修習菩薩道的過程,就像從幼稚園開始,一直到完成博士學位。我的信仰也是一樣,也是慢慢地漸次往上升級,以下就來談一談我信仰的層次吧。
善惡因果世間必然道理
一個人來到世間之後,在兒童的時期,懵懂無知,充滿好奇心,想要了解這個世界的五光十色;但是我的童年,家鄉文化並不發達,還只是中國一個落後的江北地區,沒有大樓、沒有汽車、沒有火車、沒有現代化的自動電機,更沒有五彩燈光。人民生活都是務農、做工為業,大家都在貧困裡生存、掙扎,再加之連年戰爭、苛捐雜稅、土匪橫行,有時候甚至感到生不如死,也談不上對世間有所認識。
不過,人生下來以後,本性裡就有一個性向,或者就是信仰的能源吧,我就有一個信仰上的分辨,那就是:我要信仰好的,不相信壞的;我要信仰善的,不相信惡的;我要相信真實的,不相信虛假的。
幼年時候,經常跟著外婆在神道教所謂的「善門」裡走動,本性裡,更加的堅定相信,世間有善惡好壞、有天堂也有地獄。尤其,我在善堂裡看到《玉曆寶鈔》描述的十殿閻羅,真是怵目驚心,警惕到人不能造惡。尤其,聽到外婆美妙的音聲在佛堂裡歌唱:「善似青松惡似花,看看眼前不如它;有朝一日遭霜打,只見青松不見花。」這些警世偈語,慢慢的進入到心田,對於善惡因果,覺得這是一個必然的道理。
甚至於善堂裡的許多俚語、俗唱,如:「前世穿你一雙鞋,今世馱你十里來」,或者:「叫你修來你不修,死後變條黃牛拉軛頭」等等,在無形中,也啟動我幼小的心靈,讓我慢慢的接近到初階的信仰。
很奇怪的,善堂裡許多的神明,對他們我記不得那麼多的名號,也沒有很大的崇拜;但是一聽到「觀音老母」,就生起了深刻的信心。後來聽到母親說,在我滿月的時候,就把我過繼給觀音菩薩做義子。我聽了以後,對「觀音老母」又加深了一些感情。
道場活動培養信仰基礎
在兒童時期,沒有什麼宗教的情操,也談不上信仰,我只是跟隨外婆跑道場,可以走出家門,可以在道場裡玩樂,還有糖果、零食吃;只能說,我的童年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培養了一點宗教信仰的基礎。由於上述的因緣,在佛堂裡,也有人看我一個兒童,基於對外婆的尊敬,對我當然也有一些愛心、照顧,就經常跟我嘻笑著說:「啊,你真像個小和尚。」
我不知道什麼叫做「和尚」,為什麼要叫我「小和尚」?後來又有人說:「你很有福相」、「你很有善根」……,這許多讚美的句子,讓我感覺到做個「小和尚」也滿好的啊。
不過,我也不懂得怎樣做和尚、不做和尚,我只是一個兒童,我要爸爸,我要媽媽,我要家。回家最好,因為在外面會被人欺負,甚至孩童之間彼此都會鬥毆,回到家裡最安全。所以,我除了和左近少部分的兒童有一些玩鬧以外,大部分都在家裡,超過一公里以外的路,都不敢去。
在這段時期,讓我回憶最深刻的,就是外祖母修持的功夫。早燒香,晚換水,那都不用說了,尤其在半夜三更,外婆在床上打坐,肚子裡像翻江倒海般的響亮,有時候我都給他轟隆轟隆的聲音吵醒了,也不敢問說:「外婆,為什麼你肚子裡會響?」深怕觸犯了外婆的忌諱。那時候,一個小孩子在家裡,最期待的就是過節、過年,最歡喜的,就是家人團圓,在一間小廳房裡面拜拜,感覺就非常的熱鬧了。
就這樣子,我長到了十一歲。那一年,盧溝橋事件發生,據聞揚州有十八間大寺院被侵占,一些大和尚往北方逃難,尋找安全的地方。他們經過江都,知道外婆是虔誠的佛教徒,就都到外婆的家裡來趕齋吃飯,外婆也非常的歡喜供養。記得有一次,十幾個大和尚,坐在外婆家的小廳堂裡;我也不忌諱他們,不過,知道了原來這許多大和尚是這麼威風、這麼莊嚴,好像神聖不可侵犯,就好奇的倚在房門口朝他們觀看、打量。
這時候,也有一些大和尚看到我,就說:「小朋友,你好像個小和尚。你要做和尚嗎?」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量,就跟他們說:「我要。」他說:「好,你要做和尚,要先拜師父。你看我們這裡的人,你要拜哪一個做師父?」我只是以頑皮的態度,走到一個大和尚的身邊,指著他,意思是說,我要拜他做師父。
他說:「那好,我們今天在這裡,就行個拜師剃度典禮吧,來讓這位師父收你做小和尚。」
我記得在佛堂的前面,蠟燭點亮,香爐焚香,還有一些供菜、花果,要行拜師的大禮。就在那個時刻,我忽然問:「拜過師父以後,我怎麼辦?」
他說:「跟我們走啊!」走到哪裡?我不知道,當然我不敢隨便就跟人家走。這時,我心裡也有一些猶豫,我就問:「跟你走,那我的外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呢?」
他說:「外婆不必要去。」我一聽,心裡就涼了半截,少了外婆的保護,我一個人跟你們到哪裡呢?
我再問:「我的媽媽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他說:「媽媽也不會去。」
我又問起比我大三歲的姐姐,那時,他已經十三、四歲,是一位少女了,在我心目之中,平常他也很幹練,可以說很兇悍,什麼人都不能碰他的。我說:「我姐姐能跟我一起去嗎?」他又說:「姐姐也不要去。」
我一聽,就耍無賴說:「那我也不要了。」
很荒唐的一場鬧劇,就這麼樣的過去。吃過飯以後,他們就揚長而去。這件要做和尚的事情也就煙消雲散,好像也沒有人再說起。那時候我的家人是什麼想法?我不知道。不過,我在猜想,他們大概只是要我拜師父,跟那許多大和尚結個因緣,也並沒有想要叫我真的去做和尚,所以,事後也沒有人再談起過。
國家戰爭老少動員抗日
盧溝橋的戰事愈來愈烈,全國震動,民間一片抗日的行動,到處充滿要為國犧牲、要抗拒日本鬼子的情緒。白天,大人們忙著開會,忙著訓練民兵,參與抗戰;我們兒童也參加兒童隊,要唱歌、要識字、要遊行。所以,在白天,就隨著一些兒童去唱歌,晚上,就參加「識字班」。大概是因為要抗日,必須提高國民的教育吧。我記得在識字班裡,也發生很多的趣事。偶爾老師也會叫我們起來認一個什麼文字,有一次我念錯了一個,大家哄堂大笑。我羞愧不已,感到很不好意思,再也不敢隨便開口。
成立的兒童隊,有時候白天遊行、唱歌,我現在依稀記得所唱的歌詞是:「只有鐵,只有血,只有鐵血可以救中國」;或者唱:「前進!前進!中華的兒女,要起來抗戰。」當然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只是感到很熱鬧,比起我們左右鄰居的兒童打洋片、戰鐵釘的遊戲,還要好玩得多。尤其,我的三舅父劉雨華做了鄉隊長,非常神氣威風,腰間還插了一支手槍,我很羨慕。當時都沒有想說做和尚,就想:「將來當兵,做游擊隊,抗拒日本鬼子。」那時候所謂的「抗日運動」,在我們兒童的心中,也只是一場遊戲罷了。
危難存亡生起信仰能源
在我十一歲那一年的冬天十二月,日本人很快速的打到了南京。南京在哪裡?我並不知道,不過曉得那邊的戰事危急,火光連天,連我們在百里外的家鄉,都看到紅色的天空。我外婆家裡的幾個舅舅,也都忙著往後方逃亡。而逃亡的那種慌亂、悲情,以及「有今日不知有明日」的徬徨,我也不一一細述。總之,我記得那是嚴冬大雪飄飄的時候,我扛著兩條被單,跟著難民一起在逃亡潮裡,往後方撤退。哪裡是後方?哪裡是前線?我也不懂,雖然很辛苦,但也覺得好玩,還趣味的跟著大家唱:「逃亡到哪裡?流浪到何方?」
後來,多次的在槍林彈雨中冒險前進,在日本人的追趕中、在滿地的死屍中行走,甚至,怕被日本人刺殺,就躲藏到死人堆裡面。在那時候,才知道要念「觀音老母」,認為「觀音老母」會來解救我們。原來,在人生危急艱難的時候,信仰的能源就會隨之生起,會感覺到信仰很重要;要有了信仰,才有「觀音老母」救我們的平安。這時候,無形中感覺到我的信仰進了一步。
尋找父親承諾法師出家
那時候,在外面打工的父親久久不歸,當然,最焦急的是母親,他四處打探消息。後來得到訊息說,父親早就回來了,但為什麼沒有回家呢?沒有人知道,我們苦等了一段時間,母親不放心,就帶我到外面探查父親可能的去處。
因為父親在家裡開香燭店,也因為外婆的關係,和一些佛教的人士往來很多,母親決定帶著我到佛教相關的地方探聽。民國二十七年(一九三八)的正月,過年後不久,母親帶著我出外找尋父親。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找呢?不過,也因為這樣的因緣,我就在南京棲霞山承諾出家,真的要做和尚了。
我記得那一年,在師父和母親談話後的第二天,農曆的二月初一日,就舉行了剃度典禮,我真的做了小和尚。後來一些前輩們說,不可以叫「小和尚」,是「小沙彌」。那時候我也不懂,管他是沙彌還是和尚,總之,我現在出家了,師父說要給我去讀書,我會信仰佛教,做佛教徒,我將來一定比過去更好……。這時,我對信仰的嚮往又邁進了一步。師父志開上人,特地邀約了十幾位高僧大德為我商量命名,後來有一位融齋法師,他的佛學高深,為我起名叫「今覺悟徹」,之後,我就以「今覺」為名了。
出家後,我在棲霞山、焦山、金山、寶華山等道場參學,十年的封閉生活,雖然沒有得到多少的學識、知識,但是對信仰的成長,確實有了一個進階。我生來有勤勞的習慣,在這期中,自己主動向寺院討取工作;無論煮飯、挑水、擔柴等等,這許多苦行,我也不以為苦。在我認為,一切都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信仰。
除了苦行的工作、打罵的委屈之外,在這十年的歲月裡,大概影響我最大的,是在十五歲的那年。一個出家人僧格的完成,要從求受具足戒開始,最初要受沙彌戒,接著再受比丘戒、菩薩戒,所謂登三壇大戒,每一階段都要一一完成,才算是受戒圓滿,成為真正的出家人。本來佛門規矩要二十歲才有資格求受,但因為當時戰亂期間,又有那許多老師給予特殊的方便,大家商量一致通過,讓我一個在團體裡最小的孩子,也跟隨那許多大人受了具足大戒。
但是,因為受三壇大戒依例要燃香燒戒疤,戒師們可能對我的期許特別高吧?竟把我的十二個香疤燒成一個,整個頭蓋骨都凹陷下去了。從此,我從一個並不是很愚笨的兒童,忽然一個大轉變,變成沒有記憶力了。
禮拜觀音心靈開竅增慧
我記得當時有一位老師,不斷打我的手心,叫我罰跪,因為我不會記憶、不會背書,罵我笨,嚴格的教育使生活更加痛苦。有一天,覺民法師教訓我說:「那麼笨,要去禮拜觀音菩薩來增長智慧聰明!」這一句話,讓我生起無限的希望,也記不得手掌心的疼痛了!
我本來就對「觀音老母」非常的相信,但是在寺院裡面,要想去拜觀音老母,也不是這麼容易。因為叢林寺院裡,沒有這樣的地方給你個人自由行動。我只有半夜三更偷偷的起來,在佛學院一個小佛堂裡禮拜。我虔誠信仰,一心一意,恭敬跪在觀世音菩薩的前面禮拜。念著:「悉發菩提心,蓮花遍地生,弟子心朦朧,禮拜觀世音。求聰明,拜智慧,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的偈語。
有人告訴我:「這樣子禮拜,觀音菩薩會為你摩頂授記,或者為你加持、甘露灌頂。」我深信不疑。說來也真不可思議,數月之後,我真的比過去更增加了記憶力。當然,並沒有看見菩薩來為我摩頂灑甘露。但是,很奇妙的,也是菩薩加持吧,我忽然像點亮心光一樣,不但恢復了記憶力,也感覺到自己更加聰慧靈敏。老師教的課本,一篇《古文觀止》,只要讀一、兩遍,我就很快能夠背誦了。從此,雖不敢說平步青雲,但在讀書方面也就非常順暢,這是我感覺到信仰不可思議的感應。由於禮拜觀世音菩薩,自覺心靈好像開竅一樣。這時候,讓我對佛教的信仰更加的認識,懂得了一點其中的奧妙。
但在這時候,我知道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佛,是我在兒童的時候就聽過的「如來佛」,我心裡想,如來佛比觀音菩薩還要大、還要高,是我的教主,我要追尋教主的足跡,找到他的方位,能夠跟他會合。我誓願為佛教、為教主犧牲奉獻,加上師父一些垂愛關懷,就感念在心,對佛教所謂的「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立下了志願,終身誓願奉行。也可以說,到了這個階段,我才慢慢的真正進入到信仰的行列之中,雖不能稱大學、中學,至少在信仰的小學程度裡,我也應該占有一席的地位了。
自從我知道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佛以後,我對他的生平、教示,雖然不能完全了解,但對他已經深具信心。我覺得佛陀的理論、開示,符合世人的需要,他才是「救世主」。但為了這樣的一句話,在佛教裡,也有不少的人攻擊我,說不可以講佛陀是「救世主」,那是耶穌教的話。我說,難道「救世主」只有耶穌嗎?佛陀不能做「救世主」嗎?我自覺到我的信仰,對佛教、對佛陀,跟別人已經不同,有了自我的肯定。
再有,從宋朝以後,元、明、清、民國以來,佛教就非常衰微,因為人才不足,龐大的佛教文化資產,沒有人守護,沒有人發揚,只是一些形象上的四眾弟子,或者只是流於經懺佛事,以此賴以維生。大家都是靠佛教吃飯,沒有人為佛教奉獻犧牲。所以,佛教就跟一些民間宗教一樣,只是供人膜拜,求平安,求福報,求升官發財。他們只有拜佛、念佛、求佛,我在想,為什麼沒有人「行佛」呢?
拜佛念佛發願行佛奉獻
看不到弘法利生的情況,不禁發願:我不只是拜佛、念佛,我將來要行佛。我不要做靠佛教吃飯的人,我要為教奉獻,我要為教發揚,我要為教努力,甚至我要犧牲殉教,我要讓佛教靠我。也可以說,就這樣奠定了我對信仰的肯定。
同時,我也感覺到佛教裡面的制度有一些弊端,所謂世間萬事萬物「日久則生弊」,心裡也想要有所改良。這時候,太虛大師的「三革運動」進入了我的內心。感覺到自己不只是做一個信佛者,我還要做一個行佛者。
還在棲霞、焦山求學階段,我心裡就默默的期許,也不敢告訴別人,我的志願是將來要為佛教辦一份報紙,要辦一所大學。覺得自己這時候才像是一個佛教徒,像一個出家人,至此,我才真正進入到對佛教信仰的階段。這時候的信仰,應該到了中學的程度吧。
在二十歲左右,我讀了那麼多的《高僧傳》,如曇無竭,他去印度求法的艱辛,如法顯、玄奘大師或從陸路、或從海路赴西天求法的苦難;如我家鄉的高僧鑑真大師,東渡日本弘法的願心,都已經注入我的心田,成為我崇拜的佛菩薩。
特別是由於太虛大師還存在,我想以他為領袖,跟隨他從事「新佛教的運動」。他們為法忘軀、為教犧牲的精神,不禁讓我心嚮往之。心裡想,他們能,應該我也能。我要為佛教犧牲奮鬥,我要為佛教赴湯蹈火,我要弘法利生,行菩薩道!在自己每一次的修行和發願中,也感受到自己的信仰在逐漸進步、成長。
弘法利生效法歷代祖師
我發願:不做佛教的寄生蟲,不做佛教的分利者,不做一個懶惰的出家人;我不一定要佛祖來幫助我,我要幫助佛陀來弘法利生。這樣的情況之下,我就感覺到自己應該要走出寺院。也是奇妙的因緣,後來做了將近二年的國民小學校長,從事教育工作。
之後,更覺得要走出求佛、靠佛的圈圈,應該與苦難的眾生結合。因此,我效法樂觀法師,在抗戰期中參與了「僧侶救護隊」,就這樣,也覺得自己的信仰又再進步、又再增長。我想,應該這個時候的信仰,進入到中等學校的程度了。
我對佛教的信仰、信心,除了承受佛法的教義薰陶,讓我蛻變、昇華以外,有一些好人好事給我嘉勉,我都沒有特別在意,反而是一些枝末細微的事情,可以說,給我增加了對佛教更深遠的信心。
例如:有人嘲諷,聽說什麼人把寺廟建得如何莊嚴堂皇,用了什麼高貴的材料,我也毫不介意。我心裡想,無論怎麼金碧輝煌,又怎麼比得過極樂世界的美好莊嚴呢?甚至於自己建佛光山,多少人讚許我在有限的數十年生命中,在全世界能建二、三百個寺院,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因為這只是當然之事,都是信徒共成,不足稱道。
又如,有人要建圖書館了,來跟我化緣;要閉關了,來跟我化緣;要建寺廟了,來跟我化緣。其實,我自己也在建寺院,經費的籌措也很困難,我都沒有向人化緣,你們向我化緣,那我的經費要從哪裡來呢?像是比我有權有勢的東初法師、悟一法師來跟我借貸,我也慷慨的助他們一臂之力。所以,對這許多佛門的事情,我也不太去在意、計較;反而覺得是別人幫我增加信心,在弘法的行列中,提升了我的信仰。
努力耕耘因緣巧妙成就
緣,這個字是非常深奧、非常奇妙的意義,可以說是人生宇宙的源流。但是可不能濫用這個「緣」。你有緣,因緣會來找你,你沒有緣,煮熟了的鴨子也會飛了。
不過我覺得,做慈善事業,有錢就做,有因緣就做;沒有錢、沒有因緣,就不必勉強,一切都有因緣來幫我們安排。你要閉關,有人來為你護持,你可以閉關,何必到處化緣來閉關呢?只要你先去耕耘,還怕沒有收成嗎?你不去耕耘,就想要先收成,這好像有些顛倒了。
記得早年在宜蘭的念佛會,每年的佛七都是千人以上,我也都以平常心看待;但有一次,也是有一千多位兒童集合念佛,有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女孩,背著一個小妹妹,大概一、二歲,姐妹兩人露天而坐,合著掌,在那裡念阿彌陀佛。尤其我看到在背上一、二歲的小女孩也合著掌、跟著念佛。
這情景,忽然觸動了我的心靈,令我涕淚縱橫,不能自己,感到一陣悲欣交集,真的是有無限的感動。我想,那時候佛陀就進入到我的內心了吧。難怪《普門品》裡面說:「應以童男童女身得度者,即現童男童女身而為說法。」這個小女孩念佛的樣子,有如多少佛菩薩對我講經說法一樣,讓我感動,讓我的信仰成長、升高。
長久念佛期中,感應的事蹟很多。尤其有一位殘障的老兵,癱在地上已經有八年之久,不能移動。他說想要參加念佛,心願難得,我請人幫助他,把他背來,坐在一個角落上,讓他也跟我們一起念佛。有一天早課正在念佛,清晨五點多,他竟然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向我禮拜,把我嚇了一跳。
我當時以為這一位曾昭煊先生往生了,站在眼前的,是他的靈魂嗎?但是他滿面紅光,精神奕奕,因為我是主七和尚,我不能懼怕,只有鎮定的跟他說:「一拜就好,你還是回到你的座位念佛。」他真的安步的走了回去,從此行走無礙。當時,宜蘭市民信心大增,紛紛口耳相傳,造成中央社等很多的報紙,都爭相報導,成為一樁轟動的新聞。
當然,在多年弘法修持中,也有身心俱泯的感受,我感覺到念佛要進入到受用的境界裡,才能提昇信仰的層次,所以將自己體驗的方法,提供給大家參考。
如何加速念佛的效果?有下列四種念佛:「歡歡喜喜的念」、「悲悲切切的念」、「空空虛虛的念」、「實實在在的念」。我沒有依照過去形象上的念佛,而是用著我的情感、我的真心,讓阿彌陀佛感動、讓自己感動。就是依著這樣的心情,在宜蘭每個星期六的念佛會,每年一次的打佛七,連續二十六年,從來沒有間斷過。
義工發心菩薩化身護持
宜蘭,是我初踏上弘法的道路。我看到張如標、李珠普,在豔陽高照下,為信徒搭建鐵皮屋,作為臨時的佛堂。他們也沒有薪水,當時台灣還沒有「義工」的風氣,他們那樣的自動發心,為眾人服務,讓人感到這許多人真是菩薩的化身,也增強我無比信仰的力量。
尤其林長青,他是基隆郵局的一個基層職員,只因為是宜蘭人,以其微薄的薪水,日用艱難下,他每個月都要發心買回幾十本佛書、幾十本佛教雜誌,擺在一間天理堂的香鋪裡,免費送人。可以說宜蘭佛教的開拓發展,不是我,也不是我前面幾位講經說法的人,應該說是從林長青居士開始,也由於他長久的發心,才有當初宜蘭佛教達到普遍信仰的效果。
李決和居士,幫忙宜蘭念佛會三十年,做總務主任,最初也沒有辦公桌,都是在走廊上替人記錄名字、發心做各種雜務,也不曾退心。後來先讓女兒出家,讓孫子出家,最後自己也出家了,就是現在的慈莊法師、慧龍法師、慧傳法師,你說能不讓人感動嗎?
孫張清揚女士,因為宋美齡夫人排佛,曾經勇敢的與他辯論信佛的好處;後來也帶過多少人到宜蘭念佛會打佛七,前後有許多次。在那種威權的時代,他的護持佛教,他的勇敢,不能成為菩薩嗎?
一九五五年左右,我到頂雙溪一個小戲院裡弘法布道,我叫一位高中生李志鑫,在我弘法之後,用幻燈機投出一張佛像,要他代我在佛前念誦一篇簡短的祈願文,內容由我撰寫:
「慈悲偉大的佛陀,我們宜蘭念佛會青年隊、青年弘法隊,到了頂雙溪來,祈求佛陀您,把您的法雨,加持這裡的人民,讓他們尊崇您的教導,安身立命,消災免難,吉祥平安……」當他這樣念著祈願文的時候,我在旁邊,不禁也熱淚盈眶,不能自己。
彼此增益大小乘互為師
說起我的信仰,我給了多少人佛法的信仰,別人也給了我多少的感動,彼此都能相互增益。所以,佛教裡有大乘、小乘,相互為師的典故,也有佛佛道同、光光無礙的圓融,甚至一切惡行、惡事,只要能夠懂得轉化,也能幫助我們信心的增上。
我也聽過多少大德的開示,也經過多少莊嚴的殿堂弘法,都不曾在心弦上有所震動,常常是在這樣一個簡單的場合裡面,讓我感覺到身心和宇宙,或者說我和佛陀、和佛教,融化成了一片。也就是說,在這種弘法度眾的生涯裡,一些童男童女,一些老人義工,都是菩薩示現,增加了我信仰上的不退轉。
那時候,每天晚上都有二十個左右的兒童前來,提著燈籠,在宜蘭的大街小巷為我宣揚,叫大家來聽我講經。我記得歌詞是:「佛教目的教人真理,信佛大家快樂平安,時時唱著觀音菩薩,念念不離阿彌陀佛。」那許多天真浪漫的兒童,他們不是善財童子、龍女化身,又是什麼呢?
在我的信仰生涯過程,雖然我不太贊成只是形式上的禮敬,但是,我自己從形式上的禮敬當中,也感受過很多不可思議的境界。例如:我曾在禮拜的時候,匍伏在地上,悲從中來、不忍起身,好像這時候已經和佛陀在聯絡、在通話、在交心;有時候在念佛、拜佛的當中,忽然感覺到,自己和虛空融化在一起,不知自己身體的存在,只知道這個虛空宇宙已經跟我渾為一體。
因為有這樣的感動,佛陀有沒有降臨、垂青、愛護我,或者對我怎麼樣加持,我也不去講究;不過,在我心裡,確實佛陀已經占了重要的位置。一般人說「佛在心裡」,大概還是要問,在你的心中,假如充滿了嫉妒、憤怒、瞋恨、比較、計較,有這許多複雜煩惱,占據了重要的位置,又還有什麼空間再來容納佛陀呢?
寒冬送暖苦難長養力量
我雖然是個不喜歡去做經懺佛事的僧侶,但是,在多次放燄口法會中,對於〈五方佛〉的梵唱、〈六塵供〉的節奏,我的心弦都跟著跳動。尤其,在〈召請文〉裡面,念到:「將軍戰馬今何在?野草閑花滿地愁」、「花正開時遭急雨,月當明處覆烏雲」、「長夜漫漫何日曉?幽關隱隱不知春」等,這許多的詞句,讓我體悟到,世間真是苦、空、無常的感受,也增加了自己人生的經驗。
尤其,在信仰的生涯當中,對於苦行的歲月,也是影響自己信仰的重要助緣。早期,我經常為了備辦寺裡的用品,拉著人力車前去,因為重得拉不動而口吐白沫、嘔吐,但我並沒有怨怪出家的生活艱苦,我反而感覺到,自己更加要為佛教奉獻。
我也曾在祖庭宜興大覺寺,為了順應當地的風俗習慣,在冬天接近過年的時候,奉師兄的命令去化冬。我隨身帶著平安符,分送給人家,等於送去祝福,當地的人家就回贈給我一碗米。
那一碗米,讓我吃了永遠忘不了。所以,六十年後,我回到宜興重建祖庭大覺寺,我對左近數十里的居民,用大皮箱裝著一箱一箱的衣物,做為寒冬送溫暖的心意,報答當初他們一碗米的恩情。那一碗米,就如稻穀,在我的心田中成長。我認為,不論人家給我的,或是我給人家的,在數量上,都是有限的;可是在心靈上,並不是一個數字就能可以代表全部意義的。
我在青少年的時候,很喜歡年老的長老,可是同學們都不怎麼喜歡。我不大把他們當做老和尚,而是當做我的公公(外祖父)、爺爺。因為倚坐在老和尚的旁邊,聽他們像「白頭宮女話當年」,敘述他們青年參學的過程,真是像聆聽諸佛菩薩現身說法一樣。
尤其在佛門裡面,生活愈清苦,愈是多的苦難,讓我更堅定我要行佛,我要革新佛教,我要報答佛恩,所謂化悲憤為信仰的力量,大概就是這個意義吧。因為我生於苦難,長於憂患,反而在榮華富貴面前,我不會動心;凡是在憂患苦難的時候,很容易和我的心靈相應。所以對於「苦」,我很感念苦的價值:苦給我增上,苦給我營養,苦給了我力量。
信仰無價外境不能動搖
有時候我也會想,為什麼我愈是受委屈的時候,我愈有力量?愈是苦難的時候,我愈有精神?有時候也會懷疑:我是不是魯迅筆下的阿Q人物呢?我也想過,人生的信仰,價值究竟多少?假如說我是佛教徒,在這家公司服務,薪水只有一萬元一個月,那一家是其它宗教的公司,它的薪水是五萬元一個月,我就去那一家公司服務,那麼我的信仰價值,就是在幾萬元之間而已。
可是我感覺到,信仰是無價的。假如這個道場有苦難,我就不信仰它、厭棄它;那邊富有的生活,就吸引我前去,那麼我信仰的價值,也只是在一些吃喝玩樂裡面,不算是什麼價值了。
尤其,因為恐怖、威嚇就改變信仰,那我也做不到。大概我在佛門裡所受的,就好像軍人要盡忠報國,儒家要忠君愛國,或者行俠仗義的人受著社會的影響一樣,而我則受著佛教信仰的影響,感覺到自己面對信仰:威武不能屈,財寶不能動心,自己也要提升我信仰的價碼,不是金錢、愛情、富貴榮華,就能買動我的信仰。信仰,代表我的人格,代表我的生命、我的靈魂,我的信仰價值,又何止億萬,何止恆河沙數啊!
再說到那許多辦佛教事業的人、助佛宣揚的信徒,他們給我的啟發也是很多。例如:香港佛經流通處的嚴寬祜居士,在台灣成立佛經印經處的朱鏡宙、周春熙居士,還有詹勵吾居士把重慶南路的一棟大樓賣出,將所得款項捐出來做大專佛教青年的獎學金;年高德劭的李炳南老居士、立法委員董正之居士、整理大藏經的蔡念生居士,他們常常向我們年輕的出家眾禮拜,我不禁慚愧,我們何德何能,如果不發心去弘揚佛法、去普度眾生,又如何能對得起這許多大德長者呢?
王鄭法蓮居士,他是前內政部政務次長王平的夫人,我在哪裡有道場,他都趕著前去捐助;我寫的《無聲息的歌唱》,他替我挨門挨戶一本一本的推廣到一千多本以上。你說我沒有這許多的人間緣分,我又哪裡能在佛教裡成就,又能有什麼發展呢?都是他們給我的因緣。所以他八十歲以後,我把他接到佛光山來頤養天年,多少年後才往生,好在我也聊表了一點心意。
馬來西亞吉隆坡一個小腳的老太太黎姑,到佛光山遊訪了一次,為了我帶他走了一段路程,在路上和他講了幾句話,但他是廣東人,也聽不懂我的話,他講的話我也聽不懂,只有比手畫腳,告訴他路怎麼走。就這樣一點點的因緣,後來他對佛光山每一年都是百萬、百萬的捐獻。他不是有錢的人,卻傾其所有來護持。
所以,佛光山也感謝這許多有緣人,如果不憑著信仰的力量,哪裡會有這樣的好因好緣呢?
信眾發心菩薩就在人間
劉招明居士是佛光山的功德主之一,他在上海開設工廠,只要是佛光人,不論能力大小,他都予以錄用。他在上海發展,後來自己建了一棟大樓,完成後,一定要留一層樓給佛光山在那裡弘揚佛法,並且有一部車子留給佛光人派用,還有一位駕駛人員專門服務。當時,大陸的佛教還沒有完全開放,他有這種發心,能叫人不感動嗎?
還有,台灣聲寶公司陳茂榜先生的女婿張勝凱居士,他在巴西捨宅為寺,無條件,都是無相布施,怎麼不令人感動呢?
在台東,有名的大善人陳樹菊居士,被美國《富比士》雜誌選入亞洲慈善英雄人物之中。一個菜市場賣菜的攤販,將自己結餘的金錢,全部捐給各慈善機構,也捐給佛光山。他說:「捐給佛光山,因為佛光山弘揚佛法,辦文化教育,普利大眾。」你說,他們的理解與護持,這許多人不是菩薩又是誰呢?
其實,在我的心目中,感覺這個人世間到處都是菩薩,到處都是諸上善人,都是互相扶持,彼此互助,往佛國淨土的路上邁進。當然,我也走過多少名山叢林,隨著人潮禮拜,但是當我望著虛空、看著海洋,有如見到佛菩薩的法身。甚至於一張紙畫的佛像、一塊木材雕刻的菩薩像,我也覺得那是諸佛如來跟我來印證、來相伴的同行者。
不只是過去師父給我「半碗鹹菜」增加我弘法利生的願力,像馬來西亞的廣餘法師、巴西的宋復庭居士、泰國的廖振祥居士、美國的沈家楨居士,在那個五十年代,凡是台北三重埔佛教文化服務處經書的印行,他們一封信寫來,就是幾百本、幾千本的請購,再拿去布施結緣。他們並不欠佛教什麼,卻肯得為了助佛宣揚、為了淨化人心,增加人間的喜悅而盡心盡力,我怎麼能不承認他們是人間的菩薩?又怎能不承認佛國淨土就在人間呢?
百萬人眾長遠響應辦學
從一九六五年開始辦佛教學院,只有幾百個學生,我就感到吃力,難以承擔,因為要供應衣食住行等,哪裡敢有力量再去辦社會大學?尤其在台灣辦一所社會大學,沒有上百億的資金,哪裡能把學校辦得起來?但是我想到「百萬人興學運動」,一個人一百元,藉著百萬人的力量,以「愚公移山」的精神,長遠發心,就真有百萬人來跟我響應。特別是許多以環保資源回收,響應建大學的義工,讓我有力量不只辦一所大學,甚至第二所、第三所、第四所、第五所,連續跟著齊力建設,我不能不為這許多人間菩薩來感動。
記得我們有一位護法功德主,他一、二歲的孫子,全身都已經變黑,瀕臨死亡,因為我們為他諷誦《普門品》,又再復活過來。還有一名中年的女士,都已經換上入殮的壽衣了,我們青年會的青年吳素真(現在的慈容法師)一行人,熱心前去為他助念。他們以純潔的真心念佛,讓他忽然坐起來,開口說:「肚子餓,要吃飯。」你說,怎能不增加你對佛教的信念、信仰呢?
許多人因為有諸佛菩薩的靈感,生起了信心,增加了信仰;而我,都是因為人間菩薩這許多的普羅大眾,例如佛光會的會員、讀書會的學員、青年男女,甚至育幼院、兒童班的兒童等等,他們也都是我的善知識,都成為我的良師益友。不是他們跟我學習,而是我跟著他們在成長自己。他們都像活菩薩,堅定了我的信心,增加了我對人間佛教信仰的力量。他們也成了對我的示範,引領我在信仰的層次裡,對自我的信心更昇華、更超越。
因為我有這樣團隊的認知,對佛門的事業,我愈做愈有振奮的精神,愈做愈想發心與發展。我許願,人生雖然數十寒暑,但是我要把我有限的生命,化為三百歲的人生。假如從我離開叢林學院二十一歲開始,到了八十歲,能有六十年的光陰;我一天做五個人的工作,五乘六十,不就三百歲了嗎?以此些微的努力,供養三寶,讓佛法在歷史的長河裡面,像法水一樣,源源不斷的淨化人心。
是人間的這許多菩薩啟示了我,我又怎能不為這許多人間的普羅大眾去發心奉獻呢?所以人間佛教也就成了我信仰的中心。
給人因緣你我共同發光
我想起了歷史上,為了刊印藏經,斷臂發心的法珍比丘尼,日夜奔走化緣,護法衛教的精神令人感動;我也想起在日本的鐵眼道光禪師,為了要刊印藏經,歷經萬難,募集了十二年的資金,就在即將開版刻印時,聽到國內災荒,他想救人為重,就把善款拿去救濟災民,自己又重新募集。將近十年的時間,也快要可以刻版印藏了,再次聽聞災情發生,他又把善款悉數捐出救災;之後,再以數十年的時間慢慢募款,直到第三次才把《鐵眼藏》刻印完成。現在,這一部珍貴無比的藏經,保存在日本京都由隱元禪師創建的黃檗山萬福寺的左近,成為海內外中華兒女,對於佛教傳播中華文化的菩薩精神之代表。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世間上的磨難,不斷的給我們破壞、打擊、惡評,給我們各種的為難。磨難固然很多,但是菩薩的精神,同時也在人間放光,時時照亮我們的心靈,給我們加持,帶給我們力量!
我這一生,對佛教中那些求法、弘法、為教犧牲的人,無限敬仰讚佩。例如二祖慧可斷臂求法,這種精神,能不打動我們的心嗎?就因為信仰,不僅教主釋迦牟尼佛,讓我們世世代代的佛弟子油然升起信仰之心,這許多人間佛教孕育出來的人間菩薩,也增長我們的信念,我也同等效法。所以,是人度我?是我度人?其實彼此都有關連。
因此,我這一生常給人一些因緣,相信人家也會給我一些因緣,緣是相互成就的。有了彼此的善緣,所以能相互成就許多美好的共願。流露在外的慈悲、信心,可以充實我們的力量;我們內在的發心,能和聖賢的願力共同發光,信仰的增上,還不能邁進大學院校的程度行列嗎?
無盡寶藏留待人人探究
數十年的歲月裡,自我的密行,不足為外人道。但是自己的禪修、禮拜、發心、觀想、服務、苦行,有時候一次感動的淚水,可能增加自己多年佛道上的成就;一次委屈的忍耐,可能增長了多年的發心。偶爾與自己真如自性的對話,可能帶來了心弦的觸動;在禪思冥想的過程,也可能發掘信仰裡的無限寶藏。我一生數十年歲月,雖然沒有成佛作祖,但是佛光、佛德,所謂真理的寶藏,我們會完全無知嗎?不會的。
就這樣,自己不禁歡喜榮耀,感謝偉大的人間佛陀,偉大的人間菩薩,偉大的信仰。雖然應該把自己的信仰提升到更高的階段,可是信仰的高深、遠大,無限長遠,也還待我們不斷向上。
如今,我已行年九十,你說我成道了沒有?我不敢說;你說我開悟了沒有?我不知道;你說我對佛法有什麼樣的體認?那也不是一言兩語道得盡;你說我對信仰這種深度、廣度、無限的意義,有多少的瞭解?我無法言說。我對佛法的信心,是無止無盡的。虛空有盡,世界無邊,我願無窮,我在信仰裡覺得有無量的寶藏、無限的法喜,有待我們進到博士班深入去研究。而就算我們已獲得信仰裡的博士,也要有博士後的研究。
與佛相應力行人間佛教
關於我自己一生在信仰的世界裡,因自我的密行,獲得多少佛菩薩的加持,這是我不能把它統統都說盡的;除了感念佛恩以外,難以形容我自己的信仰世界,我只能說不可思議。僅以我體驗到一些難以言說的不可思議,作為本文的結束。以此香華、信心來回歸佛陀、供養佛陀,我們與佛陀常在,也和十方信眾結緣,祝福信徒。
我曾經刺血寫經,也曾燃臂供養;曾經禁語一年不說,也曾經歛眼三月不看。後來偶開雙眼,忽然感到:啊!還有青山、還有樹木、還有天空,感覺又回到這個世間上來。我在年輕的時候,就有這種傻勁。
我曾在美國西來寺閉關五個月,記得有一天早上,幾位同參包括幻生法師、印海法師等五、六個人去看我,在關房裡,我幾乎一分鐘就能供應一碗麵給他們吃。關房裡的坡台,我每天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直到後來腿部腫脹,醫生警告我有糖尿病,會有危險之虞,不可以再走,我才停止。
提到這許多的體驗,不是要自我宣傳,只是希望全體的佛教徒都能跟我一樣,對佛教生起強大的信心道念。佛祖雖然沒有現身,但在虛空中,他無處不在。所以,無論是一張紙畫的佛像、一尊木刻的佛像,只要你心裡跟他相應,那就是佛。
因此,我也告訴徒眾,我們要提倡信仰、提倡苦行、提倡忍耐、提倡慈悲、提倡服務、提倡結緣等等。有了慈悲喜捨、有了無住生心、有了無價的信仰,我們有了完全不同的人生,可以生出無限的法喜禪悅,這就是信仰人間佛教的目標吧。
二○一六年六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六日連載於《人間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