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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14 我與體育運動
打球不能光靠力,力也有拙和巧,有力沒心巧、智慧也是笨拙;雖力不如人,但憑自己的慧巧,也可能會取勝。打籃球投籃,準,不是靠力道而已,還要靠心力助陣。打棒球,一棒揮出去,心和棒要合一。
我一生都沒有什麼嗜好,衣服有得穿就好,我也不管新舊;住的房子,一榻一椅,我就可以滿足了;能走路,我也不想以汽車代步,搭乘交通工具,只是為了趕路方便,巴士、火車,我都不計較;坐飛機,算是我最不喜歡的事了,每次東、西方來回,都要耗費十幾個小時,在空中搖搖晃晃的,都不知人在哪裡。我常形容坐一次飛機,就好像扒了一層皮一樣。不過,人多少都還有一點愛好的。
第一,飲食方面,我喜歡麵食,但是沒有麵食,我也從來沒有跟人討過我喜歡吃。只是覺得做一個和尚,吃麵是比較簡單,不需要多準備配菜,我也是吃麵不吃菜的個性。因此,我對於簡食,很是倡導。
第二,我喜歡體育。我的家鄉在揚子江運河旁,幼童的時候,就嗜好游泳,雖然有幾次幾乎滅頂,但是好像命不該絕,到最後都能得救。我的水性很好,因為家住運河北邊,經常為了購物就要到河的南邊去,乘擺渡船過河,至少要一毛錢、二毛錢,為了省錢,我橫豎是小孩子,都是游泳過去,把買到的東西頂在頭上,在河南、河北之間穿梭來去。這樣,就能得到父母的讚歎,因為省下一文錢,總是歡喜的事情。
我能在水上睡覺,甚至潛水一、二十分鐘都沒有問題,等於水鴨子一樣。夏天很熱,當然那時候沒有空調,熱到睡不著時,就跑到水裡游泳。吃過飯後,家人都找不到,因為我已經找隱密的河川去游泳了。
出家之後,住在南京棲霞山上,一個水塘都沒有的地方,感覺到很不習慣;但想到游泳不是人一生的生命,出家才是我未來的人生,因此,很堅毅的忍耐下來,不去游泳。
但是我對運動的愛好並未死心,總是想種種的方法,在學院裡打乒乓球。最初,同學們也沒有人愛好,因為大家過去都是農村子弟,並不懂得打球的好處,常住、老師也都反對。不過,後來我們經常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幾個愛好乒乓球的同學聚集一起打球。慢慢的,學院也就習慣,准許學生打乒乓球,甚至那許多年輕的老師,也來跟我們共同參與。
但乒乓球打起來還是不夠刺激,有一位行義同學,他是師範學校出身,在那個時候,我們看他玩籃球,出神入化,神乎其技;他來學院讀書,在行李裡面,竟然還帶了一顆籃球,可見他對籃球的愛好。
我們看到他玩籃球,也就想跟著打籃球,但要打籃球,問題就不是那麼簡單了。第一要有籃球場,這一塊場地很難找到,第二要有籃球的架子、要有籃球。
我那時候應該是十五、六歲,在學院裡面雖然年齡最小,但已經被選為自治會的會長。想到,我要鼓勵大家打籃球,可是卻沒有籃球架,不禁傷透腦筋。後來靈機一動,對了,有辦法。棲霞山上的樹木很多,經常來偷砍樹木的人也多,捉住盜伐樹木的人,他們也知道犯錯,砍下來的樹木就不敢帶走,於是我們就把它拿回來,自己做個簡單的籃球架。但是,打籃球還要有籃球框,那是需要用錢買的,這就沒有辦法了。
不過,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我們就對砍樹的人說,樹木既然砍下來了,可以給你帶走,但你可以替我帶兩個籃球框上來嗎?他也願意。就這樣,用樹木跟他換了籃球框。
由於沒有寬廣地方打球,想到棲霞山的山門外有個大廣場,不得辦法,只有在廣場上架起籃球架就打起球來了。籃球架在大廣場的邊上,並不起眼,人進人出,好像沒有看到。棲霞山平時也沒有什麼香客、信徒來往,只有到秋天紅葉季節,有些人前來參觀;或者是春天清明前後,在大陸有所謂「踏青」,偶爾也有幾個信徒上山,平時都沒有人來朝山。
我們都藉著黃昏時刻,趁沒有人注意時,在很短的時間內,跑到球場上,行義同學就教我們籃球的規矩。懂得籃球的規矩以後,對於打籃球,就更增加了興趣。
但很不幸的,有一天家師志開上人,他也是棲霞山的住持,平時也很少出入大門,這一天,不知道他從哪裡回來寺中,看到我們在廣場上奔跑、跳躍,當然他很訝異,寺院裡的出家人,行止應該要安詳威儀,怎麼可以奔跑跳躍呢?這是違反寺院的規矩。於是,調查誰發起領頭。一查,知道是我,他在當天晚上就集合大眾,大罵我是害群之馬,要處罰開除。如晴天霹靂一般,我被開除了,我要到哪裡去呢?
不過,另一方面想,我覺得也好。在棲霞山六年多的歲月,都沒有出門過,被開除了,我正好可以像別的學長一樣出去參學。後來雖然經過多少人跟家師說情,家師實在也不忍開除我,但我抱定了「既然開除,就不再留戀」的心情,雖然前途茫茫,我也不管了。
當我要離開的時候,師父就問我:「你要到哪裡去?」我說:「到南京毘盧寺、古林寺,或者到焦山吧?」但是,焦山佛學院我曾經去考過試,並未被錄取,後來想想,我說:「我到天寧寺。」他聽了以後回答說:「那就到天寧寺。」為什麼?他知道天寧寺的規矩比較嚴厲。當然,我可以感受到師父,他還是愛護我的。
就這樣,有一段時間,我跟常州天寧寺結緣。在天寧寺參學不久,焦山佛學院大概有一些同學們在那裡幫我鼓吹,焦山的那許多老師,聽到有這麼一個年輕人,也就特別寬容,寫了信給我,准許我以備取的身分做旁聽生。這已經很難得的了。
我還記得學長煮雲法師,比我大八歲,他也沒有考取,但他就賴在焦山不走,那時候東初法師是教務主任,就跟他講:「你既然沒有考取,就要離開。」煮雲法師說:「我沒有地方去,叫我離開,我就跳江。」東初法師便回答:「長江沒有蓋子,你可以隨時去跳。」
進了焦山佛學院,那時候是中國佛教所謂的最高學府,真是一登龍門身價十倍,是每一個青年所嚮往的地方。
想到我到天寧寺參學的時候,也想進佛學院,但不准進去,因為學院已經滿額;我也想進禪堂,不過禪堂說偶爾進去坐香可以,要正式的進入禪堂討單,也沒有位子,只能做行單,於是我就領了苦行的工作,擔任行堂一職。
但當焦山佛學院給我的入學通知單來了以後,天寧佛學院、禪堂的人知道了,就說學院也有位子了,准我進佛學院;禪堂也有位子了,要我進禪堂。當然,我有了焦山佛學院入學的資格,身價不同了,天寧寺的因緣,就不是我選擇的地方了。
在焦山兩年多的生活,擁有優秀的師資、規律的生活,只是沒有運動的場所,連禪堂的跑香都沒有地方。在那裡,我也領了典座的職務,還有其他雜務的服務,因為是旁聽生,都要為大眾效勞。
很好的是,黃昏後,揚子江退潮,綿延的沙灘,應該不只十華里,退潮後的沙灘,一滴水都沒有,羅漢鞋踩過,也沒有水漬。所以每天黃昏,我們都會在沙灘上運動。
所謂運動,其實就是走路,一面是焦山的美景,一面是揚子江水,真有如《古文觀止》王勃的〈滕王閣序〉所說:「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那個時候,自然的在心性裡面,不禁也有一些感受,所以寫了一些小詩,投到江蘇的報紙去發表,也有好幾個月連續刊登。那麼,對體育等活動,也就沒有什麼懷念了,讀書、作文,成為了這個時候的愛好。
後來因為焦山佛學院人事改組、制度更換,我那個時候對新佛教嚮往不已,也參加過太虛大師的「中國佛教會會務人員訓練班」,有意追隨太虛大師要建設新佛教。現在改組後的學院,反而變得保守,焦山佛學院在當時算是最年輕、最先進的學校。忽然改變作風保守起來,當然不是我所能接受的,於是,我也只有和它告辭了。
我寫信給師父,告訴他我要離開。我知道師父不會讓我離開焦山的,不過,我就借用一個理由,我說,我出家已經快十年了,還沒有在出家的常住禮過師祖,沒有在祖庭生活過。師父看了信以後,也沒有理由反對我,反而寫信告訴我,那好,我就帶你回祖庭禮祖。
就這樣,我也在祖庭宜興大覺寺過了近二年的生活。祖庭不是一個很大的地方,土地雖多,但都是農作之用,我總不能把田地拿來做運動場。雖然後來做了小學校長,但那只是一間小學,也沒有運動場;之後,就輾轉到了南京,到了台灣來。
到了台灣,又引起我對體育的興趣。當然,我沒有地方游泳,也沒有地方打球,但在五○年代的台灣,籃球已經盛行,當時有七虎、陸光、克難等隊伍,海、陸、空軍各有球隊,都有籃球比賽。
有時候報紙上都會刊登比賽的情況,所以,從早期的籃球健將王毅軍、賈志軍、王士選、廖滌航、霍劍平,第二期的陳祖烈、黃國揚、賴連光、唐雪舫、丘俊賢、盧義信,再後來的洪濬哲、洪濬正兄弟等,一代一代的籃球員,都成為我的偶像。我因為懂得籃球的規矩,所以報章上描述他們誰打前鋒、中鋒、後衛,誰投籃上籃了,我都如親臨現場,感同身受,好像我的血脈心靈,也隨他們跳動了。
後來有了電視轉播,可是我們也買不起電視機,每逢碰到重要比賽,我都會到比較認識、有電視機的信徒家裡,借一角之地,觀看籃球轉播。賽程真是刺激、有意義。看了一場籃球比賽,十天、半個月,都忘記不了那許多球員的動作。
在這之前,籃球場是沒有,不過有個信徒了解我對體育的興趣,送了我一套排球的設施。打排球,占據的地方不需要太大。打排球,也比打乒乓球有趣味;可是,排球一個人玩不起,我就找學生來參加。初期台灣的學生跟大陸的一樣,看到球就很害怕,直往後退,不敢接觸球。我再三鼓勵,他們也不肯打球,我心裡想,人生真難如願。我做學生,要打球,老師不肯,我現在做老師要打球,學生不要。不能稱心如意,這不就是人生嗎?
說到此,我就想到,球與人生的關係。我認為,在少年、初中時代,可以打乒乓球,大家你來我往,互相交流;到了青年的時候,要打籃球,因為人生如球,兩隊球員為了搶球,大家都說那是「my ball」(我的球);但是到了中年,人生如排球,為什麼?因為父母年老了,坐了輪椅行動不便,兄弟之間為了孝養責任推卸,大哥去養,二弟去養;成年了以後,就踢足球,就把父母踢得愈遠愈好,不要父母了。
其實,我這一生喜歡運動,都會自我安慰,我是橄欖球。因為徒眾雖多,他們也不把我當排球,也不把我當足球,推來推去或踢得很遠,他們都擁抱我,如橄欖球。
除了前述的籃球以外,記得一九六七年,佛光山開山了,好像是在第三年,紅葉少棒隊在美國威廉波特比賽。所謂「棒球」,這個名詞我還沒有聽過,但那時候高雄市由教育局長陳定閤領導的五、六個學校的校長,帶了近百名問題學生,來跟我借教室來辦「祖逖營」集訓,為那個時代所謂的「太保」學生做特別訓練,並且請我上課。
那許多學生在我看來,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學生,後來陳局長跟我成為至交,為什麼呢?他說:「奇怪,我們都是教育專家,對這許多學生都不得辦法,你怎麼有辦法讓他們到了佛光山以後,都改變了呢?難道我們這許多教育專家都不如你嗎?」
其實,他們不是不如我。在我想,有的學生,尤其是做太保的,他們的智能可能都比別人強,他們需要的是鼓勵、需要尊重、需要開放,不能一味的壓制,你愈壓制,他只會愈叛逆。就好像籃球一樣,你愈壓它跳得愈高。
棒球情誼 心物合一能勝利
那個時候,一個禮拜的「祖逖營」,每天半夜一、兩點鐘,老師們拿著收音機在耳邊收聽。我就覺得奇怪,這許多老師半夜三更聽收音機,這有什麼意思呢?後來他們告訴我,美國威廉波特正在進行世界少棒比賽,我們的紅葉少棒隊今天對美東、對美西、對日本,好像有冠軍的希望。
我一聽到我們的球隊有冠軍的希望,能到世界打球,我們的球隊實力很堅強,但棒球究竟是什麼意思?就跟他們討教,我也就懂得了一點棒球的規矩,增加了興趣,也參與到這許多老師聽棒球的行列裡。
大概有兩、三年的時間,他們每年夏令營都會在同一時期來山上舉辦「祖逖營」,我也每一年都跟他們參與半夜聽廣播,了解比賽情況。就這樣,又把我的興趣,轉移到棒球比賽上面。
其時,佛光山正在建築期中,我就把現在育幼院前面的一條水溝填平,也號召大家來打籃球、打棒球。一時,籃球、棒球的風氣,在佛光山也很興盛,連我們佛學院請來的體育老師董榮芳、蕭英芳等都是體育好手。
後來每一年出國的少棒隊、青少棒隊、青棒隊,都由教練帶到山上來,做一些講習,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愛好體育運動,會給予他們方便,我還跟他們講習,給予他們鼓勵;而這許多球員上山來拜佛,也送我他們打過的球,並且在上面簽名作紀念。
因此,和早期出國的這許多棒球隊都有很好的友誼來往;甚至,後來台灣各企業團體組織的鷹隊、象隊、獅隊、虎隊比賽,他們打敗仗就來找我,要我告訴他們什麼辦法可以贏球,其實我也不懂。
不過,我從慈惠法師那裡明白一件事,他有高度近視,也不會打球,可是他的動作斯文,在籃球場上投三分球,卻可以十中七八。我就問他什麼原因,他說:「說來奇怪,我眼睛也看不到,大概是我用心吧。」所以我覺得,體力固然是勝利的一個因素,心力才最重要。打球能練到心物合一,大概勝仗就不難了。那許多年間,在外國獲得青少棒、青棒的冠軍隊,都來過佛光山,結下深厚的因緣。
有一次打棒球,有一個叫做慧學的學生,他沒有注意,一顆棒球打中我的眼睛,幾乎把我的眼睛打瞎了。山上的職事們,為了保護我,盡量不讓我打棒球,慢慢的棒球熱也就退燒了。
籃球教育 認錯團結搶先機
但是我喜愛體育運動,仍然沒有退縮,回復打籃球的愛好。那時候,我們常上百人在球場上一起打球,真是世界奇觀。也不分你那邊幾個人,我這邊幾個人,來的人,你歡喜站哪一邊,就參加哪一邊,自由選擇。你也可以在球場上不要走動,球就會到你的手上來,你再把它傳出去。整個球場,擠了滿滿的人,我也覺得很好,這也是一種體育的教育。
後來我就發展出一套籃球教育的理論,我跟學生說:
第一、出家人生性好靜不好動,太靜態的出家人,看起來都懶洋洋的,感覺人生的動力不夠。可是,在籃球場上不動,你就沒有球,所以我希望訓練大家要能靜、能動。
第二、出家人有一個不好的習慣,不肯認錯,總自以為是,在籃球場上,你犯了規矩,就要舉手向對方鞠躬,表示我錯了。我覺得認錯是一個美德,這是一個很好的訓練,養成出家人認錯的習慣。
第三、佛教的出家人有一個個性,都是孤家寡人,注重個人行事,可是打籃球是要靠團隊。你一個人單打獨鬥,是不能勝任的,必須要和別人配合、彼此合作。我覺得我們的青年,需要這樣的訓練。養成我要和眾人相互支援、我在眾中的習慣。
第四、出家人在叢林裡面,所謂「油瓶倒下來,都不要你扶」,學會凡事不管閒事,養成猶豫不決的個性,做什麼事,都是想一想、再研究一下,動作總是慢吞吞的;可是,在籃球場上,你慢個零點一秒,球就不是你的了。所以,要爭取時間,分秒必爭,要搶盡先機,要找到自己最好的地帶,要學習靈巧等,我覺得這樣訓練青年學生,也非常重要。
對於那許多不肯認錯的學生,真的犯規了,老師的哨子一吹,他就要舉手主動認錯,這很重要的。要知道團隊的重要,要尊重對方,像出家人當然也會有宗派的觀念,也有各處師長的派系,不過在球場上,不能有派系。乃至對方看起來是來跟我們對立打球的,我們也要感謝對方,沒有他們,我們就不能打球。世界上沒有敵人,沒有對立,彼此之間都有關係存在的。在佛教裡,就是所謂「因緣法」,因緣能成就我們,所以我們要愛惜因緣、尊重對方。
我過去訓練一些沙彌男眾,在佛光山從小就要打球,到了他們青年時期,球技都已經相當出色。我們曾經和高雄師範大學、台南成功大學、陸軍官校、空軍官校等都做過多次比賽。甚至於整個球隊都到台北和立法委員洪濬哲、鍾小平、魏鏞、韓國瑜、曹爾忠、陳學聖、林瑞圖等人對打;我也一再警告沙彌們,那許多立法委員都是偉大的人物,對他們要有禮貌,不必贏球,只要輸得不要太難看,就是勝利。就這樣,我愛好籃球的名聲,在各處傳播,因為愛好體育,後來教育部、奧林匹克委員會帶隊出國比賽,也請我做過隨隊顧問。
禪坐養心 增益恆心添慧巧
國內各種的運動員,因為我愛好體育,他們也都會上山來跟我交誼。如二○○八年北京奧運會前夕,有一些選手上山來禮佛、打坐,比賽結果後獲得亞軍,他們都很感謝因為有來山禮佛,得到佛力加持,讓他們能獲得一塊銀牌。我也曾在他們賽前,到他們駐紮的營區,給他們鼓勵、加油。
之前,我甚至也在蔣經國先生的面前都建議過,國家要揚名國際,不是完全靠軍事、靠經濟,運動也很要緊。那時候有一個說法,台灣是靠女子(指飛躍的羚羊紀政)與小孩(紅葉少棒隊)為國爭光,得以揚名國際;但這是不夠的,我們應該更重視各種體育平衡的發展。
可惜我們的球隊,早期還能勝過韓國,勝過菲律賓,勝過日本,後來愈打愈不行,他們籃球的水準在進步,我們在退步,慢慢的在亞洲籃球場上,我們就退居在日本、韓國、菲律賓之後,從此少與冠軍有緣分了,害我對看籃球轉播也都失去了興趣。
以我觀球的經驗,中華隊有歷史以來,大多數的體育,比賽過程都是先盛後衰。我想,不是我們技藝不如人,主要的是球員自己本身心理建設不足、拚勁不夠,毅力、恆心缺乏,全始全終、全力以赴的意志不強。隨時得了幾分,心生傲慢,有時候對手得分,自己就氣餒、情緒化,沒有把劣勢轉成優勢的決心。
總而言之,就是戰鬥力不能全始全終,這是最大的缺點。而打球不能光靠力,力也有拙和巧,有力沒心巧、智慧也是笨拙;雖力不如人,但憑自己的慧巧,也可能會取勝。
打籃球投籃,準,不是靠力道而已,還要靠心力助陣。打棒球,一棒揮出去,心和棒要合一。像過去少林寺的武僧祕笈裡,訓練一個人,不只是重於體力,像般若神功,無影神拳……這些功夫,哪裡靠什麼力,都是靠心的訓練,到了比賽現場,從容安定、沉穩就能震住對方。
我觀察了幾十年,台灣的體育發展,要想在世界的體育上稱雄,先要訓練自己的毅力、恆心、定力、靜心,所以佛門的禪坐養心,對於體育上只靠蠻力拚鬥的人,會有所幫助的。
建言關懷 培育體育振風氣
那時候,我們想國家也能可以訓練各種軍種,不必讓軍隊閒著無事。在北區的軍營成立北區的籃球隊,中區的體育營、東區的體育營,也都比照辦理,民間對體育的發展,必定會支援,也一定造成轟動。
對棒球的選手,我認為不能到了要用他們才來集訓,平常就要給予鼓勵,甚至於他們退休、解散了,他們因過去只有打球,不會其他技能,國家如何安排他們將來的職業,安排他們退休後的生活,這都需要規劃。政府能照顧他的一生,後來的人才會安心的奉獻給體育。
記得在國民黨十三全會的時候,蔣經國先生曾請我發言,我也提出一些對體育的建議、對國家的重要性。可惜,台灣負責體育的官員,這種遠見都不夠,我們也只是電視機旁邊的觀眾,對很多的體育運動,尤其是培育人才,僅能提供一些淺顯看法。但情況依然如故,我們也只能在一邊感慨,徒嘆奈何。
尤其,後來大陸為了兩岸名稱的問題,對台灣到世界比賽一直壓制,所以運動員能參加世界性的比賽,機會愈來愈少。雖然後來台灣成立了「威廉瓊斯盃國際籃球賽」,最初還有得過亞軍、季軍、殿軍,可是愈到後來,愈是榜上無名,連四強都進不了,遠遠落在人後,給人家追趕過去了。
對於體育的官員們,用酬勞的方法,邀請退休、年老,應該頤養天年的人來做體育的領導人,台灣的體育又怎麼能有前途呢?我為台灣體育之不振,不勝感慨。
因為我愛好體育運動,為了打籃球,早期佛光山哪一塊地還沒有蓋房子,我們就在那裡打球,打到這個地方要蓋房子了,就再換另一個地方。因此,前前後後有過四個籃球場,甚至後來也有了室內籃球場。
後來,我在台灣創辦南華大學設有標準的網球場,在佛光大學也成立佛光女子籃球隊,並且蓋了一座國際級設備的標準籃球場;在普門中學,除了體操隊在亞洲體育賽事上得過冠軍,也先後成立女子籃球隊、男子棒球隊。去年,大陸職棒江蘇天馬隊到普中做冬季訓練,領隊還讚歎我們棒球場的場地達到標準,一個中學能有這樣的場地是很不容易的。
尤其,普中女籃隊屢獲佳績。據聞十多年前,台灣南部的籃球隊,在每年賽事中,都沒有進入過前八強;我偏不信邪,普門女子籃球隊成立後,經常勉勵他們,不但打進四強,也多次打敗北一女中,甚至取得高中女籃錦標賽(HBL)冠軍。
有人問我,為什為成立女子籃球?因為男子隊,你訓練了,他們當過兵以後,年齡大了,為了養家活口,就各人找職業,不肯回來打球,只有女子還能留得住。台灣球隊的風氣也很不好,訓練他們稍微有一點成長水準,那許多職業球隊就來爭取、挖角,讓我們訓練的苦心付之流水。這種心態,台灣都沒有辦法糾正,你說體育活動怎麼會有前途呢?
歸佛球隊 方便接引廣度眾
但我還是不灰心,現在我們的普門、佛光籃球隊,成軍十年多了,依然不斷在培訓,每年舉辦「佛光盃國際大學籃球邀請賽」,邀請世界各大學球隊切磋球藝,為的是什麼?好比,我提倡唱歌,增加音樂的人口,不但為社會,也為了佛教傳播;我提倡體育,也不是完全為我個人的興趣,也是為佛教增加體育的人口,讓全民不致於說只有老公公、老婆婆才成為佛教的信徒。
過去天主教有「歸主隊」,我一直在想,要為佛教成立一支「歸佛隊」,藉著「以球會友」,與各國選手聯誼。我也想讓門徒弟子知道,將來「歸佛隊」一定要給他們有一個機會到世界去表現。因為信仰的人口多,增加觀看球賽的群眾,加油祝福的人就更多了。
除此之外,我之所以喜愛體育、提倡體育運動,主要也是感到,兒童從小就有一個正當的喜好,比方:體育、音樂、繪畫、技藝,喜歡參與、服務、擔任義工,歡喜和大眾相處。所謂「我在眾中」,會培養他們樂觀進取的精神,避免涉足不良場所、交友不慎、行為不正等。總之,提倡正當體育運動的教育,身心可以得到健康的發展。
現在,有了全國性的「三好體育協會」,會長賴維正居士出錢、出力非常熱心,也有不少信徒參與護法,擔任理監事,很多名教練,也為我們引進一些球員,為體育運動的發展增加助力。像前中華籃球隊總教練劉俊卿,他是早期佛光山的弟子,我對他的寄望很大,而他對中華隊的寄望也很大,最後我們都達不到希望;儘管當前大環境如此,我還是期盼在大家的協助下,未來以宗教報效國家,不但宣揚佛法,正當的體育、音樂、舞蹈等活動,都可以得到倡導。
其實說來,佛門的體育運動涵蓋很廣,比方朝山、跑香、出坡、行腳等,甚至過去叢林的大型集會像講經、法會,來參加的也有千人、萬人以上,有時連找個地方站都沒有。甚至許多學人,所謂「一句隨他語,千山走衲僧」,他們為了尋找安心之道,不惜走江湖,就為了聽一句大德的開示點撥,雲水參學問道,親近善知識,這也都是一種運動。
因此,現代佛教不要太過狹隘,不要阻礙佛教隨著時代的進步,要用各種不同的方便接引大眾來參與佛教,讓社會大眾更容易了解佛教、接受佛教,進而獲得受用。這是我對體育運動的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