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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52 引言

《華嚴經》云:「佛法無人說,雖慧莫能了。」佛教是個智信的宗教,佛教有很深奧微妙的義理,這些究竟解答宇宙人生之密的真理法寶,是佛教所以能亙古常新、歷久彌堅,雖然幾經教難,卻始終受到世人信仰,而成為世界最大宗教之一的重要利器。但是相對的,由於佛教的義理浩瀚艱深,經律論三藏更如汗牛充棟,平時若無人講說、引導,一般人不容易一窺佛法堂奧,因此也造成佛教弘揚、普及和發展上的阻礙。

再者,過去縱使有人講經,由於傳統佛教的開示說法一直是僧眾所專屬,而多數法師往往從出家人的立場詮釋佛法,所宣揚的大都是出世的佛教。例如,談到世間就說「苦、空、無常」,談到財富就說「黃金是毒蛇」,談到夫妻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談到兒女就說「都是一群討債鬼」……由於經常否定現實人間的需要,造成佛教與生活脫節,甚至充滿消極遁世的思想而遭人詬病,讓一般人不但對佛法義理無法深入理解,進而產生誤解。

說法要順應民情

有感於傳統佛教的說法充滿厭離人間的思想,令人望而生畏,加上講經的方式過於刻板、保守,不能引人起信,因此星雲大師早在青少年時期就意識到「佛教說法的語言與方式如果不能順應民情,與時俱進,則佛教不能普及於社會民間」(〈發刊詞〉,《普門學報》)。是以大師弘揚人間佛教的第一步,就是在說法語言及方式上力求突破、革新,也就是不再因循過去舊有的思想,不能一味的站在出世佛教的立場而完全否定世間生活所需要的財富、名位、眷屬、感情等。

在星雲大師的思想理念裡,「佛教是以人為本的宗教,佛法和生活不能分離,離開了生活,也就沒有佛法可言。」(《人間佛教思想語錄》)因此他「秉持佛陀示教利喜的本懷,倡導生活佛教,主張社會就是修行的道場,佛法不能悖離生活,不能把夫妻視為冤家、兒女說成討債鬼、金錢喻為毒蛇、名利講成糞土;反而菩提眷屬正可以在佛道上互相扶持,淨財愈多愈能從事更多的佛教事業,正當的名利可以激發見賢思齊的上進心,甚至對於現世安樂的追求要更重於死後往生的期待,能夠把佛法落實在人間,才能慈悲濟世,才能轉娑婆穢域成為佛光淨土」(《佛光教科書・佛光學》)。

基於「人間佛教旨在創造家庭的淨土,創造社會的淨土,創造心中的淨土」,所以人間佛教要「散播慈悲的種子,散發歡喜的芬芳」(《人間福報》,「迷悟之間」)。「歡喜」是人間佛教特有的思想,星雲大師一向期許自己「要將歡喜布滿人間」,因為「一個家庭的經營,因歡喜的緣,必能凝聚包容,共創未來;一個社會,能夠有歡喜的因素,必然有強力的後盾;一個國家能夠歡喜,必然來自於人民的安居樂業。能知覺到歡喜,進而能夠創造歡喜,散布歡喜滿人間,這就是人性的開發,人類素質的提升」(《佛光教科書・佛光學》)。因此,大師主張「要有樂觀喜悅的說法」(〈如何建設人間佛教〉,《人間佛教系列・佛教篇》)。

大師指出:「苦、空、無常雖是佛教的基本思想,是佛陀所說的三法印,但在當今說法布教時,要應用善巧方便。因為佛教之所以說苦,是為了追求幸福快樂,苦是人間的現實,但並非我們的目的,佛教的目的是要脫苦,尋求快樂,佛教其實是個歡喜的宗教。」(〈如何建設人間佛教〉,《人間佛教系列・佛教篇》)大師舉例:「通常在寺廟的山門口,都會供奉一尊笑口常開的彌勒菩薩,又稱為『歡喜佛』,只要你一進門,他就把歡喜帶給你。佛經中記載:佛陀說法時,大眾同聲『願樂欲聞』,到最後是『歡喜踴躍,信受奉行』,這也是在提倡要有法樂、禪悅。佛教中菩薩的修行,俱證人我二空,成就自利利他之行,心生喜悅,就稱為『歡喜地菩薩』。另外還有所謂金剛喜菩薩、禪悅藏菩薩,可見佛教是提倡喜樂的宗教,從自身輕安的法喜,到自他二利的禪悅法喜。」(〈如何建設人間佛教〉,《人間佛教系列・佛教篇》)

「歡喜是佛教真理的本質,歡喜是佛法修行的精髓。」(《佛光教科書・佛光學》)大師認為人生最珍貴的就是歡喜,一個人如果活得不快樂、不歡喜,即使富有天下,也沒有意義,所以他一向倡導歡喜修行,以此對治「悲觀」之病。

以正思啟人信心

至於「黃金是毒蛇」之說,大師認為,佛教其實並非全盤否定金錢,所謂「法非善惡,善惡是法」,金錢可以使人為惡,也可以讓人行善,佛教對於取之有道的金錢,稱為「淨財」。淨財可以推動各種事業發展,使社會安和樂利。乃至一般人認為愛是生死沉淪的根本,大師認為妻子兒女、親戚眷屬,只要彼此尊重、互敬、互諒,都可以成為道友法侶,建設和樂的佛化家庭。他說:「感情處理不當,固然能障礙道業,但是『愛的淨化是慈悲,愛的提升是智慧』,如果能將愛昇華為慈悲,則『慈息貪欲,悲止瞋恚』。」所以他主張「用理智來淨化感情、用慈悲來運作感情、用禮法來規範感情、用道德來引導感情」(〈佛教對感情的處理〉,《佛光教科書・實用佛教》)。

大師的人間佛教不排除愛,不把愛當成是生死的根本,他說:「縱然有此道理,但對現實人生沒有多大利益,所以不足為法。」(《如是說》)甚至對於一般人詮釋戒律,總是從否定面去講「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讓人覺得受戒是增加束縛,因而對學佛裹足不前,認為何必學佛受戒,自找束縛!大師對此說明:「受戒其實不是束縳,而是自由。」他舉例:「凡是身陷囹圄的人,都是違犯國法,也就是犯了五戒,故而失去自由。」因此「受戒不是束縛,反而受戒才能自由,因為戒的根本精神就是不侵犯;不侵犯而尊重別人,便能自由」。甚至他從「止持」而到「作持」,強調:「如果不殺生而護生,自然能獲得健康長壽;不偷盜而布施,自然能發財享受富貴;不邪淫而尊重他人的名節,自然家庭和諧美滿;不妄語而讚歎他人,自能獲得善名美譽;不喝酒而遠離毒品的誘惑,自然身體健康,智慧清明。」(〈怎樣做一個佛教徒〉,《佛教叢書・教理》)

大師說法慣於從積極面、從正面的論述來啟人信心,引人入道;大師的人間佛教尤其充滿生活性與人情味,他經常舉出佛陀看護病比丘、愛護小沙彌等實例,說明佛陀是很人性化的佛陀,佛教本來就是「以人為本」的宗教,因此即使講到戒律,他都能從人性的需要與關懷面出發。他認為佛教講戒律有輕有重,一般人不容易真的違犯佛教的五戒,平時所犯頂多是「惡作」,因此鼓勵信徒可以放心受戒。

大師一反過去古老佛教消極悲觀的思想,他肯定世人的生活離不開金錢、愛情、名位、權力、物質等等,因此不能一概否定,一概要世人發出離心,放棄人間,而是應該「適當的引導大眾的正思,來過合理的經濟生活、正義的政治生活、服務的社會生活、慈悲的道德生活、尊重的倫理生活、淨化的感情生活」(〈如何建設人間佛教〉,《人間佛教系列・佛教篇》)。他也一再呼籲教界人士:「不要再把出世的思想完全加諸於每一位佛教徒身上,讓他們有消極、厭世的想法,而應該宣揚樂觀、喜悅的佛教,來增進他們的幸福,增進他們的道德、慈悲,使他們的生活更美滿,這才是真正佛陀示教的真諦。」(〈如何建設人間佛教〉,《人間佛教系列・佛教篇》)

大師以正面、積極、樂觀喜悅的說法來闡述佛法真諦,充分表現出佛教的人間性、生活性、積極性、喜樂性、利他性、普濟性。大師這種思想,深獲四川大學陳兵教授認同,他說:「針對明清佛教的非人間化傾向,星雲大師極力主張佛教需要人間化,在思想上要明確佛陀的人間佛教深義,發為人間的利益著想、為人間的莊嚴用心之願,重視現實生活的改善,將對人間的厭離轉為對人間的關注、改良、淨化、建設、莊嚴。對於人們的需求,應予隨順,令其獲得佛經所說的『現法安、現法樂』。」(〈正法重輝的曙光──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普門學報》)

佛法通俗化

大師除了在思想觀念上強調人間佛教的「歡喜」特質,另一方面他認為佛教不能再走過去「九旬談妙」的講經方式,或是「以名相解釋名相」來宣說佛理,這些已不能契合時代的需要。他希望能用小說、散文、詩歌、戲劇、通俗講座來表達佛教深奧的妙理,主張佛教要走上現代化、人間化、生活化、大眾化、國際化,甚至通俗化、文藝化、視聽化,因此多年來佛光山除了發行文學性的雜誌、旬刊,甚至出版童話、漫畫、傳記、散文,乃至武俠小說等大眾化的佛教讀物。尤其自一九五三年大師應邀到宜蘭,正式走上弘法之路以來,他在講經說法時一直很用心於如何把深奧難懂的佛法名相、義理,用人間性、生活性的譬喻、故事等事例來詮釋,讓人聽了能懂,而且感受到佛法與自身有密切的關係,繼而把佛法應用在生活上,透過佛法的指導來開創幸福、歡喜的人生。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大師一生著力最多的,便是將「佛法通俗化」。他自承剛走上弘法之路的最初幾年,每次在準備講演教材時,常常為了要把艱澀難懂的名相用生活性的語言表達,或是想藉由一則故事、譬喻來詮釋深奧的義理而挖空心思,每每找遍各類書籍,總要花費很多的心思和時間做講前準備,但是雖然如此,仍不改其「讓人能懂、能實踐、能受益,這才是人間佛教」(《人間佛教思想語錄》)的信念。

大師之所以堅持通俗化的說法,主要是他在十五歲就讀焦山佛學院時,當時的老師都是一時之選,不但佛學素養深厚,社會知識也異常豐富,講起國文、地理、歷史、生物,都是旁徵博引,生動有趣,每次一堂課下來,學生都能牢記其中的內容。當時大師常想:「如果佛法也能用類似這種講法,必定能收到更大效果。」(〈有理想才有實踐〉,《往事百語》)

由於學生時代就受到這樣的啟發,所以大師初到台灣時,雖然在佛學院仍沿用傳統的分科、表解來教導學生,然而一旦出去面對大眾弘法,必定走「通俗」的路線。只是過去一般人總認為通俗的佛法容易講,甚至有人覺得太過膚淺。其實大師的通俗講演並沒有離開根本佛法,他只是不像有些人天天「老子說」、「孔子說」、「莊子說」,甚至「佛陀說」、「經典說」的掛在嘴邊,實際上他把佛法與各家的思想融和起來,所以他的開示既充滿人生哲理與佛法的根本義理,卻又一點也不會給人有「說教」的感覺。日本《朝日新聞》記者吉田實先生在一九九一年十月二十九日,於朝日新聞館聽過大師開示後,讚歎說:「星雲大師前後兩小時的開示,從未提到任何一個佛字,但兩個小時的開示,字字都是佛法。」與大師同學、同參、同屆的煮雲法師也說:「星雲大師所開示的佛法,很難找出是出自哪一部經、哪一段經文;但是如果你以為大師的開示不是佛法,偏偏他又句句都不離根本義理。因為大師的佛法都是經過自己融會、消化,所以散布在每一部經論中,卻又找不出是哪一部經、哪一段文。」李中和教授則說:「一般的法師都是講佛話而非人話;星雲大師因對人性的了解,講的都是心裡的話,他替眾生鋪了一條與佛溝通的橋梁。」(《星雲日記》,一九九三年十月一日)

佛教史上的改革創見大師

追隨大師學佛出家五十年以上的弟子慈容法師對此更有深刻的感受,他說大師說法雖然引用聖言量,但絕不是生硬的引經據典、照本宣科,而是經過自己身體力行的體悟與融會後所流露出來的「內自證」,那是一種禪者的境界,絕不是一般人生吞活剝、銷文解字,或以名相解釋名相的生硬佛法所能比擬。他在〈佛教史上的改革創見大師〉一文中舉出許多實例,說明大師善於以一般人共通的生活語言來詮釋義理、名相,例如:

大師解釋「六和敬」為:

・見和同解:就是「思想上建立共識」。

・戒和同修:就是「法制上人人平等」。

・利和同均:就是「經濟上均衡分配」。

・意和同悅:就是「精神上志同道合」。

・口和無諍:就是「言語上和諧無諍」。

・身和同住:就是「行為上不侵犯人」。

大師對「普賢十大願」,更做如是說:

・一者禮敬諸佛,就是實踐「人格的尊重」。

・二者稱讚如來,就是實踐「語言的讚美」。

・三者廣修供養,就是實踐「心意的布施」。

・四者懺悔業障,就是實踐「行為的改進」。

・五者隨喜功德,就是實踐「善事的資助」。

・六者請轉法輪,就是實踐「佛法的弘傳」。

・七者請佛住世,就是實踐「聖賢的護持」。

・八者常隨佛學,就是實踐「真理的追隨」。

・九者恆順眾生,就是實踐「民意的重視」。

・十者普皆回向,就是實踐「圓滿的功德」。

大師在他的〈論佛教民主自由平等的真義〉論文中,對「皈依三寶」及「受持五戒」,做了如下譬喻:

・皈依三寶:

1.佛如光:皈依佛,就是點亮心靈燈光,為自己建設了一間電力公司。

2.法如水:皈依法,就是儲蓄甘露法水,為自己營建了一座自來水廠。

3.僧如田:皈依僧,就是長養菩提花果,為自己開發了一畝良田土地。

・受持五戒:

1.不殺生,就是對別人的生命不侵犯;不殺生而護生,自然長壽。

2.不偷盜,就是對別人的財產不侵犯;不偷盜而布施,自然富貴。

3.不邪淫,就是對別人的名節不侵犯;不邪淫而尊重,自然和諧。

4.不妄語,就是對別人的信譽不侵犯;不妄語而守信,自然譽好。

5.不吸毒,就是對自己的理智不傷害;不吸毒而正常,自然健康。

在〈六波羅蜜自他兩利之評析〉論文中,大師對「六波羅蜜」做了如此註解:

布施可以種一收十,改造自己慳貪的性格;

持戒可以三業清淨,改造自己惡性的行為;

忍辱可以自他得益,改造自己瞋恨的惡習;

精進可以無事不成,改造自己懈怠的因循;

禪定可以身心安住,改造自己散亂的思想;

般若可以觀空自在,改造自己愚痴的認知。


所以:

・布施,是給人呢?是給己呢?看似給人,實際上是給己。

 布施能度「慳貪」,是自己發財之道。

・持戒,是束縛呢?是自由呢?看似束縛,實際上是自由。

 持戒能度「毀犯」,是自己平安之道。

・忍辱,是吃虧呢?是便宜呢?看似吃虧,實際上是便宜。

 忍辱能度「瞋恚」,是自己做人之道。

・精進,是辛苦呢?是快樂呢?看似辛苦,實際上是快樂。

 精進能度「懈怠」,是自己成功之道。

・禪定,是呆板呢?是活潑呢?看似呆板,實際上是活潑。

 禪定能度「散亂」,是自己安心之道。

・般若,是外求呢?是內求呢?看似外求,實際上是內求。

 般若能度「愚痴」,是自己明理之道。

大師在〈從四聖諦到四弘誓願〉論文中說:「佛陀證悟的宇宙真理是『苦、集、滅、道』,由苦、集、滅、道而展開廣大無邊的佛法。然而這只是佛陀就真理的本體而設定的義理層次,經過了世間的實踐,就發展成為『四弘誓願』。」因此他認為:

所謂苦諦,因為眾生多苦,所以發願「眾生無邊誓願度」;

所謂集諦,因為苦由業集,所以發願「煩惱無盡誓願斷」;

所謂滅諦,為使眾生證果,所以發願「佛道無上誓願成」;

所謂道諦,為令眾生向道,所以發願「法門無量誓願學」。

(〈佛教史上的改革創見大師〉,《普門學報》)

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

平時大師在對社會大眾開示時,也經常引用《華嚴經》的「不忘初心」、《維摩詰經》的「不請之友」、《八大人覺經》的「不念舊惡」、《大乘起信論》的「不變隨緣」四句話,勉勵信眾對自己要「不忘初心」,對親朋好友要「不念舊惡」,在生活中要懂得「不變隨緣」,在社會公益方面要做「不請之友」。他在〈人間佛教的藍圖〉一文中,舉出《出曜經》「不可怨以怨,終已得休息」,說明人與人之間「以怨報怨,永遠不能息怨;唯有以德報怨,才是結束一切怨的根本」。他引用《增一阿含經》四種處理人我是非的方法:「不誹謗於人,亦不觀是非;但自觀身行,諦觀正不正。」說明佛教是以人為本的宗教,凡是人生的各種問題,在佛法裡都有圓滿的解決之道。

由於大師說法善於引用聖言量,並且必經自己消化、融會後發為一般生活性的語言,所以「通俗而不流俗,淺顯而不膚淺」,只是聞法者「必須用心靈去感受,用實踐去印證,才能獲得個中的意味」(〈自序〉,《往事百語》)。

大師對人間佛教的思想內涵,尤其有他獨到的見解與詮釋。例如他說:

「人間佛教乃普羅大眾所需要的佛教,人間佛教不一定只限於在寺院裡;家庭就是佛堂,社會就是寺廟。佛教在人間最大的功能,不能只是超度靈魂、往生善趣,更重要的是和樂社會、清明政治、善治經濟,並合禮法的處理人生各種事業,完成有意義、有價值的人生,才是符合佛陀揭櫫的人間佛教。」(〈佛教與歷朝帝王關係之評議〉)

「人間佛教重視生活裡的道德思想淨化,以及精神心靈的昇華。如果你相信因果,因果在你的生活中有受用,這就叫做人間佛教;你相信慈悲,慈悲在你的生活中有受用,慈悲就是人間佛教。」(〈人間佛教的藍圖〉,《普門學報》)

「人間佛教並非新創,而是釋迦牟尼佛一脈相承的教法,乃從淨化心靈根本之道做起,但並不因此而偏廢物質方面的建設,而是教人以智慧來運用財富,以出世間的精神來做入世的事業,從而建立富而好禮的人間淨土。」(〈佛教與歷朝帝王關係之評議〉)

深切體證人間佛教

大師強調,真正的人間佛教是「現實重於玄談、大眾重於個人、社會重於山林、利他重於自利」(〈人間佛教的重光〉,《佛教叢書・教史》),尤其「我們接受佛教的信仰,並不是把佛教當成保險公司,祈求佛陀像神明一樣廉價的給予我們保佑。所謂人間的佛教,是希望用佛陀的開示教化,做為改善我們人生的準繩,用佛法來淨化我們的思想,讓佛法做為我們生活的依據,使我們過得更有意義、更有價值」(〈如何建設人間佛教〉,《人間佛教系列・佛教篇》)。

至於如何把人間佛教落實在生活之中,大師認為「必須依循佛教的聖典,宣揚佛陀環保護生的理念,用般若智慧來規劃現實人間的生活。大家要重視家庭社會的倫理道德,促進生活日用的適當和周全;更要重視人間的情理、義理、心理、物理、事理。因為有理才合乎人心;有人、有心、有道、有理,才合乎人間佛教」(〈中國佛教階段性的發展芻議〉,《普門學報》)。

人間佛教重視生活的修行,尤其重視心靈的淨化。大師在一次對香港信眾開示時,提到人間佛教以修心為主,他引用:「佛說一切法,為治一切心;若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勉勵大眾要淨化及美化心靈;並且一語中的的指出,人生的問題不外「生」與「死」。人間佛教主要就是在探討「生命」與「生死」;「死」會再「生」,生死一如,即使宇宙的成住壞空也如舊車汰新一樣,因此我們無須恐懼,只要大家能掌握「心」的走向,自然無懼於生死的洪流。

大師尤其強調,人間佛教的特色就是「生活即佛法,佛法即生活」;人間佛教要從生活中去體證,離開生活,離開人間,別無佛道可求。由於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充滿深奧的人生哲理與對生命的關懷,已經引起許多大陸學者研究的風潮,例如四川大學陳兵教授撰寫〈正法重輝的曙光︱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武漢大學哲學宗教學系麻天祥教授發表〈以人間佛學建人間淨土──談佛光山「四化」〉,以及北京大學中國哲學與文化研究所所長湯一介教授的〈「人間佛教」之意義〉、北京大學哲學研究所博士張華的〈太虛大師和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與中國佛教的現代化〉等。

其中,陳兵教授在他的論文中明白指出:「星雲大師深入三藏,對佛教經典、戒律儀制、歷史掌故相當熟悉,說法講演,經常引經據典。他十分重視人間佛教的經證,尤其重視被學術界判為原始佛典的《阿含經》,特別是佛陀開示如何過好人間生活、親切周到,而長期被中國佛教界忽略的《善生經》、《玉耶女經》、《孛經》等。在他編著的《佛光教科書・佛光學》中,特列『人間佛教的經證』一課,選錄佛祖言語之精華近百條,『為人間佛教的依據聊作指標,並為人間佛教的傳承提供確切的證明』。其內容分為護生環保、管理教化、家庭人倫、斷惡修善、理財之道、交友之道、養生之道、人間生活凡八類,所引經論有《法句經》、《阿含經》、《孛經》、《佛遺教經》、《六度集經》、《大薩遮尼乾子所說經》、《佛醫經》、《優婆塞戒經》、《心地觀經》、《華嚴經》、《六祖壇經》、《大智度論》等數十種」(〈正法重輝的曙光─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普門學報》)。

他對大師所舉的人間佛教基本思想綱目:

五乘共法是人間的佛教;五戒十善是人間的佛教;

四無量心是人間的佛教;六度四攝是人間的佛教;

因緣果報是人間的佛教;禪淨中道是人間的佛教。

肯定此中無一不是原始佛教、大乘佛教經論中反覆宣說的重要內容。另外他看出「大師在多處宣講的人間佛教其他內容,諸如自利利他、忠孝、愛國、謙讓、知禮、容忍、懺悔、儉樸、勤勞、公正無私、常樂知足、讚歎隨喜、三輪體空、人間淨土等,也無不本之經教」(〈正法重輝的曙光──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普門學報》)。

他尤其感受到「從星雲大師所弘揚、所身體力行的人間佛教內容看,幾乎每一語皆可找到其佛典依據,每一事都表現出佛陀教法本有的精神,是道道地地的原本佛教,而非離開佛陀教法的新宗異說」。他和大師一樣,確信「佛陀人間佛教的思想是亙古今而不變、歷萬劫而常新的真理」。

對於有人批評人間佛教很膚淺,陳教授說:「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博大豐厚,表述儘管通俗淺顯,內涵實際甚為深沉,是其數十年身體力行人間佛教成功經驗的結晶,出自對佛法的深切體證、對佛教歷史和現狀的冷靜反思,及對現代社會人心的敏銳感知、深徹觀察,非憑空構想的空洞理論。」(〈正法重輝的曙光─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普門學報》)他甚至認為「只有對人間佛教近百年的進程乃至全體佛教的歷史和現狀作過深刻思考,對人間佛教的修持有實際體會,才能完全讀懂星雲大師,明白他人間佛教的意蘊、意義」(〈正法重輝的曙光─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普門學報》)。最後他的結論是:「古人有言:若『依文解義』,則為『三世佛怨』,若『離經一字,即同魔說』。用這個原則來衡量星雲大師解說的人間佛教,我們完全可以斷言,星雲大師雖非死板的依文解義,卻處處未曾離經一字。」(〈正法重輝的曙光─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普門學報》)

陳教授是一名大陸學者,竟能如此深刻的認識在台弘法五十多年的星雲大師之人間佛教思想與精神,這對於從年輕時就積極弘揚人間佛教,卻飽受批評、譏諷、打壓的大師而言,當會感到無限的欣慰。

大師開示的佛法貼近生活

另外,淡江大學中文系教授林明昌先生則認為:「星雲大師開示的佛法,自升斗小民所關心的切身問題上展開,從生活樂趣、財富豐足、慈悲道德、眷屬和敬等自身滿足到大乘普濟、佛國淨土等理想,順著一般人所關心的快樂、財富、道德、家庭,一步步引導,顯然較為貼近人們的生活。」(〈建設人間佛教的宗教家〉,《普門學報》)他讚賞大師「所建構結合佛教和生活的論述,既縝密且周詳。這種努力使佛教不只是一種宗教,而可以成為生活方式,不但無妨於常人的生活,且有助於生活的和樂愉悅,不僅無礙於工作事業,且可用以指導工作事業的發展,並且對世人關心的名位、財富、家庭、感情、道德等,都予以安頓」(〈建設人間佛教的宗教家〉,《普門學報》)。

所謂「深入才能淺出」,沒有經過深刻而透澈的實修體證,是很難把佛法說得簡明易懂,所以一般弘法的人都知道,要將佛法真理講得讓人聽不懂很容易,反而要用通俗的語言詮釋其中的奧義卻是十分困難。對於過去一般人認為講經講得讓人聽不懂就是講得好,大師認為這已失去當初佛陀說法是為「利喜眾生」的本意,因此他還是堅持要以「通俗化」的方式來闡揚妙諦,設法將現代人的生活點滴和佛法印證融和。

經過大師五十多年苦心孤詣的堅持與努力,如今大師的通俗講演正如春風吹醒大地一般,他讓原本暮氣沉沉的佛教散發出一股朝氣蓬勃的新生命與新活力,他使整個佛教為之煥然一新,並且活潑潑的走入人間,融入社會。最顯而易見的是,過去信佛的人都是一些不識字的老公公、老婆婆,現在則多的是年輕的知識分子學佛;過去一般人不敢承認自己是佛教徒,現在則爭相手戴念珠,以身為佛教徒為榮;過去佛教的法會活動,主管官員應邀出席,以指導者之姿高坐上位,現在則是主動參加,並且坐在台下聆聽開示;過去軍中、學校、電視台等公家機關不准法師進入說法,現在則是爭相邀請。再如現在的社會大眾普遍懂得「合掌」,甚至「往生」一詞已取代過去的「逝世」、「去世」,成為社會大眾共通的用語,可知今日佛教之興盛,比起往日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社會大眾對佛法的渴求

尤其最讓大師深有感觸的是,過去講經說法沒有人要聽,偶有信徒前往捧場,說法者總要感謝再三。時至今日,不但邀請大師開示的邀約不斷,尤其每場大小講演莫不人滿為患。例如一年一度台北國父紀念館的「佛經講座」,三天的入場券往往在半個月前就被索取一空,現場更有許多人不得其門而入,只得在外面觀賞電視牆。

談到國父紀念館的佛經講座,大師是從一九七五年起在國立藝術館講經,首開進入國家殿堂說法的先例。之後改到中山堂,然後再到國父紀念館,到二○○四年剛好屆滿三十年。三十年來在國家會堂的佛經講座,每年一次,甚至一年兩次,從未間斷。每次為期三天,大師曾以「開大座」的方式宣講過《阿含經》、《法華經》、《維摩經》、《金剛經》、《佛遺教經》、《大寶積經》等,也曾採用唱頌方式講說《六祖壇經》及「禪淨密三修法要」,更多時候他以三天一系列的講題,例如「佛教的女性觀、佛教的福壽觀、佛教的政治觀」、「佛教的道德觀、佛教的財富觀、佛教的未來觀」、「佛教對命運的看法、佛教對神通的看法、佛教對知見的看法」、「生活與信仰、生活與道德、生活與修持」等,把佛法通俗化的融入生活中。

去年(二○○四)配合時下提倡的「生命教育」與「生死學」議題,大師以「佛教的生命學、佛教的生死學、佛教的生活學」為題,把他多年修行體驗所淬鍊出的智慧與慈悲,為社會大眾開啟生命之鑰、解答生死的疑惑、指引生活的方向。三天裡不但現場座無虛席,如國父紀念館館長張瑞彬所說,每年大師的佛學講座,參與的人數總是遠多於該館能容納的人數,許多未能進入現場的民眾只好收看戶外的電視轉播,可見大師講演的魅力,及其德化的澤被。

三天總計有一萬人次以上到現場聆聽,當中有很多學者及各級學校的老師,他們對大師善用生活性的語言及生動的故事、譬喻,詮釋深奧難講的「生命教育」,以佛法的觀點引導人深思生命的本質、意義與價值,並為大眾解答了人生的迷惑,莫不讚歎且感動不已。三天的講演,《聯合報》均以全版報導,一時轟動全台灣,大家爭相買報。事後《聯合報》的主管特別到台北道場向大師致謝,他們見識到大師的說法魅力,也終於知道社會大眾對佛法的渴求,此舉對於台灣媒體未來的報導方向,無形中也發揮了指引之效。

帶動香港佛教發展

與國父紀念館的講演同樣成為佛光山年度大事的,是紅磡香港體育館的佛經講座。這是大師自一九八七年起應邀到香港沙田大會堂及油麻地梁顯利中心講演,兩年後(一九八九)移師到萬人的紅磡香港體育館,成了一年一度香港佛教界企盼的盛事,至今十八年,每年都是萬人空巷。

大師在香港的講演,深深改變了香港人的信仰與生活。例如,早先香港人因對賭博賽馬的迷信而排斥出家人,甚至計程車司機都不願意搭載;大師針對他們關切「如何致富」的問題,指出佛法能帶來正確的觀念,有了好的理念,就能擁有財富。乃至大師鼓勵大家做自己的財神爺,能夠勤勞、節儉、服務、結緣、明理、認錯、慚愧、感恩等,這些都是精神和物質上的「另類財富」。經過大師的佛法開示,現在香港人莫不視出家人為「財神爺」,是另一種財富的象徵。

在大師的眼中,香港信眾信仰佛教的教性很強,態度積極,通常他們移民到一個地方,都是先問哪裡可以拜佛,再問如何賺錢,可見信仰熱切。尤其他們聽聞佛法後,總會馬上把法喜分享給全世界的親朋好友,因此大師走遍五大洲建寺弘法,香港移民最熱忱,無數的廣東人聞法、護持,出錢、出力,卻從不居功。大師說:「如果今日我所推動的國際化佛教能有一些成就,應該感謝香港信眾的因緣成就。」

大師雖然把成就歸於大眾,但是很明顯的,大師的講演已帶動了整個香港佛教的發展,如記者趙汝明先生說:「香港佛教界有位尊宿,前些時曾對筆者說,自八七年台灣佛光山星雲大師蒞臨香江弘法,大型公開的佛學講座隨之日盛。」(〈近十年來香港地區佛教團體活動簡說〉,《海潮音》第七十九卷第三期,一九九八年三月)

十八年來大師在香港弘法,除了紅磡香港體育館的大型講座以外,並曾應邀到赤柱監獄、亞皆老街難民營開示「如何度過獄中生活」和「解脫痛苦的法門」;也曾應新亞書院、香港大學、香港中文大學、香港理工大學等校邀請,透過「談禪」、「二十一世紀的未來世界」、「佛教的科學觀」等講題,從佛教的角度來看感情觀、家庭觀、人我觀、社會觀、政治觀、世界觀等。

大師的佛法在香港不但成了許多人的精神食糧,尤其在一九九七年香港回歸大陸前夕,更伴隨香港人走過內心的不安與擔憂。當時面臨「九七大限」,許多人憂心忡忡,紛紛問及前途看法。大師告訴大家,一切都在「一念之間」,身的安頓要從內心做起,能做到尊重與包容、平等與和平,能擁有知足的生活觀、平等的人我觀、般若的處世觀,就可以「馬照跑、舞照跳」,不為外境改變所動。為此,一九九七年國際佛光會世界會員代表大會還特別選在香港舉行,大師以「圓滿自在」為主題演說,給予香港人一個安定未來的方向。

十八年來香港人深受大師的佛法滋潤,而他們也和大師一同為佛教寫下許多歷史。例如,一九九五年佛光山梵唄讚頌團到香港弘法,這是大型佛教梵唄音樂弘法首度登上紅館,成為教界首見。二○○一年九月,透過媒體連線,兩岸三地人民共同見證「台灣佛教界恭迎佛指舍利」的簽約儀式。二○○二年二月,港龍航空從台北經香港直飛西安,創下飛航首例;鳳凰衛視全程轉播恭迎過程,兩岸三地媒體聯合團結,成為直播史上第一次。乃至二○○四年三月,結合兩岸佛教之藏傳、南傳、北傳佛教梵唄音樂的「海峽兩岸佛教音樂展演」,不但座無虛席,且造成極大轟動,不僅是海峽兩岸佛教界同心協力發揚中國佛教音樂的第一步,也是中國佛教史上歷史性的一刻。

誠如佛光山法堂書記室主任妙廣法師在《星雲大師香江弘法十八載特刊》報導中說,十八年來香江人心因為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的弘揚,生命獲得了養分,生活得到了滋潤,乃至人生的大課題──「生死」也得到釋疑,人生得到成長、茁壯與答案,發揮了它的光熱、意義與價值。

擋不住的星雲魅力

除此之外,以回教為多數人民主要信仰的馬來西亞,佛教徒的宗教情操及他們信仰佛教的教性之強,並不亞於台港民眾。他們每年不定期邀請大師到馬來西亞弘法,每次都造成轟動。例如一九九二年大師應邀到檳城講演,結果原本只能容納兩千人的東姑禮堂擠滿了三千餘人,另外還有一千多人被拒於門外,又無閉路電視可看,大家在門外徘徊,甚至有人高喊:「讓我進去,我想看看我的師父星雲大師為什麼不可以?」面對這樣的場景,檳城首席部長許子根在致詞時忍不住說道:「今晚的場面,更加強了我要建立一個容納萬人室內體育館的決心,這樣下次星雲大師來弘法時,才能使大家如願。」(《星雲日記》,一九九二年四月十日)

結果許部長的室內體育館還來不及建好,大師便在一九九六年馬來西亞佛光協會與馬來西亞佛教總會聯合舉辦的「萬人皈依典禮及萬人獻燈祈福弘法大會」中,應邀主講「人間佛教人情味」,當天活動假吉隆坡莎亞南露天體育場舉行,共有八萬人參加盛會,創下世界佛教弘法之空前盛況。

其實不只是在馬來西亞或香港,大師多年來走遍世界各地弘法,所到之處莫不掀起「星雲旋風」,不但現場聽講的氣氛熱絡,講演前後各大報更以大篇幅報導弘法盛況,很多記者稱之為「擋不住的星雲魅力」。

大師何以能有如此大的威德魅力?何以大師的佛法開示能夠跨越國界,毫無距離的風靡全球?綜觀大師說法,主要是大師具有很多一般人所缺少的特質,以下試舉十點略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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