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級大小:

A-

A

A+

p059 佛教生活化——聆星公說法印象記

‧月池居士 三寶弟子

提要:過去八年來由於因緣欠缺,以致對於佛光山多采多姿的諸般弘法活動,特別是對星雲大師在北市舉辦的精采的佛學講座,均未能躬逢其盛,深覺惜憾!這番總算因緣成熟,使我得機,身歷其境,親聆大師說法,印象深刻,極為感奮。此次由四十六位長老大德所發起而由佛光山台北別院所主辦的星雲大師佛學講座,於六十七年(一九七八)十月十六、十七、十八連續三晚假國父紀念館舉行;其聽眾人數眾多,弘法方式之新穎,尤其是演講內容之精闢,乃至說法效果之宏大,均堪稱空前。聽了大師這次新穎而精闢的說法,使我們對今後佛教的振興與發揚,愈感樂觀,大增信心。茲僅將個人這次聽講所得的印象或感觸,追記如次:

聽眾人數最多

先說聽眾人數之眾多:第一晚雖然天雨,國父紀念館大禮堂已告滿座(至少有三千五百人)。第二晚雖仍下雨,聽眾卻更踴躍,整個禮堂擠得水洩不通,連地上都坐滿了人。筆者因遲到了一步,即盤膝坐在走道地毯上,聆聽到底。第三晚大概由於信徒的奔走相告,竟造成爆滿的場面。禮堂內固然擠得水洩不通,中間走道地毯上都坐著兩排人,使後來者無法插足。禮堂三層樓上的後門和二層樓上的邊門,也被後來的聽眾擠得不能關,許多人都不得其門而入,只好踮著腳站在門外聽。演講進行到三分之一時,司儀胡秀卿居士恭送上一張字條給大師批閱,這時聽眾心裡正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師隨即向聽眾報告,原來是紀念館的大門外廣場上,尚有數以千計的聽眾在那兒佇候聽講,他們希望能利用閉路電視,好讓他們能聽到並看到大師說法的實況。這種要求多麼令人感動,無怪在座聽眾聽了即報以熱烈的掌聲。當演講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司儀又遞上一張條子,大師旋即向聽眾報告,原來是佇立廣場上的聽眾,在閉路電視上所能看到的只是大師的背影,故要求大師向後轉,面朝向他們一下,讓他們也好瞻仰一下大師說法的慈容。館內聽眾又報以如雷的掌聲,這是一個多麼感人的場面啊!

總計三天下來的聽眾人數,當在一萬人以上,是筆者有生以來聆聽佛學演講場面最大,人數最多的一次。更值得一提的是聽眾中包括了社會各行業乃至不同年齡的信徒,不像以往聽眾,中老年人總占絕大多數,男女聽眾不成比例(即女多而男少),而這次聽眾中不但男聽眾的比率提高,而且有不少的壯年聽眾,尤其是年輕的大專或中學的男女學生參加,這是一種令人鼓舞的現象;因為青年是社會的新血輪,有青年參與佛教活動,便能促進佛教的「新陳代謝」。

弘法方式最新穎

次說弘法方式之新穎:傳統的講經說法或一般的佛學演講,多失之於太過嚴肅單調,或過度抽象深奧,令人難懂,因而使一些青年仕女望而卻步。而這次弘法的方式,在整個過程上,不但表現了宗教化、學術化的特質,而且顯示了通俗化、藝術化的色彩。

先說講壇的布置,既富莊嚴的宗教氣氛,又具有美化的藝術情調。當帳幕揭開時,首先映入觀眾眼簾的是一尊比人更高、佇立在蓮花寶座上、莊嚴而慈祥的金身佛陀,襯以藍天的燈光背景,金碧輝煌,光耀奪目,一剎那間即緊扣著全體聽眾的心弦。穿著袈裟的諸山長老暨特別來賓(包括外賓法籍的禪定和尚暨來自馬來西亞的鏡盫法師等)整齊地分坐在台上兩邊,猶似一場大規模的國際性的學術演講。雖然主要節目在演講,但陪襯的節目卻極新穎而別致,且每晚都不同。首晚的獻詩,朗誦大師親撰的詩篇〈偉大的佛陀〉,最為突出。一般文藝會上的詩歌朗誦,多係一人獨誦或兩人對念,效果自然較差;而這次採用的是集體朗誦,其中有獨誦,亦有合誦。獨誦分別由呂德裕、連永川、曾明仁、梁熾誠、謝瓊華、楊桂香擔任;合誦則由佛光山佛學夏令營歷屆學員暨普門服務隊、能仁學會擔任。獨誦中有男聲,有女聲。大體上雄渾而激昂的詞句多由男聲擔任,溫婉而細膩的則由女聲表達;由此亦可窺出擔任朗誦指導者的獨運匠心。無論男聲女聲,朗誦時都表現出抑揚頓挫,跌宕有致,非久經練習,絕難臻此。

走筆至此,值得特別一提的,是大師所作的那首新詩〈偉大的佛陀〉。該詩共計四樂章,(詩詞原來都是可以用來歌唱的,中外皆然,故稱樂章。章從音從十,即十音謂之一章。俗訛稱為「立早」章,純係為了便於傳達,實有違造字或拆字之原理。)長達一五一行。就體制言,相當於英文裡的散文詩(Prose poem),無論在音律上,特別在節奏上(例如利用兩字構成的詞的三次重複,以加強朗誦時的節奏感),以及意境方面,都是上乘之作。從情節上看,〈偉大的佛陀〉既是一首最優美而虔誠的早課晨禱的禱告詞,也是一首從各個角度讚美佛陀的最感人的讚美詩。該詩表達了佛陀成道、聖教傳東土等史實的讚頌,教義的闡揚,虔誠的頂禮,修持的鼓勵,末法時代的慨嘆,以及樂觀積極發人深省的警句;譽為今日佛教文學中的傑作,當之無愧。

在陪襯節目中,每晚都有佛教歌曲的演唱,作為大師演講的前奏。擔任演唱的信徒或團體每晚都不同,但聽來卻都像是久經聲樂的演唱者,三晚依次分別由慈容法師、蕭滬音居士、慈惠法師擔任指揮或指導。蕭居士是音樂界的前輩專家,難得的是他經常為佛教發心,對佛教音樂貢獻甚多。慈容、慈惠二位法師,多才多藝,擔任指揮或指導,極為中節,不遜名家。記得第三晚所唱的兩首佛曲:第一首是〈讚佛歌〉,像是弘一大師當年所譜的〈送別歌〉(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一詞的曲調,中老年聽眾都耳熟能詳,聽來特別親切。第二首佛曲所用的曲譜帶有濃厚的黃梅調中崑曲(即經過黃梅調修改後較為通俗化的崑曲)的韻味,不但切合時宜,而且雅俗共賞,老少咸宜,特別容易激起聽眾的共鳴。每晚演講之後都有唱念〈懺悔發願偈〉,最後一晚並加念〈藥師讚〉及《心經》等,對於不大諳熟念經誦懺的在場青年男女聽眾,不啻是一次最佳的機會教育。總之,這次佛學講座在舉辦的方式上,非常新穎而有效,可說是已經把宗教化、通俗化、效果化三者熔於一爐。

演講內容最精闢

最後說到大師演講內容之精闢與效果之宏大:大師三晚演講的題目,依次為生活與信仰、生活與道德、生活與修持。先講信仰的建立,再講道德的規範,三講修持的實踐;本末終始,層次井然。信仰、道德,乃至修持,無不與現實生活有關,故此次佛學講座的總標題為「佛教與生活」,亦即「佛教教義現實生活化」,這是大師此次說法的主旨所在;否則,佛理教義說得天花亂墜,而不能在實際生活上付諸實踐,結果勢必成為鏡中花水中月!無怪大師在第三晚講「生活與修持」時,要慨乎言之說:「今日佛教界包括出家在家,一個普遍的現象是:信仰都很正確,道德也都很夠水準,唯獨修持功夫常被忽略。」語重心長,實為一針見血之論。

講到信徒皈依的原則時,大師特別強調「依法不依人」的觀念,客觀而正確,當係有感而發之評。說到經濟生活的道德時,大師提出並肯定生活水準普遍提高的必要性以及生活享受的適度與合理;他希望人人都有摩托車、汽車,家家都有電冰箱、彩色電視等,這才是跟上時代、符合人情味和促進現代化的佛教。談到出家問題,大師既不反對人人出家,萬一人人都出家,大家都成「佛」,又有什麼不好呢!大師亦不主張人人出家,事實上,出家的人究竟是少數而又少數。所以大師以幽默的口吻,奉勸大家絕不用擔心「人人都出家,將來人類會絕種!」大師在介紹修持方法時,除強調「身心同時並修」的上等修持,並提出測驗自己是否是菩薩的十個問答外,更特別闡明「苦行」與「樂行」之殊途同歸,二者不可偏廢,樂行未嘗不可,不一定苦行就比樂行高明。(佛陀當年在菩提樹下得道,並非由於苦行,而係得力於「轉識成智」的智慧開悟的結果。)時下有人崇尚苦行,妄信外表形式,以為只要喝水或吃水果,不食人間煙火味,就算修行到家或得道了!那麼,喝水的魚類和吃水果的猴子算不算得道呢?大師風趣的比喻和詰問,正是暗示目的必須跟手段分清,豈能把手段當作目的!時下甚至還有不少人盲信神通或神道等等,凡此皆非修行的正途。大師此一見地,不啻是空谷跫音。雖然近年來也曾有過一二在家的大德提過此類看法,但以出家人的身分在廣大聽眾面前公開提出此一見解者,大師實為空前的第一人。至於說到「妻子眼前冤」或「黃金是毒蛇」等傳統的消極出世的病態看法,大師特別提出「恩愛夫妻不是冤家對頭」、「兒女並非討債鬼」、「黃金不是毒蛇」等積極入世的正確觀念。並勸出家人不要處處以出家人的戒律準則去要求在家人奉行;同時更提出出家人偶有過失亦當恕諒的敦厚建議。凡此皆係慈悲、開明而進步的新觀念,與大師平昔所揭示的「提倡人間佛教,建立人間淨土」的遠大宗旨,不謀而合,故極能引起廣大信眾的共鳴,無怪三晚的演講不時激起如雷的掌聲。

以上所述只是大師演講內容精闢之犖犖大者,其內容之充實、見解之獨到、條理之分明,恕不贅述;讀者先生一閱即將印行的大師演講專集,即當具有同感。其他如大師口才之流利、聲音的洪亮、措辭之通俗和說話之風趣,(例如說到「男人」、「女人」或「難為情」時,大師臨時改用閩南語的詞彙及發音,當即博得聽眾噗嗤的笑聲。)以及舉證的淵博(所舉例證包括古今高僧大德、中外名士偉人,乃至時下知名之士。)給每一位聽眾留下一個極為深刻,永遠難忘的印象;此次佛學講座效果之宏大,當可想見。

尾聲

最後,要特別一提的是慈惠法師擔任的台語翻譯。(嚴格地說,台語應包括閩南語與客家話,因該兩種方言均在台灣使用,只是使用閩南語的人占絕大多數。一般人稱台語或台灣話,即指閩南語而言,今從俗而稱台語。)雖然閩南語跟國語或普通話是屬於近親的語系,在基本語言結構上是相同的,但在語音、語彙、語義乃至有些孳生出來的語言結構上,還是有相當微妙的差異性。一般人總認為將國語口譯為閩南語比把外國語(例如英語或日語)口譯成國語容易得多,因為國語跟外語差距較大,但從翻譯的原理或技巧來衡量,其難則一,只是程度略有不同罷了。翻譯之難,難在「處處受限制」;尤其是當場口譯,不容猶豫,亟需機智,要做到「易詞換句,斟酌權宜;添醬加醋,適可而止;不多不少,恰到好處」的程度,實在不容易!作為一個現場的口譯者,慈惠法師在兩晚所擔任的通譯工作,可說已經達到不慍不火爐火純青的境界了。例如他將大師所說的「衙門」一詞,易譯為「官廳」,便是權宜之計,蓋「官廳」一詞在今日台語中較普遍,若逕譯為「衙門」則年輕一代就可能多數人「不知影」(莫宰羊)了。僅舉此例,以見一斑。

他謙沖的態度、清晰的語音,再加上適度的表情,顯然增加了對省籍中老年人的說服力,使大師的弘法效果,獲致了紅花綠葉之妙。雖然加用台語翻譯,多耗費一些時間,但這耗費是值得的。加上台語翻譯不但能使在場的每一位本省年老聽眾徹底聽懂演講內容,皆大歡喜,並且能使非本省籍的中老年人獲得一次進修或觀摩台語的最佳機會;彼此溝通,一舉兩得。筆者建議今後此類演講,仍以加用台語翻譯為尚;如果怕時間不夠,寧可將演講內容濃縮或割愛減少,另訂時日另闢專題演講。譬如這次第三晚所講的「生活與修持」,單說修持的法門或途徑,即可因時因地因人而異,真是八萬四千法門,不勝枚舉;或者只介紹古今高僧大德修行的方法或實例,就是再講三晚或三十個晚上,亦不見得講得完。當然,目前正進入工業化社會,時間就是金錢、就是生命,大家都在為生活、工作奔忙;尤其是舉辦這麼大規模的佛學講座,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以及多少幕後無名氏的發心與奉獻,真是談何容易!只是筆者這番有緣能聆聽到大師新穎精闢的說法暨慈惠法師爐火純青的台語翻譯,深覺弘法收到了相得益彰的效果,爰建議如上。區區之見,不卜讀者先生以為然否?

    本文收錄於一九七九年三月出版《星雲大師講演集》第一冊(附錄)

回到頁面頂端
回到星雲大師全集首頁
搜尋
調整
關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