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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39 星雲新年祈福共生吉祥

‧紀碩鳴 媒體工作者

星雲大師一生致力推動「讓不同存在,以求同」,認為宗教離不開社會,社會離不開政治﹔宗教關心全人類、全社會,比關心民主自由更上一層﹔幫許家屯,其實是幫中國﹔贊成一中,希望兩岸和平統一。

每年農曆新年,佛教界精神領袖、台灣佛光山開山宗長星雲大師都會揮毫,撰寫春節墨寶,祝願世界和平,祈福人類。今年農曆新年前,星雲大師又為其弟子寫下了「共生吉祥」四個字,而他對新一年的美好祝福,是要將愛遍撒人間。每年都是四個字,星雲笑稱,因為這比較容易,但事實上,每年的四個字充滿著星雲內心的感悟,而且每年都體現了這個時代的精神。

一九九九年舊世紀即將結束,他寫下「圓滿自在」﹔迎接新世紀,星雲留下「千禧萬福」的字句﹔遭遇到「九一一」恐怖事件,星雲希望「世紀生春」,讓陰影永遠離去﹔也有人想發財,但星雲說不能寫「富貴發財」,太俗氣了,就寫「安樂富有」吧。不管怎樣,都反映了星雲大師慈悲為懷的心境﹕「慈悲喜捨遍法界,惜福結緣利人天,禪淨戒行平等忍,慚愧感恩大願心。」

雖然,星雲大師稱今年「共生吉祥」的祈福只是有感而發,卻實在是因為他深為台灣嚴重的族群問題、海峽兩岸的分裂危機、宗教的不和而擔憂。他要倡導友愛,強調這就是人類「共生吉祥」的基石。星雲強調﹕「只有共生人類才能吉祥。」而這過去的一年中,星雲大師做了眾多共生吉祥的事情,他遠赴美國、巴西、智利、德國、泰國、韓國、馬來西亞等多國弘法﹔他發起台灣國際佛光會與大陸的中國佛教協會聯辦「中華佛教音樂展演」,地點選擇在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地──洛杉磯柯達劇院,使美國南加州華人首次藉兩岸佛教組織進入該著名劇院舉辦活動﹔國際佛光會在中國大陸創辦的「佛光希望中小學」,有近三十所落成,兩所在建,為大陸近萬學生提供就學機會。

今年一月二日,在星雲大師倡導下,台灣的宗教界,包括基督教、道教、佛教等舉辦聯合祈福法會,尋求共生,謀求合作團結。星雲表達了自己意願﹕這個世界上每一分子能共生才好,一個社會張王李趙都不一樣,大家要互助才吉祥。星雲說﹕「國際間友好聯誼更重要,我與羅馬的教宗成為朋友,也見達賴喇嘛,與馬來西亞的前總理馬哈迪也很友好,我覺得不同教派,不同的宗教文化要互相尊重。讓很多不同都存在,那色彩才美麗﹔族群共生共榮,朝向真實美好。」

馬來西亞政府希望華人團結,六個華人部長聯合邀請星雲前去演講。在馬來西亞,星雲連續講了十多天,每場至少兩萬人以上,六位華人部長每場必到,希望以此方式團結華人。

去年台灣大選後,星雲大師提出「大和解救台灣」,籲請台灣各政黨諸公回到談判桌上議論講說,以大和解挽救台灣的未來,並提出「不念舊惡、不計前非、坦開心胸、各自讓步」的和解之道。「讓不同存在,以求同」,這是大師一生致力推動的。他「以一己的慈心悲願,將身心奉獻塵剎,將一切勞頓,轉化為無比願力」。星雲說﹕「人類一定會有很多相同之處的,兩岸如語言相同、生活習慣相同,國家也要認同,我想台灣不少人都會認為統一沒什麼不好,歐盟都統一了,宇宙都要統一的,大家都在往統一的路上走。」星雲說,這就是今年寫「共生吉祥」的主旨。

星雲每年的祈福之語,是一種期望,他認為也一定會有些效果,有人看到後會有些感悟,轉化為正義的信念。有一次星雲為積福籌款,他也揮毫寫下四個字,當時就有一男士走來,開口要以六百萬台幣買這四個字收藏,星雲很奇怪,就問那男士﹕「星雲並不善書法,為什麼可以值六百萬﹖」那男子回答道﹕「其實我的感恩遠不止這六百萬。」因為這男子曾經潦倒,在電視裡面聽到星雲講的一句話,感悟很深,又再奮起,重新飛黃騰達。他對星雲說﹕「大師,我這六百萬不多吧。」

一句話銘記五十五年

有一次,星雲大師在電視中講了一個故事,五十五年前,有一個小孩在掃地,而星雲則在寺院教書,小孩問星雲﹕「人家都做麵條給你吃,為什麼不給我吃﹖」星雲就說﹕「像這樣掃地,我掃了十年,你掃十年就有麵吃了。」前不久,星雲收到一封信說,他就是那個小孩,雖然時間過去五十五年,但大師當年的那句話令他刻骨銘心,現在他在潮州開店經商,生活很好。

人生的感悟,有的時候就是因為一句話,一個道理。星雲之所以可以成為大師,就是在人生磨練中悟道。他也曾經有過困惑,有人稱他為「政治和尚」,星雲就非常放不下,他說﹕「我喜歡文化,文化和尚都可以,我願做善事,慈善和尚也好了,為什麼偏要叫我『政治和尚』﹖有人勸我,政治就是說明有力量的意思。」星雲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力量,只是有善心願意助人而已。

星雲將他對人生、做好事的感悟寫下來,如《迷悟之間》、《往事百語》、《佛教的真諦》等。他的著作成千上百,光翻譯成外國文字就有英、德、法、日、印尼、馬來文等十七種。快八十歲了,這一生中,星雲沒有度過假,禮拜天更忙,更多的人需要星雲。甚至他生病了,住在醫院,還要做事,他口述文章,叫弟子寫下來。大師勤於寫作,有時一天寫好幾十篇,堅持了三年。他說︰「我都是像擠牛奶一樣逼出來的,現在寫就不累了。」

星雲大師說我訂報你閱讀,很多人你叫他看書報,他說沒有時間,那可以訂給他人看。星雲訂了幾萬份報紙送人。佛教送報刊於人閱讀也是布施。我自己沒有時間看,讓人幫我看,這也是歡喜。

一九六七年,星雲大師變賣高雄佛教文化服務處房屋,購得高雄縣大樹鄉麻竹園二十餘甲山坡地作為建寺用地,於五月十六日奠基,定名為「佛光山」。佛光山自開山以來,轄下海內外兩百餘所道場,一百多個佛光會,會員超過一百萬,信眾超過兩百萬。佛光會秉持「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慈善福利社會,以共修淨化人心」宗旨,多年來在文化、教育、慈善、弘法等方面對社會貢獻良多。

目前,佛光山擁有從外國、大陸讀博士畢業的出家人四十個,有碩士一百多,大學或專科畢業的一千多。泰國本來不承認女性出家,有一位泰國女性,在佛光山學佛六年畢業,可以說一口標準的中國國語(華語、普通話)。不久前,泰國有兩百多個比丘到北京訪問,由他任翻譯。由於他在這次文化交流中的出色表現,泰國政府最近要承認女性出家人,因此他將成為泰國第一個比丘尼。超越民族、國家,星雲成為人間佛教的實踐者、推動者和完成者。前不久,奧地利政府設立一個能源獎,要星雲代表亞洲去頒獎。宗教與此好像風馬牛不相及,路遠文化也有差異,但星雲感悟到重視世界能源分配,人類要融合,宗教也要參與這種融合,便欣然接受了。

星雲出家六十七年,是佛光山開山宗長,但退位近二十年了,為了人類融合,以求普世價值,星雲一路走來,拋開一己的雜念,為的是「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以下是星雲大師接受《亞洲週刊》專訪的摘要﹕

你是佛教的精神領袖,你說你不是要參與政治﹖

參與政治沒有,關懷社會是有的,我們從事宗教離開不了社會,社會離不開政治。我們沒有向政府申請經費,也沒有要政府的一官半職,但是我們每個人都有國家。大陸和台灣對峙,我們當然希望和平,這也是政治吧。我們都在政治影響之下,要交稅,年輕的出家人都要當兵。你說宗教不關心政治,恐怕也不對,我關心全人類、全社會甚至比關心民主自由更上一層,我們強調要幸福美滿,人民快樂。自由民主了,活得不快樂也不行。

你幫了許家屯,好像大陸就不太諒解﹖

許家屯(新華社香港分社前社長)在美國,他沒有做對不起國家的事情,他也不背叛共產主義,也不與民運人士來往,也不與新聞界來往,這是他的四不原則,到美國以後一直是這樣。我們是好朋友。這幾年不准我去大陸,後來可以去但有限制。我幫許家屯,其實是幫中國。一個孩子出走,我幫他收留了,這是好事,不會給人帶來麻煩的。同樣的一件事,有的人把它想成壞的,你也沒有辦法。

你對兩岸關係怎麼看﹖

我贊成一中,和平統一,一中共生自然統一嘛。但台獨的基本教義派很麻煩,謝長廷先生現在搭建協商平台。由於過去幾年的接觸,我認為他比較和平的。這次好在立法院的選舉,才把陳水扁的氣焰降下來,我們也很興奮,你說這樣的政治我們能不關心嗎﹖

人生最重要的是什麼﹖

人的心,人的精神世界很重要。你不給他心靈的安頓,讓每個國民的心漂浮是不利的。我與中共的高幹有機會就講,現在大陸經濟成長,軍事強大,政治穩定,國際上刮目相看,但有個問題,就是缺少心理建設,我的意思是要重視宗教,重視文化建設,要包容,有容乃大,共生才吉祥。

你退位後,佛光山現在已經是第幾任了﹖

我已經退位十八年了,我是第一代,現在已經是第七任了。四年一任,代代相傳,世代交替,讓年輕人早日接班。這對社會也產生了影響,我看現在企業界都在倡導。

你是如何考慮這種世代交替,而不搞終身制﹖

我出家在南京,我出家學禪學的時候,看到許多叢林大寺院都是「十方叢林」,意思是眾多的大寺,是佛教僧伽所共有。都是三年一任,我在這兩個寺廟中,看他們換了好幾任,我覺得這很好。後來到其他地方看到做到老死的,後代發生紛爭,我覺得還是世代交替好。世代交替,在佛教中有傳統,印度二十八祖傳了一代又一代,到中國來傳了六祖,到我是四十八代,現在佛光山是四十九代。總之人是沒有萬歲的,但精神和思想可以傳下來。

你覺得人在付出時,自己又得到什麼呢﹖

你祝福大家,把幸福快樂帶給大家的時候,看起來是給人了,但給人的背後,你自己得到了更多。捨得捨得,先要捨才能得,捨在前面。這個世界,你要擁有,必須要先付出,你要勤勞才能得到,不播種哪有收穫﹖

很多時候,你捨的時候有人並不認可,反而要批評你,你會怎麼想﹖

我想真正想擁有胸懷的人,這樣的蜚言流長並不重要,因為每人的看法不一樣。對於宗教徒,在信仰者心中會非常的珍貴,但不信仰的人會認為很醜陋。像耶穌,你信祂是神,不信的就當之魔鬼,佛祖也一樣。宗教是兩極的,一半對一半的。但我們的宗教是提倡一致的,最好的,最和平的。一些不如意的事,是他們不了解,不懂得,我們也不怪罪他們,這個世界就是一半對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一半,神聖的一半,罪惡的一半。

你說光明和黑暗是一半一半,你自己在哪裡﹖

我不敢說我就在光明的那一半,我只能說我這一半做的比較好些。世界集權一半,民主一半,永遠是正邪各一半。我不敢說自己是哪一半,但希望大家都可以做光明的一半。

大師沒有在正規學校讀過書,卻知識淵博,這是如何做到的﹖

對於自我的要求、自我的思惟、自我的心中世界,你要去了解體會它,要了解自己的內心。看到的世界只是外相,不能相信,在佛教叫悟。僅知不夠,知識是知之有限的,一部分的,局部的。你研究什麼就是什麼專家,我們沒有研究什麼,我們就要求我們的行動要講求明白,要悟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悟道,但我確實對每種行業、每類人我都有心得,都有關懷,覺得眾生是一體的。

本文刊於二○○五年二月二十日《亞洲週刊》第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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