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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27 佛教界的創意大師

‧符芝瑛 《遠見雜誌》資深編輯

提要:以往,消極、遁世是佛教的典型面貌,佛光山星雲大師卻以一連串積極、創作的行為,打破了這種刻板印象。星雲大師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如何經營佛光山這個超大型佛教事業集團?

對未來佛教在台灣的發展,他扮演了什麼角色?

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一個來自大陸的年輕和尚落腳在中壢,身無長物,飢寒交煎,為求一宿安歇之地而不可得。一個多月前,這位和尚赴美主持了全美最大佛教寺廟的開光典禮,中外名流冠蓋雲集。

他就是佛光山的星雲法師──南台灣最大佛教道場的開創者。

「星雲的崛起,基本上反映了台灣經濟發展、社會變遷的歷程。」一位學者一語道破。過去三十多年來,台灣在國際上寫下不少「世界第一」;同時星雲也為佛教界寫下不少「台灣第一」。

以出世精神辦入世事業

創辦第一所佛教學校;最早用白話文寫佛學書籍;第一個運用廣播、電視弘揚佛法;全台灣第一部佛教電影是根據他所著的《釋迦牟尼佛傳》所改編;率先舉辦大型佛教音樂會、佛學講座;最早接引大專青年、兒童、婦女參與佛學夏令營;第一次舉辦讓社會人士體會僧侶生涯的「短期出家活動」……

由於星雲主張「以出世的精神來辦入世的事業」,主張「世間的佛教」、「生活的佛教」,在弘法利生的理論和行動上獨創一格,不僅為向來寧靜保守的佛教界掀起陣陣波濤,也造成與傳統佛教勢力分庭抗禮的局面─「北聖」(指白聖法師,曾主持中國佛教會二十餘年,為傳統派出家人的代表)、「南星」(指星雲法師)的說法不脛而走。

星雲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什麼他十二歲在江蘇老家剃度,未受過一天正規學校教育,如今門下卻有五百餘弟子,其中一百多人具有大專以上程度,甚至連哈佛、柏克萊的博士也要恭敬的尊稱他一聲「師父」?為什麼他嚴禁佛光山弟子下山挨戶化緣,但不僅每月可以應付固定支出一百多萬元,每年還可以捐出一千萬元左右的慈善救濟金?

曾在華岡印度文化研究所聽過星雲一年課的聶秀藻認為:「大師有很強的感召力,講經說法深入淺出,無論是不識字的阿公阿媽,或研究所程度的年輕人,都會有不同領悟。」一位本身也擁有許多信徒的佛教團體負責人,也不得不承認星雲具有特殊的個人魅力:「相貌堂堂,舉止優雅,同一篇稿子別人念和拿給他念,味道就是不一樣。」

「大眾化」一直是星雲經營佛光山各項佛教專業的基本原則。在現代社會中,人人忙於事業,沒有充裕的時間進行宗教活動,於是出錢到廟裡供一尊佛、點一盞燈、獻一根柱子,成為積德求福的方便法門。

不斷打破傳統

星雲準確地掌握了這種大眾心理,從大雄寶殿內點的祈福燈,到大佛城裡供的大小佛,可以獲得固定收入;春節期間舉辦朝山活動、平安燈法會可以累積不少香油錢;再加上信徒捐獻、紀念品販賣,構成了佛光山的財源。

一位曾在佛光山普門中學教英文的老師斷言,以星雲準確的眼光和宏大的氣魄,「如果不出家,在商場上必定也是個響叮噹的人物。」

隨著這一連串打破傳統的舉措,除了高雄縣大樹鄉的佛光山本身,相關的文化、教育、慈善事業也環繞著各地十一個別、分院次第擴展,成為超大型的佛教事業集團。初到佛光山的信徒或遊客,常會因為這裡雄偉壯麗的建築、地毯、冷氣、電話俱全的現代化設備,發出「與一般佛教寺廟完全不同」的驚歎。

本身是虔誠佛教徒,在中央電影擔任專員的聶秀藻,曾親眼目睹佛光山籌辦「世界佛教青年學術會議」的高效率,使得會議進行「如行雲流水、井然有序」。

與各界關係好

而星雲本人也隨著佛光山的發展,成為國際佛教界舉足輕重的宗派領袖,在日本、韓國、美國、印度、泰國等地受到相當推崇。在馬來西亞還創下了一次有五百個信徒同時皈依的紀錄。當然在重要的據點──台灣,他更與社會各界保持非常好的關係。

這位新任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三年前退位時(卸下佛光山住持之位),國民黨省黨部主委關中、高雄市長蘇南成都坐在貴賓席上觀禮;美國西來寺一個多月前開光,請到了統一企業董事長吳修齊和台灣生命線創始人曹仲植啟鑰;星雲兩年前過六十歲生日,司馬中原、趙寧等作家紛紛撰文為他祝賀。

每個星期一下午一時播出的電視節目《星雲禪話》,收視率始終維持在百分之十二左右,居同類型節目之冠。

忙而不累 勞而不苦

星雲弘法的魅力來自於他深入了解社會各階層的需要。

有一回,一個歌舞團請他演講,他先從佛教的天女散花、飛天獻佛講起,一直講到佛教音樂,讓團員產生切身感。另一次對文藝協會的演講,他從翻譯佛經開始,講到中國文學因而增加了新的詞彙,文學作品又如何透露了佛教思想,讓在場作家感到星雲「原來也是同行」。

中研院民族研究員宋光宇在一篇文章中描述星雲幾年前在台北國父紀念館弘法的實況:「紅色地毯、藍色背景,襯托五尊佛像,在聲聲鼓音指引下……踩著乾冰雲霧緩緩前進,舞台燈光跟著人物進出而有變化……像極了傳說中的仙境。」能把現代舞台效果融入傳統弘法活動,這又是星雲不墨守成規的另一創舉。

以往悲觀、消極、遁世是佛教徒的典型面貌,星雲法師的作為卻打破了這種刻板印象。

《普門雜誌》社長兼主編張培耕在〈我的師父星雲大師〉一文中指出:「他有永遠做不完的工作和源源不絕的構想……經常處於非常忙碌和高度緊張的狀況下……但忙而不累,勞而不苦。」

對於這一點,星雲心平氣和的拿他最喜歡的籃球運動當例子:佛光山上的沙彌和某軍官學校學生比賽籃球,有的官校學生跑了十分鐘就開始氣喘吁吁,而山上沙彌卻可以一個人打完四十分鐘。「吃素的人耐力比較強。」他很有自信的笑著說。

美國西來寺剛落成開光,星雲又發下宏願,積極展開另一項更需要耐力的任務──蒐羅全世界的佛教文物。第一期計畫包括自印度、錫蘭、尼泊爾購買新舊玉雕佛像二百尊。星雲在八月的豔陽下指著陸續運到的晶瑩佛像,語重心長的剖白:「中國的文物幾百年來被外國人搶走了不知有多少,我要想辦法拿一點回來。」

出「家」卻不出「國」

「只要下了決心就一往直前,是他行事力量的來源。」一位追隨星雲多年的弟子有感而發。他回憶早年開創佛光山時,從未學過建築的星雲,靠著一支米達尺,一張白報紙畫出全山設計草圖的情景,神色中顯露出無限崇敬。星雲自己則將此歸因於早年到名山古剎掛單,近年在國內外行腳的「用心觀察」。

當星雲的知名度愈來愈高,服膺他的人愈來愈多,他的理念和表現也引起佛教徒,甚至一般社會人士的質疑。有人因為他曾出任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選舉時支持國民黨候選人,批評他是「政治和尚」;有人懷疑他俗務繁多,到底有沒有時間認真修行?

星雲個人對前者的看法是「我雖出『家』」但未出『國』」,他認為和尚也是國民,同樣應該關心政治;對後者則認為「生活即修行」,只要發心,即使搬柴挑水之中都可以修行。

一位鑽研佛教的學者持平而論,修行深淺的確很難有客觀標準可以衡量,但他發現星雲一向只接近執政黨,對反對團體比較避諱,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位學者建議「出家人關心政治應該保持超然中立的立場,才不致落人口實」。

另外最常被人提及的是,星雲把佛光山過分商業化和現代化。這個爭議的主題其實是:佛教應該繼績保持傳統模式,還是有新的道路可以開拓?

台大哲學系教授楊惠南認為,佛光山不管做的是對是錯,至少使佛教不致活在過去當中,「沒有適應新環境、新時代的能力,任何宗教都會被淘汰的。」他肯定的分析。

本身也是佛教徒的安佳奶粉公司總經理葉益和,曾以一篇〈佛教發展策略之規劃〉獲得台南妙心寺佛教徵文比賽首獎,他同意把行銷的概念和技巧帶到弘法利生的工作中,況且在財務方面「傳法機構必須站在自己的腳上」,他打個比方,如果泥菩薩自己都難保了,如何去度化眾人?

台灣目前正快速走向資本主義社會,優點是講管理、重組織、求效率;缺點是粗糙、膚淺、炫耀。正好佛光山把兩方面的特點都表露無遺了。「希望不要讓佛教變成一個受社會制約的小環節,而是應該多發揮一些精神文化的功能,把台灣帶向更美好的未來。」楊惠南教授語重心長地表示。

本文刊於一九八八年九月十五日《遠見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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