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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59 「人間佛教」志在當下──為「星雲大師一筆字書法展」和「中華傳統文化與和諧社會」講座而寫

‧姚 慧  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生

機緣所至,我有幸聆聽到了星雲大師的兩次開示。從中國美術館到中華藝術研究院,從書法到聲音,從通俗易懂的小故事到大師的般若智慧,我的心靈也隨之完成了一次漸悟旅程。觀賞完一筆字,聽完大師的「中華傳統文化與和諧社會」,一個疑問總縈繞我心頭,捉摸不清又揮之不去。那就是星雲何以為大師?

我沒有六祖慧能頓悟之根性,於是只能學著神秀,在大師的言談舉止、舉手投足之間,苦苦尋覓、細細揣摩、淨心體悟、反復推敲,最後終於在大師的一筆字中,找到一點自認為是原因的原因。簡單中的智慧,純樸中的深刻是所有大家和高僧都具備的風範,但星雲所以為大師之可貴之處則在於他「人間佛教」的高遠志向和將其付諸於實踐的雄才大略。因此,我依其字觀其人,由其人觀其行,自其行觀其心,即得「人間佛教」志在當下之感悟。

自書法展發佈會後,我再一次以一顆虔誠恭敬之心來到美術館,企望可以重新站在星雲大師的字前,找尋那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我對書法實在沒有太多的知識儲備,也無法從書法技術本身來品評大師的精彩之筆,但當我淨心去品咂這一幅幅裝裱精美的一筆字時,它們真的讓我體悟到了為我、為人、與人、與世之真諦。

每一幅字都需細心忖度才可知其妙處。「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直饒熱得人流汗,荷花蓮院也芬芳」、「不著世間為蓮花,常善入於空寂行」、「花開見佛」、「無生法忍」、「無門之門」、「無住生心」,「照顧腳下」……每一字、每一語、每一聯、每一句如春風化雨滋潤著我的心田,又如敲鐘之槌,次次撞擊都直擊人心底,使人頓時有茅塞頓開、醍醐灌頂之感。正如大師自己所說:「大家不要看我的字,要看我的心」。他是通過書法和筆墨來弘揚佛法,他希望每一位得到他的字的人和看過他的字的人,都不只關注其字本身,而能從中領悟到筆墨之外的佛道法理。

佛教重在一個「心」字,大師也希望大家透過他的字而看到他的心,這筆墨與書法應該也是大師「人間佛教」理念的另一種詮釋,同時也是大師別於歷代高僧之弘法之徑。正如大師創立佛光山時樹立的宗旨,「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慈善福利社會,以共修淨化人心」,這是星雲大師為現代社會量身訂做的一套弘法之法,書法與筆墨正是大師所提文化之一種。星雲大師以字傳法、以字傳心,數千張書法作品不單純是字本身,而是為人解惑、拔人於苦、為人祈福、願人吉祥之舟楫。大師希望借此舟楫到達「人間佛教」之「彼岸」。眾所周知,佛教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星雲大師在全球傳播中國的佛教,弘揚的卻是中國的文化,而大師融佛法智慧於其中的一筆字更是中國文化最具影響力的看板。

在美術館展覽現場,除展覽本身外,佛光山還通過現場拓印刻有星雲大師墨寶的春聯、現場抄經等一系列人性化方式,使更多前來觀看的人能夠「把平安、吉祥、財富帶回家」。這種志在人間、志在當下的弘法方式,使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佛法之熠熠光輝和大師之用心良苦。他們帶走的不是字,而是安撫心靈、療治心傷的一齊妙方,是使人歡喜、與人為善的指明路燈。在五月十五日展覽即將結束之時,為等候拓印大師春聯的隊伍依然排得很長。好幾個小朋友都在認認真真、一絲不苟地抄寫著佛光山的「佛光菜根譚」,任憑工作人員怎麼再三催促,他們也堅持用心抄完。這樣一個小小的細節,使我親眼見證了志在當下的「人間佛教」是多麼深得人心!

星雲大師不以追求書法技術為初衷,不為字而寫字,反而他的字純樸自然,意境高遠,是多少人苦心追求、一生求索都難以企及的境界。佛教講真如,一切萬有之真實本體即是真如。禪宗之《六祖壇經》云:「我此法門,從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慧,何以故?為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若無塵勞,智慧常現,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誑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於一切法,不取不捨,即是見性成佛道。」大師的字就讓我體味了所謂「真如」所在,他筆墨之間流露出的禪定自然之境,是大師比那些在技術上精雕細琢也難成其就的書法匠們更勝一籌之處。

星雲大師的一筆字讓我想到了弘一大師的書法和人生,如果將兩位大師的字放在一起進行比較,我似乎可以感受到兩種人生所造就的兩種書法特徵。弘一法師的字呈現的是在嘗盡人間百態之後的大徹大悟,是對一種深刻的「空」的體悟,其中多少映透著一點對世事的無奈和遁世後的超脫。而星雲法師自小出家,並未經歷太多人間欲念煩惱和心靈掛礙的侵擾,反而他的字更加自然本真,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其筆墨之間傳達的是佛法中的「真如」本性,體現的是一種積極樂觀、包容圓融的博大胸懷和致力於「人間佛教」、將佛法播撒全球之宏圖大志。一個悲觀,一個樂觀,一個深刻,一個自然。如果從佛教的傳播廣度來講,星雲大師比弘一大師走的更遠。他的「道在當下」、「活在當下」、「道無古今,悟在當下」,都體現了大師將佛教與現代社會,甚至與當下政治相融合的弘法理念。似乎大師是以出世之心行弘法之入世之事,大師的入世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間有情在心理上能夠出世,使他們將佛教理念內化在一點一滴的生活中,然後心生歡喜、樂得其所。這恰恰是星雲大師在當下社會對禪宗明心見性思想之全新解讀,同時也從另一個角度為佛教的博大精深加上了一個生動的注腳。

在藝術研究院,大師用簡簡單單、樸實無華的生活語言,在家庭生活之中,在夫妻相處之中,在當下社會之中,在胡主席的「和諧社會」之中,探討佛教的「和諧」:「眾緣和合就是因緣所生法,因緣就是一個和諧」;「和諧社會還要有一個『空』的觀念,『空』才能建設『有』,空就是眾緣和合,彼此相互存在,相互和諧,就是空。」大師將佛教精神與人間生活、當下政治天衣無縫地融合在一起,緊扣胡主席「和諧社會」之論,在佛教與當下之間找尋到了一種動態平衡,從中得出佛教與政治不對立的結論,並在此基礎上指出「未來的中國,只要懂得利用佛教,會得到很大的利益」;「佛教不只是宗教,而是文化、是智慧、是真理、是生命,是自己最重要、最親近的人生的一道光明」……這所有的觀點都是通向「人間佛教」的途徑。他心中的佛教是人人身邊的佛教,是每一個人內心的佛教;他建構的是人間的佛教,是當下的佛教,更是國家的佛教。只要對佛法有所瞭解的人都能發現,大師對佛教與當下政治關係的全新闡釋,並非牽強附會,無稽之談,反而是恰到好處,渾然一體。我相信這是大師博大胸懷的真實寫照,是他對佛教思想內化於心,外化於言行的本真表現。

講座最後,聽眾的提問「中國大陸的佛教何時才能走出去?」將講座推向高潮,田青研究員的一句「大陸與台灣是同一個佛教」立刻博得了現場陣陣掌聲。而星雲大師的回答更是激起了全場的愛國熱情:「我開始就說我是中國人,我現在在台灣,將來死在台灣,我也是中國人。」大師話音一落,群情鼎沸,動人心魄。在離開現場時,大師再次動情地說:「很榮幸我們都是中國人!」那時那刻,觀眾惟有用響遏行雲、震徹山谷的掌聲和仰慕恭敬之心來奉送大師。

望著大師遠去的背影,在場的所有人久久不能平靜,肅然無聲地站立良久方知離開,無不向海峽兩岸的中國高僧—星雲大師致敬。大師「人間佛教」志在當下也顯現在他對兩岸統一所做的各種努力上,他希望用佛教的慈悲之心來使骨肉至親再度相 認,使兩岸鄉愁能夠煙消雲散。這就是星雲之所以為大師之處,他本可以在寺院裡吃齋念佛,不顧塵世,而他卻在自修之外不忘普度眾生,在人間、在當下找尋佛教和文化的發展之路。他的盡心竭力、鞠躬盡瘁,為中國的佛教,也為他敬愛的祖國,千山萬水隔不斷的是大師對祖國的拳拳深情。

星雲大師盡心盡力地用其後半生實踐著當初創立佛光山的宗旨。他以創建佛學院、美術館、圖書館、出版社、書局、中學、小學、幼稚園、大學來實現其「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教育培養人才」之理想;以創辦育幼院、基金會、醫院、診所、老人公寓等機構來完成其「以慈善福利社會」之大願;以使佛教入世,使世人心出世來達成其「以共修淨化人心」、建構現代社會的「人間佛教」之宏圖偉業。這就是我眼中的星雲大師,他是度世俗人、助世俗人、化世俗人、愛世俗人,看得見、摸得著的「活菩薩」,是真正令人景仰、受人愛戴的大師!

二〇一一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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