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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光國／台灣大學心理學系教授

今年開春以來，因為台北市長柯P（柯文哲）揭露慈濟功德會計畫在內湖水源保護區建廟，引發台灣媒體「圍剿」佛教團體，佛光山星雲大師因而動心起念，在《人間福報》上連續發表「貧僧有話要說」。

星雲大師是揚州人。幼時母親告訴他，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中正率軍北伐，和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在江蘇會戰，軍隊正在家門口殺人，他適巧呱呱墮地。十歲時發生蘆溝橋事變，抗日戰爭開始。他與家人跟隨難民潮向蘇北方向逃亡，在槍林彈雨之中穿梭求生，父親卻在日軍攻打南京的煙硝裡失蹤了，家中生活陷入困境，十二歲時順著當時的因緣到棲霞山寺出家。二十五歲，他在南京華藏寺掛單。「徐蚌會戰」發生時，為了組織「僧侶救護隊」，收埋路邊的死屍，他自願到台灣受訓。拿了師父給他的十二銀元，於一九四九年春天，來到台灣。不料兩岸情勢逆轉，不能回到大陸，從此決定「色身託予常住，性命交付龍天」，在寶島弘揚「人間佛教」。到了九十歲時，佛光山三百多個道場遍布全球各地，他以一詩描述自己的心境：

心懷度眾慈悲願，身似法海不繫舟；

問我一生何所求，平安幸福照五洲。

佛教自從在漢代傳入中國，便與中國本地的宗教互相結合，逐漸形成「儒、釋、道」三教合一的東亞文明。今天以台灣作為基地而向世界各地輻射的「人間佛教」，其實已經不是原始佛教，而是中華文化最新一波的發展。我們要了解星雲大師這個人，以及像佛光山這樣的宗教文化現象，必須把它放置在中國文化發展的歷史脈絡中來看，才能彰顯出其重要意義。

中國自中英鴉片戰爭（一八三九～一八四二）之後，便成為西方帝國主義的侵略對象，而陷入一連串的內憂外患之中。動盪不安的社會條件，使中國的知識社群無法定下心來，吸納西方文明。中日甲午戰爭，清廷敗於「明治維新」後新興的日本，更使得中國知識分子信心全失。到了五四時期，主張「全盤西化論」的西化派甚至主張「打倒孔家店」、「把線裝書扔到茅廁坑裡去」，而形成「全盤西化反傳統主義」的意識形態。

一九四九年國民政府撤守台灣之後，「全盤反傳統主義」在大陸發展成為「文化大革命」，對傳統文化造成徹底的破壞。台灣解嚴之後，一九九四年所發起的「教改」運動，也千方百計地搞「去中國化」，從教育領域中將中華文化傳統逐步排除。

在「西化派」全力打壓下，儒家文化傳統不僅是「花果凋零」，而且是氣若游絲。以星雲大師為首的「人間佛教」現象，不僅在中國兩千年佛教史中前所未有，而且成為支撐中華文化傳統繼續往前開展的重要力量。拜讀《貧僧有話要說》之後，我認為星雲大師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地位，正如宋明時期弘揚先秦儒家精神的王陽明。因此，我也深刻感到「有話要說」，沒想到，這一說竟然下筆不能自休，在一週內寫成了四萬多字的〈人間佛教與中華文化的開展〉！我還繼續在研讀《貧僧有話要說》，將來希望有機會能跟星雲大師與《人間福報》的讀者互相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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