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056　摩登伽女

這故事的年代和地點，是出在兩千六百年前的印度都城──舍衛城。

那時，有一個人家，有母女二人，母親的名字叫做摩登伽，女兒叫做摩登伽女；母女二人，相依為命。這個摩登伽女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郎，有苗條的身材，漂亮的面孔，所以一般年輕的公子哥兒都為他迷得快要瘋狂，大家百般的設法來追求他，他的母親也就把這掌上唯一的明珠當作搖錢樹看，格外的替他打扮、裝飾，企圖用綺麗的美色來騙取一些尋花問柳的男人們的錢財。原來摩登伽女的母親是一個淫靡不堪的女人，而摩登伽女這小姑娘，他並不甘心用自己的青春和肉體，來交換這世界人人所共貪的金錢。他私下偷偷地愛上了一個人，但愛上的這個人，正是修行出家的釋迦世尊十大弟子中多聞第一的阿難！

說起阿難來，確實可以稱為美男子，正如文殊菩薩所讚美他的四句話：「相如淨滿月，眼似青蓮花，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難心。」阿難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跟隨釋迦世尊當侍者，世尊說法數十年，他能一一的從頭背誦出來。正因了他自己有這樣超人的智慧，便不免傲慢幾分，對於戒律就不下功夫嚴持，所以才會有摩登伽女來磨難他的故事發生。

在釋迦世尊說法的時期，一向的生活都是在中午前托缽乞食，從未有過自己另起爐灶燒煮的。他平常帶著千二百五十人的弟子到各方乞化，住在舍衛城的時候，每天托缽必經的要道，都要由摩登伽女的門前經過，路旁的居民好像看熱鬧似的，每在走過的時候，都要看看這群威儀齊整的僧伽的隊伍。一天，摩登伽女無意中忽然見到隨佛左右的阿難，這一見，竟使他整個的身心感覺不安起來，他見到的阿難，好比一塊美玉、一塊金石，他覺得唯有在阿難身上才能見到別的男人所沒有的光輝呵！說來好笑，他居然害起單相思病來了！他痴痴的想著：「假若能有阿難這樣漂亮的人來做自己的丈夫呵……。」

從那次以後，每當世尊帶著阿難和那些弟子乞食路過門口的時候，他都要穿得非常華麗，打扮得非常窈窕地站在門前，欣賞這過路的阿難風采。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阿難並不像一般男人似的見到女人就不放鬆的看個不停，他每天都是目不斜視地跟隨世尊端正地走著。摩登伽女就每天都要等到阿難的影子往路那頭消失了以後，才肯帶著一顆悵惘的心回轉到自己的房中，暗暗地流著眼淚在悲嘆自己的命運，他的腦海中充滿了面如秋月，眼似蓮花的阿難的影子，他又想道：「阿難怎麼那樣呆，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用什麼方法才能叫他投入我的懷抱中來呢？」他日夜的這樣思想，不覺花一般的面容也消瘦起來了。世界上的媽媽都是最懂得女兒的心事的，女兒的一切都是非常關懷的，近來的摩登伽女突然消失了活潑快樂的姿態，每天見到他都是在沉思、憂鬱，這不由得不使做母親的著急起來了，每天除了中午前見他出門看一下世尊乞食路過的比丘，略帶一點笑容外，餘時很少出門。聰明的媽媽，也就看出了一二分來。一個黃昏的晚上，母親坐在女兒的床邊，叫女兒起來吃點晚餐。

「媽媽呀，我不想吃，你去吃吧。」摩登伽女用手拂了下披在頭上散亂的髮。

「傻孩子，別發傻了，你看你近來憔悴得多了，既是無病無痛的，為什麼老不想吃飯，你說，你為了什麼？告訴媽媽，媽可以為你設法的。」母親對女兒顯然知道不會沒有原因的。

「你真不懂人的苦衷，那些我所不愛的男人，纏得人討厭極了！」摩登伽女撒嬌似地，朝母親看了一下。

「好了，下次少理睬他們就得了！」

「我自己所愛著的人，反而他對我一點情意都沒有。」摩登伽女握著母親的手，無可奈何的說了出來。

「誰是你所愛的呢？為什麼不告訴媽媽？」母親慈和的問：「是不是王家的大公子？張家的三少爺？說呀！究竟是哪個？」

「不，都不是的。」

「那麼，究竟是誰呢？」母親也懷疑了。

「我愛的是……是阿難，阿難這樣的人才配做我的丈夫。否則我是無論如何不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摩登伽女用著充滿了希望和哀求的眼光望著母親。

「你，你愛阿難？」母親對於這個問題也感覺到為難了。

摩登伽女見到母親面部的表情，知道是失望了，他知道母親一向是疼愛自己的，怎麼今天這樣無情的為難呢？滿眶淚水竟禁不住的從睫毛下湧了出來，終於嗚咽地哭起來了。母親見女兒這樣傷心，只有輕輕地撫摸著女兒，低聲地安慰著：

「女兒呀！阿難他是一個出家人，他的戒行那麼清淨莊嚴，同時，他更是佛心愛的弟子，我們怎麼可以把他引到這種地方來呢？即使可能的話，阿難也是皇親國戚，他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白飯王，以一個皇族的皇子，又怎麼願意跟我們這種普通的人家結親呢？況且，我們的名譽……。」

問題是相當的麻煩，母親的話像尖刀似的在刺著他的心，使摩登伽女感到失望、悲哀！他哭得非常傷心。唉聲嘆氣地聲言若沒有阿難，便決定不願再活下去了。這樣一來，他的母親也就格外著急了，想自己一生，丈夫早就去世，就這麼一個相依為命的女兒，假若因此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那麼，自己的晚景將依靠誰人呢？活在世上又有什麼意思呢？左思右想，也只有騙著女兒安慰說道：「孩子，你聽媽的話，不要這樣悲傷和難過，不管怎樣，媽都要為你設法的。」摩登伽女聽母親的話，他知道母親一向是不大騙他的，只要自己所愛，母親沒有不盡力辦到的，這樣想著，也就勉強的坐了起來，和母親共進晚餐去了。

有一天，摩登伽遇見了鄰家的一個大梵天的門徒，他和這外道老太婆閒談，女人總是多嘴多舌的，把自己的心思，及女兒非要阿難做丈夫的事告訴了外道梵天的門徒：「這怎麼行呢？阿難是一個出家學道的人，出家人是捨棄世俗之樂，斷除淫欲的，無論如何阿難也不會墮進我們的圈套，想來想去，叫人為難極了。不承認他吧，我就這個女兒，怎能不滿他的心願呢？」摩登伽實在感到也沒有了主意。

「是這回事嗎？」大梵天的外道說：「這並沒有困難啊！要阿難還俗捨戒，那真比探囊取物。」

「沒有困難？」摩登伽歡喜得跳了起來。

「事情簡單得很，」梵天外道得意地說著：「告訴你，我先前學會了的〈娑毗迦羅先梵天咒〉，如念起來，頓時會叫人智慧蒙蔽，神志不清；不論他道行戒德如何高超，遇到這個梵天咒，即刻不能隨心自主，叫你的女兒跟我學會這個咒術，等阿難路過門口，誘他成事之後，木已成舟，還怕他跑到哪裡去呢？」

摩登伽真愚痴，他以為事情真是這樣簡單容易。說道：「呵！你真是一位活神仙，讓我回家告訴女兒，叫他即刻過來跟你學習，此事果能成功，我們母女倆一定要報答你的宏大恩德！」

這時正是春光明媚的時光，郊外雖有鳥語花香，鶯飛蝶舞，無邊的春天景色，但什麼也引不起摩登伽女的注意，那些為他想得夢魂顛倒的男人，也早給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他每天只在家中一心一意的努力學習著〈梵天咒〉，時間像水似地一天一天的過，他終於學成了，他眉飛色舞，歡喜得發了狂似的，他相信在不久的時候，阿難就會投進了他的懷抱。他痴心地想著，有阿難那樣一個美貌的男子起居坐臥都和自己在一起，人生還有什麼比這個再快樂的呢？他把學會〈梵天咒〉告訴了母親，母親見自己的女兒這樣快活，也跟著歡喜非凡。母女倆商量的結果，預備在明天中午以後，用這個魔幻的咒語來迷惑一個正在學道修行的青年──阿難！

事情往往真會和人開玩笑，第二天的上午，摩登伽女早就打扮好了，他把頭髮擦得亮光光的，臉上又搽滿了脂粉，身上穿起了花紅綢子的衣服，是的，摩登伽女比往日更加漂亮。他很早就站在門前，等候世尊托缽乞食旳隊伍經過──不，是在等阿難從此經過。世間上一切事，也真會捉弄人，這真出人的意外，時間毫不留情地，十點鐘過去了、十一點過去了、十二點也過去了，糟啦！釋迦世尊及弟子們都是過午不食的，過了十二點鐘，今天再不會有見到阿難的可能。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來回走著，「怎麼今天阿難不由這裡經過呢？」他老在問著自己，時間己經是一點鐘了，整個可以說是失望了，他煩躁得什麼似的告訴了母親，多日來所希望的一天，終又成了泡影，母親也不知道個中原因，只得勸女兒忍耐一點，讓他出門打聽一下。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是四月十五日，四月十五日到七月十五日這三個月中是世尊及弟子們的安居期，這三個月的雨季中，世尊及弟子們都是足不出戶，更不到外面托缽乞食，在僧團中專受信施們送來供餐。因為四月十五日是春殘夏初的時候，在這個當兒，一切的昆蟲冬眠期已過，溫暖的氣候帶來牠們的新生，牠們都從土中爬出來享受這季節賜予牠們的生機，佛弟子慈悲，訂今日為安居期，恐怕出外，足下會無意間傷害弱小的昆蟲；佛及阿難等諸大弟子，都在今天開始安居了。任摩登伽女望眼欲穿的也等候不到阿難，他知道了以後，向母親哭個不停，鬧個不休，母親也只有百般的勸慰，叫他忍耐，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等到七月十五日解居的那一天，不是終會得到阿難的嗎？

摩登伽女無法，只得自怨自艾地慢慢來消磨這三個月的漫長歲月，在平常人的眼中，三個月的時間，也許是很快的就過去了，然而在一個姑娘別有心思的話，也許三個月就有三年那麼的長久，好不容易在摩登伽女煩悶的心情下，把三個月送走了，七月十五日解居的那一天終於來臨了，他知道釋迦世尊在今天又會帶著弟子出外托缽乞食了。摩登伽女恢復四月十五日那天一樣的快樂，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站在門前等候，果然不久那遠處的一群群的乞食隊伍來了，第一隊過去了，第二隊過去了，第三……都過去了，釋迦世尊也過去了，然而阿難呢？找遍了這群比丘中，連阿難的影子也沒有呀！摩登伽女幾乎急得要暈了過去，學會了〈大梵天咒〉有什麼用呢？怎麼別的比丘弟子一個也不少，就是阿難哪裡去了呢？「或是釋迦世尊知道我們的謀略，把阿難藏起來了？」摩登伽女胡猜亂想。

阿難不出外乞食的原因，實在令人可疑，哪知在佛解居的這一天，各方的信男信女爭先恐後來預定這一日的供養，因為幾個月來，比丘們足下不傷一條生命，在這一天供養，功德是不可思議的，所以上至國王大臣，下至庶民百姓，都不願空過這天，剛巧這一天又是佛的大護法波斯匿王父親的諱日，營齋請佛，更請了佛的諸大弟子。世尊對什麼人都是平等的，他眼中沒有什麼貧窮權貴的分別，他不願那些貧窮人因此延期供養而遺憾，因此，請菩薩中智慧第一的上首文殊菩薩，分領各菩薩及比丘，應諸齋主之供，而佛陀親自帶領一部分弟子，到波斯匿王那裡去應供。

阿難因為先前受了別請，出外還未回來，所以沒有來得及趕上他們應供的行伍，即至回來的時候，世尊他們已去遠了，阿難心裡想道：「他們今天都有地方去應供了，留下了我一個人，怎麼辦呢？錯過了時間，要到明天才有得吃，我不妨趕快拿缽就去行乞吧！」阿難拿起了缽，他就「嚴整威儀，肅恭齋法」徐徐的托缽出外。他邊走邊想：「記得佛的弟子中大迦葉尊者只向窮人家乞化，須菩提相反的只向富人家乞化，他們都曾給世尊呵斥，說他們心不均平。如果我今天效法大迦葉尊者，不到富人家乞化，讓窮人布施我，種點福田，這還是有了分別心，世尊一樣會呵斥的；如果像須菩提尊者向富者乞化，這未免也存著嫌窮愛富的心理，即是世尊不呵斥的話，我也不願這樣做。今天應該行個平等乞，學習大乘，隨意找個齋主，不擇貧賤，一切飲食，不論淨穢，行方等慈，乞平等食。」阿難心中正這樣想著，前面已是摩登伽女的家。

就在這個時候，摩登伽女正在等的焦急萬分，看見阿難的影子慢慢朝這裡移動，歡喜得真無法形容，他趕快地忙著把準備好的一缽飯拿了出來，學會了的魔咒就對著飯念了幾遍，這一次也該阿難要受到這幻術的魔難，他其他的地方都不去，偏偏托缽到摩登伽女的門上來，他舉起了缽，很恭敬地對摩登伽女合了掌，叫一聲「女施主」，摩登伽女笑嬉嬉的一句話也不說，兩隻秋波止不住的看著阿難，拿起念好了咒的飯來，往阿難的缽中一倒，倒了以後，他回轉身來，就往臥室中跑。說也奇怪，當時的阿難，頓覺得天旋地轉，神志不清，魔咒的作用真厲害，真靈驗，阿難莫名其妙的身不由己地跟隨著摩登伽女同跨進了他的臥室。

摩登伽女見阿難跟了進來，心頭充滿了喜悅，他使阿難坐在自己身旁，淫躬撫摸獻出了百般的柔媚，他低聲的告訴阿難，自己如何愛慕他，以及幾個月來為了想念他而感到如何的不安，煩悶的心是多麼需要阿難來安慰。他又向阿難說道：「阿難，你從今後就在這裡，我是真心的愛你，我們今天晚間結婚，從今以後，我們天長地久，人間還有什麼比我們更幸福的呢？」阿難心頭還有點明白，知道這是犯戒的行為，無如身不由己，他的眼淚禁不住的流了出來，可見到內心多麼的痛苦！正在這種緊急的關頭，天將軍忽然由天而降，只見文殊菩薩手執寶劍，從空而下，不問青黃皂白，打開房門，挾起阿難就走。

文殊菩薩不是帶領那群比丘乞食去的嗎？他這時從哪裡來的呢？又怎麼知道阿難的事呢？

原來釋迦世尊在波斯匿王那裡應供的時候，用佛心觀察，看到阿難有災難近身，匆匆地把飲食吃畢，不言不語，帶著諸大弟子，轉回精舍；國王大臣都在猜想，世尊在往日的習慣，每於王家應供畢，都要宣講離苦的善法，怎麼今天一言不發的很快地就走了呢？陪著吃飯的國王、大臣、居士們知道一定有什麼事，大家都跟隨在後面，看看今天世尊究竟為了什麼？這時候世尊回到精舍就登上了法王獅子寶座，頂上放出了百寶無畏的光明，光中生出千葉寶蓮，每一枝蓮花中，有一個佛身，都是結跏趺坐的在蓮花中，最高的蓮花光中，有一位放光的如來，就開始宣說了一部《楞嚴神咒》：「南無薩怛他，蘇伽多耶……虎𤙖都嚧甕泮，娑婆訶。」當《楞嚴咒》宣說完畢的時候，世尊就令文殊菩薩，持咒去衛護阿難，以神咒功德，將惡咒消滅，趕快將阿難提出火坑似的淫窟，所以文殊菩薩先在空中，把惡咒消滅，然後才由空而下，提走了阿難。

摩登伽女見文殊菩薩搶走了他心愛的阿難，他那心中無明的欲火，真要燒破了天，他帶了不可遏止的瞋恨憤怒的火燄去直接找釋迦世尊，要他交還他的未婚夫──阿難！

是在一個清淨莊嚴的講經道場中，中間端坐著三十二相八十種好的釋迦世尊，左右坐滿了數千弟子，皆在靜聽著離苦的法音，這一位痴情的女郎摩登伽女不管好歹的走了進來。

「世尊！」摩登伽女喊道：「阿難已經承認我做夫妻了，他自己跑去的，誰也沒有強迫他，剛才給你的弟子文殊師利強行的挾了來，現在，請你交還我！」摩登伽女對釋迦世尊也有點畏懼，所以在講話時，壓抑了滿腔的怒氣。

「摩登伽女！」世尊的金口中流出慈音：「阿難是一個出家學道的人，他怎能和你結成夫婦？世界上的男人很多，你為什麼一定要阿難這個出家修行的人呢？」世尊對於這樣一個所謂世俗認為不知恥的女人，並沒有怒容，臉上是那樣慈祥，講話是那樣和藹，並沒有叫人受不了的地方。

「世尊！世界上的男人雖多，但我不愛他們，我愛阿難，阿難也愛我，我倆當然可以結婚的。」羞恥這兩個字似乎摩登伽女已忘得一乾二淨，在幾千人的會場中，他不顧面皮的這樣說，他也知道，如果怕羞的話，阿難還是阿難，怎麼能夠要得回來呢？

「阿難有什麼值得你愛他呢？」這句話又從世尊的金口中流出來。

摩登伽女遲疑了一會說道：「我愛阿難有雪白粉嫩的皮膚，有秋月明淨的面孔，有蓮花似的眼睛……更有舉止端正的態度，總之，他無處不美……」

「呵！你原來愛阿難的這些嗎？」世尊說：「阿難是我叫他藏到後面去的，你聽我講完了以後，我喊阿難出來，和你去成親！」摩登伽女的心總算放下來了，他只得耐著性子聽釋迦世尊要說些什麼。釋迦世尊早就胸有成竹了。

「你說阿難的皮膚雪白粉嫩可愛嗎？其實啊，他的皮膚和任何人一樣，都會膿爛腐敗的，皮膚上時時都會生種種的疾病，上面寄生了無數微生物，在裡面挖溝開壕，搞得皮膚紅腫破裂，膿血交流，發生了多少腥臭難聞的氣味，你能說阿難沒有這些病嗎？而且人生光陰有限，一旦衰老，腰駝背曲，皮骨相連，處處都是皺紋，這有什麼白淨美觀呢？

「再說眼睛鼻孔，更無有美好可言，這都是人身的九孔之一，這九孔中，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加之裡面無一沒有糞便，包藏著難聞穢氣，聰明的人哪裡要愛這些穢濁的東西呢？」

摩登伽女到底是個有善根的女子，釋迦世尊這些法音，一句一句的打動了他的心，那無名的欲火頓時停息了，在他腦子中的阿難，已經不是那樣白美可愛了，他只覺得阿難是一個骷髏，在荒野中現出了猙獰的面目。釋尊知道摩登伽女對這些意思領會了，接著又說道：

「摩登伽女！你不要愚痴，聽我說，人生是苦，譬如說吧，你和阿難結婚了，沒有飯吃，你們要忙吃飯：沒有衣穿，你們要忙衣穿，成天的為生活煎熬著，有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五陰熾盛等等無量的苦，有了孩子，要為孩子忙，終日熙熙攘攘忙來忙去，忙的什麼呢？」

摩登伽女五體投地的跪了下來。

「摩登伽女！人生是空的，掙來掙去，死後什麼在你手中啊！人是四大元素（地、水、火、風），假合而成的。這是說一切的相，都是虛妄的。世間上一切有為的法，都是如夢、如幻、如影、如露、如電，都是不實在的東西，無論什麼，結果都是空，人類都如瞎子一般，妄想顛倒，不知一切皆空，忙著心外求法，迷迷糊糊，真愚痴啊！

「摩登伽女！人生本是無常的，前朝的人，我們現在看到嗎？你的父親，你的祖父，哪裡去了？這都是無常的寫照。一枝美麗的花朶，任它開得如何鮮豔動人，轉眼就會凋零枯萎，人生數十寒暑，又有什麼意思呢？

「摩登伽女！你要知『苦』，要識『空』，更要了解『無常』的道理，不要貪圖眼前的快樂！我同你講的話已經完畢，我即刻叫阿難出來和你去結婚！」釋迦世尊結束了談話。

「世尊！」摩登伽女痛哭流涕的說：「過去一切都錯了，我追悔無及。慈悲的世尊！你要憫我無知！」摩登伽女在這一轉念間，即證得了三果阿那含，阿難還是初果須陀洹哩！因為摩登伽女是利根，轉念即開悟了。

釋迦世尊喊出了阿難，他也痛哭流涕的說：「世尊！弟子一向自恃多聞，不重戒行，遭此大難，請佛接受我懺悔！」

「阿難！這是不怪你的！什麼都是因緣。而且，你今後，才知道修持是如何的重要。」

阿難自覺慚愧，請佛開導，世尊在靈山會上，宣講了一部《大佛頂首楞嚴經》。



一九五二年三月三十ㄧ日刊於《覺生》第二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