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116　星君仙女下凡塵

南天門裡，快樂宮中，住著北斗星君和九天仙女，靜極思動，他們不覺思念起凡間來。一天，北斗星君向九天仙女說道：「仙女，近來日子過得很無聊，不如我們凡間走一遭吧？」

「你怎麼會動了這個念頭？」九天仙女不是不想下凡，他這樣的反問，只因還猜不出星君真實的意思。

「唉！」星君嘆了一口很長的氣：「你還不知道，近來天宮裡多了一個齊天大聖，他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中，玉皇大帝很畏懼他，怕他再來一次大鬧天宮，所以對這個猴小子特別恭維，冷淡了我們，不如我們還是另謀出路的好，而且……」

「而且什麼呢？」仙女望著星君的紅臉，見他不要說，趕快插上來問著。

「而且，而且人間也比天上快樂。」

「你怎麼會知道？」仙女不信似的問。

「二千年前，我奉玉皇旨意，陪同南斗星君到人間調查過一次人口；到漢末三國時期，和南斗星君在松林裡著棋，給管輅洩漏天機，叫一個將要死的趙顏前去求壽。我無意吃了他的酒菜，不得不拿出生死簿替他加壽。世間上的人都是貪生怕死，我怕麻煩愈來愈多，所以趁著一陣香風過處，我二人化作白鶴沖上天來。其實我在人間遊歷，見到有錢的世人所享受的紅塵之福，真勝過天上。現在科學昌明，物質享受更超過古代，穿則綢羅緞帛，吃則海珍百味，住則高樓大廈，行則飛機汽車，以我們的神通，愚惑那些無知的人民，這一切還怕我們不能享受？」

「那麼我們今天就去！」仙女聽了星君的一席話，自己又想著人間據說有很多紅男綠女，也急急想一睹人間風光，兩位神仙匆匆就上路了。

出了南天門，他們駕了一朵祥雲，在空中隨風上下，俯首下視，太平洋和大西洋中軍艦如林，陸地上的火車像長蛇一般的行駛，各國的國旗在空中飄揚，飛機在雲下低飛，日本滿國的櫻花都已盛開，中國東北的雪花兒紛紛的落著。

「到什麼地方去安身？」仙女望著這個大地球，竟不知在什麼地方立足。

「四川峨眉山！」星君用手向峨眉山一指：「那裡香煙飄渺，定是什麼天神已先我們而來，先去看來再說。」

星君在前，仙女在後，足下祥雲更加快速，到了四川，兩個仙人落在峨眉山嶺，正在整理被風吹亂的散髮，忽見普賢菩薩騎著白象，手拿拂塵，走近時大喝一聲︰

「妖仙！你們在天上活得不耐煩，想到人間來迷惑人民，這裡有我普賢在此，不能讓你們隨便！」說罷，手中拂塵一揚，嚇得星君拖著仙女衣角，不管山路崎嶇，落荒而逃。跑了一陣，兩個見普賢菩薩並未趕來，方才放心。喘息未定，仙女問道：「星君一向自恃本領高強，如何見一老頭陀就懼怕如此？」

「大來頭！」星君說時，還掉頭四方張望，恐怕普賢菩薩會驟然趕來：「那位是普賢菩薩，釋迦牟尼佛的一等弟子，行門第一，威德無窮，非你我可比。」

「早知此處是普賢菩薩道場，不該來擾他才是。」仙女非常悔恨。

「山西五台山有五個山頭，我們此去或可安身。」星君又向仙女建議。

兩個用手召來一朵祥雲，跳上去往山西進發，到了五台山，下了雲頭，坐在旁邊一個小的山頭上，略為休息。忽見文殊菩薩坐著金毛獅子，手拿智慧寶劍，走近時大喝一聲：「你們天上不住，私下凡塵，想用你們邪魔外道愚惑世人，此處有我文殊在，不能讓你容身。」說罷，手中慧劍一舉，嚇得星君牽著仙女之手，不問山頭高低，拔腿飛奔。奔了一陣，方敢回頭，見文殊菩薩並未趕來，才放了心。喘息稍定，仙女問道：「星君，彼是何人也？你何不施展神通，和他對擂一場。」

「大來頭！」星君伸了伸舌頭：「那位是文殊菩薩，他是釋迦牟尼佛的首座大弟子，智慧第一、神通廣大，法力無邊，非你我可比。」

「早知此處有文殊菩薩，何必要前來驚擾他？」仙女漸漸感到煩悶。

「安徽九華山是個偏僻所在，此去或可安身。」星君又決定往九華山進發，兩個又上了一朵祥雲，到了九華山，落在山頭上，正待休息，忽見地藏菩薩騎著獨角獸善聽，手持銀色錫杖，走近時，大喝一聲：「妖魔，天福你們不享，想來人間用胡說八道來麻醉人民，此處有我地藏王在，不能容你隨便。」說罷，手持錫杖，當頭打來，驚得星君拉著仙女裙子飛奔，奔過幾個山頭，回首一看，見地藏王並未趕來，方才放心。稍為鎮靜之後，仙女問道：「地藏王在地獄度生，怎麼此處又有地藏王？」

「大來頭！」星君說話時，聲音尚在顫慄：「地藏菩薩神通廣大，願力第一，有『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大願。到處化身，度脫眾生，非你我所能比。」

「早知地藏菩薩在此，你也不該提議前來。」仙女略帶幾分怨言。

「中國內地，量來難可立足，我們再到海邊看看。」

「海中怎可息定？」

「我見南海之中，有一普陀山，相信再不會有菩薩前去。」

兩個說罷，騰空而起，坐在一朵祥雲之上，往浙江南海進發。過了沈家門，剛至普陀山，忽見海水翻騰，觀音菩薩腳站鰲魚，手執淨瓶楊枝，進前大喝一聲：「妖仙！你們是旁門左道之徒，專喜愚惑善良人民，佛教清淨聖地，怎能容你來此擾亂？」說罷，楊枝一點，鰲魚張開血盆大口，嚇得星君與仙女膽戰心驚，掉轉雲頭落荒而逃，仙女問道：「此處海中，怎有菩薩現世？」

「大來頭呢，趕快逃吧！」星君來不及回答，只是說了觀音菩薩是大來頭，就催促仙女飛逃。

兩個在雲中行了一程，不見了觀音菩薩，星君方敢說道：「此位是過去正法明如來，現今是觀世音菩薩，有十四種無畏、三十二種化身，慈悲第一！菩薩如同日月，你我螢火之光，怎能相比？」

「如此說來，到處都是菩薩道場，我們真不該下凡！」仙女怨恨起來。

「你也不必懊悔，還該設個法子才是。」

「我看還是轉回天宮，免得在人間獻醜。」

「不能！不能！天宮中恐怕已知你我下凡，早把大名開革。」

「那麼，茫茫宇宙，何處去安身呢？」仙女仰頭望望天空，俯首看看大海，真有悔不當初之慨。「海洋中的島嶼很多，總不會處處都有菩薩現世，我們再向遠處飄游，或能找到安身之所。」星君又這樣建議。

「事已如此，一切只有聽你吩附。」仙女自己實在感到沒有主意。

兩個在雲中邊走邊談，約有數小時，過了一個海峽，到了口水島的上空，北斗星君拍手指著口水島，高聲叫道：「你看這一個島嶼，島上青枝綠葉，想來定是四季如春，下去看看再說。」

兩個下了雲頭，在各處周遊，見到島上居民，尚無宗教信仰，不覺大喜，兩個相視而笑，走到無人處，仙女說道：「星君，你看此島上出產水果很多，你我將來受用不盡。」說罷兩人捧腹哈哈大笑！

「我們總該找個地方安身。」星君徵求仙女意見。

「我看獅頭山風景很好，你不如變個白面郎君，在那裡顯個神通，還怕沒有人來供養。」

「謹依尊命，你呢？」

「我要請你作主。」仙女嫣然一笑。

「我看猴溪山靠近熱鬧地區，你本是個窈窕淑女，加之世人都歡喜美貌女人，你也顯個神通，還怕沒人替你建座仙姑廟！」

「我也謹依尊命！」兩個呵呵大笑！

消息傳進天宮，天宮中不三不四的神相繼下凡，投靠星君仙女，有的做夜叉小鬼，有的則別開門面。盜竊釋尊經典，又立很多邪說，致使聖教傳播不易。從此口水島上人民，過著迷信生活，信奉著邪神、邪教，而不知道有佛教了！

一九五二年五月一日刊於《人生》第四卷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