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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78 讀開證法師大作有感

近幾年為了佛光山工程和興學事忙,將自己最喜歡的閱讀雜誌與撰寫文章的興趣都放下了,就算由我發行近二十年的《覺世旬刊》,也沒有為它寫稿(學生記錄的例外),當然更沒有去閱讀了。偶而為了內容牽涉到人我好壞,別人怪下來時我才去翻閱。學生們編了十幾年的《覺世》,為我也招惹了不少麻煩,所以在前年,連《覺世旬刊》的發行我也讓給別人去做了。

這幾天,不少關心我的師友,和我提起《中國佛教》月刊上第二十二卷第五期,開證法師的一篇大作,內容中有提到我的名字,我就找來一讀,慚愧惶恐不禁油然而生。關於「中國佛教會」應由誰來領導的問題,我不得不表示一些意見。

白聖長老領導下的「中國佛教會」,我雖不盡滿意,但白老對佛教的熱忱和苦心,我一直欽佩尊敬。當然白老領導中國佛教會二十多年,時間久了要人滿意事實不可能。我也常在一些青年們面前提到、論到,當前的佛教有氣派、有魄力,肯發心、肯擔當,捨白老以外,還不容易找到第二個和他相比的人來!

二十幾年來,自由中國在台灣的佛教,從出家到傳戒、從國內到國際、從教內到教外、從講經到興學,哪一項沒有白老的貢獻?在國人一向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的觀念裡,白老想要有所為,非議也就比較多了。但我們冷靜地想一想,非議白老的人,他們做得比白老更多更好嗎?

在台灣依大陸規矩傳戒,這是白老對佛教的第一個貢獻;召開華僧大會,這是白老對佛教的第二個貢獻;多次的佛教會組團出國訪問,這是白老對佛教的第三個貢獻;當然還有第四、第五。雖然那些貢獻,贏得許多的讚美,但也有不少的批評,因為這都是世間的實相啊!

有人怪白老高齡七十多歲了,把持佛教會一直不肯交棒,但是我並不這麼想。因為白老關心佛教後繼無人,我們從他〈第一封給華僧公開的信〉、〈第二封給華僧公開的信〉中,就可以知道他對佛教前途的看法。從那兩封信的字裡行間,我們看出一位近八十歲的老人家的寶貴見解,我感到他孤單、寂寞,那些很好的興教護國的高論,竟沒有有力的幹部為他實現一些主張。甚至一些新聞記者,雞蛋裡挑骨頭,製造新聞,硬說白聖法師主張「和尚結婚」。

「和尚結婚」,這本來就是一句夠剌激的話。新聞記者抓住它製造新聞,帶來佛教界對他更多的誤解。可怪的事,他啟事聲明否認,竟然很少人採信,大有一口咬定「和尚結婚」絕對是他提倡的不錯,憑心而論這實在磼枉了他!

了中法師是中國佛教會的祕書長,也遭了池魚之殃,《聯合報》上一段錯誤的報導,了中法師怎樣聲明否認,別人也不肯採信。不客氣的說,佛教界有一種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的心理,例如:《覺世旬刊》本來不刊登這類問題的文章,因為我們不想增加社會取笑佛教的材料。但竟然不少人寫信給《覺世旬刊》,責問為什麼不反對和尚結婚?《覺世旬刊》的居心何在?是不是和白老一樣主張和尚可以結婚?真是冤哉枉也!

「和尚可以結婚」的風暴,帶給白老不少的困惑,幸而他已是七十五歲的老人了,否則可能有人硬要說,他自己想結婚才作此主張的。白老在世界各地走來走去,國內國外的所見所聞,有心改革佛教的一些儀規制度是真的,硬要說他主張和尚可以結婚,畢竟是磼枉了他!

我個人一直尊重太虛大師對佛教提出革新的意見,他主張佛教革命的內容有三:一是教理的革命;二是教制的革命;三是教產的革命。

我一直也主張,佛教在中國流傳了兩千年,有些地方失去佛教原來的精神,假如給予慎重的革新、穩健的求變,以求適應社會環境,跟上時代潮流。但是佛教的革新,不是標新立異、不是譁眾取寵,更不是個人風頭主義。對佛教革新的主張,應有悲心宏願,秉諸大公,應為佛教弘揚發展而革新,不是以自己的好惡而談改革。

我個人自童年出家獻身佛教,一直就以佛教的復興為念,我確實也立下宏願,希望對中國佛教多負一點責任。幾十年來,我一直盡心盡力,朝著貢獻佛教的方向努力,但我對名位權力也一直不放在心上。如果有人關心三十年來的佛教,就會知道那是民國四十一年(一九五二)吧,我以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當選了中國佛教會的常務理事,但我在第一次常務理事會就辭職了,因為我不忍心以一個才疏學淺的僧青年濫芋重職。回憶往事,石火電光真令人感到生命和時間是多麼的迅速!

二十七年前,辭去中國佛教會的常務理事,我一樣在各地從事弘化工作。由於個人勇於做事不避譏嫌,例如帶學生外出旅行、領導青年男女環島布教、寫文藝小說、演話劇、拍電影等。保守的佛教界看不慣這些,招惹了不少麻煩!我經常因弘法度眾的關係,身邊有不少男女青年跟隨,就有人說我是婦女工作隊的隊長。我組織歌詠隊,用音樂弘揚佛法,有人罵我是大魔王!十年前,我退隱荒山,閉門思過、埋頭建設佛光山,並竭盡心力之所能,打著佛光普照的旗幟,希望能為國家和佛教多做一些文化、教育、與慈善事業,以報答佛教對我的栽培,和十方大眾對我護持的恩德。想不到仍有人批評我的不是,說這都是「創造他們的名利,創造他們的天下」。又說星某人太自私了,他只知道建設佛光山,不知道為整個佛教!我真不懂,難道佛光山不是佛教嗎?我不做佛光山的事又做什麼事呢?

我在佛光山,教育方面我辦大專青年佛學夏令營、佛學院、中學等;慈善方面我辦孤兒院、養老院、施診所、佛教公墓等;在文化方面我辦雜誌社、出版社,發行《寺廟庵堂總錄》、《文化歷史系統圖》等。我送許多青年到外國留學,我也率領了幾次青年團體到外國開會旅行,但這一切都有罪、都是自私、都是為佛光山!不用說,我對佛教輿論有欠公正,一向就深深不以為然!

近幾十年來的佛教,批評慈航法師「搶救僧寶」是沽名釣譽;批評東初法師印行大藏經是撿現成的外快;批評印順法師獲得日本贈送博士學位是倒中國佛教徒的架子;批評道安法師常常參加各地會議,是為了出風頭等。這一切批評,不但有失厚道,簡直可以說他不了解那一切的價值!都是酸葡萄的心理,不喜歡見人為善,可以說是嫉妒的惡習在作祟!

白聖法師領導中國佛教會近三十年,早就有人批評他是名僧不是高僧,難道名僧也不好嗎?不喜歡白老的人想藉「和尚結婚」的問題來杯葛他。我覺得批評白老儘管用其他理由,但不可硬加他一頂帽子:「白聖法師是主張和尚結婚的人」!

佛教裡有一種非常不好的觀念,就是「同歸於盡」的心理。他自己什麼都不熱心,什麼也不肯表現,但別人去做時他又不高興;不管你有什麼長處和優點,他批評你仍然是一文不值。例如,你學問好,他就說某人只是學問好,辦事就不行了;你會辦事,他又批評說某人只是會辦事,一點修行都沒有;你有修行,他又會批評說某人只是會修行,沒有一些慈悲心……,不管怎麼說,總之你一無用處,沒有什麼了不起!

假如,我們對他人不要太過於苛求,今日佛教的領袖人才真是太多了。例如隆道法師,他擔任台灣省佛教分會理事長十多年來,台灣的佛教徒都非常服他;聖印法師,興道場、辦雜誌、辦學校、開發電台廣播等,可以說是本省的青年才俊;淨心法師熱心公益,曾多次受政府表揚,傳戒興學,桃李遍全台,更是有為有守的大德;真華法師是一位個性爽直的人,從事教育、布教、著書立說,是一個能講能寫的法師;悟明法師,長於外交,多次出國訪問,和黨政要人來往密切;煮雲法師,眾人號他為愛國僧人,近年主持精進佛七數十次,又稱他為淨土祖師,是一個學德兼備人才;成一法師,是中醫公會理事長,主持華嚴蓮社,辦華嚴專宗佛學院,能說善道,對時代的常識尤多。此外,青壯年僧寶還有廣元法師、蓮航法師、悟一法師、妙然法師、演培法師、開證法師、了中法師、心田法師、淳浩法師、靈根法師、常覺法師、淨空法師、廣化法師、聖嚴法師、晴虛法師等。他們有的優於文才、有的長於行政、有的善說法要、有的工於設計,誰說我們佛教沒有人才?只因同行相輕,或是只知苛求他人,所以冷落了許多有為之士!

青壯年的法師不談,老一輩的法師如印順法師、道源法師、南亭法師、樂觀法師、賢頓法師、默如法師、戒德法師、佛聲法師、玄信法師、靈源法師、妙廣法師、泰安法師、盛雲法師等,也都德高望重,普遍受著佛教徒的尊敬。

論領導中國佛教,這以上所列的諸師,哪一個不能?開證法師在大作裡提到我星雲某人,這是愧不敢當的!開證法師本身是一個樸實、沉毅、而又勇猛精進的大乘行者,他話說得少、事做得多,他的弘法寺有圖書館、青年會、國樂團、幼稚園等,他的為人、他對佛教的貢獻有口皆碑,難道他就不算佛教的人才嗎?

開證法師在文中強調星雲的幾點特長,那是他對我的過獎。領導中國佛教,就算白老年事已高有心交棒,上有前輩長老、中有後起新秀人才濟濟,較我更理想千百倍的人大有人在。誠如證師所云:「只要團結一致同心協力,中國佛教確是大有可為。」我虔誠的祝禱,中國佛教前途光明,白老暨諸山大德法體健康!

民國六十七年(一九七八)二月五日於慧明堂

一九七八年四月二十一日刊於《覺世雜誌》十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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