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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54 星雲大師以書法為佛事

‧傅申 台灣大學藝術史研究所教授

書法藝術的媒體是文字,故此一特殊藝術必定產生於智識分子的階層,而佛門的大德高僧,亦必定是智識分子中的精英人物,是以歷代的高僧不但為我們留下了許多法語和禪詩,而且因為毛筆是古人唯一的書寫工具,所以也留下了許多寶貴的墨寶。

筆者在為《明清近代高僧書法展》一書作序:〈以翰墨為佛事〉一文中歷數隋唐以來高僧所留下的墨跡,書寫者雖然距今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然而透過他們的一筆一畫,卻將他們度世弘法的願力深深烙印在每一位觀者的內心深處。

出生於二十世紀初戰亂時期的星雲大師則迥然不同於史上眾多善書高僧,因為他從年輕時就忙於學佛修行,接著是忙於弘法利生,所以他自己說:「哪有時間練字!」

因此不像弘一法師在出家前就有機會練習書法:「居俗之曰,嘗好臨寫碑帖,積久盈尺。」待弘一出家之後仍然樂此不疲,故曾自省曰:「夫耽樂書術,增長放逸,佛所深戒。」也就是說,如果只是為了喜歡寫字而寫字,對佛家來說,並不值得提倡。但是弘一發現了「以翰墨為佛事」的作用:「然研習之者能盡其美,以是標寫佛典,流傳於世,令諸眾生歡喜受持。自利利他,同趣佛道,非無益矣。」

可見弘一法師的書寫佛典,原是由於他個人的興趣所好,而且他造詣很高,能盡其美,因此他的書法既能「令諸眾生歡喜受持」,又能使眾生「同趣佛道」!

筆者認為在這一點上,星雲大師書寫的動機就大為不同,首先,以大師推動「人間佛教」與「生活佛教」的性格,其生活與行程的緊湊,非弘一當年的出家生活所能想像,既沒有時間練字,而且自己也認為寫的字不好看。所以大師的寫字目的較之弘一法師更為純粹,他完全不是為了自己,相反的,大師純粹是為了要「給人歡喜」,才給信徒們寫字,同時,大師也了解,藉由他加持的文字,也能協助信徒們「同趣佛道」!

古人說:「書者,如也,如其人,如其情。」也就是說書法雖然是文字,但與印刷出來的冷冰冰的文字全然不同,它雖是無聲的,但是「觀書如觀人」,見到一個人手寫的書跡,你就感受到書寫者打破時空的距離活生生地再現在你眼前。古人所謂:「千里書疏,如同觀面。」這不但在沒有人像攝影的古代,此種感覺更為強烈,即使在今日,當你收到遠地親友手寫的書信,在感覺上遠比電子信件親切得多,如同親見其人一般。

就是這一層道理,大師的信徒們,都渴望擁有大師親書的墨寶手跡,因為從大師的墨寶中,大師既莊嚴又慈悲可親的像貌和精神立即浮現在觀者的眼前,而且大師在書寫每件作品時,對選句的內容,都是「揣摩醞釀,然後小心下筆」,並且「多一分祝願」,因此令觀者感受到大師集一生的修為,對眾生盈盈的加持和諄諄的教誨,有一股強大而溫暖的力量,從其筆畫和文字中湧出,這是絕對無法從世間任何另一個人或任一件只以書藝擅長的書跡作品中所能感受得到的!這也就是宋代高僧惠洪所說的:「道大德博,為叢林所宗仰,雖其片言隻偈,翰墨遊戲,學者爭祕之,尊其道師之德耳。」(題釋昭然墨寶)

星雲大師以「大慈過人」的心胸, 「以書法為佛事」,留下這些墨寶來助其擴大潛移默化的能量,使人觀其字即得佛法!因此每一幅大師的手跡墨寶,無疑是既令眾生歡喜又令佛法廣被的大師的「分身」。是以,能得大師親筆墨寶的固然應珍之如同拱璧,即使是見到印刷品也能感受其慈雲永護的力量!

值此馬來西亞佛光山東禪佛學院舉辦星雲大師書法展之際,敬撰蕪文以為序。

寫於二○○五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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