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95　修行、布教、生活，即是禪──以平常心是道的生活禪來提倡「人間佛教」

‧金在慶　韓國作家

台灣高雄佛光山寺正值四十週年，擁有一百多萬信徒，世界各地有二百多間別分院，設有一七○個國際佛光會分會，共同實踐人間佛教。筆者最近得知佛光山寺為了紀念一九六七年開山的初心，從二○○六年十月十七日起至今年五月十六日止，舉行「朝山禮佛修持活動」，每週星期五至日三天，一萬多位信眾，以莊嚴的行列，以一個多小時，從不二門三步一拜朝山至大雄寶殿。說這以單一寺剎，象徵世界大規模的佛光山寺的實力和團結之信仰行為，是不為過的。

筆者曾於二○○二年三月和次年九月，分別到台灣及漢城佛光山寺拜訪當時的佛光山開山宗長星雲大師。透過這兩次親訪，深深感到台灣佛教僅以五十年時間，就能將多數人口信仰基督教的情況，奇蹟似的扭轉為人口中八成為佛教徒的布教成果，正是因為有星雲大師這位巨人，才有此可能。

然佛光山寺的飛躍成長，在韓國反而仍對該寺有著錯誤的偏見，有些人對星雲大師的思想或修行力不完全了解，只以外在的佛事建築來看，以為他只不過是一介「布教僧」、「行政僧」而已。當然，如此這樣的分別心及狹見，只不過是因為他們無法了解這位已超越自己、做到無我、擁有大願心的法師。散布於全球百萬名信徒，將星雲大師當做阿彌陀佛的他身來尊敬，即對大師的行深修行力和願力油然起敬。

筆者以仍在生者的「世界善知識」系列中，第一位即敬刊星雲大師，因觀察到大師「上求菩提，下化眾生」的調和佛行之真面目。事實上，星雲大師和已往生的韓國業山法師（一九二七～二○○四），及出身越南的一行法師，是禪宗，尤其是臨濟宗的代表，是世界的高僧之一。

坐禪‧出坡‧布教‧生活──即是禪

眾所周知，佛光山寺大眾要修「念佛禪」，中國和台灣的禪寺，一般都以一心來念阿彌陀佛，以「念佛是誰」做話頭，因此單從表面看，會有佛光山的宗風不是禪宗而是淨土宗的錯覺。但是星雲大師和韓國的曹溪宗不同的是，他主張生活禪。

依據六祖惠能法師和臨濟宗義玄禪師的家風，臨濟宗以坐禪為主，更配合出坡勞動、聽開示、禪問答等動中禪，即標榜「生活禪」。因此布教和坐禪外，看不出念佛，星雲法師的修行法，反而是更充實繼承臨濟宗的禪法，最後可以看出人間佛教的提倡，是以現代方式傳承，即所謂臨濟宗的「平常心是道」的教法。強調坐禪、出坡、布教、生活即是禪的法力；透過嚴厲棒喝、刻苦的修行，才能體證平常心。

法師回答筆者之採訪時，如是解說「平常心」：

「禪宗常說『平常心是道』、『日日是好日』。所謂『平常心是道』即指在平時也不違背道的意旨，連吃飯、睡覺、甚至大小便都是修行。徹底覺悟心中的祕密，希望能好好地運用隱藏在自己心中的寶貝。」

那麼，為了在日常生活各修行中修習平常心，應如何具體的修動中禪，法師如是教演說明：

「在每天的生活中，需利用幾分鐘時間，讓心寧靜明亮；在日常的業務中，清除煩惱，讓一心安住於平靜境界的禪定中，由此產生透視無常的智慧。連佛陀每天也不忘冥想深入禪定；凡夫如我們，若無法以寂靜的心對治散亂心的話，就像浮萍草，整天受境界影響而內心飄動。」

以全身體詮佛法

法師已高齡八十五歲①，也沒空休息，在忙碌的行程中，不受動搖，全部承擔下來，只因平時有靜中禪功夫做基礎。法師童真出家，若聽過法師在孩提時的勇猛修行談，即知不管在靜中或動中，皆能「無心」，修到如此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我十二歲出家，十五歲受戒。我用功時候，在佛堂裡，眼睛瀏覽一下，法師就毫不留情用手打過來，說：『這哪一樣東西是你的，看什麼？』從此以後，我幾個月中練習垂眼不看，連現在上階梯或走路，也養成不用肉眼看，而以心眼來走。

「又有時不懂事，在佛堂中玩耍或喧嘩的話，老師拍打臉頰責怪說：『這是你喧嘩的地方嗎？』之後，我一整年或幾個月默言。我現在會說話也是因為過去的默言，透過不隨便亂說的練習，這是自我訓練的結果。有時，為了加速一個人的完成，找尋佛法的道路，獲得開悟的果實，沒有不被責罵和鞭打的。如此看來，被打罵的事全變成了佛法，所謂棒喝下的禪悟，正是此意。」

以整個身心來體驗證得佛法的法師，以真言、念佛、坐禪、默言、看經等各種方便修行，而不受障礙絆倒，由此累積別人不知的法力。

法師出家時，就常念誦〈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咪吽」獨自走山路時默誦之，以加強勇氣。年紀大些時，殷切念誦《維摩經》及《藥師經》，而描繪出人間淨土的樂園藍圖。研究《心經》及《金剛經》時，得到超越有無的法喜，此經典文句成為往後廣度眾生的基礎。進入佛學院後，精進念佛，消除妄念和煩惱，逐漸成就道業。

代眾生受苦

一九五三年，法師在台灣東北部的宜蘭雷音寺，舉行精進佛七時，得到開悟的機緣。在念佛期間，突然身心脫落泯滅，天空、地也空，世界不存在。之後，佛號綿綿不斷繚繞耳際，有時在室內或坐或站，都能聽到外面別人的對話。

有一次在大仙寺舉行精進佛七時，有人聽到大師睡覺時，也清楚地在念著佛號。又一次在普門寺主導精進佛七，當時有兩隻鳥飛入佛堂，隨著佛號歌唱，至今大師不管坐車或走路，總是自然默念著佛號。路邊的一塊農地、一棵大樹，皆能成為大師的念珠。

星雲大師的念佛，從正念到無念，從超越妄心和真心的一心念佛，到念念不斷、念而無念之境。法師說明這種境界：「從有人在，有我在，到無人也無我，甚至時空天地萬物都空，阿彌陀佛就像活在我的身體內，極樂世界有如就在當下。」但法師對這樣開悟的體驗，並不誇耀宣揚，認為是「無所得」。筆者在不知不覺中感受到，這是法師證到《金剛經》的「無所得法」、「無有定法」。

法師透過這種念佛禪的覺悟，堅信具有將娑婆世界弘揚成為淨土的信念。又實際的顯現普賢行願。雖是傳承臨濟宗法脈的法師，卻和鬧市的我一樣，以非常平凡的樣子，成就非凡的佛教事業，至今也以願力，不歇息地祈禱著：「代眾生受苦痛。」

「偉大的佛陀！慈悲的觀世音菩薩！讓我擔負眾生的業障和苦難吧！」

本文刊於二○○七年一月《佛光雜誌》

《佛光雜誌》是引述大師早期的韓文著作，因內裡所記為未更正的年分（一九二二年） 的歲數，故才有「八十五歲」之誤。《迷悟之間》韓文版關於出生年則正確無誤。

②本文由國際佛教促進會韓國專員依恩法師（現任韓國首爾佛光山住持）翻譯，二○○七年一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