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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10 親愛的大師

‧趙翠慧  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副總會長

十八歲那年,滿心歡喜的上佛光山參加佛學夏令營,帶著外婆、爸爸、媽媽的囑咐:上了山,第一件事就是替他們向大師請安問候。大師弄清楚面前這胖嘟嘟的小姐是誰後,大師笑容可掬的敘述了一段往事:

「二十年前,我初到台灣,掛單在中壢圓光寺,有一天一位老婦人(你的外婆)帶著他的女兒(你的母親),來到寺裡,請求剃度出家。當時的住持——妙果老和尚就問寺裡法師們的意見,大家都沒出聲,只有我反對。我不是反對出家,我認為這位小姐在學校教書,做老師可以在學校、社會散播菩提種子,不是更好嗎?何況,當時的寺院,青燈木魚、打柴燒飯,還沒有很多弘法利生的工作可做。於是,這位千金小姐只好回家,嫁了人。」

說著說著,大師笑開懷的指著我說:「所以啊!小姐,小姐,你若沒有我的一句話,你現在還在天上飄啊飄的,不會來到這世間呢!」

緣起於此,每次望著大師,心中更有說不出的親,就是很愛。當時夏令營的學生,真是有大福報,大師親自授課。恭聽法教之餘,吃過晚飯,大師有空就找我跑香,一路話家常到山下,再踩著夕陽餘暉上山晚課。一個月,轉眼就過,怎捨得離開?纏著大師要「代母出家」,哪知道大師又搬出一樣的話:「你是師範大學的學生,可以在學校好好培育學生,為社會國家做更多的事!你在家護法,也是很重要的啊!我們二十年後再見吧!」

從此一別,回到學校讀書、教書、嫁作人婦、舉家移民加拿大……匆匆竟也二十年。

三十八歲那年,時任溫哥華中文學校校長的我,受託找一處學校大禮堂辦「佛光會成立大會」。大家不知道大師和我的因緣,直到機場接機,二十年不見,大師竟然一眼就認出我來,讓我驚喜之餘更加愧疚!大師還要委以重任,要我擔任「溫哥華佛光協會」的會長,大師讓我在紅塵俗世裡浮沉二十年後再歸隊,讓我汗顏不已!我一定要加緊腳步,追隨大師的心願: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長流五大洲。

四十八歲那年,重病的我,在溫哥華向大師辭行,老人家淚眼模糊的問我:「你不是要來陪我跑馬拉松的嗎?」我只顧哭,又捨不得我親愛的師父難過,就一直說:「師父,您不要哭,不要難過,我不孝,先走一步,您一定一定要保重!」大師長長的歎口氣說:「我當然會難過會掉淚,我還是人哪!你真的忘了答應我要來陪我跑馬拉松的嗎?」親愛的師父,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曾幾何時我們有過這約定啊?

聽不懂的我,回到台灣做最後的治療,向母親提到和大師的話別,母親瞪大眼睛,快步走到書房取來一本《妙法蓮華經手抄本》,是我高中時的筆跡,可是我想不起來什麼時候曾經如此精進?正納悶,翻到最後一頁,是舅舅寫的,媽媽見我滿頭霧水,娓娓道來一段塵封往事。

舅舅十八歲,常常到圓光寺找大師,大師很疼他,教他抄經、學佛。有一天,寺院前有一隻瘋狗衝過來,舅舅為了救兩個小小孩,自己被咬了一口,得了狂犬病。大師天天去看他,臨終時,舅舅要大師救他,大師抱著他,要他乘願再來,來和他「跑馬拉松」般一起弘法布教,舅舅答應了大師,含笑而終。兩年後,媽清晨作夢,夢到舅舅跑來向他說:「姐姐,姐姐,我到你肚子裡來好不好?」媽媽很疼這個弟弟,馬上拍著自己已懷了十個月身孕的大肚子說:「快來!快來!」把爸爸都吵醒了,不到一個時辰,我就出生了。所以,從小,外婆、爸爸和媽媽都把我當成回來投胎的舅舅養,聽說我也不負眾望,很多行為舉止也像足了舅舅,甚至常掛在嘴邊哼的「青春舞曲」也是舅舅一曲走天涯的歌。直到上了小學,才慢慢的像回自己。

聽到這裡,我不禁悲從中來,回想病中的這段時日裡,大師的呵護與關懷:大師要我在台北安心養病,他和容師父早兩周去溫哥華幫忙,並在溫哥華舉辦的「國際佛光會世界會員代表大會」開幕式中,帶領大家為我祈福。知我拖病前往香港參加佛光大學書畫義賣活動,竟親自到機場接我。且不說這如山的恩情,如何以報?當時的我已病入膏肓,看著都知道是即將往生的人了,大師的不捨離,親我如親,我親愛的師父啊!這豈是跑馬拉松的一世能報答完?這是累世都報不盡的啊!我到佛前祈願:如果我能好起來,我要做大師的腳,走遍世界,盡一份佛光人的責任,不辜負大師的囑託。

感謝佛菩薩給我機會,讓我瀕死之後,重返人間。很清楚臨命終時,用電話向大師告別,大師急切的重複交代:「小慧,不要怕,等我,我馬上就到,不要怕,不要怕……。」我捨不得大師擔心,還開他玩笑說:「師父,我一點都不怕,我先去看看,我把那邊打點好,我在那兒恭候您……。」第二天,大師來家中看我,提到這可遇不可求的瀕死經驗,欣慰的說:「是你的心無罣礙讓你又回來了,讓你有機會和大家分享你的瀕死,這是可以讓人積極活下去,正面看待人生的經驗,你願意去和大家說嗎?」

親愛的師父,我是千萬個願意啊!是佛菩薩垂憐,知我一心一意想報答您的厚愛於萬分之一,給了我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我開始到亞洲、美洲、澳洲、歐洲、南美洲……近千場的分享,和大家結緣:「熱愛生命、活著真好」的理念。

親愛的師父,您說過:「奇怪,聽小慧口口聲聲叫親愛的、親愛的師父,一點都不肉麻。」您知道那有多歡喜嗎?因為,那是您的接納,是您召喚我回來投身您腳下,您深深的疼愛讓我由衷呼喚您啊!

親愛的,我親愛的師父,您的華誕前夕,獻上我一顆虔敬的心,懇請諸佛菩薩加被親愛的大師,福壽綿長!

本文刊於二〇〇九年九月十四日《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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