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級大小:

A-

A

A+

p098 ◎我的鄉土情

一、前言

說起我的鄉土情,實在講,我的鄉情很淡薄,因為我出生在中國江蘇揚州的一個小鎮──仙女廟鎮,離揚州城十八華里。我出生的那一天,正是一九二七年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和國民黨蔣介石北伐軍,雙方軍隊正在我們家鄉會戰,我母親說:「外面在殺人,你出生了。」記得我還跟母親說:「我會不會是被殺的人,死後來投胎轉世的?」

我就是在那戰火四起、街巷多毀、滿目瓦礫的年代出生,我只在那裡生活了十二年。母親帶我到南京尋找父親下落時,遇到一位棲霞山寺的師父問我願不願意出家做和尚,我頭也沒抬地回答「好」,於是我就出家了。

我在南京棲霞山寺以及其他地方參學,也花了十二年的時間,一九四九年我二十三歲來到了台灣。來到台灣,我這才感覺到,我的出生地──揚州,揚子江畔的水土,長養了我揚州人的語言及個性,而台灣的海水米糧,也滋養了我,讓我「立足台灣、心懷大陸、走向世界」。

我五十年前都是在亞洲各個國家活動,如香港、馬來西亞、新加坡、泰國、菲律賓、印度、日本等;五十歲以後,才到美國去籌備建寺安僧;七十歲到了歐洲、澳洲、南美洲、非洲。就這樣,我的鄉情越來越淡薄,常有人問我:「你要到哪裡去?」我都回答說:「我要回大陸。」「我要回台灣。」「我要回香港。」「我要回美國。」「我要回歐洲。」「我要回澳洲。」甚至於地球上的每一塊土地,都是我要回去的故鄉。

元朝人耶律楚材曾經說過:「從征萬里走風沙,南北東西總是家。」所以出家人是「處處無家處處家」,這也就養成了我一生的個性,「在一家保一家,在一國保一國」。

確實是如此,我每走到任何一個國家,我都希望對那個國家有所貢獻。記得我有一位年輕的弟子,我把他帶到美國去留學,希望他從小在那邊學習英文,受美國教育,將來能做一個國際的弘法人才。但他出口不遜,常常一講到什麼事情就「死美國、死美國的」,「死美國的飛機票很難買」、「死美國的高速公路太多了」、「死美國的房子都不好看」、「死美國的太陽很大」等等。

我聽到了深不以為然,就警告他:「你再講一次『死美國』,我就送你回台灣。」

我的意思是,我們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人家給我們因緣,我們卻咒詛它,惡意的中傷它,這太不合情理了。

另外,我也常常不敢說自己是「揚州人」,因為大陸具有影響力的江澤民主席是揚州人,說了,恐怕人家說我攀龍附鳳;剛剛退位的胡錦濤先生,泰州人,只離我的家鄉三十公里的地方,我也不敢跟他攀親拉故;周恩來先生是近代二十世紀偉大的中國人,他是淮安人,是與我住的揚州隔壁縣,我也不敢提淮安跟我們的關係。郝柏村先生是揚州鹽城人,他在「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之下從軍,在他當了參謀總長的時候,我也不敢說他是我們揚州人。

此外,漢朝淮陰侯韓信,他曾受胯下之辱,受漂母一飯之恩,然後成為築台拜將之人,淮安還立「漢韓侯祠」紀念他,所以韓信的事蹟,常常讓我津津樂道。民初文學家朱自清,他的文章〈背影〉、〈荷塘月色〉廣為人知,他也是揚州人。其實,揚州人不揚州人並不重要,只覺得他們是偉大的人物。

此外,其他尚有唐宋八大家的歐陽修、蘇東坡,唐朝的鑑真大師、白居易,宋代大家范仲淹、詞人秦觀,清朝義大利人馬可波羅,揚州八怪鄭板橋等,都與揚州有因緣,都是揚州的天生異才,都是我中國的鄉親。

說到我的鄉土情,大概是我受外婆影響,加上佛教信仰的因緣,從小就不拘泥於一人、一事、一地。當我一九八九年在時隔四十年後首度回到揚州,那時我六十三歲。有人問我:「你的感覺如何?」我說:「看到了老太太,我彷彿就看到了外婆的影子;看到了女士、先生,彷彿就看到了父親、母親的影子;看到了年輕人,彷彿就看到了我當年同學的影子。這就是踏上揚州回家的感覺。」

其實,現在的我老了,過去曾行腳遍及世界,但對我來說,娑婆世界就是我的鄉土。甚至我也常常想到佛陀的淨土、佛陀的世界,阿彌陀佛的淨土、阿彌陀佛的世界,佛國世界才是我們的故鄉。

二、歷史上的揚州

事實上,我是揚州人,出生地對一個人的影響,還是相當深遠的。因為我從小離開揚州,因此我對揚州並不太了解。我雖是揚州人,但是並沒有進過揚州城,一直到六十三歲(一九八九年),我從美國組織「國際佛教促進會弘法探親團」返鄉探親的時候,第一次有機會到揚州城內大明寺吃飯、和大家講話,那時候才覺得,我終於到了揚州城的核心。揚州在歷史上是九州之一、中國的古城。我雖然身為揚州人,卻對揚州城不甚了解,一直到近年來,才慢慢惡補揚州的歷史。因為我從故鄉來,故鄉的歷史都不知道,實在不好意思見人。

歷史上,從春秋時期吳王夫差消滅長江北岸小國築城牆開始,至隋煬帝下揚州,開拓了運河,繁榮了揚州城,揚州就流傳著這麼一句話:「隋煬帝,下揚州,一心看瓊花,陸地行舟去,到頭來,萬里江山一夕丟。」歷史就這樣走到了唐代,揚州的繁榮也到了巔峰。

《資治通鑑》記載:「揚州富庶甲天下,時人稱揚一益二。」當時漕運繁榮,揚州成為鹽商賺錢的集中地,一些才高八斗、風流倜儻的文人墨客隨之至此,留下許多名詩,成了風花雪月的揚州。

如唐朝張祜:

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

清人黃慎:

人生只愛揚州住,夾岸垂楊春氣薰;

自摘園花閒打扮,池邊綠映水紅裙。

清朝龔自珍:

春燈如雪浸蘭舟,不載江南半點愁;

誰信尋春此狂客,一茶一偈到揚州。

還有韓琦、王安石、歐陽修、蘇軾、李紳、施耐庵、吳敬梓、曹雪芹等文學巨匠或政客,在揚州當官,理當事少,倒是閒情逸致多了。

明末清初的「揚州十日」,是揚州最淒慘的歷史。當初揚州人史可法奮力抗清,死守揚州,被惱怒的親王多爾袞,允許清兵在揚州城內大肆屠殺掠奪十天,城內死傷無數,淪為一片廢墟。可憐的揚州人,不勝唏噓。所以,在清朝的歷史上,這可以說是揚州最不光彩的史實,揚州也從此變得沉寂下來了。

三、吃在揚州

揚州的吃,天下聞名,所謂「吃在中國」,中國的吃就在揚州,揚州菜名冠全國。可能是因為周恩來先生故鄉的關係吧!現在叫「淮揚菜」。

揚州有名的是小吃,我雖然家境貧窮,但是偶爾也嚐過江蘇小吃的美味。過去台灣有句口頭話:「家有鮮大王,清水變雞湯。」但比起揚州的醬油來,還要遜色很多。其他另外的還有:小籠包子、揚州炒飯、揚州干絲、揚州粽子、揚州水餃,揚州的「陽春麵」,不下於對岸鎮江的「鍋蓋麵①」,尤其,揚州的燒餅油條,在當初,是不亞於今日台灣永和豆漿的燒餅油條聲譽的。

此外,揚州的桃酥燒餅真是一絕,揚州的元宵、麻糰讓人齒頰留香,揚州的蘿蔔乾、揚州的芝麻餅、揚州的金稞粉就更不用說了。在揚州城內住個幾天,不需要花費很多,就能吃到那許多的名菜、名小吃、名糕餅。這是我童年的時候就知道的許多事件,但是到現在,不知道揚州的吃,還能維持當初的聲譽嗎?

*1鍋蓋麵:是鎮江家喻戶曉的麵食。將麵粉揉好後擀成薄片,再用刀細切,與鍋蓋一起下鍋煮熟,撈起放入調好佐料的碗裡即可。被稱為江南的天下「第一麵」。

四、住在揚州

揚州這美,古代有很多名人做了詩詞歌賦來歌詠,常常藉大自然來形容讚揚。如唐詩人杜牧的「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特別是唐朝徐凝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在揚州」,你看這多美啊!天上的明月,在每一個有水的地方,都能映現其中,而揚州就占了這樣的美景兩分。

今日,揚州的領導幹部,一直在打造揚州城成為「幸福揚州」,揚州已不只是風景美、月亮美、山河美,揚州的俊男美女很美,揚州人的笑容很美,揚州人的心更美,揚州真美。

二○○六年,揚州市委書記季建業先生及市長王燕文女士,舉辦了一個「煙花三月國際經貿旅遊節的運河展」,我還邀請劉長樂先生他們的鳳凰衛視去做實況轉播。後來,又辦了一次「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活動,領導們又邀請我去參加,我覺得我應該對故鄉揚州盡一點心意才是。二○○七年,我參加揚州煙花節,想起李白〈送孟浩然之廣陵〉:「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的詩句,多美的境界啊!現任的揚州書記謝正義、市長朱民陽,都在為揚州的開發打拚努力。

此外,揚州的園林之美名滿天下。如:何園、个園等。這些園林,非得我們自己走一趟不可,你才會發現揚州美景確實不同凡響、名不虛傳。

「何園」原是一平地,經過嶙峋山石、逶迤曲折的復道迴廊,讓整個園林錯落有致,山水、建築,渾然成為一體,山外有山,小橋流水,美不勝收。

「个園」一走進去,最大的感受就是竹子多。蘇東坡曾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使人瘦,無竹令人俗。」園子主人就為此,在園林中種了上萬竿的竹子,因為竹葉的形狀像「个」字,「个」字是「竹」字的一半,所以取名「个園」。

前幾年,曾到佛光山訪問的山東大學馬瑞芳教授,應揚州鑑真圖書館邀請,登上「揚州講壇」講說「揚州走出了蒲松齡」。馬教授告訴我,蒲松齡曾經在揚州居住過,他是在康熙十年(一六七一)元宵節過後,與孫樹百一起坐船到揚州,寫下了一首〈元宵後與樹百赴揚州〉:

沽三白酒供清飲,攜岕山茶佐勝遊。

分賦梅花漾輕槳,片帆風雪到揚州。

我到紅橋日已曛,回舟畫槳泊如雲。

飽帆夜下揚州路,昧爽歸來壽細君。

你看,揚州的清新秀麗,也賦予了蒲松齡文學創作的靈感和素材,寫下了鉅著《聊齋誌異》,裡面也有不少揚州的民間傳說。

五、揚州叢林二十四

歷史上的揚州,雖有道教武當行宮、耶穌教翠園禮拜堂、天主教耶穌聖心堂、伊斯蘭教仙鶴寺等的各種信仰,但是可以說,揚州人自古以來大部分崇信佛教。為什麼呢?據統計,到了清朝,揚州的寺廟多達數百座,因此揚州素有「揚州叢林二十四」之說,以「天寧寺」為首剎。另外尚有重寧寺、高旻寺、大明寺、靜慧寺、福緣寺、建隆寺等,皇帝均曾前往參拜,可見揚州佛教的盛況。

首剎天寧寺,原是東晉太傅謝安的宅第,他將宅第捐出為寺,在揚州成為叢林道場。清朝曹寅曾受御賜,在這裡編撰《四庫全書》、《古今圖書集成》,他的孫子曹雪芹在這裡寫出了中國四大名著之一《紅樓夢》。

天寧寺有一副對聯寫著:「一寺五門天下少,兩廊十殿世間稀。」可見揚州的寺廟不但多,而且大。只可惜,寺廟雖然有名,但是揚州出過多少高僧,我並不是非常了解。我能知道的,就是唐代法淨寺(大明寺)的鑑真大師、近代高僧來果禪師,以及現任高旻寺的德林長老,都是揚州偉大的出家人。

說到鑑真大師,他是中日佛教的橋梁,在唐玄宗天寶元年(七四二),日本僧人榮睿、普照,禮請鑑真大師東渡日本傳授戒法,經過十二年的歲月,五次的失敗,最後鑑真大師以六十五歲的高齡,在雙眼失明的狀況之下,終於到達日本奈良。當時,日本孝謙天皇及聖武太上皇、光明皇太后之下的皇族和僧侶約五百人,都跪在他的座前,求受菩薩戒。所以現在日本尊稱鑑真大師是日本「律宗之祖」、「文化之父」,他所創建的唐招提寺,一直到現在都是日本律宗的總本山,古都奈良的文化財。

因為鑑真大師對中日文化交流作出巨大貢獻,他的弟子們就為他塑像,一千二百多年來,始終受日本人敬仰。二○一○年十一月,揚州政府再次迎請「鑑真大師坐像回揚州省親」,就供奉在我所捐建的揚州鑑真圖書館。日本人能不忘這段因緣,遠渡重洋,將日本東大寺、唐招提寺的鑑真大師聖像送回到大師的故鄉,供人瞻仰,實在意義重大,禮拜參觀者絡繹不絕。

近代的高僧來果禪師,他十八歲割肝療父,後來出家為僧,在揚州高旻寺創下「天下叢林不止單,守禪制者,獨有高旻寺耳」的名號。

高旻寺的德林長老,十九歲依來果和尚出家,是臨濟宗第四十七代傳人,現年九十九歲,身材偉岸、氣宇軒昂。近年來,他為了表示對我的友好,二○○五年,在揚州高旻寺傳授三壇大戒時,邀請我當得戒和尚。這麼崇高的名義,應該是他自己做,不能叫我,我再三跟他推辭,他還是在戒會資料上印上我是「戒主和尚」,可見這位長老的謙沖祥和。

六、揚州的名人軼事

揚州不但佛教的寺院聞名、風景聞名、美女聞名,揚州名人也很多。尤其揚州八怪的書畫名聞天下,稱為揚州畫派,如金農、鄭燮(鄭板橋)、黃慎、李鱓、李方膺、汪士慎、羅聘、高翔等,他們畫風新潮,作品素有「三絕」之稱,現代藝術大家齊白石、徐悲鴻、潘天壽等也都受到他們的影響。除了揚州八怪之外,石濤擅長畫山水畫,他是一位出家人,畫風也是獨樹一格。

兒童時期,經過茶樓飯館,由窗口飄出說評《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的聲音,我總是停下來趴在窗口上聽。看著他們生動細膩地說著種種故事,越說越吸引聽眾,總在緊要關頭才緩緩道出「預知詳情,下回分曉」。揚州說書的祖師爺柳敬亭,是明朝泰州人,出師後,就到揚州落腳說書,受到揚州人的喜愛,彈詞、清曲也是一絕。

除了文人雅士、山水美景,揚州最有名的,恐怕就是揚州三把刀,第一把刀是廚刀,第二把是剃頭刀,第三把就是修腳刀,揚州人靠著這三把刀與揚州小吃走遍天下,我在世界各地常常遇到有特殊技藝的揚州人。我們別以為揚州三把刀是低下行業,實在講,他們的專業水平在社會上可說一絕,更是生存的一大絕活。

第一把刀「廚刀」,家父李成保就是業餘素菜廚師,或許受父親的遺傳影響,我也很樂於做素菜與人結緣,總之揚州人與吃脫離不了關係。

第二把刀「剃頭刀」,話說乾隆當初下揚州時,在轅門橋閒逛時,看到一家店堂,門板對聯上寫著「操天下頭等事業,做人間頂上文章」,乾隆覺得有意思,就進去試一試。老師傅不在,小師傅在,乾隆就身子筆直的往凳上一坐,等著剃頭。十七、八歲的小師傅,不急不徐的拿著大圍往乾隆身上圍去,並在肩膀上輕輕一抓,乾隆身子馬上一鬆,小師傅迅速的把頭剃好,辮子也綁好,跟隨乾隆的太監進行檢查,拿出棉團往頭上一擦,一點兒也不起毛,光滑無比,乾隆不由得說,揚州剃頭師傅果然身手不凡啊!

談到第三把「修腳刀」,修腳刀可以挑雞眼、修指甲、去老皮,你只要一上躺椅,三兩下,就幫你把腳修剪清潔。

揚州人不但對於吃很重視,對於洗澡,揚州人也很重視。人們慣稱的「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說明了揚州人愜意的生活習慣。

七、揚州教育

江南有四大名校,其中一所在揚州,揚州中學已有百年歷史,辦得比大學有名。許多人從名大學畢業,但他都不說,都說自己是揚中畢業的。揚中畢業的優秀校友如民國的朱自清、江澤民、畢季龍,還有許多科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革命烈士等。由於戰亂中,家裡貧窮,我沒有上過學,也沒有讀過書,更沒有見過學校,所以等我有能力時,我就去辦教育。我希望人人都讀書,「讀做一個人,讀明一點理,讀悟一點緣,讀懂一顆心。」

在揚州,我曾受邀到揚州大學做過講演。過去,外國人到中國來辦教育,現在中國人也應該要走出去辦教育,要與時俱進,這樣禮尚往來才不失禮。所以,我也有意把我在美國創辦的西來大學,交給揚州大學去辦理。西來大學通過「美國西區大學聯盟」(WASC,Western Association of Schools and Colleges)評鑑審查,是華人在美國創辦的第一所綜合性高等學府。但這也要等到揚州大學派人前往探勘後,再待因緣了。其實,如果與大陸有緣分的學校,我都希望交給他們辦理,讓我們中國能有一所在西方辦的名校。

另外,我花了兩億多的人民幣,在揚州平山堂捐建了一座「鑑真圖書館」,它是集教育、研究於一體的多功能圖書館,希望教授學者、出家學僧可以在這裡專心做研究。因此我也為了捐建工程,跑了幾十次大陸和台灣,並且派慈惠法師負責帶領慧峰法師(紐西蘭籍,工程師,香港大學博士,佛光大學教授)、慧宜法師(台灣新竹人,電子科技工程師,佛光山叢林學院)、慧炬法師(澳洲籍,資訊管理工程師,香港大學佛學系)、慧是法師(馬來西亞人,室內設計師,澳洲柯汀大學)一起建設鑑真圖書館。歷屆執行長江芳妮小姐與慧寬法師,也按照我的意思把鑑真圖書館辦得有聲有色。

尤其每一個月舉辦兩次的「揚州講壇」,五年來已有「北有百家(百家講壇),南有揚州(揚州講壇)」的美譽。受邀登壇講演的老師,涵括了兩岸文化大家、著名學者、媒體人等。如:名作家二月河、中國藝術研究院宗教藝術中心主任田青教授、中國藝術研究院院長余秋雨、復旦大學教授錢文忠、山東大學教授馬瑞芳、北京大學教授王邦維、北京社科院研究員閻崇年、北京師範大學的于丹、廈門大學的易中天、中央民族大學歷史系副教授蒙曼、上海師範大學教授方廣錩、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教授陳達生、央視新聞評論家白岩松,文學家余光中、林清玄、張曉風,表演藝術家張鐵林、濮存昕,名主持人崔永元、楊瀾、胡一虎,名嘴周立波,電影導演蔡明亮,企業家潘石屹、嚴長壽,神探李昌鈺,漫畫家蔡志忠、創作藝術家楊惠姍、京劇表演藝術家遲小秋、親子教育專家盧晴等教授、名家。

另外,還有國務委員唐家璇、外交部長李肇星、海協會副會長張銘清、國家宗教局葉小文局長、國民黨主席吳伯雄、天下遠見的高希均教授、社會統計學家柴松林、上海博物館館長陳燮君、新聞報業符芝瑛社長、南華大學執行董事依空法師及慧寬法師等。

我希望鑑真圖書館的建立,能為我的家鄉「弘揚中國傳統文化,建設人文揚州」略盡棉薄之力。除了鑑真圖書館,我也鼓勵慈容法師出資人民幣五百萬捐獻江都聾啞學校,又鼓勵蕭碧霞師姑出資十萬美金給仙女廟作修復建設。有歷史以來,仙女廟之名更甚於江都,地圖上沒有江都的名字,卻有仙女廟。它雖然是一座道教的廟觀,但也是我兒時遊樂的地方,不曉得目前已修復到什麼程度了?

八、我的揚州親族

我既是揚州人,應該有很多親族。說來慚愧,在當時貧窮的社會中,縱有親族,也是甚少來往,與他們並不熟悉。有一次,我在江都演講,我的侄兒李春來被公安人員擋在門外,李春來告訴公安他是大師的侄兒,怎知對方卻回他說:「星雲大師的侄兒多了。」還是把他拒之門外。

其實,我真正的侄兒只有兩個人,一個叫李春來、一個叫李春富。我的父系人丁單薄,母系的親族比較多。父親是單傳,沒有兄弟,祖父在生養家父二十八天便去世了,病因為何就不得而知了。我知道父親上有位姐姐是我的姑母,嫁到離我們十華里以外陳家店這個地方,應該也屬於揚州轄內,但由於貧窮,這一點路程就阻礙了我們的往來。

我姑母的兩位兒子,徐必榮、徐必華都居住在上海。我雖與他們見過幾面,但不算很親。或許我的母親與兄弟都有與姑母來往,但我因為出家一直在外,甚少聽說他們的名字。兩岸開放交流後,我在上海為他們一家各買了一棟房子,聊表親人的關心。當然,其他如收音機、電視機、冰箱、手錶等就不在話下了。我的母系親族比較多,母親劉氏,外公叫劉文藻;外婆王氏,沒有名字,王氏就是他的名字。我外婆是一位虔誠的佛門弟子,非常勤勞。劉家應該是小康人家,家族裡大概有數十人之多吧,我也叫不出他們的名字。

我的外婆跟我母親一樣,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就是我的母親;另外有三位舅舅。大舅劉雨庭,做過村裡的保長,二舅劉貴生是位務實的農夫,三舅劉玉華,做過鄉長、自衛隊隊長。他們四位都高齡往生。

我父母生養我們四個子女,大哥叫李國華,大姐叫李素華,我叫李國深,小弟叫李國民。兩岸開放探親後,我和他們不斷來往,改善他們的生活,這是他們第一需要的。幸好,我的稿費收到後,就轉為供給他們的生活費了。

我大哥很聰明,一樣沒有進過學校讀過書,他看的書,比我還多,但是只看不用,也是沒有發揮作用。我的弟弟,聽說還做過揚州政協委員,性格有時候傲慢自大,我也深不以為然。姐姐是在兵荒馬亂的時候,跟隨一群難民到廣西落腳,八十七歲去世,大哥也活到近九十歲,弟弟李國民則在近八十歲的時候去世了。我們李家與我同輩的親族目前僅剩我一人,哥哥、弟弟的孩子們與孫子們,十九人都要我幫忙他們移民去美國,我都已經滿他們的願,一一照辦。

現在世間上,我只曉得自己是一個孤獨老人了。不過,說是孤獨老人,也不盡然,因為我有出家的弟子一千多人。我就想起了「人生如球」的故事:

在兒女小的時候,大家都把父母當成「籃球」,都是「My ball」(我的球);但是到了父母老年的時候,五、六十歲不能工作了,兒女也不孝養了,就把他推給老大、推給老二,就像「排球」一樣,推來推去;父母到了七、八十歲,更老或病了,沒有人要,兒女都把父母當作「足球」一腳踢得遠遠的。

我想到,我已八十歲以上,但是我的出家弟子都把我當作「橄欖球」,可見得,出家在家子孝孫賢都不一定。出家人諸上善人聚會一處,三分師徒七分道友,天倫之樂也不亞於一般世俗。人生如幻,世事滄桑,不需要那麼牽掛執著。

其實,我總把世界所有人都看成是我的眷屬,所以在佛光山,每二年都會為徒眾辦一次「親屬會」。徒眾的父母就是我的親家,因此就以「親屬會」為名,每次相聚,特別親切熱絡。我確實有這個心願,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唯願天下人都能像親族一樣互相結緣,互相幫助,共同成就因緣。

九、結語

除了我的出生地與參學的道場,與我一生相依的,就是我出家的道場──我的祖庭「宜興大覺寺」,它更是我的故鄉。五十年來,我在世界各地興建了二百多所佛教寺院,弘法安僧。在台灣,我為佛教建了佛光山寺為總本山,北美洲的洛杉磯西來寺、南美洲的巴西如來寺、非洲的南華寺、歐洲巴黎的法華禪寺、澳洲的南天寺、紐西蘭的奧克蘭佛光山、日本的本栖寺、馬來西亞的東禪寺,都是各地的本山道場。

感謝各種因緣,尤其大陸政府,讓我回到江蘇宜興西渚鎮來恢復我出家的祖庭。我把它命名為「佛光祖庭大覺寺」,意思是我們全球佛光人共同的慧命之家,我們共同的祖庭,信仰傳承的根本發源地。

這些年來,我感到歡喜與榮幸的是揚州的領導們,如:王燕文、季建業、謝正義、朱民陽、王玉新、趙曉江、張寶娟、陳雲觀等,都到過台灣佛光山訪問,他們送了我一些江蘇省市的歷史文件、揚州八怪藝術文物品、揚州的漆器、剪紙等,這也算是讓我對揚州故鄉做個補習了解吧!

一九四九年,我二十三歲,從大陸到了台灣,台灣人說我是大陸來的外省人;一九八九年,我六十三歲,從台灣回到大陸,大陸人卻說我是台灣來的和尚,到底我是大陸人還是台灣人?

因緣際會的人生,行履至此,我想,「地球人」更能表達我此刻的心情吧!

回到頁面頂端
回到星雲大師全集首頁
搜尋
調整
關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