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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334 ◎我的侍者群相

說到我的侍者群,很慚愧,我在四十歲之前,經常行腳在各地,一個人到處無家處處家,並且因為身手矯健,自己會得煮飯,會整理打掃,很少假手他人,因此,我用不到侍者,也沒有覺得誰是我的侍者。

四十歲之後佛光山開山,才正式有一位鶯姑,因為人長得太胖,不能做別的事情,自願在我誤餐的時候,為我張羅飯菜,應該算是我的侍者了。

周玉鶯

人稱「鶯姑」的周玉鶯,出生於一九三四年,其實,他是我在宜蘭弘法開始時的信徒,後來到三重文化服務處、壽山寺、佛光山開山初期等,經常由他供應三餐給我吃。鶯姑不太講話,有著很好的烹飪技術,體型雖然肥胖,但手腳伶俐,我從外面辦事回來誤餐,不要十分鐘,就備好飯菜給我吃了。

就這樣,大概過了十年左右,由於鶯姑的年紀漸大,常住體恤他多年辛苦勞累,就在本山佛光精舍準備一間房間讓他退休養老。但他不肯,說要回去跟女兒同住。後來聽說他回到台北,我因為經常在外雲遊弘法,也就與鶯姑斷了音訊,不曉得回到台北的情況如何。一直到二○○一年,鶯姑的家屬把靈骨送回佛光山萬壽園供奉,我才知道他已往生。師徒一場,也是一種緣分,鶯姑雖然沒有在佛光精舍安養終老,不過,現在總算也長伴在佛祖身邊了。

達德師

在鶯姑之前,大約一九五六年左右,有一個達德師,應該是我第一個侍者。他是冬山鄉白蓮寺妙慧法師的弟子,不知是自感苦惱、或者因為多病,還是與師父不投緣,就和一群羅東的小學生投在我的門下。我心想,他覺得自己不受師父的歡喜,我可不能也讓他有此感覺,所以就特別囑咐宜蘭雷音寺當家,也是他的師叔妙觀師好好照顧。

達德師是宜蘭羅東人,小小的個子、一副見人害羞的樣子,加上身體不好,常常疼痛到兩隻腳在牆壁上踢弄,叫人心生不忍。他經常動不動就暈過去,甚至曾經死了兩天,又再把他救回來。大家說幫我煮飯的工作比較簡單,就來做我的侍者。他善於烹調,很有當家的才能,可惜人長得矮小,不過,我覺得天生我才必有用,任何人都有他的用處。那時候,原先小小的雷音寺,因為歐珀颱風損壞,我打算要把它改建成四層樓高、地基有二百坪的建築,我就叫他來幫我籌建。達德師聽了我的話,非常認真,一手登記功德,一手支付工錢,負責許多重建的工作。

雷音寺建好之後,一九五七年左右,信徒為了讓我可以寫作,在台北購置了一間房子叫「普門精舍」。那是風景非常美麗的別墅,不是很大,約有一百坪,是前國大代表何芝園的故居,因為何將軍另有他的住處,便把這間別墅讓渡給我,我就找達德師幫忙當家。

那個時候,達德師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有四、五十歲,和一位老太太(也就是趙伍錦梅女士的母親),一起暫住在那裡,幫我照顧新北投這間房子,學習佛法。因為平時也沒有太多事,偶爾我回到台北,幾個信徒來訪,他們就負責供給餐飲,大家倒也忙得不亦樂乎。

後來,因為頭城靈山寺的老師父妙圓師,是達德師他們宗門的人士,要收達德師為法子,並且要把頭城的靈山寺傳給他,讓他擔任主管。我想,我不能妨礙達德師的前程,非常歡喜為他祝福,還送他到靈山寺去就職。

雖然靈山寺位在偏僻的山區,達德師也不辜負我的期望,本著我的精神愛護青年、成立念佛會,並且推動人間佛教。

過了幾年,達德師想把頭城的這座靈山寺,交給本山的徒眾道慈接收。道慈是個老實人,他坦誠跟我說,自己不是一個領導者,不能離開團體,離開了團體不能生活。後來常住就以道慈掛名代表,另外調派覺年前往管理。覺年是馬來西亞人,他和道慈、道悟、達德等,同在佛光山的籃球場上組成「地虎隊」,也是身手矯健,非常勤勞的人,這幾年把寺裡整理得相當清淨。

聽說覺年在頭城靈山寺幾乎常與毒蛇為伴,因為山裡不少蟲獸經常在那裡出沒生活;甚至一九九七年社會轟動一時的「白曉燕案」,凶嫌陳進興都到靈山寺探訪過,覺年還開示他要出來投案。我問覺年,陳進興這個殺人魔王來的時候,你怕不怕?沒想到覺年回答我說,是他怕我,我哪裡會怕他呢?覺年不愧有弘法者的勇氣與精神。

收了達德師做法子的妙圓師,俗姓蕭,據聞是本山蕭碧霞師姑的親戚,後來靈山寺由蕭師姑的父親蕭松枝先生發心重建,說來也可算是他們家的祖廟。之後,輾轉交由佛光山管理弘揚佛法,成為大眾共修的道場。他們的發心,也值得寫下一筆歷史紀錄。

道慈法師(永會法師)

說來,做我的侍者最久的,應該算是道慈了。

道慈是宜蘭人,一九五八年生,今年已經五十多歲。十幾歲時,就已經開始幫忙寺裡打掃、抹地、擦桌子,雖然不是屬於才智型的人物,但他心無城府,性格天真。

例如,為我準備的毛巾,大多是女孩子用的繡花四方巾。我因為經常嘴角破皮,每次使用繡了花的毛巾洗臉擦拭,不小心碰到傷口就會流血,實在疼痛難忍。我跟他說,普通毛巾就好,何必找有繡花的呢?

道慈回答我說,繡上一朵花不是比較漂亮嗎?不然你就反過來用好了。想到這是他喜歡的形式,我也就自己忍耐一點,不去拂逆他的喜好了。

道慈的性格慈悲,非常歡喜小動物。他經常從外面撿回不少松鼠、小鳥,就在我的開山寮後院飼養起來,等到長大一點時,再把牠們放生回到大自然。這些小動物們都聽得懂道慈的話,也認得他的聲音,只要他一喊,都會有所回應,或者隨手一招,小鳥就飛到他手上,甚至松鼠就在身上爬來爬去,是習以為常、司空見慣的事。

有一次,道慈跟我說:「師公,您幫我的松鼠、小鳥起個名字吧!」

我說,你這麼多的松鼠、小鳥,我哪有這麼多名字可以起?

他回答說,沒有關係,您起好名字後,我喊牠們一號、二號、三號、四號。

我平常也沒有跟侍者建立什麼交往,想到他為我做那麼多事,難得要我為他做一件,難道我不能滿他的願嗎?

我就說:「好吧!以後天上飛的鳥兒就叫『滿天』,地上跑的松鼠就叫『滿地』。」這是因為那個時候在本山出家的弟子,都是以「滿」字來題取法名;例如,滿謙、滿可、滿信、滿潤、滿蓮、滿方等,乾脆也把牠們歸到「滿」字輩吧。

道慈一聽,從此以後,也就真的把那許多松鼠、小鳥叫起「滿地」、「滿天」來了。這些滿天、滿地們,因為久被飼養,道慈也沒有把牠們關在籠子裡,就這樣經常飛東飛西、跑來跑去,如入無人之境,使得我的法堂開山寮好像變成馬戲團裡的動物園了。

後來,他又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條小金絲狗,長得非常可愛,央求希望我把牠留下來。我說,不行,必須把牠送人。這是因為過去我已被小狗來發一世、來發二世搞得牽腸掛肚、精疲力盡,所以堅決地要他把小狗送走。道慈當然拗不過我,雖然心裡非常捨不得,但也只有忍痛割愛了。

看到道慈每天認真的為這許多不知道已經是第幾代的滿天、滿地們餵水、餵食,還為牠們清理尿布、糞便,看起來,我也只是他照顧的滿天、滿地之一而已。

不過,他一直很安分地做侍者,我因為經常外出弘法不在山上,剛好有滿天、滿地做伴,我也就樂見他對這些小生命的關愛照顧了。

道慈早年入道,成為佛光山第三代弟子,後來提升他做第二代取名叫永會,但他仍然習慣喊我「師公」。算一算,也做了我十八年的侍者。但是我想,我總不能讓他一生永遠為我端茶、煮飯,考量到他的前途發展,我就叫他調職。由於他對常住忠貞愛護,為人厚道盡責,對我的東西也熟悉,於是在開山三十週年時(一九九七),就讓他去負責宗史館了。

道慈確實不負所望,他善於收藏、整理,什麼東西應該分什麼等級,如何歸類,他都如數家珍。例如,我每年寫給信徒的春聯,從一九九五年第一次題的「平安吉祥」開始,到二○一三年的「曲直向前,福慧雙全」,他都收有原版。甚至我四十多年來,每年開春寫給護法朋友的一封信,也都收藏在他那裡。

道慈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本山,我以為他只知道山上的師父、長老,對外面的人沒有什麼認識;但有一次,我隨意問起徒眾,咦?五十年前,名畫家席德進先生替我畫的一張速寫,不知道在哪裡?道慈立刻說:「師公!我等一會送來給您。」沒有五分鐘,果真就給我了。可見道慈對檔案的管理非常清楚。

道慈不但對我這個師公尊重,包括一千多位的第二代師父,也都一樣平等尊敬。在宗史館裡,第二代的長老,如心平、慈莊、慈惠、慈容、慈怡、慈嘉、心定、心培等,都一一替他們設立專櫃介紹。

另外,在宗史館外面開放式的歷史走廊上,佛光山從開山、傳戒、會議、青年團、佛學講座、國際交流等等弘法活動的照片,他都一張一張的標示、展出。我曾經問,你不怕被人弄壞或拿走嗎?他回答:「師公,您放心,正版的,我已經另外保存並且拷貝了。」我想,近二十年來,如果有人到佛光山參觀過佛光山宗史館,就可以知道,那些都是道慈的貢獻了。

最近,我在寫一筆字,看到他從我身邊經過,我喊一聲「站住」,順手就寫了一副對聯:「道行無私滿虛空,慈悲有心遍天下。」他非常意外,開心得不得了,左一聲「感謝師公」,右一聲「感謝師公」。看來,道慈一生雖然為人辛苦服務,卻過著禪悅法喜、快樂知足的生活啊。

道悟法師

第四位要說的侍者,就是道悟了。

道悟為我做侍者也是十有餘年,他出生在一九五二年,今年已經六十多歲。按照他這個年齡看,不應該是「道」字輩的第三代,甚至,在佛光山的徒眾中,許多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都是第二代,為什麼是第三代的弟子呢?

因為在佛光山,還不到二十歲出家的弟子屬第三代,第二代的弟子都是他的師父。道悟十九歲剃度,人生得矮小,當時要求跟我出家,我只有說:「那你就做第三代,拜慈莊法師做師父吧!」他說只要能出家就覺得非常高興,也就樂於做佛光山的第三代弟子。時光迅速,一晃眼,他也六十多歲了。

道悟能做一手好菜,也很有供養心。說起來,在我的開山寮裡工作很不容易,因為個個都是師父,甚至比他小個二十歲、三十歲、甚至四十歲的人,他都要叫師父。尤其在開山寮服務,還要有見人歡喜、不排斥別人的個性,特別要謹言慎行,不能搬弄是非、對哪個人說好說壞。道悟有此性格。

道悟還有一個優點,就是容易接受常住的調派,你要調動他到常住哪裡幫忙幾個月,或到哪個地方做什麼,都會毫不猶豫的銜命前往,把工作做好。

好比有一段時間,我的母親住在南京雨花台,經常叫人帶信來跟我說,雨花精舍是佛光山的啊,你要找個出家師父來管理,你不能讓我們在家人老是住在這裡啊!

後來,道悟就前去南京跟我的母親一起生活,加上我的家族親友不時的要去探望母親,我也不曉得道悟那一年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也沒有跟我提起。我想,他的做人處事,忍耐的工夫還是很相當的。

我常常寫字,由於道悟在佛門久了,有時候也能提供我一些句子。有一天,他跟我說:「師公!你寫的墨寶偈子都太佛法了,一般在家人都希望要有福報、要能富貴,寫一點通俗的字句給社會人歡喜吧!」

道悟有這種人間的性格,我聽了很高興,就跟他說:「我寫一個對子送給你:『道無古今,悟在當下。』」他也歡喜得不得了,說:「師公,當初我就想要了,但不敢跟您說,今天您自己寫給我,這是我終身收藏的寶物,我會好好珍惜。」

後來,佛光山漸漸大起來,往來的人多了,他小小的個子,煮給我一個人吃飯還可以,有時一下子來了幾十個人,就不是他所能勝任的。所以我就跟他說,你只有換個職務了!

道悟表示他喜歡在我的左近工作,希望不要調得太遠,後來常住就調他做傳燈樓的知客,還有二位小姐幫他招呼前後,照顧客人的茶水。在佛光山,政務性的職務是有任期的,但事務性的工作可以不必調動,他這一做,也差不多快十年了。

我還記得道悟喜歡聽聞佛法,他見到我經常出外弘法,總想要搭個便車跟著去聽講。我說:「道悟!你聽了我二十年的佛法,哪十句話給你影響最大?你說來給我聽,說得好,我就帶你去。」他一聽,忽然愣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現在,道悟已經不是當初的吳下阿蒙了,雖然是六十多歲的年齡,而且又屬第三代,有時候第二代的徒眾偶爾有一些理路不通、情緒不佳的時候,我都告訴他們,你去找道悟談談。道悟儘管是第三代弟子,但在第二代的前面也毫不畏縮,暢論做人處事的道理滔滔不絕。

有一個聰明能幹「永」字輩的弟子最是佩服道悟,他對我說:「道悟法師,我領教了,我站著聽他講話,整整就聽他講了兩個小時。」說來,這也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吧!

覺具法師

第五位要說的侍者,就是現在開山寮的當家覺具,至今,他應該也做了十有餘年。

覺具還沒有出家前,曾經在素食餐館的廚房掌廚。他在我的開山寮工作,起早待晚,他有服務的性格,不論什麼人來,要吃什麼,都樂意張羅,從不嫌你來得太遲或太早。

尤其他沒有嫉妒心,十年來,我沒看他對哪個人不好,或嫌棄什麼人給他不方便,也沒見他發過什麼脾氣。很多人說,在廚房裡很容易有無明火,但他都是溫和以對。瘦長的個子,看似弱不禁風,一旦站到廚鍋前面,就有大將之風,指揮若定。

有時候我隨眾過堂吃飯,偶爾我會客忙碌誤餐了,他都會為我準備飯菜,按理講,在開山寮應該只有我一個人吃飯,但是常常來跟我開會講話的人,一來都是幾十個,覺具都能夠在短短時間內煮好,供應給大家食用,他的調配、他的典座能力,真是有他的特長。

覺具是苗栗的客家人,有著客家人勤苦的特性,性格耐煩,對人也沒有抗議的聲音,一切都是默默的忍耐下來。他曾經就讀南華大學宗教研究所碩士班,在南華大學讀書、服務的師兄弟們,也都靠他一面讀書一面供應三餐,後來大家就選他擔任南華學舍的當家。

我掛念他這麼一個小小瘦瘦的身材,能負擔南華學舍的當家嗎?但聽到這個消息,為他感到歡喜,還從澳洲替他買了一百條的羊毛被、幾百罐的綿羊油,讓他可以在有人來參訪時義賣,算是為南華學舍添油香吧。

但是他做了不久,我再去時,已經是別人當家而不是他了。我也不方便追查來龍去脈,想想,還是不開口也就沒事了。

覺具從南華大學回到佛光山,在雲居樓服務時,每天都有千人以上來吃飯,他都可以策劃得條條有理,大家就建議他可以到開山寮服務。時光真快,一晃也有十年了,平時我很少跟他講話,也不知道覺具現在的心裡是怎麼樣了。佛教講究印心,我覺得青年弟子假如常常向長老善知識學習,能有請法、受教的精神,能和長者印心,那就會有很大的進步。

陳逸民

上述說來,我的侍者大部分不是太胖,就是太瘦,或者太矮,都是小侍者。但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旅居在日本的陳逸民居士,他也應該納入到我的侍者群。因為,二十多年來,我在世界各地弘法,每逢講演、法會,幾乎都是他做侍從的角色,所以大家都稱他為「侍衛長」。

陳逸民是彰化人,出生於一九五六年,日本明治大學畢業。在一九九一年,我到日本成立國際佛光會時,道場派他來替我開車。在車上,我跟他閒話經營事業的理論,他說他聽了深感受用。從此之後,每到日本,逢我需要坐車,他就自告奮勇,開著他‭ ‬6000CC‭ ‬的賓士車來擔任我的駕駛。特別是他聽我形容替我開車的依照、永均,能把剛硬的汽車開得像橡皮筋一樣柔軟,也就更加注意自己的駕駛技術,發心要開得像行船一樣平穩又舒適。

陳逸民參加佛光會後,就跟隨我到世界各地布教,留下許多弘法的足跡。一九九八年,我到印度菩提伽耶傳授三壇大戒恢復比丘尼戒法,當地突然出現一大群活潑大眼睛的小孩圍著我,幾乎讓我動彈不得。一旁的陳逸民也不知如何是好,直問我這麼多可愛的小孩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同年,我帶領僧信四眾到泰國恭迎佛牙舍利回台供奉,以及二○○二年到大陸西安法門寺迎請佛指舍利來台,我看到大眾在佛陀面前的平等與和平,以及對佛法的渴求和期盼。此後,陳逸民就經常陪我穿梭兩岸,播撒人間佛教的種子。

印象最深刻的是,二○○二年時,我有一趟中南半島弘法行程。在緬甸那加來古寺佛學院,為了對我說的佛法表示恭敬,一千三百多位沙彌和沙彌尼,僧鞋全部脫在門外。我正講得熱絡的時候,一瞥竟然看見陳逸民著急的幫同行者找尋鞋子,不禁讓台上的我莞爾一笑。那一次,我特別感動沙彌學院巴丹塔札咖拉比完他法師對教育的重視,特地捐贈一萬美金,聊表寸心。

在柬埔寨的時候,陳逸民看到許多在內戰中受到地雷傷害的小孩,心生不忍,掉下了惻隱之淚,讓我看到外表剛強的他,內心也有柔軟的一面。走訪柬埔寨世界文化遺產吳哥窟時,因為地形不平,他幫我扶上、扶下,像我的一枝柺棍,讓我的行走方便許多。

那一年,佛光山在日本本栖湖畔設立了本栖寺,為了協助我了解周遭環境,陳逸民特地去考快艇執照以便幫我開船,並且介紹富士山下五個火山湖的由來。他說只要需要他,他都樂意服務。國民黨榮譽主席吳伯雄、北京國家宗教局葉小文局長,都還坐過他開的船遊本栖湖。

二○○四年我到歐洲弘法,由於行程緊湊,幾乎一天轉到一個國家,十幾天下來,有一次我講完話下台,看到疲憊的他還在打盹,囑咐身邊的人不要叫他。事後,他靦腆的問我說:師父您難道不會累嗎?其實,身體的累,休息一下就好了,主要是心要不累,因為弘法利生都來不及了,哪裡還說什麼累?不知道跟隨我多年的陳逸民能不能體會得到呢?

陳逸民的反應機靈,勇往直前,熱情豪邁,每到一個地方就跟當地大眾融和在一起,留下不少美好的好因善緣。尤其,他跟著我出席國內國外萬人以上的法會多次,增加他許多人生的經驗。像兩次在馬來西亞莎亞南體育場八萬人的弘法大會,他又要照顧我上下起坐,又得關照到熱忱的信眾,應該體會不少進退之道吧。

有一次他翻閱地圖,圈出曾經與我走過的世界都會,除了上述,光在美洲,東岸遠從多倫多到紐約、北卡、邁阿密,到中美聖路易、奧斯汀、達拉斯、休斯頓等;西岸則從溫哥華、西雅圖、舊金山、洛杉磯、聖地牙哥,甚至到南美洲巴西聖保羅,走訪熱帶雨林亞馬遜河。此外,也到過南非的開普敦、約翰尼斯堡,澳洲的雪梨、布里斯本、墨爾本、柏斯,以及紐西蘭北島奧克蘭、南島基督城等等。算一算,竟然也行遍將近三十個國家了。

我非常感謝他,特別是近幾年來,我的腿力不繼,上下坡台,推起輪椅來相當吃力,他也不嫌棄,像侍者一樣顧前顧後。

或許有些人不以為然,大師是大家的,為什麼只有他可以做大師的侍者呢?一來,由於陳逸民非常積極,無論我去哪裡弘講,我一到,他必定前來報到;二來,他很低調;三者,我的進退、快慢,行事的步驟,他很熟悉習慣,我想,這大概是重要的原因吧。因此,說到我的侍者群,就不得不把這人稱侍衛長的陳逸民列入這一章了。

講了上述的侍者群,我在想,佛光山大多數的人大概都希望來開山寮做侍者;但是,我沒有用侍者的習慣,總覺得「三分師徒,七分道友」,僧團是建立在平等上面。當初的佛陀也說,他是眾中之一,我們個人不可以把獲得的公共財富、權力,拿來給自己作威作福。

就像當初大家請阿難尊者出來擔任佛陀的侍者時,起初他不肯,後來透過目犍連長老向佛陀提出了三個希望:第一、佛陀的東西,無論新舊,他絕對不要;第二、如果有信眾請佛陀應供,他不能侍奉前去;第三、不是見佛陀的時候,他不去見,此外都願意侍奉佛陀。佛陀一聽,歡喜讚歎阿難提出這些要求。因為阿難是為了要避譏嫌,免得人家誤解他濫用公權力。

因此,我時時刻刻也是想到,我要融入大眾,我也只是眾中的一個,即使是一個小小侍者,在我的開山寮裡,他也有很大的尊嚴。

例如慈惠法師、慈容法師等,他們常常要來我這裡吃飯,要一起乘車,以便共同商量一些事情。但是這許多長老師兄,對待我們開山寮的小侍者跟我一樣,也是禮遇有加、尊重厚待。

好比小侍者喜歡把冷氣開大一點,長老師兄不會用命令的口吻叫你關小一點;有時候胃口不好,長老也不會說你應該把飯菜怎麼煮,大家都相敬禮讓。所以,佛光山上下一條心,從開山寮的侍者和長老的相處,長老和這許多小師弟、小徒弟的相處,就可以看出這種良好的默契了。

所謂「侍者」,在佛門裡有六種,等於現在一般機關的機要祕書,或者是主管的特別助理,或者是侍從室的侍衛長;所以,侍者的角色,在叢林裡面可大可小,行事的內容,也視寺院的大小需要而定。任何一個大和尚,他的侍者就等於他的幕僚、行政團隊,也是生活起居的保護人。這六種侍者:

一、書記侍者,主要幫助住持處理文書、相關信函。

二、衣缽侍者,保存常住的印信、大和尚的衣缽,以及傳承的法物等。

三、湯藥侍者,關照住持的醫療、飲食、健康等問題。

四、管香侍者,法會時,協助住持燒香行禮,又叫燒香侍者。

五、接待侍者,代替住持接待客人。

六、幹辦侍者,幫助住持處理各項弘法寺務。

從這樣人事職務的安排中,可以了解到過去叢林的規模;不過,像我們現在建寺一切從簡了,從剃頭、洗衣都是自己來,哪裡一定需要動用到侍者來幫忙呢?

不過在佛光山,雖沒有像過去叢林所用的六種侍者,但早期也有所謂「五堂二會」的組織,也就是宗務堂、教育堂、文化堂、慈善堂、福利堂,以及計畫工作會和策進工作會,師徒共同參與,集體創作,展開弘法利生的事業。這就是佛光山初期開山的情況。

不過,後來山上的人眾慢慢增多,組織也愈來愈擴大,大部分的人眾都是為常住服務,傳燈會則有專人為人事服務。為了普及徒眾的佛學教育及宗門思想,我從一九九○年起,在開山寮下設立了書記室,幫我收集資料、匯編教材文章。從依晟、永莊、滿義、滿果、滿濟、永應、永海、覺明、覺了、覺涵、妙蘊、妙開、妙熙、妙松,到現在的妙廣、妙覺、妙昕、妙傑、妙顯、如超、如介、有敬、有融,還有人間佛教研究院的妙凡、妙光、有德、有方;培訓班的妙圓、有圓、如因等等,都參與其中,說來也算是廣義的書錄侍者了。

總之,人都是要彼此相互幫助的,幾十年來,我的侍者群也更換多人,曾經服務過的如:依照、永文、永均、慧龍、覺念等人,由於他們的能力強,後來都承擔常住的工作。依照是香海旅行社執行長,永文雖然長期患病,但依舊精進不懈四處弘講,永均身兼福利監院監寺及物流中心主任,慧龍先後負責慈悲基金會、台北松山寺及南投清德寺住持,覺念則負起佛光山電視弘法的工作,做了人間衛視總經理。到現在開山寮的妙瑜,安分守己,是一個負責任的優良駕駛,而湯藥侍者妙香,除了照顧我的醫療外,因為他的主動、熱忱,也參與了許多常住工程、聯繫等工作。其他做過的還有許多人,礙於篇幅,也就不一一去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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