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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27 ※我推動法音宣流

我出家以後,發覺自己有一個先天的缺憾,就是五音不全。對於佛門的梵唄唱誦,由於音感不佳,節拍不容易抓得準,所以學習梵唄、法器就沒有那麼順利。雖然我深知一個出家人想要在佛門裡出人頭地,首先在法務方面要表現傑出,偏偏這方面不是我所擅長。不過我並不灰心,因為出家的目的,不是跟人競賽長短,而是要老老實實地在道業上用功,因此雖然我的法務不好,但是平常很樂於參加典座、行堂、香燈、司水等叢林職務,希望藉著苦行來砥礪身心,同時服務大眾。

不過,儘管我常常自嘲自己是一個沒有音樂細胞的人,但在佛教裡,還是有很多參與法務的機會,加上老師們認為我身材高大、形象威儀,便經常開牌讓我出堂參加法會、佛事。只是每次出堂,我都自覺慚愧,總想力圖振作,希望有所改進。

後來到了台灣,我在一九五三年於宜蘭雷音寺成立念佛會,很多青年聚集而來。我知道,單憑我的文學是留不住那許多年輕男女的,必須要靠音樂,透過唱歌,才能讓這許多青年人參與佛教的活動。

楊勇溥(楊詠譜)

對於音樂,雖然我自己沒有天賦,不過我可以請老師幫忙,就如同當校長的人不一定是萬能,他可以針對學校的需要,邀請各個專科的學者來任教。當時在宜蘭中學裡,有一位楊勇溥先生,他是音樂老師,我特地請他來為歌詠隊上課。雖然我無法給他多少的酬謝,只是憑著一點道義感情,而楊先生天性淡泊,也從不計較。他甚至被我的誠意所感,不但為我教授歌詠隊的青年男女唱歌,還為我作曲。為了譜曲,他一直跟我要佛教的歌詞,我雖然平時喜歡寫一些散文小品,但並不善於韻律,因此未敢嘗試。

由於當時宜蘭念佛會每週都有念佛共修,楊勇溥先生也是每週前來教唱,我們每次見面,他都催促著我,不得已之下,我就試作一首〈西方〉;我將寫好的歌詞拿給他,不出兩天,他就把曲譜好了。於是,我又作了〈弘法者之歌〉:

銀河掛高空,明月照心靈,四野蟲唧唧,眾生心朦朧,

救主佛陀庇佑我!為教為人樂融融,

尊者富樓那,布教遇蠻兇,犧牲生命都不惜,祇望佛法可興隆!

我教友齊努力,為教做先鋒,

不畏魔難強,不懼障礙多,

個人幸福非所願,祇為聖教建勳功!

佛歌入雲霄,法音驚迷夢,周圍風習習,眾生苦無窮,

救主佛陀庇佑我!宣揚真理喜盈盈,

尊者目犍連,為法遭賊兇,粉身碎骨心無怨,祇望佛法可興隆!

我教友齊努力,為教做先鋒,

赴湯蹈火去,獻身殉教來,

個人幸福非所願,祇為聖教爭光榮!

楊勇溥先生一直讚美這些歌歌詞作得很好,完全沒有更動我的字句,這給予我很大的鼓勵,後來基於弘法需要,於是我就陸續作了〈鐘聲〉、〈佛化婚禮祝歌〉、〈偉大的佛陀〉等。我想,在台灣佛教的發展中,〈西方〉應該是第一首佛教歌曲吧!

我很感念楊勇溥先生,因為他在過去那種資源缺乏,條件奇差,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依然熱心地幫助我展開度化青年的工作。而我總覺得辛苦了楊先生,因為一首歌曲的完成,並不是那麼簡單,加上當時經濟條件不好,平時連給他茶水的招待都沒有。後來,我就想到直接用世界名曲來填詞,例如〈菩提樹〉、〈快皈投佛陀座下〉,這二首佛歌,就是採用大家熟悉的德國舒伯特〈菩提樹〉的曲調。

楊勇溥先生每週前來雷音寺,我也經常和他講話。或許談話多了,彼此也比較熟悉,有一次他忽然跟我說,他發現我的五音不全,因為我每一句話都沒有「平上去入」四聲中的「入聲」。我為此大驚,人家說講話要字正腔圓,我活到二十多歲了,才發現自己不但沒有字正腔圓,而且是五音不全,喉嚨不好。在我看來,五音不全就像一個人的五體不全一樣,實在不能不引為人生一大遺憾。

不過,楊勇溥先生也安慰我說:「你的音聲雖然五音不全,但是低沉的音調也非常好聽。」後來我也常常跟一些朋友、青年坦言,說我五音不全;但他們都說我講話好聽,念佛、誦經也悅耳,甚至說我的聲音很有磁性,很有魅力。他們給我這樣子的讚美,我就當作是對我的鼓勵,但是自己實在不敢承當。

我雖然清楚自己在音樂方面的缺陷,但我更肯定音樂弘法的重要性。在經典中,常提到佛教要「以音聲做佛事」,所以佛教的十二部經中,有長行,有重頌,長行是散文體的經文,重頌是可以歌頌的詩偈。在中國敦煌千佛洞裡收藏的佛教經卷,有不少是「俗唱」,應該就是佛教的歌曲音樂了。

佛教本來就有所謂的「自受用」和「他受用」,雖然我自己不會,但是只要於人有益,為什麼不可以發心呢?雖然對於音樂不能「自受用」,但是我可以發心,可以發展,讓佛教音樂廣度眾生,接引有緣人,使音樂成為「他受用」的教材。所以我盡力蒐集佛教歌曲,一方面作為青年們學習唱歌的材料,一方面也跟著學習。

後來,我將蒐集到的一些佛教歌曲、音樂,請宜蘭念佛會歌詠隊隊員楊錫銘先生和周廣猷先生,為我謄寫成工整的樂譜。由於楊錫銘先生擅於書法,也通達音樂,所以他寫的樂譜,楊勇溥老師讚賞,學生也喜歡。我們就把他們謄寫的樂譜結集成冊,定名為︽佛教聖歌集︾,一九五四年十月由宜蘭念佛會發行。這一本聖歌集,現在應該還珍藏在佛光山宗史館裡。那時候,如果我們把樂譜拿到印刷廠排版印刷的話,費用肯定很高,我想,自己怎麼樣也做不起來,所以只能用這許多克難的方法。很感謝大家不在利益上著眼,也從來不計較報酬,只為了和我共同推動社會善良的風氣,至今,對他們的盛情仍然難忘。

說到佛教音樂,當時在台中的李炳南居士也很熱烈地推廣,還成立了口琴班。在澎湖的廣慈法師也在推動,另外,有一位軍中的音樂老師,名叫洪青,他自己也寫一些佛教歌曲,並且參與青年的唱誦。尤其,過去的佛教梵唄沒有樂譜,一直以來都是口耳相傳,經過澎湖的廣慈法師和洪青合作,將〈爐香讚〉、〈寶鼎讚〉等譜寫成音樂簡譜,對於青年學習梵唄,給予很大的方便。此外,煮雲法師在鳳山成立「鳳山歌詠隊」,高雄佛教堂也成立「聖樂團」,一時之間,佛教界南北唱和,熱鬧非常。

青年人確實都是為了唱歌而來,寺院道場的青年也開始不斷增加。所以現在有一些出家弟子,常常說當初他們並不是為信仰佛教而來的,純粹為了唱歌而入佛門,進而認識佛教,可見,音樂是作為接引青年人最佳的方便法門了。

看到唱歌的反應這麼好,宜蘭念佛會甚至在念佛以後,就唱〈西方〉這首佛曲作為回向。據說,我們這種回向方式傳到台北,朱鏡宙老居士一聽非常氣憤,認為佛教快要滅亡了。他說,我們在佛殿裡面唱歌,簡直就是胡作非為,還說,有機會要把我們趕出教外。

類似的反對音聲不少,但是並沒有對我們構成威脅,因為隨著時代進步的潮流,即使再保守,也不能阻止前進的步伐。那時候,我真是「一不做,二不休」,還想盡方法把這許多歌曲錄成唱片、錄音帶,在中廣電台、民本電台裡播放。並且因應慈莊、慈惠、慈容等他們在台北佛教文化服務處的需要,我們甚至到中廣公司商借錄音室,錄製數十首梵唄和佛教歌曲,輯成六張唱片,印行二千套。沒想到,在一週內旋即銷售一空,可見這個社會需要佛教音樂。

一九五五年,「大藏經環島弘法宣傳團」成立,我率領宜蘭弘法隊做布教的實驗,首先以歌聲開場,因為群眾聽到歌聲就會聚集而來,讓我懂得歌聲有集眾的力量。另外,由於布教的時間很長,偶爾在某一個段落裡,請擅於唱歌的人高歌一曲,便讓群眾風靡不已。

那時候在歌詠隊裡,張優理(慈惠法師)、吳素真(慈容法師)、張慈蓮、謝慈範等,都是一時之選,這也讓我感覺到音樂確實可以幫助弘法。所以,後來在台北國父紀念館三十年的佛學講座,以及紅磡香港體育館二十年的佛學講座,都因為運用了音樂歌聲,而得到大力的幫助和顯著的效果。及至後來,佛光山成立「梵唄讚頌團」,經常遠赴亞、歐、美、澳等各大洲巡迴演唱,真可謂「佛歌入雲霄,梵音遍三界」了。

吳居徹

雖然我不擅於唱歌,但是由於見識到音樂的弘法力量強大,因此我在推動佛教音樂發展的同時,也開始努力作詞。

過去,佛教界無論開會或典禮開始以前,都先唱〈三寶歌〉,這是由太虛大師作詞,弘一大師譜曲。既然已經有前輩們開闢創作佛教歌曲的道路,也在許多重要的典禮中唱過〈三寶歌〉,那麼應該可以有更多的創作才是。但是,當時大家普遍認為,只有太虛大師和弘一大師才可以這麼做,我們年輕人不可以。可是,我並不認為〈三寶歌〉能適應時代的需要,因為每次開會,光是唱〈三寶歌〉就要六分鐘,總覺得唱到快要不耐煩了,才開始開會,所以我就動了一個念頭:「是否能有一首簡短的歌詞來代替〈三寶歌〉?」說來,這已是我在棲霞律學院讀書時候思考的事了。

從有這麼一個念頭開始,時光一過,就是幾十年,到了我六十多歲,還沒有想出替代的詞曲。這是因為太虛大師和弘一大師的聲望太高,我實在不敢在他們前面班門弄斧。

直到一九八一年,有一天我要到台南新營高中講演,在前往新營的高速公路上,我忽然靈光一閃,就跟慈惠法師說:「你趕快拿筆,替我記下我的〈三寶頌〉!」

南無佛陀耶,南無達摩耶,南無僧伽耶,南無佛法僧。

您是我們的救主,您是我們的真理,您是我們的導師,您是我們的光明。

我皈依您,我信仰您,我尊敬您,

南無佛陀耶,南無達摩耶,南無僧伽耶。

這是我醞釀近四十年的作品,因為佛教的三寶,是佛法的全部,意義深長,不是簡單幾句歌詞就能表達。我現在能用簡單的語彙來表現三寶,自己也覺得很開心,這一首歌詞,就是後來四處傳唱的〈三寶頌〉。

記得當時歌詞寫好以後,我就請台北工專的音樂教授吳居徹先生譜曲,〈三寶頌〉可以說是他精心的作品,我還給予他相當的酬謝。當然,這一首〈三寶頌〉不容易一下子被佛教界人士接受,不過沒有關係,凡事都需要經過時間的淬鍊。總之,對於我所倡導的佛教音樂,吳居徹先生可說是除了楊勇溥先生以外最有力的人了。後來,〈三寶頌〉獲得大陸中國藝術研究院宗教藝術中心主任田青教授的大力提倡,甚至每次佛教樂團在國外展演,都以〈三寶頌〉作為結束。

吳居徹教授是台北人,出生於一九二四年,具有宗教音樂天分,後來畢業於東京音樂學院。他是心然法師的弟子,曾經為心然法師所寫的〈美滿姻緣〉作曲,也為心悟法師所作的〈懺悔〉譜曲,是一位很能掌握宗教音樂精神的作曲家。所以後來佛光山有一些歌曲,如〈佛光山之歌〉、〈國際佛光會會歌〉等,也都是請他作曲,至今聽來依然韻味無窮。

李中和、蕭滬音

繼楊勇溥、吳居徹兩位先生以後,對我們推動佛教音樂的發展也是不遺餘力的,就是李中和、蕭滬音夫婦了。

李中和先生,一九一九年出生,江西九江人。他堪稱是創作軍歌的佼佼者,作品中最有名的有:〈白雲故鄉〉、〈軍紀歌〉等,尤其〈先總統蔣公紀念歌〉一曲更奠定他「軍中音樂之父」的地位,其夫人蕭滬音居士,則是有名的聲樂家。

我與李中和、蕭滬音夫婦結緣,始於一九七○年代,因為蕭滬音女士在佛光山皈依三寶,所以有因緣與李中和見面,我們彼此一見如故。大概在一九八○年代初,佛光山中國佛教研究院專修部開設「佛教音樂科」,課程內容包括梵唄和法器、國樂演奏、作曲、現代佛教聖歌教唱等,李中和、蕭滬音夫婦熱情響應,來院授課。其他師資還有李廣慈老師、名國樂指揮祈寶珍居士等。後來,李中和先生也為我們在中國電視公司製播的《信心門》節目,創作〈信心門之歌〉。

記得有一次,我與李中和先生討論音樂的問題,我說:「要將對音樂的興趣,當成是一種責任而非消遣。」後來他跟我說,這一句話讓他震撼不已,也因此,他畢生傾力創作佛教歌曲,達三百多首之多,甚至在病榻上也奮力不懈地創作十多首。最終,因不敵病魔所纏,於二○○九年逝世,享壽九十三歲。

愚溪

愚溪,本名洪慶祐,一九五一年生,是「鶴山二十一世紀國際論壇」創辦人,曾經擔任中國文藝協會暨中華新詩學會理事長。他的作品深富神祕浪漫色彩和音樂形上的調性,貫穿豐沛的靈感與優美的哲思,描繪出人類深闊的生命底蘊。

愚溪以創意的編製手法,將音樂與故事融為一體,兼具教育意義與藝術價值,他曾經以劇場音樂專輯《九色鹿》、《雲童》,榮獲「優良唱片金鼎獎」,並且以《雲童》獲頒「音樂製作人金鼎獎」。

早年,他開始從事佛教多媒體音樂時,就曾帶領他的「普音」文化團隊來向我請益;我對他們不計利益投入寂寞的文化工作的熱誠感動,也曾到他們的工作室參觀,給予建議、鼓勵。

二○一二年十月,愚溪特別率他的團隊來山,帶來他費時兩年的成果長卷軸詩作。他並且表示,這首長詩特別請金曲獎得主蔡介誠譜成樂曲,又邀請兩百人的愛樂樂團來吟唱,成為首創的佛教唱頌歌劇。

我收到他那一大本用毛筆書寫的作品,雖然看不懂那些樂譜,卻看到他默默在和南寺閉關沉思的面容。我特別囑咐弟子將這樂譜保存在宗史館,也是珍藏一位佛教音樂藝術工作者的禪心。

老歌義唱

除了與佛教音樂作曲家的結緣,幾十年來,我們陸續舉辦許多相關音樂弘法的活動,承蒙大家的護持,都引起一些回響,在此也略提一、二。

一九九四年,為了籌辦佛光大學,佛光山文教基金會與台灣電視公司及《民生報》共同舉辦「老歌義唱」活動。許多歌壇唱將共襄盛舉,如:蔡琴、江蕙、謝雷、冉肖玲、潘安邦、殷正洋、潘越雲,歌仔戲當家小生陳亞蘭、李如麟,「小王爺」陳麗麗等等。甚至,後來國際佛光會副總會長吳伯雄先生及夫人,也帶領小孫子、小孫女到台上高歌一曲。

有人因此以為我喜歡聽歌,其實我自己五音不全,一直以來都不喜歡聽歌。對於佛光山少數喜歡唱歌、聽歌的出家弟子,我也曾批評他們,因為音樂是弘法的方便法門,哪裡能作為嗜好呢?

不過,我也很有福氣,現場聆聽過白光演唱的〈嘆十聲〉,以及鄧麗君演唱的〈何日君再來〉。老歌當中,我聽得最多的要數周璇小姐的歌聲了。我曾看過他主唱的《歌女之歌》那部電影,還記得那是在一九四七年時上映,幾乎都是由歌曲串連起來的。

近幾年來,因為與大陸趙本山、宋祖英,香港郭富城、鄺美雲等結緣,也曾欣賞他們即興演唱的歌喉。不過,讓我最難忘的,要算是吳伯雄先生的歌聲了。他是男高音,能說擅唱,以台北市長、內政部長之尊,替我弘法布教。除了經常應邀講演,也常在一些公益活動的晚會中,展聲高歌,贏得喝采。甚至,曾經以義唱一曲價值百萬而傳為美談,他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也成為他的招牌歌曲了。

佛光山佛教音樂的發展

1.佛光山梵唄讚頌團

話說回佛教音樂的發展,從古到今,佛教徒都以梵唄歌頌佛德,但都只侷限在寺院殿堂裡。我常說,過去的梵唄音樂,只是在寺院裡唱給佛祖聽,為什麼我們不唱給「人人是佛」的現前大眾一起欣賞呢?由於我深信「以音聲做佛事」的弘法功能,因此極力提倡梵唄音樂。由佛光山出家眾所組成的「佛光山梵唄讚頌團」,便在一九七八年應運而生了。

不同於坊間通俗佛樂的是,梵唄讚頌團保持佛門最純樸、自然的梵音,忠實表達佛教音樂的本質,透過梵唄的傳播,讓有緣人接觸佛教,進而體會佛法的真義。

數十年來,佛光山梵唄讚頌團由慈容法師擔任藝術總監,先後有慈惠、永富法師擔任團長,巡迴於五大洲,曾經在三十多個國家地區舉辦音樂弘法大會,登上各大國際音樂殿堂,如倫敦皇家劇院(London Royal Theatre)、德國柏林愛樂廳(Berliner Philharmoniker)、澳洲雪梨國家歌劇院(Sydney Opera House)、紐約林肯中心(New York Lincoln Center)、洛杉磯柯達劇院(Kodak Theater)、上海大劇院、日本東京三多利音樂廳(Suntory Hall)、紅磡香港體育館等等,得到廣大的回響。這些另有專篇提到,在此也就不一一敘述了。

2.人間音緣

好幾年前,我錄製《有情有義》有聲書時,曾與圓神出版社創辦人簡志忠先生有一個對話,他問我:「佛教要有音樂的傳播,但梵唄太難學,怎樣大眾化?」我回答:「希望能夠作一些曲子,讓人人在走路的時候,可以不自覺地唱起來,這對弘揚佛法才有幫助。」

但是這個想法一直沒有實現。一直到二○○三年,佛光山文教基金會執行長慈惠法師告訴我,這一年是我到台灣弘法的五十週年紀念,為此,發起舉辦「人間音緣」佛教歌曲徵選活動,把我在各個書刊裡撰寫的文章摘錄作詞,彙編成冊,寄發到世界各地,鼓勵大家作曲,由他擔任總策劃,邀請佛光大學藝術研究所林谷芳所長擔任藝術總監。

沒想到,短短三個月,竟收到來自美國、加拿大、阿根廷、巴西、澳洲、香港、日本、新加坡、菲律賓、馬來西亞、台灣等十幾個國家地區,共有千餘名作曲家以法語、葡語、英語、日語、粵語、客家語、台語、華語等各種語言,創作三千多首作品參賽。從中,我們選出了八十首入圍的歌曲,並由全球各地帶團來台,分別在台北國父紀念館、高雄文化中心、台南藝術中心表演了十場,一時轟動國內外。

此後連續好幾年,在台北國父紀念館等地,舉辦為期一週的比賽。發表的歌曲,有來自英國、南非、澳洲、德國、法國、大陸、韓國、印度等二十多個國家地區的不同人士參與。

我自己雖不喜歡聽歌,但徒眾的用心,也不忍拂逆他們的好意;尤其,當我看到非洲祖魯族人,用他們族裡的語言來傳唱佛教的歌詞時,真是深受感動。另外,還有一位澳洲的天主教拉文修女(Sister Duchesne Lavin)參加比賽,並獲得「多元文化獎」,這些來自海內外大眾的響應,讓我更加肯定音樂弘法的意義。

後來,我雲遊至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國家時,有信徒開車前來接我,聽到車上播放的音樂,感覺似曾相識,原來都是「人間音緣」得獎的歌曲。多年來,應徵歌曲已達數千首,曲目也越來越多元,有一些歌曲甚至唱出名聲來,例如:客家調的〈念佛歌〉、閩南語的〈愛就是惜〉、國語的〈殘缺也是美〉、〈我願〉、〈點燈〉、〈佛在汝心〉等。

其實,音樂與宗教一樣無國界,佛教音樂的展演,對於宣導世界和平、促進種族融和,都發揮了重要的功用。看到多年提倡的音樂弘法,有了些許的成果,自己也感到欣慰與滿足。

3.佛光山人間音緣梵樂團

過去,我每年在台北國父紀念館與紅磡香港體育館講演不輟,有感文化的弘法工作,若不懂得求新求變,要讓上萬人專注聽講不易,所以,我運用敦煌變文中的講述、唱頌、梵唄三者合一的方式,以文學與音樂的饗宴,把傳統與現代融和,不僅獲得所有聽眾的讚許,看到聽眾主動地熱烈參與,台上台下熱絡的互動,我也感染到聽法者無限的歡喜。

為了發揚佛教及中國傳統音樂文化,將佛教音樂結合多元藝術,二○○六年,我成立了佛教第一支以中國樂器為主的「人間音緣梵樂團」,由王正平博士、瞿春泉先生先後擔任指揮,慈惠為團長,陸續則有永富、妙圓、如常等負責籌備。

這是由數十位年輕國樂菁英好手所組成,希望帶動音樂界創作佛教樂曲,也希望佛光山梵樂團以清淨梵樂供養大眾,並將之作為修行法門。一者達到淨化自己的心靈,使個人身心自在,同時也提升信眾藝文欣賞能力,促進美學教育,創造祥和安樂的社會。幾年來,他們多次巡迴演出,包括:〈禮讚音緣〉、〈牛背上的小沙彌〉多媒體音樂會等,都廣受好評。

特別是〈牛背上的小沙彌〉在二○一○年入圍金曲獎的同時,因為受到行政院新聞局的肯定,成為當年度唯一代表台灣宗教音樂,參與法國坎城專業級國際唱片展,反應相當熱烈。

現在,每年「人間音緣梵樂團」在各地舉行巡迴演出,每一場都有上千人與會,除了為他們感到歡喜外,我也期許他們更上層樓,讓更多人欣賞到音樂之美。

4.媽祖紀念歌

這幾十年的音樂弘法中,有一件特別的事情。五十年前,北港朝天宮前董事長郭慶文先生曾邀我填寫「媽祖歌」,我覺得媽祖就像台灣的觀世音一樣,化身無數,慈悲度眾,因此慨然允諾。多年來,我未曾忘記對他的承諾。幾經參考許多文獻資料以後,終於在二○○六年完成寫詞:

巍巍乎媽祖,像高山的聳立;

浩浩乎媽祖,像海洋的寬廣。

是天上的聖母,是人間的明燈,

是佛教的護法,是菩薩的化身。

曾經入佛勤修道,曾在苦海作慈航;

歷朝尊天后,聖德林默娘。

威力大願滿十方,慈悲喜捨到處揚;

威力大願滿十方,慈悲喜捨到處揚。

歌詞寫好以後,由北港朝天宮及佛光山文教基金會合辦「媽祖紀念歌徵曲活動」,有全球一百多位作曲家參選,經過初選後,有九首歌曲進入決賽。最後在二○○七年九月,於雲林北港朝天宮前的廣場,舉行「〈媽祖紀念歌〉發表會」。我的心願是,希望藉著〈媽祖紀念歌〉,一者傳揚媽祖慈悲的精神,同時也為媽祖在佛教中定位,讓媽祖成為佛教的護法。更重要的,是讓我對於五十年前的好友郭慶文先生,有一個交代。

說到「紀念歌」,近年來,承蒙大陸相關領導官員的助成,我們重建了佛光祖庭宜興大覺寺。當地領導們表示,因為我在那裡弘法,帶動了地方的發展,決定將寺旁的水庫定名為「星雲湖」,但我認為不妥;幾番往來,最後兩相退讓,就比照「西湖」、「太湖」,取名為「雲湖」了。

為了答謝他們的好意,我作了一首〈雲湖之歌〉,感謝劉家昌先生為我們譜曲,並且在他於台北市舉行的音樂欣賞會上首度發表,獻唱給現場兩萬多名的聽眾朋友,可謂令人歡喜。

5.《佛陀傳》音樂劇

隨著佛教音樂走上國際,漸漸地,也有國際人士的參與及弘傳。一九九九年,馬來西亞自在音樂舞台工作室與馬來西亞佛光山合作,將我的著作《釋迦牟尼佛傳》改編為同名音樂劇,在武吉迦里爾布特拉室內體育館(Bukit Jalil Putra Indoor Stadium)首度演出。徒眾告訴我,這齣音樂劇在當地引起熱烈的回響,三場共吸引了一萬八千名觀眾。之後,又應邀到新加坡、南非及印尼等地公演,在七、八年間,累積近三十次的演出經驗,讓佛教音樂劇的表現更上一層樓。

二○○九年,為了紀念《釋迦牟尼佛傳》音樂劇十週年,應觀眾要求再次在馬來西亞國家劇院(Istana Budaya)重演。難能可貴的是,很多演員一演就是十年,加上近百位演員的傾力付出,讓佛陀的一生再度呈現在觀眾眼前,轟動全馬。

此外,由馬尼拉佛光山暨國際佛光會菲律賓協會、宿霧慈恩寺暨分會、宿霧青年分團,共同製作英文版舞台音樂劇《佛陀傳──悉達多太子》。這齣音樂劇,全部以口語化的英文對白,加入「人間音緣」的創作歌曲,融和菲律賓與印度的民族風格,也融和音樂、藝術與文化,成為撼動人心的全新創作。最難得的是,參與的成員都是菲律賓天主教徒,有菲律賓人以及佛光青年義務幕後協助。

二○○七年,《佛陀傳──悉達多太子》舞台音樂劇在宿霧水岸城堡大飯店(Waterfront Hotel)盛大公演,吸引萬餘人觀賞,成為宿霧最多人觀賞的表演。二○○八年應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之邀,來台巡迴演出十三場,逾萬人觀賞,引起各方的矚目。這齣音樂劇,融和了不同種族、宗教信仰的成員,共同組成此團隊,以義工精神,不分彼此,全力投入!族群融和的珍貴意義,在他們身上表露無遺。

回憶起六十年來佛教音樂的發展,最讓我感動的,是當年宜蘭佛教青年歌詠隊的青年們。現在他們大概都有七十歲了,白髮蒼蒼,走過半個世紀,至今仍有定期的聚會活動及演出,還曾經組團在台北國父紀念館演出,甚至遠赴馬來西亞登台演唱,這是最令人感動的。

其次,香港四大天王之一的郭富城,在二○○○年被委任為「千禧佛誕普善之星」,他專程前來台北道場皈依,我為他取法名「普善」。同年,他錄製《普善之聲》慈善專輯,有他主唱的〈普善心經〉和〈妙法蓮花〉,並且有我和他對談的錄音。二○○二年,他還以〈祈求〉一曲,在我紅磡香港體育館佛學講座中演唱。

另外,香港知名歌手及演員陳曉東,因自幼受母親影響而篤信佛教,皈依法名為「普傳」。二○○四年,他代表香港在「人間音緣」中演唱〈西方〉,據聞,這首歌成為他最喜歡的一首佛教歌曲。

再者,在「人間音緣」中,由紐約佛光青年團創作的〈和諧〉一曲,共同以中、英文歌詞宣揚和平、和諧的普世價值,加之旋律優美,獲得聯合國指定作為活動歌曲,傳唱於各類型活動。例如,在二○○九年四月一日「第二屆世界佛教論壇閉幕典禮」上,佛光大學佛教學院與佛光山叢林學院學生,特別穿上他們各自日、韓、荷蘭、印度等傳統服裝,手牽著手,高聲同唱,讓人深刻體會,原本大家就是同體共生、不分你我。

令人欣慰的是,佛光青年總團成立的歌詠隊,他們將我寫的詞,譜曲製作成《快樂 SONG》專輯,入圍了今年(二○一二)金曲獎最佳宗教音樂專輯,這對他們來說,應是一大鼓勵吧。

除了青年唱歌,二○○五年,我為了讓學佛的小朋友們,也有一張屬於自己的專輯,便親自填詞,請流行音樂製作人李秉宗先生作曲,錄製第一張兒童佛教歌曲《嘻‧哈‧佛》。現在,許多父母用來教導子女,在家裡和兒女邊唱邊遊戲,其中,〈孩子王〉、〈一二三〉等,都是深受歡迎的曲目。

二○一一年四月,在西安舉行世界園藝博覽的會場裡,我看到主辦單位把我的兩首偈語:

我看花,花自繽紛;我見樹,樹自婆娑;

我覽境,境自去來;我觀心,心自如如。

一花一草都有生命,一山一水都有生機,

一人一事都有道理,一舉一動都有因果。

刻在園中「長安塔」的詩偈碑上。西安市宣傳部長、世園會執委會副主任王軍告訴我,主辦單位邀請作曲家甘霖先生把它譜成〈巧智慧心〉一曲,成為世園會主題歌。據說推出以後,迅速得到當地人的喜愛和廣泛傳唱。

如此種種,真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六十年來提倡的佛教音樂,能讓這麼多人參與。欣慰之餘,有一次(二○○七)我在台北國父紀念館參加「人間音緣」活動,致詞時,我以五音不全的音調,唱了幾句〈弘法者之歌〉,即引起台下熱烈的掌聲,達數分鐘之久。這對用心於音樂弘法的人來說,可以說是莫大的鼓舞與安慰。

說到這裡,最要感謝的是,每年我在台北國父紀念館布教之前,總有數分鐘由慈容法師所指導的敦煌舞蹈表演,不但展現佛教舞蹈藝術之美,還有佛教合唱團的演出,增加現場布教的氣氛。還有,為我做了三十年司儀的胡秀卿居士,他把主持人的音聲,展現得像音樂一般優美,雖然現在已成絕唱,但其深入人心,將如佛教音樂一樣,隨日月同光,如百花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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