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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77 ※企業家與佛光山

在台灣,蔣中正和蔣經國兩位領導人,讓人尊敬的特色之一,就是政商不掛勾。這確有其重要性,因為政商不掛勾,才不致於造成利用金錢收買權力的弊端。說起來,似乎我也有這樣的性格,只不過應該稱為宗教和企業不掛勾。當然,我並沒有什麼權力可以讓人和我有利益掛勾,而實際上我也不崇拜金錢主義。在我認為,即使事業輝煌的企業家,也還是要有信仰的情操,才會受人尊重,才能成為真正偉大的企業家。

說到宗教和企業不掛勾,在佛門裡,無論是誰,來到大雄寶殿佛前,就沒有誰有錢、誰沒有錢,誰有地位、誰沒有地位的分別;在佛前,大家通通平等,都是佛陀的崇拜者,都是佛陀的弟子。所以說來,我是很對不起當今一些企業家信徒,他們對佛教那麼發心護持,而我卻沒有特別地看待,真是深深感到抱歉。

其實,五十多年前,我在宜蘭成立念佛會弘法度眾時,台灣社會的貧富差距不比今日,並沒有所謂的「企業家」。所以,對於民間的一些信眾,能夠凝聚力量,共同促進佛教發展,表現「貧女一燈」的精神,至今想來,都覺得非常寶貴。

一直到了四十多年前,我來到佛光山開山,創建叢林,在各方面發展都萬分困難的情況下,陸續地,才有一些在經濟上具有實力的有緣人與我來往。其中,最初的護持者當屬吳修齊居士了。

吳修齊居士,台灣台南人,一九一三年出生。一九六七年我在佛光山啟建叢林,最初由佛學院的院舍開始建設起。一天,他上山來,見到我就問:「你興建這些教室,一間要多少錢?」忽然間,這句話真是給了我一個靈感:「何不就此對外宣布興建一間教室的費用,好讓那許多一心想要護持佛教事業的信徒能夠認捐呢?」

我當時毫不猶豫地就對他說:「五萬塊錢一間。」當時的五萬元,已經算是一筆相當大的金額了。但是實際上,一間近三十五坪的教室,造價卻要高達十八萬元。事後,替我負責財務的徒眾就對我說:「師父,你真傻,認捐一間教室只要五萬元,哪裡能建得起來呢?」

記得那時候我回答他說:「我知道五萬塊錢建不起來,但是假如我說的數字太大,沒有人肯認捐,那麼,我連五萬塊錢都沒有啊!」果真,就在吳修齊先生率先認捐了三間教室之後,第一期工程的十八間教室,很快地,也都被大家發心認領了。

那個時候,台灣人口增加,各個學校的教室不敷使用,經常都要向社會勸募建校基金,過程困難重重,以至於引起大家的批評:「只要說建寺院,大家就願意出錢,說要建學校,個個都卻步。」但是在我的感覺,我們要興辦佛教學院,信徒們並沒有退卻,反而更加虔誠護持,共襄盛舉。

尤其像吳修齊居士,他不但率先捐建三間教室,而且還對我說:「今後你建設佛光山,一定還要使用很多的建材,我再幫你一個忙。」他接著講:「我的人生觀,就是要為社會大眾的衣、食、住、行服務。衣的方面,我有太子龍紡織工廠;食,我有生產可口奶滋的可口企業;住,我有環球水泥;行,我有福特六和汽車。現在,環球水泥正好能幫得上你的忙,如果你願意,比照我們董事的福利,打個折扣就好。長期下來,可能會為你省下不少錢。」一時之間,我竟然也像是做了環球水泥公司的董事似的。因此,佛光山開山之初,所有建築都是使用環球水泥。由於吳居士的幫忙,確實省下不少的開銷。

吳修齊居士不只是一位富有的企業家,他還是一位護持佛教的信徒。他肯喜捨樂捐,儘管我沒有向他提出佛光山的建設計畫,也會主動向我表達他想要做些什麼。例如,佛光山的太子龍亭,就是由他發心興建。

他不但熱心捐建寺院,也熱心教育,台南的南台科技大學就是他所創辦的。他美麗、賢慧的夫人曾昭美女士,和四位優秀的公子,在他的接引下,成為佛光山的護法者,即使遠在美國的西來寺、西來大學,他們都滿懷熱忱給予支持。

除了建寺辦學以外,吳修齊居士還有一件令人讚佩的功德,那就是歡喜印經。他為了報答親恩,經常印行經書與人結緣,種類繁多,數量都在數萬冊以上。感於他的孝心行善,當他為印經向我索序時,我也樂於為他撰文。甚至我早期寫的《十大弟子傳》、《釋迦牟尼佛傳》、《星雲禪話》等,也都無條件地提供給他印刷贈送。

吳居士每年都在佛光山過壽,記得一九八九年,他在佛光山過八十歲壽誕時,特地把台南藥專旁的一塊農地捐贈給佛光山,表示未來可以作為度眾之用。他對我說:「希望可以活到九十歲。」在他說了這一句話之後,我深深地為他祝福,希望佛祖加佑善人,滿其所願,還做了一首打油詩祝賀,並且發表在《皇冠雜誌》上。全文如下:

人生六十稱甲子,

真正歲月七十才開始,

八十還是小弟弟,

九十壽翁多來兮,

百歲人傑不稀奇。

神秀一百零二歲,

佛圖澄大師,還可稱做老大哥;

多聞第一的阿難陀,整整活了一百二十歲;

趙州和虛雲,各自活了兩甲子;

菩提流志一百五十六。

其實人人都是無量壽,

生命馬拉松,

看誰活得久?

後來,吳修齊居士在二○○五年,以九十三歲高齡往生,也算是所願成就了。

潘孝銳

佛光山初創時期護持最力的功德主,除了吳修齊居士外,應該就是潘孝銳先生了。

潘孝銳先生,福建福州人,一九二○年生。光復後來到台灣。由於早年以拆船業起家,所以有「拆船大王」之稱。他在我開山期間即經常來山,當時正擔任南豐鋼鐵公司的董事長,最早期台北許多大樓的興建,他應該是起建者之一,例如:台企大樓、六福客棧等,都是他的作品。

潘先生每次上山,都會找我談話,但他從不提佛教,而是談對社會、人生的看法。臨走時,就會留下一張支票,表示要捐給大慈育幼院。金額從五萬、十萬到二十萬元不等,以當時的價值算,等於是現在的五十萬、一百萬到兩百萬元了。

有一次,他和我談話中提到建寺經費。我說:「建佛光山是很隨緣的,有錢就建,沒有錢就慢慢來。」他聽了以後,立刻從身上取出一顆印章給我。他說:「你把這印章交給一個可以信賴的徒眾,需要錢的時候,你就拿它到高雄的銀行領取,就算是給你作周轉之用吧。」

潘先生的發心、豪爽,以及對我的信任,令我很感動。不過,我從來沒有動用過他的這顆印章,甚至從來也沒有想要用他銀行裡的錢來作周轉的念頭,所以多年後,我又把印章還給了他。

事實上,我生平從不向銀行貸款,因為那時候銀行對佛教並不信任,認為宗教建設不可以借貸,也就養成我不歡喜和銀行往來的性格。

我個人一生既不儲蓄金錢,也不在銀行存款,佛光山的淨財都是交由相關單位處理,我也沒有過問。反倒是有時候管錢的徒眾,經常來提醒我:「師父,沒有錢了!」我總是淡然地對他說:「明天不就是星期天了嗎?你掛念什麼?」

三、四十年前,正逢台灣經濟日益成長,產業外銷前景被看好的年代,連我這個不太懂得社會經濟的人,也感受到台灣經濟如活水般蓬勃發展。那時候,佛光山已成為信徒嚮往的名勝之地,所以一到星期天,就會有很多人上山禮拜,大部分的人都會添油香。

對此,我也深深地感覺到,其實佛光山真的不是由我們在建築,而是佛祖在為我們化緣建設。

話說回來,潘孝銳先生的那一顆印章,我雖然沒有動用過,卻如同靠山一般,助長我的信心,讓我堅信佛光山的建設工程,一定不至於會中途停頓。甚至,潘先生不但自願成為佛光山的後援,還把千金潘碧珍小姐送到山上來學佛,而他的兩位公子潘思源、潘思亮,都和我們的沙彌成為要好的朋友。

潘先生對全世界真是抱持極大的關懷。有時候我人在洛杉磯西來寺,他從舊金山來看我,都會向我提出一些建議。例如有一次他對我說:「現在有不少大陸青年來到美國留學,由於經濟比較拮据,來到異地之後,多半生活困難,我們是否可以共同給予這許多青年一些獎助?」

助人之事,我當然樂於共同成就,便詢問他支助的方式。他說:「我和你各先提出二十萬美金作為獎學金,之後每年從中撥出一萬元,獎助五到十個人。」我依他的交代實施,所以早期大陸在美國的青年,也不一定只有留學生,如作家北島、阿城等,都曾經獲得這份獎助。

在給予獎勵的同時,他提出一項要求,希望這許多受獎者在畢業的時候,都能和他見上一面。然而,由於他不常在美國,我也不便對學生提出這種要求,也就始終未能做到潘先生所示,心中不免感到些許遺憾。

除了資助建寺、文教之外,潘孝銳先生也熱心急難救濟。像南投九二一震災、高雄八八水災等,聽到哪裡有災難了,他都是第一個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願意資助一百萬元、兩百萬元,希望我們能夠率先賑濟。佛光會不斷地向世界各地提供急難救助的義舉,潘先生應該也是有很大功勞的。

說到資助建寺,一九九八年四月,佛牙舍利來到台灣供奉,可以說是他最歡喜的事情。在他認為,寺院好比人生的加油站,對人心有莫大的助益。因此曾經多次表達關心,要我找一塊好地方來興建佛陀紀念館。那時候,也正好承蒙行政院長蕭萬長先生關心,願意提供政府在某處的公有土地,作為建地之用。但是我一生為國家社會服務,最怕的,就是沾國家的光,例如補助款、土地捐獻之類的利益,也就沒有接受他的好意了。

經過幾番考察、斟酌,最後我接受潘孝銳先生的意見。當時正逢佛光山隔壁擎天神公司要下旗關廠,準備返回歐洲,我趁此因緣,盡最大的力量把那一塊五十公頃以上的土地接受下來,前後大概花費近七億元購得。

那個時候,潘先生就率先獨資捐獻了五千萬元。同時,他又號召幾位和他同樣有心的人士,也各自捐出五千萬元。可以說,當初佛光山購買擎天神公司這一塊土地,沒有感到非常吃力,主要還是承蒙佛陀的加被,和感謝信徒的奉獻。

潘先生虔誠信仰佛教,關心佛教事業發展。例如,佛光山初創南華大學、佛光大學時,他不但給予贊助,後來並且定期在每年春季時,為學校各匯上一百萬元,至今十多年來,從未間斷。這許多企業家如此熱心護教,但我從來沒有主動向他們開口化緣,這一點,恐怕是沒有多少人能做得到的。

現在,潘孝銳先生垂垂老矣,以九十二歲之齡潛居在高雄;偶爾相見,都會想起當年他興建台北麗晶飯店時,那種英氣勃發的風采。他不像商人,倒似一名學者,過去所謂「儒商」者,大概就是像潘孝銳先生這樣的人吧。

張姚宏影

說過潘孝銳先生之後,就要提到日月光集團創辦人張姚宏影女士了。

人稱「張媽媽」的張姚宏影女士,浙江溫州人,一九二二年生,我和他的因緣,要從三十年前第一次在佛光山台北別院普門寺見面說起。

記得當時五十歲左右的他,有一天晨起爬山之後,便來到道場和我見面談話。他鼓勵我到美國建寺院,並且表示要贊助三十萬美金。那個時候,美金兌換台幣大約四十多塊錢。三十萬美金,我連想都沒有想過,更別說看過了,所以一度我還在想:這會是真的嗎?不過,見他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地訴說著在美國建寺院,以及在美國發展佛教的看法,著實也令我大為感動。

雖然在美國建寺弘法是我久遠的志願,但也得等實力具備了,才好前往。說來真要感謝當初張姚宏影女士的鼓勵,我才有勇氣早早前往美國建設西來寺。尤其,最初我們以三百萬美元作為預算,但是後來竟然追加到三千萬,工程面臨極大挑戰。好在有張女士以及美國一些信徒如:游象乾、游象卿兄弟、陳居、陳正男、邱全春、沈仁義、李錦興等人的捐助,才得以度過難關。

尤其難得的是,張姚宏影女士不但大行喜捨,也善解人意。他為了說服我接受這筆捐贈,特地對我說,這是他母親遺留下來的財產,為了紀念母親,才做此功德。同時希望邀我前往關島一訪,並且捐獻那裡的一棟花園洋房,作為布教所之用。後來,我也確實因為受他護持佛教的發心感動而到了關島。

張女士的事業遍及世界各地,我們一行抵達之後才知道,原來關島飛機場是他的建築作品。不只如此,就連中東的沙烏地阿拉伯,也有他投資的事業。乃至最初他在台灣汐止興建「伯爵山莊」時,也希望我到那裡選一塊地建個道場,以便在山莊社區裡弘法傳教。他的發心,一時之間,還真讓我應接不暇。

我雖然行事果斷快速,但基本上,我是一個沒有資本的人,所以對於一切事業的成敗,總要思前顧後。幾經考量,我接受了他在關島的房屋,後來將它變賣,再加一些費用,建設成現在的關島佛光山,作為當地弘化道場。

那時候,由於張姚宏影女士經營事業順利,經常鼓勵我做這個、做那個,像台北的墓園,他也鼓勵我,說佛教可以投資,但我建寺院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會去想建公墓呢?

不過,在我建設佛光山時,倒有個中心主旨:希望每一個人的生、老、病、死,都能在佛光山獲得圓滿的解決。因此,我陸續辦了育幼院、養老院、醫院、萬壽園等。這當中,萬壽園的建設,也正好和張姚宏影女士當時的理念不謀而合。

回想起當初在建設佛光精舍(養老院)的時候,正值壯年的張女士儘管只是來山一遊,剛巧從旁邊經過,他也歡喜地說:「我預訂兩間房。」所以佛光精舍至今都還留有他的房間,只是他從來也沒有住過。

除了參與佛光山的建設,有一次張姚宏影來找我,說:「師父,聽說你要辦大學,我捐你五千萬!」隨即就要把錢交給我。

我說:「不行!等到我要建的時候才跟你拿。」

過了一段時間,他又來了,他說:「我承諾要給你五千萬元辦大學,現在我要把錢交給你。」

我依然說:「不行,政府還不准我辦大學。」

他一聽,訝異地問:「真奇怪,我想捐獻,你怎麼不要呢?」

我說:「張居士,我若拿了你的錢,隔了一年,你來問我:『大學呢?』我交不出來啊!甚至你以後每年都來問我:『大學呢?』後面的責任,我負擔不了啊!」

從此,他不再同我提起這筆捐獻。一直到一九九三年佛光大學真正動土時,我才接受他的五千萬元作為建校基礎。

所以,對於信徒的淨財捐獻,我們這些為社會服務的宗教人士,也不是輕易地就能處理得來,總要各種因緣具備了,才好妥善運用。

當然,五千萬是一筆可觀的數目,但是用在辦大學上,還是顯得短絀。至今,南華和佛光大學,光是各項硬體所費,早已超過七十億元以上。但是,張媽媽的率先響應和支持,給予我們從事教育工作者的鼓勵,其力量可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儘管我們知道大學的開銷是長遠的,需要不斷地填補大量資金。但我自己的個性一向不忍心接受大筆功德,畢竟信徒賺錢也很不容易,我總是希望布施者在不自苦、不自惱、不後悔的原則下,能有細水長流的發心。所以,我就發起「百萬人興學運動」,每個人每個月只要奉獻一百元,就可以護持大學的各項建設。

原本我以為集百萬人的發心,三年有個三十億元,應該就有能力辦一所大學;哪裡知道,佛光大學安基以後,困難才真正開始。營建署三番兩次地對山坡地的開發、土地的買賣,多所為難,手續之繁瑣和時間之拖延,就連找來時任內政部部長的吳伯雄先生幫忙,也仍無奈於法令程序,必須依法辦理。

此時,「百萬人興學運動」已經展開二、三年了,所有的信徒見到我都是問:「大學呢?」在我慶幸免於張姚宏影女士一個人捐資五千萬的詢問壓力後,現在,倒要接受每個月捐款百元的百萬人士對大學的殷切期盼,我也只有無奈苦笑了。

剛好這個時候,嘉義有一位黃天中先生,計畫要興辦大學,已經有了土地,並且也有了執照,只差沒有經費蓋房子。由於這個地方不像宜蘭山坡地必須辦理水土保持才能動工,為了對百萬的興學委員有一個交代,我們便接收土地,著手建設,以便讓信徒們都能親眼看到大學的興建。

從接手南華大學開始,到正式開學,前後只有八個月的時間。當教育部聘請的專家,在過年期間前來勘察校地時,其中一位委員還語帶懷疑地說:「你們真的是秋天要開學嗎?一所大學要開辦,至少要有一萬三千坪的樓地板面積,現在,你們連一磚一瓦都沒有,真能做得到嗎?」

感謝當時教育部張國保祕書的協助和信任,他當著大家的面說:「我們就相信佛光山可以做得出來,姑且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想到有著萬千信眾,像張姚宏影女士一樣的信任和支持,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難,我們也要堅持做出來給大家看。後來,果真在那一年的秋天,南華大學正式啟教開學了。

張姚宏影女士護持大學之外,由於和我往來多年,知道信仰傳承的重要;所以當他們的宏璟建設要成為上市公司的時候,張女士特地在台北香格里拉飯店,舉辦一場公開講座,要我前去講演。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說話,才能合乎上市公司的需要。

不過,想到信徒平常那麼真誠地護持,現在有了一點要求,我實在要去關心。尤其,他告訴我,這家公司是由他的大公子張虔生負責,如果我去講了,或許能讓他的信仰有了傳承。聽他這麼一說,我當然是更要去了。

記得那一天,我以「財富」為題和大家講說:「財富,有現前的財富,也有未來的財富;有有形的財富,也有無形的財富;有私有的財富,也有公有的財富;有一時的財富,也有永恆的財富。我想,當今的企業家們,看財富不應只看金錢,其實慈悲、智慧、忍耐、平安、健康、人緣、勤勞也都是財富。」

話一說完,台下一片掌聲響起。此後,張居士每次提到這件事情,都還津津樂道。

後來,隨著時代的進步,張姚宏影女士將事業發展的注意力,轉移到半導體,他要我替他新設立的公司取名字;我想,既然是發展電子科技相關產業,就不妨取名「日月光」,他一聽便歡喜接受了。在公司尚未建設完成時,籌備處曾在高雄佛光山普賢寺臨時掛牌,他並且在此住過一段時期。經過將近一年的時間,日月光開始發展,才搬回楠梓的工廠。

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日月光」已經是世界半導體的龍頭老大了。

張雲罔雀

除了張媽媽,還有一位與佛光山結緣的女企業家,那就是張雲罔雀女士。

張雲罔雀女士,台灣高雄人,一九二六年生。他是著名的「虹牌油漆」生產商──永記造漆公司老闆張添永的夫人。張先生是一個老實的男士,所以公司大部分的業務,都是由夫人張雲罔雀在為他料理。

張女士雖為女性,但有男子漢的氣概風采。當時,他和十幾位女士組成姊妹會,當中,他的身材最為高大壯碩,年紀卻最輕,以三十歲左右的女企業家之姿,成功經營虹牌油漆,在全台灣的機場、車站,到處都能看到他們頂尖、亮麗的形象廣告。

虹牌油漆的業務迅速發展的時候,也正是佛光山開山建寺之初,承蒙他滿腔熱心,一口答應佛光山所需的油漆,全由「永記」供應。縱使佛光山從一九六七年五月十六日啟動建設,至今沒有一天停止工程;但四十多年來,他始終履行承諾,所提供油漆的價值,早已不只上億萬元了。

尤其,佛光山所需的大量油漆當中,接引大佛的金身所漆,可說非比一般,它必須經得起日晒雨淋。為此,張雲罔雀特地派專人到日本研究,採用最新技術,加以改良,讓油漆在接引大佛身上的金光色彩,至少維持數十年而不褪。

他是一位智慧型的女士,為人豪爽,重視承諾,佛光山多次把卡車開到他們的工廠搬運油漆,他從不說二話。他在佛光山的發心,逐漸傳聞在外,教界無有不知,就有寺廟去向他化緣說:「你何必只有捐給佛光山呢?我們其他的寺廟也需要護持啊!你難道不能額外地給我們一點幫助嗎?」

對於布施有見地的張女士,就對他們說:「我們做生意的人,賺錢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像種田必須選擇良田一樣,我們也要評估一下這塊田地的優劣,再決定是否播種。收成的結果,也是我們所關心的啊!」

他接著又說:「佛光山是一塊良田,我們希望種下的這一點功德種子,將來可以成就佛教人才,光大佛法,讓世間人都能享受佛法的利益和歡喜。當然,其他的寺院,只要你們做出成績,成了良田的時候,我們必然也會知道的。」張女士的高論,一時之間人人傳頌,幾乎成為所有布施功德的人所共遵,咸認這是應該具備的正知正見。

世事無常,張添永、張雲罔雀夫婦都已相繼逝世,不過他們的子女非常爭氣,不但把事業發展得有聲有色,而且至今仍繼承他們偉大父母的遺願,給予佛光山大力護持。現在永記造漆已經改組為上市公司,他們也只是股東之一,但仍然儘量地將所持股利,用來與佛光山結緣。甚至,他們在江蘇昆山設立的工廠,也幫忙佛光山在宜興重建的祖庭大覺寺油漆,那一種特有的印度紅,漆在大雄寶殿的梁柱上,讓所有前往參觀的領導和大眾,無不印象深刻。香港鳳凰衛視總裁劉長樂先生,日前參加佛光山與各宗教界共同舉辦的「愛與和平祈福大會」時,還特別告訴我說:「宜興大覺寺的那些梁柱,明亮照人,真是讓人歎為稀有!」

現在,張雲罔雀的兒子張德盛、張德賢先生,又協助油漆佛陀紀念館禮敬大廳的門柱,連工錢都不要我們支付;甚至他的媳婦張歐淑滿女士,也特地選了多幅我寫的「一筆字」,把字留給兒女,把錢捐獻給公益基金。我想,張雲罔雀女士在天有靈,看到他信仰的傳承已經得到效應,也會感到歡喜欣慰吧。

曹仲植

在功德主群中,生命線創辦人,早期以代理「紅牛奶粉」聞名的台灣慎昌行創辦人曹仲植先生,現在已經一百多歲了。我和他,數十年來一直到現在都還經常碰面,看到他那種樂觀的性格,不禁感覺到信佛的長者,真是讓人讚歎和尊重。

曹仲植先生,一九一一年出生於江蘇常州。我和他的結緣,應該是在一九六○年代。那時候,佛光山還沒有開山,當時曹先生沒有信仰,只是由於深愛太太,也就勉強地陪他進出寺院。有一天,我到北投一所佛寺,才要進入佛堂,曹仲植先生也來了,比我們先到的曹夫人,遠遠地看到我們一前一後地走進佛殿,就提高聲量對我說:「師父,你要叫我先生拜佛啊!」

我一看曹先生是那麼樣一位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中年紳士,心裡想:我怎麼好叫他拜佛呢?我即刻回應他的夫人說:「曹先生不一定要拜佛,他可以行佛!」其時,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說出這一句話。但曹先生一聽大喜,對著他深愛的妻子說:「你聽!師父叫我『行佛』,以後我行佛就好了!」

「行佛」這個名詞,那時候在佛教界裡還沒有流行,大家只是信佛、求佛、拜佛、念佛、學佛,並不知道什麼叫做「行佛」。但是曹先生卻能懂得「行佛」的意思。自從我說那一句話後,數十年來,據我所知,曹先生在全世界布施的輪椅,已經不只一百萬輛以上了。

為了引領社會大眾共同行善,他還發起一個「相對捐贈」的辦法,全世界人等,都可以向他提出捐獻輪椅給相關團體的意願,提出者只要捐出一半的錢,他就支付另外一半,來補足缺額。總之,他以喜捨為樂,對於每個月捐出去幾萬台輪椅,感到樂此不疲,經常歡喜地告訴我,他又捐出多少萬台了。

一直到現在,世界各地也都還有人不斷向他索取輪椅。雖然,他早就年老退休,事業也交給兒孫去管理了,不過,他依然歡喜行佛,從不推託。

曹先生除了自己行佛,他也熱心護持佛教的弘化事業。我辦「人間衛視」,他就捐助「人間衛視」;我辦《人間福報》,他就捐助《人間福報》;我建美國西來寺,他就捐助美國西來寺。總之我做什麼,他都發心響應。但是現在我做什麼,不敢再告訴他,怕他這麼老了,又要大老遠地跑來參與,實在太辛苦了。

但他曾對我說:「行善可以讓人長壽。所謂『樂捐』,也就是快樂歡喜地捐獻,歡喜的人,怎麼會不長壽呢?」所以,他現在已經百歲以上,依然健步如飛,我年歲差他多年,也自嘆不如他呢。

由於曹仲植先生對社會的熱心捐助,我們同時在一九九九年獲得總統府頒發的「國家公益獎」。儘管獲得國家最高的榮譽,不知為什麼,看到他在台上領獎時,沒有一點喜悅的表情,反而感覺些許沉重。不過,話說回來,當時我自己也是如此。大概像「勝不驕、敗不餒」的心情,總覺得這也沒有什麼,為國家社會服務,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不需要由誰來肯定吧!

因為曹先生的因緣,每次在電視上聽到紅牛奶粉的廣告詞說:「我是紅牛,不是黃牛!」就讓我想到,佛光山的僧信四眾,有很多的「紅牛」,沒有「黃牛」(不兌現)。

數十年來,由於有吳修齊先生的水泥、潘孝銳先生的鋼鐵、張雲罔雀女士的油漆、張姚宏影和曹仲植居士的堅持發心,以及萬千信徒們的護持,才能有今日成為世界佛教名勝的佛光山。所以,在我心中,真是有說不盡的感謝了。

辜振甫、趙廷箴

說過上述幾位企業家後,要特別一提的,就是辜振甫和趙廷箴先生二府家族與佛光山的因緣了。

我和辜振甫、趙廷箴二位,不但有過多次見面往來,我和他們的家庭眷屬,也多有來往。只是我生性簡要,長居寺院,不常到信眾家裡訪問,但是辜家、趙家二位府上,我確實都有數次想要前往談話的記憶。還記得,在一九九七年辜老先生過八十歲壽誕時,全家相聚在台北道場,我們一同在佛前為他們全家祝福。

辜振甫先生在台灣是世家,提到「台灣水泥」,哪一個人不知道辜振甫先生呢?自從辜先生受政府委任到上海參加「辜汪會晤」之後,在海峽兩岸就更加名聞遐邇,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辜振甫先生,鹿港人,一九一七年出生,大我十歲。他擔任過中華民國工商協進會的理事長,時間長達三十三年,並且以他的德望,獲選為永久名譽理事長。在台灣,「和信集團」是辜家的家族事業之一,所謂「和信」,寓含「謙沖致和,開誠立信」之義,這八字訣,正是辜振甫先生創業的基本精神。

一九八七年,辜先生是「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大同盟」的負責人,當時我也擔任會中的常務理事,曾在圓山飯店等地和辜先生有過數次圓桌會議。辜先生是恂恂儒者,講話聲音不大,但都是要言不繁。記得我在會議中有數次發言,認為以三民主義統一中國,應該不難;因為孫中山先生過去曾主張「容共」,和共產黨也都是很友好的往來,共產主義在世界上已經經過檢覈,假如不必太強調黨性,強調人民的福祉,以「均富思想」來作為,我想兩岸都能接受。

我也曾在會中主張要讓兩岸的文化、教育先來往。尤其要開放「探親」,過去為了國共之爭,多少死傷,多少人離鄉背井、夫妻離散,兩岸的政黨,應該對人民要有一些同理心,讓兩岸探親來往。

後來,兩岸確實由蔣經國先生,於一九八七年七月解除戒嚴令,同年十月並開放探親,讓兩岸的人民自由來往,那真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好事。

辜振甫先生後來成為兩岸的特使,一九九三年他和大陸的汪道涵先生,先在新加坡進行第一次的「辜汪會談」;五年之後,一九九八年在上海舉行「辜汪會晤」,促進兩岸的和諧關係。

可惜由於台灣的政黨輪替,李登輝先生強調台灣意識,後來到了民進黨,就將「九二共識」推翻,使得兩岸往來的時間又延長了多年。不過,在經濟方面,台商紛紛往大陸投資,彼此互惠,也可謂是海峽兩岸發展中的盛事了。

辜先生的夫人辜嚴倬雲女士,一九二五年出生,福建福州人,是民初擔任「北京大學」第一任校長嚴復先生的孫女。他相夫教子,可以說是台灣的「模範母親」。此外,他也參與「婦聯會」,蔣宋美齡夫人離開台灣之後,婦聯會的主要工作就落在他身上,成為「婦聯總會」的主任委員。

辜嚴倬雲老夫人,熱心參與政治服務,如國民黨的選舉總統,他總是率先表態支持。近年來,大陸有些婦女團體在台北訪問的時候,辜老夫人總是介紹他們前來佛光山一遊。二○一一年二月,海峽兩岸關係協會會長陳雲林先生訪問佛光山時,辜老夫人也前來歡迎接待,彌補前海協會會長汪道涵先生無法來台的遺憾,也算是完成辜老未竟的心願。

辜振甫先生育有二子三女,二個兒子都在他的「中信」和「台泥」分任要職。三位女兒中,大小姐辜懷群女士留學美國,愛好文化藝術,剛好和辜老的興趣相投。辜老於一九八八年成立「辜公亮文教基金會」,推動藝術及文化教育,一九九一年則由辜懷群接任執行長。

一九九七年,中國信託公司在台北最精華地區建了一座「新舞台」藝術表演廳,因為辜老先生愛好京劇,有時在新舞台粉墨登場,一齣諸葛孔明的空城計,自娛娛人,其樂也融融。而佛光山舉辦的各類活動,舉凡佛光山梵唄讚頌團、人間音緣、公益基金各種獎項頒獎等,也會跟他們商借「新舞台」,以專業的經驗與我們多所接觸。

二女兒辜懷箴女士,留學美國,許配給趙廷箴的大公子趙元修。這當中的因緣,據懷箴告訴我,他和趙元修認識的時候,他們的家人就對他的名字產生趣味。因為趙元修父親的名字「趙廷箴」,母親的名字「朱懷芳」,兩夫妻的名字各取一字,正是他的名字,所以他們認為其中必定有因緣,因此就促成趙元修和辜懷箴的姻緣了。

辜振甫先生的親家趙廷箴先生,一九二一年出生,蘇州人。佛光山開山之初,承蒙他捐了四百萬新台幣,成為護法功德主。據說,王永慶先生最初經營事業的時候,就是與趙廷箴先生一起創業,後來王先生成為台灣第一號的企業家。

一九八五年時,趙廷箴先生創建美國「華美化學公司」(Westlake Chemical Corporation)。之後,又投資馬來西亞石化工業,創建「大騰化學股份有限公司」(Titan Chemicals Corp. BHD),成為馬來西亞第一個也是最大的石化集團,並且成為上市公司,得到政府的獎勵,甚至馬來西亞最高元首,在一九九八年頒贈拿督紳士(Datuk P.J.N.)榮銜給趙廷箴先生。而二○○五年美國化學傳承基金會暨創辦人俱樂部(Chemical Heritage Foundation/Founders Club),也頒贈趙廷箴先生「石化傳承獎」(Petrochemical Heritage Award),表彰他對全球石化業發展的貢獻。

趙廷箴先生在新加坡的時候,我也曾經和他相見暢談,論及如何克盡社會的責任。他有一次跟我說:「感謝你們法師,專業做慈悲事業,像我們在家人士,會賺錢但不會做善事,由你們代我們做一些樂善好施、救苦救難的慈善事業,真是我們最盼望的事了!」

趙廷箴先生的夫人朱懷芳女士,從五十年前就是台北華嚴蓮社的信徒,對佛事法會非常熟練,對於素食料理也非常的有考究。後來雖旅居美國,但全家長年茹素。

我在美國弘法時,辜懷箴女士率領家族子女於德州休士頓皈依三寶,成為佛光會休士頓協會的創會會長,也是佛光祖庭宜興大覺寺的信徒總代表。其夫婿趙元修先生也鑽研佛學,曾在美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多次公開的舉行佛學講座,和父親趙廷箴先生兩人樂於慈善,他們對於社會的服務,都有口碑。

至於懷箴的一子二女,公子趙宗弘,大小姐趙宗儀學習建築,曾在南美洲巴西佛光山如來寺,對「如來之子」參與教學發展,貢獻良多;二小姐趙宗慧是柏克萊護理的碩士,專致於對老病之人的服務,聽說十餘年來樂在其中,都沒有換過職業。

辜老的三女兒辜懷如女士,與嘉新水泥創辦人張敏鈺先生之子張安平共結連理,夫妻倆愛好文學、音樂,安平曾將他的詩作送給我,我便以一筆字「平安如意」回贈給他。二○○九年,懷如的公公,嘉新水泥創辦人張敏鈺老居士九十九歲冥誕時,於佛光山台北道場舉辦一場佛事,諷誦《金剛經》一部,當天有親人家眷和同事一百多人參與。

辜、趙兩家對佛光山的弘法事業,幫助甚多。尤其數年前,二公子辜成允先生告訴我們,「劍潭古寺」的董事會議中提到,希望將古寺轉為一座正信的佛教道場,後來董事一致通過,決定交由佛光山管理。每年還補貼數百萬元作為裝修、發展費用,供給佛光山在那裡弘法度眾,服務社會。

又如一九九七年,佛光山在台北成立「佛光衛視」(現改名「人間衛視」),翌年元旦正式開播。辜家經營的「和信」,正是那時候台北無線系統業者重要的龍頭老大,和「東森」各執牛耳,分庭抗禮。我們衛視的節目可以在全台各地從衛星下線,讓各地民眾得以收看得到,都要感謝「和信」系統給予我們的協助。

我也曾一度想聘請懷箴擔任「人間衛視台」的台長,後來實在因為他長居美國,交通多所不便,因此改由他的哥哥辜啟允協助,然而啟允以盛年之時,與世長辭,令人不勝悼念。

辜家在台灣護持我們的道場,趙家在美國休士頓也護持佛光山的分院中美寺。從購地開始到現階段的建築,中美寺今日的發展規模,大部分的經費都來自趙家的支援。而繼「揚州講壇」於大陸造成熱潮後,二○○九年,在辜懷箴女士大力奔走下,「中美文化講壇」也於中美寺開講。先後邀請到白先勇、于丹、葉篤行、龍應台、胡乃元、林朝亮、心定和尚、依空法師等,分別就文化、藝術、佛學及醫學等題為當地華人和西方人士講說。

值得一提的是,同年十一月,佛光山宗務委員會禮請南京棲霞山住持隆相和尚,晉山陞座為中美寺住持,還是我親往主持的典禮。我一生不怕給人,對我來說,這是「得人」,是大陸佛教走出去的契機,也是我和大陸佛教法緣的延伸。為此,趙元修先生發心捐贈一千萬美元,繼續護持中美寺的工程,引起熱烈回響,一時,帶動了當地的佛教。

二○○五年,辜振甫先生以八十九歲高齡逝世,安葬前一天,暫厝於佛光山萬壽園圓滿廳。對於辜老一生對國家、對社會、對佛教、對大眾的貢獻,佛光山上千名僧眾及佛光會員迎靈,諷誦《阿彌陀經》,送他最後一程。辜老先生安葬於屏東高樹,距離佛光山路程十餘分鐘,所以他們雖長居台北,但每次家族來祭拜辜老時,都會到佛光山參禮,促成諸多的來往。

而趙廷箴先生於二○○八年,以八十八歲壽齡逝世。我最感念的是,由於趙廷箴先生廣修功德,成為美國明尼蘇達州的梅約醫療中心(Mayo‭ ‬Clinic)的捐助者。因此,二○○七年正當我在美國弘法時,因身體微恙,元修和懷箴就邀約我到梅約醫院長住十天,作全身的健康檢查。

據說梅約醫院擁有四萬名員工,儼然成為一個小鎮。我感佩於他們服務的精神,曾經撰寫〈梅約醫院檢查記〉一文,於二○○七年八月的《講義》發表。後來聞說院方表示感謝,因為自從此文發表後,求診的華裔患者不斷增加,而他們也非常願意為求診者服務。

辜、趙二家,三個世代的好因好緣,可以說是「諸上善人聚會一處」,我期待佛教的發揚,能像他們這樣世代傳承,繼續綿延,普利社會上每個家庭。

賴維正

當初因為「一書之緣」而認識的企業家賴維正先生,想來也已相識二十餘年,這二十餘年來,他和夫人李美秀始終一師一道,護持佛光山,令人感念良多。

賴維正先生,一九五○年生,台灣員林人,高大莊嚴,自有一股王者的氣勢。長年經商旅居加拿大的他,早年閱讀過我的著作《心甘情願》後,就發心購買了數百本贈與他的員工,還特地舉行《心甘情願》讀後考試,成績優異者,獎勵他們到日本觀光,藉以激起員工的閱讀熱誠。

除了鼓勵員工外,他本身也非常精進用功,工作之餘,就是閱讀我的著作並抄錄筆記,將閱讀內容當作教材,為孩子們上課講解。我對於賴先生的認真,不只印象深刻,認為佛光山有這樣解行並重的信徒,讓我感到無比欣慰。

此外,賴維正先生的夫人李美秀,多年來夫唱婦隨,參與推動各種佛教文化教育事業,只要是佛光山所舉辦的大小活動,皆可看見他們兩人忙碌的身影穿梭,進而也帶動了妹妹李美惠、妹夫葉逢源護持佛教。由於賴居士他們兩夫妻長年發心,在二○○七年成為佛光祖庭大覺寺第一任的信徒總代表。

二○○九年三月,佛光山成立「三好體育協會」,推廣全民體育活動,並以「做好事、說好話、存好心」的三好運動為主旨,冀以淨化社會風氣,經由各項運動競技來接引青年學佛。賴維正先生成為最合適的會長人選,曾經是球員的他也當仁不讓,當下應允承擔會長之職。

有了賴維正擔任會長,「三好體育協會」會務逐漸開展,多次舉辦國際籃球比賽,像是二○一○年及二○一二年的佛光盃國際大學女子籃球邀請賽,參賽隊伍跨越國際,計有加拿大、日本、馬來西亞等國家代表隊,以及北京、南京航空、航天、南昌、大連理工、台灣師範、佛光等海峽兩岸大學一同參與,切磋球技。

對於出任會長一職,賴維正總是十分謙虛,他不只一次向記者表示,自己擔任會長是以「無所求」的心態面對,並常常強調佛光盃是屬於大家的,比賽有聲有色,是所有參與者集體創作的成果。他總是客氣不敢居功,但他對球員的照顧備至,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而球員們總習慣暱稱他「賴爸」,可見球員們對他的親近及依賴。

除了參與弘化利生的活動外,賴維正更是事業有成,他的貿易公司今年(二○一二)喜逢三十週年慶,我以「有品名牌」一筆字聊表我的祝賀之意。他歡喜表示,這是我對他最好的鼓勵,並說:「家師星雲大師倡導的『三好』──『做好事、說好話、存好心』,以及『四給』──『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依循此道,無論經商、待人處事必然成功。」可見得,賴維正不只跟隨我多年,學佛多年,更是真正實踐行佛的最佳佛光人代表,我也足以寬慰了。

除了和我因緣深厚的企業家外,也有一些社會的企業家來到佛光山。例如,大約一九八一年左右,有一次,台塑企業王永慶先生上山拜訪。我和他兩個人就坐在一間小客廳裡,整整談了四個鐘點。過程中,他沒有提一句台塑,我也沒有說一句佛光山,就只海闊天空地談對各種社會問題的看法,主題還圍繞在捐獻眼角膜這件事情上。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想要創辦長庚醫院。

儘管王永慶先生有「台灣經營之神」的稱號,我和他也有過這麼一面之緣,但是數十年來,我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向他開口化緣,讓他幫助我開山建寺或創辦學校。

又例如:震旦行的陳永泰先生,承蒙他有心要在佛陀紀念館捐獻「地宮還原」展覽廳,雖然幾次辭謝,想到他的夫人陳白玉葉女士,生前捐贈許多佛教珍寶文物的發心,即使我不貪心,最後也只有不拂逆他的好意了。廣達企業的林百里先生,多次上山來問道,在台北也會談過,但我們的話題只涉及禪坐和美術,我也從來沒有向他勸募過。其實,企業家們到佛光山來,他們不怕我化緣,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哪裡還能真的和他們化緣呢?

其實,佛光山的功德主,何只區區數人?正如佛陀紀念館功德碑牆上記載的「千家寺院、百萬人士」,如:巴西的斯子林、張勝凱,澳洲的劉招明、陳秋琴夫婦,菲律賓的陳永年,泰國的余聲清,香港的陳捷中、蔡蝴蝶夫婦,首泰建設的羅李阿昭,寶成集團的蔡其瑞,以及白清棟、陳林雲嬌、游勝文、戰淑芬等企業家;我不但要把他們的名字刻在牆上,而且還要把他們的發心,刻在所有佛光山徒眾的心上,讓大家永遠記得這許多護持佛教的功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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