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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19 ◎我創辦社會事業的因緣
說起佛教所辦的社會事業,關於慈善的、教育的、文化的事業,佛光山辦了很多。現在,就把我做過的社會事業的因緣略述一、二,先從慈善事業說起。
蘭陽仁愛之家
一九六○年左右,基督教在宜蘭辦了一所蘭陽救濟院,忽然有一天,宜蘭縣長林才添先生和宜蘭議長許文政先生找我,要我接辦蘭陽救濟院。
我很訝異,蘭陽救濟院是基督教創建的一所私立慈善機構,怎麼縣長、議長叫我來接辦?
原來,蘭陽救濟院的創辦人董鴻烈先生辦不下去了,要求政府接辦;但不知政府為什麼也不肯接辦。他們告訴我,只要我出資十萬元,蘭陽救濟院擁有的兩甲土地、幾棟房舍,和幾十位老人就由我來負責。
我那時候還在高雄籌辦壽山佛學院,當然沒有辦法分身去接辦蘭陽救濟院;但是,想到過去天主教和基督教都曾經接收過佛教的寺廟,做為他們天主教和基督教的事業,我心裡想,現在,變成他們有這樣的事業要讓佛教來辦,這也是很有歷史的意義,因此慨然應允了。後來我籌措新台幣十萬元,買下蘭陽救濟院,並請李決和居士擔任院長,管理這一個慈善事業。
一九六七年,宜蘭縣縣議員選舉,縣議員余簡玉嬋女士競選連任,最後比張學亞先生多四十餘票當選。由於國民黨黨部原本規劃張學亞先生是未來競選議長的人選,現在忽然落選,國民黨宜蘭縣黨部也就非常焦急,不知道如何跟黨部上級交代。當時他們就找到我,要我勸說簡玉嬋女士放棄當選,讓張學亞先生可以遞補上來做議員。
但是,我們都知道,參選議員選舉是千辛萬苦的事,花費很多金錢、體力,現在已經當選了,又要叫他放棄,這叫人情何以堪?
但在那個時候,我們的理想裡也都是以黨的需要為第一,於是,我就負擔起勸說簡玉嬋退讓的事情。我沒有一點籌碼,不得辦法和簡玉嬋女士開口,雖然他是虔誠信佛的人,也是皈依弟子,我要如何勸說他呢?這實在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簡玉嬋女士,原本是一個職業的助產士,他的先生余紹豪,是宜蘭縣警察局消防隊的大隊長;我就以「蘭陽救濟院院長」的職務,告訴他放棄議員的身分,轉而擔任宜蘭救濟院的院長,免得在議會裡,每天唇槍舌劍,也不是他這麼一個溫柔慈和的女性所能習慣的。
沒想到,他竟然聽進了我的話,當即就辭退當選,而來就職做我們蘭陽救濟院的院長。這一個事件,在台灣的選舉行政歷史上,已經當選的民意代表,後來又肯退讓給別人的情況,恐怕是唯一的一次吧!可以說,這是我接辦蘭陽救濟院一段少為外人所知的事情。
蘭陽救濟院的經營,需要很多方面的經費及人力,雖然政府補助經常費,但是也要有人願意發心來服務這一群老人。後來,佛光山東方佛教學院有一群學生畢業,當我問他們:「有誰願意到蘭陽救濟院服務?」其中有兩位畢業學生叫依融、紹覺,他們兩人一舉手,就是服務四十年以上。從年輕到老,一生的歲月全都奉獻給蘭陽救濟院。
之後,蘭陽救濟院應政府指示重組董事會,我請慈容法師擔任董事長,慈容法師也就和依融法師、紹覺法師一起轟轟烈烈的為這些孤苦老人付出,讓我沒有後顧之憂和其他的掛礙。後來,蘭陽救濟院又辦了幼兒園,老、少一起熱鬧相處;接著,再增建大雄寶殿,讓寺院和慈善事業結合在一起,並且增建房舍,加強對老人的服務。
記得當我接辦蘭陽救濟院以後,許多信徒前來參觀,發現這座建築物上有一塊石頭碑記,寫著:「感謝主,他的大,能給我們在這裡施予博愛,給予需要的人。」大家議論紛紛,建議要把這一塊石碑撤除。
我說:「不可以,這是歷史,必須要保留。再說,我們接辦基督教辦的救濟院,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這個石碑留著,也是這一個時代佛教發展的成果,有何不可呢?」
後來,因為「救濟」二個字不好聽,一九七六年,政府指示將全省所有的「救濟院」都改名為「仁愛之家」,我們也依政府規定改名叫「蘭陽仁愛之家」了。一直到今日,蘭陽仁愛之家,就這樣屹立在蘭陽平原的土地上。這就是過去的一段往事。
從依融、紹覺之後,由永勝接手,到現在覺方擔任主任,我偶爾還到蘭陽仁愛之家探視這些老人,這裡有些老人家活到一百零三歲,還會唱歌跳舞,活潑不已,想到讓「老有所歸,老有所樂」,也是社會重要的楷模了。
大慈育幼院
我辦的第二件慈善事業,應該算是「大慈育幼院」了。
四十多年前,在交通銀行擔任高雄區經理的徐槐生先生,他是虔誠的佛弟子,經常印經、放生做種種功德。有一天,他忽然跟我提及想辦一個「國際兒童村」,向政府申請之後,政府指示叫做「大慈育幼院」。
開始時,大慈育幼院只有五名小孩,我是創辦人,請徐槐生先生擔任董事長。感謝高雄的謝義雄先生捐獻兩甲土地,作為大慈育幼院的基地,這一塊地包括現在的大慈育幼院、佛光精舍以及普門中學的一部份。
過去,那裡是石灰岩地形,幾乎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與佛光山之間還隔有一條深溝,感覺荒涼不已。捐給我以後,大家都覺得好像不是一塊可利用、有價值的土地啊。
我說:「不然也!我只要在香光亭這裡造一座橋連接過去,很快的,那裡就會變成像台北西門町一樣的地段了。」
徐槐生先生做了兩任董事長,院童增加到一百多位,之後,再由謝義雄先生接任,也是做了兩任,當他們分別擔任董事長的時候,佛光山也由慈怡法師、慈嘉法師擔任育幼院的院長。接著,董事長和院長之職,就由慈容法師姐妹接辦。慈容法師為董事長,妹妹依來法師是師範學院畢業,後來也在佛光山出家,並且擔任育幼院的院長。
就這樣一年、一年辦下來,院童也一直不斷的增加。之後,又有蕭碧涼、王智鳳、周素卿、辜鴻玉、吳愛渝等老師參與。此中,依來法師調往其他地方服務時,就由蕭碧涼陪伴這些幼童。蕭碧涼老師一路從保母做到老師,到擔任院長,就像慈母一樣,四十多年的大慈育幼院,已養育了一千七百多個孩子。
這些幼童,我們依他們的興趣選擇所好,讓他們讀書成長,有的從職業學校畢業,有的讀到大學畢業,甚至成績優異畢業於清華大學、台灣大學、屏東教育大學的也有。有的人選擇做醫生,有的做藝人,有的做工程師,有的做記者,有的做會計等,看到他們各個有成,我也感到歡喜欣慰。
最初也有不少的孩子,是由警察送到大慈育幼院來的,也不知道他們姓什麼。我後來就說,讓他們跟著我的俗姓姓李吧!現在許多孩子都已成家立業了,在社會上、家庭上,都能奉獻己力並且各自有幸福的家庭。
我成立大慈育幼院有幾個特色,第一,在學校裡,本來孤兒院的院童念書是可以向政府申請免費的,但是我說不要,我要讓學校的老師、同學看得起他們,獲得一樣的尊重;因此我們一樣繳費,甚至每天的便當菜肴,都要比其他同學們更加豐富美味,乃至還有汽車接送,所以我常說,他們都是佛光山的王子、公主。
第二個特色就是謝絕參觀。因為一些來山的信徒、遊客參觀育幼院的時候,總會不經意的指手畫腳的說:「哎呀!這麼可愛的小孩,怎麼沒有爸爸媽媽?」這句話會傷害我們兒童的心理,雖然這些信徒遊客看了以後會有捐獻贊助,但我們仍然要婉拒他們的參觀。為什麼?因為我要讓我的王子、公主有個身心健全的成長環境。
現在成家立業的院童,有的都已經是四、五十歲,甚至也有六十歲以上的人了。不過,他們有個優良的傳統,哥哥、姐姐常常回來照顧弟弟、妹妹。每年新春過年,也都會回到大慈來與弟弟、妹妹一起過年。說起來,大慈育幼院能辦得這麼順利,很感謝蕭碧涼院長和這許多老師,可謂厥功甚偉。
佛光精舍
一九六七年有了蘭陽救濟院,之後佛光山也有了大慈育幼院,來山參觀的人也慢慢增多了。有一天我到台北,信徒告訴我他有一位朋友叫張姚宏影,希望見我一面。
我和他見面之後,他說:「你們法師啊,應該要到美國去弘法,我現在存了三十萬美金,將來你在美國建寺不夠的時候,我還可以再資助你。」
我說:「謝謝你,我現在跟美國的緣分還沒有具備,等到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再找你。」
張姚宏影女士又說:「現在這個社會需要養老院,你的寺廟怎麼不去發展社會事業,這也是慈善啊!你已辦了育幼院是幼有所長,可以再辦養老院,讓人老有所終。」
我即刻告訴他:「我現在正在籌辦一個自費的佛光精舍,讓學佛的老人圖個方便,可以在寺院內修行。」他立刻跟我說:「我要購買兩間,當然我也不一定去住,有緣再去。」佛光精舍有了這樣熱烈的資助,於是我就開始進行建設。
張姚宏影居士以一間二十萬元,給了我四十萬元,但是到今天他都沒有來住過,兩個房間還空在那裡。不過,因為他在佛光精舍訂了兩個房間,我不時的請他來看看,請他來住,並且問他,你要什麼顏色、什麼布置。他偶爾也會來看看,大家認識久了,交誼就更深了一點,信仰也更深了一點。
我最初對佛光精舍的理想是預備可以容納八百人;但是當我辦到三百人入住的時候,我忽然就喊停,不再繼續增加了。因為,這許多老人都是自費來的,不容易管理,我們也沒有學過老人院的管理。尤其老人的問題很多。比方,老人閒不住,需要有人陪他,而陪伴的人也要有話講,讓他有事做等等。好在,佛光山全山這麼大一片,他們可以散步,可以到大雄寶殿、大悲殿拜佛,山上哪裡有講經說法,都可以通知他們前去參加。
生活上的活動,還能幫他們消磨一些時間,但最困難的是,這兩、三百人都是來自全台灣甚至世界各地,四面八方,南腔北調,各有不同的飲食愛好。比方,有人喜歡麵食,有人喜歡飯食,有人喜歡辣的,有人喜歡淡的,我曾經一個月內為他們換了七個廚師,因為只要稍微不合口味,廚師就給他們趕走了。光就這一條,我沒有辦法替他們解決,也沒有辦法滿足大家。因此,我也就無法再收老人到佛光精舍居住了。
後來,我在食物種類上儘量備辦麵食、飯食、酸的、辣的,通通都有;對於吃,我只要多花費一點錢,食材多準備一點,大家還是可以各受其安、各得其所。
但是他們要我每天派人去講經說法,為他們上課,這就不容易了。為什麼呢?佛光精舍又不是學校,哪一個法師肯被受限制每天上課?他偶爾高興來做一次講演、做一次講座就很好了。但是住在精舍的老人們,他們總覺得,住在佛光山,每天沒有法師來上課,沒有佛法可聽,也就稍抱怨言。
另外還有一點怨言,佛光精舍的山坡下就是大慈育幼院,裡面住有一百多個小孩,他們養了兩、三條小狗。我覺得這也屬人之常情,小孩子養個小狗,他從學校回家來,就可以餵餵小狗、看看小狗,跟小狗玩玩。
可是這老人家就不准了,他認為小狗老是吠叫,吵到他們的寧靜,一直要我把小狗送給人家。但我不能順應這老人的要求,因為小孩子的要求不多,只是要養這兩、三條小狗。何況小狗也是偶爾有外人經過才吠叫,你把小孩子心愛的小狗送掉了,他就不得動物陪伴,也就不能安心了。
後來有一條小狗叫「黑虎」,雖然牠的叫聲最大、最會咬人,但也是最顧家、最有警覺性,不過精舍的老人卻堅持狗的聲音太吵,甚至一位老人威脅我們,你再不把這條狗送走,我就要召開記者會,說你虐待老人。那個時候我們也沒有什麼經驗,一聽到要召開記者會,嚇得我們的職事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們不求有功,但是給我們安個罪名「虐待老人」,我們也負擔不起啊!
不得已,我和美濃朝元寺當家師慧定法師商量,我說:我有一條好狗送給你,只因為牠太顧家了,吠叫的聲音,不容易被佛光精舍的老人接受。慧定法師一聽,欣然接受。
當時我真是含著眼淚,痛苦的把盡責的「黑虎」帶到朝元寺去,還在那邊陪牠玩了一段時期,讓牠習慣環境了我才離開。
後來我們跟這位老人說,你在這裡也不是很快樂,我把你的二十萬元退還給你,再貼你一些搬家費,你可以找別處去安住。他聽到也很高興,還很感謝我,歡喜的離開了。後來,對於進來佛光精舍的人,在信仰上,我們非常重視。因為沒有信仰的人,住到這裡,是不容易與這個地方相契合的。
時隔七、八年,我再去朝元寺的時候,以為這一隻「黑虎」應該不認識我了,哪裡知道,我才到的時候,黑虎和我之親熱,對我的熱忱,如同家裡的兄弟姐妹一樣。牠一再跟隨著我,前腳扒著我、抱著我、黏著我,我一再感動,對牠感到抱歉。甚至覺得我實在不如狗子,狗子勝過我,牠這麼有情有義,我實在對牠不起。
佛光精舍其他的老人家,像李逸塵居士,他是李鴻章的姪孫女,在我們這裡住得非常快樂,活了一百零六歲。他居住的地方很大,也信仰佛教,每天都有許多的朋友來看他,他每天打扮得非常漂亮,和來拜訪的朋友們談佛論道,滿臉紅光,精神抖擻,因此活到一百零六歲,也不是沒有理由。
另外,還有戈本捷居士賢伉儷,戈本捷居士是嘉義溶劑廠的廠長,台碱公司總經理,是一位科學家、學者,也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他的學問相當好,我們有時候拜託他為我們佛教學院上課,他也很高興。他的夫人戈周騰女士,是一位滿清的格格,有一次一定要找我去,我一去,他就向我磕頭,說要皈依在我的門下。他自傲的說:「師父,我告訴你,我是格格,除了皇上以外,我什麼人都不拜的,我現在只有拜你為師。」
那時候,佛光精舍住了不少的老人,凡是對有功於佛教的人士,到了他們年老需要養老的時候,我都願接他們到精舍來奉養,做他們的孝子賢孫,代替他們的兒女照顧他們,不要他們的費用。例如趙茂林居士,他在監獄裡布教達二十多年;在中國佛教會服務幾十年的馮永楨居士;為佛教作楹聯,也寫了許多佛教文章的「三湘才子」張劍芬居士;以及一生護持佛教,陸軍總司令孫立人將軍的夫人孫張清揚女士等。
另外,像前內政部次長王平先生的夫人王鄭法蓮居士,他對我可說有知遇之恩。當年,他閱讀了我的著作《無聲息的歌唱》一書,大為感動,買了一千多本送人,晚年無人照顧,我一知道,就把他接來精舍奉養,一住就是二十多年,直到他往生。
我是一個非常不願意把寺院變成為一個老人院的人,我認為,佛教可以辦養老育幼的事業,但是畢竟佛教寺院是一個僧團,應該從事一種嚴格的修練和教育;但是我們在台灣的土地就只有這麼多,只有讓出寺院的某一角來辦養老院、育幼院。
後來發覺老人的習氣多,不容易處理相關的問題,因此就不敢辦得太大、太多。到現在,我也在佛光山的僧眾裡,找相關的人來領導管理精舍,至今也將近五十年了。將來預備在另外一個地方,再辦一個比較有規模的「自在寮」,讓大家可以住得舒服一點,安心養老。
這幾十年來,在佛光精舍安居的,總共二百人左右,他們感謝我們,我們也非常愛護他們,甚至為了佛光精舍的老人們,我們也成立了六間的安寧病房,一旦病危,就可以在安寧病房裡受到很好的照顧。
至於往生後,這些老人又應該安奉哪裡呢?我們又想到設立萬壽園公墓。本來,有意再設立火葬場,只是地方有限,同時政府辦的火葬場,就在距離我們不遠的澄清湖附近,所以也就不設立了。
對老人們,我們從養老,到安寧病房的臨終關懷,最後送終安奉,可以說都是一貫作業,只為了要給他們安心。也有少部份的老人看得很開,很早就把他的遺產十幾萬元都不要了,說要交給佛光山保管,免得將來兒女紛爭。對於這種性格的老人,我們也儘量滿他的願,隨順因緣處理,讓他能夠放心。
關於佛光精舍的建築,我依山坡地形相連而建,共建了三棟。前一棟的樓頂,就是後棟的陽台,中間陽台空地,是大家生活的空間。那裡的樹木花草扶疏,庭園空氣很好,只是它的缺點是建在山坡上,這對老人來說很不方便。因為現在我自己垂垂老矣,常常叫人推個輪椅從那邊經過,感覺到相當吃力、辛苦,我想,老人還是安住在無障礙的平地最為適合。
崧鶴樓
會有鳳山老人公寓「崧鶴樓」,是因為時任高雄縣縣長的余陳月瑛女士,看到我辦了佛光精舍,感覺到自己也應該為高雄縣的縣民謀取福利,並且希望以我們的佛光精舍為榜樣。
當時余陳月瑛女士帶領著縣政府社會科的科長卓春英女士來山考察,之後,再到日本觀摩老人安養照護機構,學習日本的老人制度,預備回來之後,要辦一所擁有兩百八十個床位的標準現代化老人公寓。
於是我派了本山的張慧文居士協助,並且陪他們一起到日本。甚至後來我還幫忙余陳月瑛一起到內政部,幫他爭取到三億多元老人公寓的建築費用。
那時候,是許水德先生擔任內政部部長,他看到我就說:「啊!今天有星雲大師出來要推動老人福利,現在內政部正有三億元的預算,本來預備要撥給台南的,到現在他們還沒有動靜,那就先給你們高雄拿去建吧!」
余陳月瑛女士得到這三億元參與老人公寓的建設,非常高興,也對我非常感謝。建好了以後,社會上有不少人士及團體向縣政府爭取經營權,可是,余陳縣長一直不肯答應,他說,一定要把這一棟老人公寓交給佛光山管理。
由於我有蘭陽救濟院「老人不好管理」的經驗,於是一再推辭,要他找專業的人來承擔,他說:「台灣養老機構還沒有專業人員。」記得我還對他說:「你們政府單位早就要訓練專業人員,因為未來是老齡化的社會,這些老人必定需要有人照顧。」
最後我推辭不了,不得辦法,就只有接受了。當時我還請了一位研究老人的專家秦惜今小姐擔任主管,幫忙籌備、經營。他是美國加州大學老人福祉學系的碩士,特地從美國回來台灣住了兩年,幫忙將老人公寓建設完成,訂定規章制度,可以說,完全是依美式的照顧方式來管理。
後來,因為秦小姐比較習慣美國的生活,在老人公寓上軌道後,就辭職了。我便把這經營照顧的事情,派給佛光山叢林學院畢業的黃美華師姑,由他接任主任一職。
黃美華師姑一投入安老的領域後,一做就十幾年。高雄縣政府本來跟我們訂約是一期三年,我每三年時間一到,都囑咐主事者要交還給縣政府;但縣政府都不肯接受,堅持由佛光山來辦老人公寓。到後來,也像是沒有簽約一樣,就成為佛光山管理的老人公寓了。曾經佛光山有一些年老的徒眾,也住進崧鶴樓去,我們一樣付款,大家住在那裡彼此相安無事,佛光山也減少許多照顧上的不足。
佛光精舍為百歲人瑞李逸塵(李鴻章之姪孫女)祝壽。
後來,佛光山在鳳山買到一塊地,說適合建老人院,便交由妙悟法師等主持建設。這座禪淨中心樓高六層,總面積有一八九○坪,大概也有五、六十個房間,並未對外經營,只做佛光山徒眾的養老醫療之用,對山上的人事管理有很大的方便。而原本的老人公寓崧鶴樓,就交給佛光山慈悲基金會會長妙僧法師管理了。
鳳山崧鶴樓的每一個房間大概有七、八坪,設備像五星級飯店一樣,每個月收取新台幣一萬多塊錢。有專業人員醫療照護,並且供應三餐。老人家住這裡,有人為他換茶、換水,說來,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社會事業。只是社會之大、人數之多,我們實在力量微薄,做不了那麼多,希望佛光會裡有心人士,應該多來充實這一個工作。
我也曾經想過,把健全沒有生病、只是需要有人陪伴的老人家,分散到世界各地的別分院,假如每一個別分院照顧一、兩位老人,他可以幫忙瞻前顧後、招呼客人,可能比一個年輕人還要管用。又例如育幼院的小孩,假如有一個、兩個,也住到各個別分院,讓他去念書,有別分院做他的家庭,在那裡成長,也可以幫忙別分院裡買買東西、做做雜物,也像有個家庭一樣。算起來,現在佛光山有兩、三百個別分院,應該能照顧得起這幾百個老人、幾百個小孩。
不過,最重要的,就是這許多僧尼們要有一種慈悲的性格,敬老育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精神。我想,佛光山的人眾,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把這條路走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在佛光山住眾裡設有「教士制度」和「師姑制度」,這是指願意帶髮修行的未婚在家居士,男眾稱為「教士」,女眾就稱為「師姑」。目前佛光山,教士人數還不多,師姑則有一、兩百人,他們也是等同出家人,除了多了頭髮以外,其他在學佛修行的信心上、發心上,以及工作能力上,都是一樣的,有時候他們比出家人更方便幫忙解決寺廟一些雜務。
我認為,教士及師姑的制度很好,希望佛光山的人眾單位,要好好的照顧這許多教士及師姑。好比有些師姑在山上都已經四、五十年了,應該多加關照,讓他們身心安住。
萬壽園
我最初在建設佛光山的時候,就想把佛光山建設成解決人生問題的地方,所有關於生老病死問題,我都能幫他解決。甚至,過去像慈怡法師的妹妹在助產學校讀書,我也希望他畢業後,能到佛光山開一間助產醫院,為社會大眾服務。因為一般的醫院我開不起,但至少我可以從「助產醫院」做起。後來,由於台灣的助產士制度慢慢沒落,婦女都已經到醫院生產,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設立助產醫院了。
人的一生,關於老人的照顧,我們有佛光精舍、仁愛之家、崧鶴樓;護幼的部份有育幼院、托兒所;病的部份,我們有佛光聯合診所,也有雲水醫院,同時台灣的醫療也慢慢發達進步,各鄉間、部落都設有衛生所,尤其我們具有醫療專業的信徒,他們在醫院裡都會對宗教人士,給予特別的照顧或優待,所以醫療問題也不是很麻煩。
甚至別人告訴我,假如真要創辦一間醫院,必須先組織一個律師團,好準備打官司解決醫療糾紛,應付各種訴訟,否則會不勝其煩的。
生老病死中,唯一比較困難解決的,就是「死」的問題了。現在的人一旦死亡後,家屬遇到最大的困難就是停放點。目前,台灣大部份的住家都是公寓、大樓,一個人住在大樓裡,往生之後,連要運下來,都是萬分困難,所以只有停放在殯儀館。
有的人表示,在他往生後不願意進到殯儀館停放,所以家屬們總希望在長輩們人生最後的一段路程,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親屬能與即將往生者有一個很好的告別,這就不是殯儀館所能解決的了。
在佛光山,我們設有一個萬壽園公墓,除了提供骨灰安奉外,還在萬壽園設立了六個安寧病房、六個祭祀的廳堂。安寧病房的設置,我想到人到了最後階段,假如有眷屬跟他一起同住在安寧病房裡,他會感到比較安心、安慰,因此,我們在安寧病房裡,設有眷屬居住、飲食吃飯的地方。在安寧病房裡,曾經有人像住在療養院一樣,本來是等待往生的,後來竟然恢復健康,活著回家了。所以,一個人對生死能放得開、看得開,生也好、死也好,生死其實都是一如也。
我設立萬壽園公墓,大約是在一九七六年左右,當時佛光山開山十週年了,高雄縣政府給了我千萬個難題,這當中許多原因很複雜,我也無法一一述說,只能說為了要領到佛光山寺廟登記的執照,也就不去計較,努力跑相關單位辦理證照。
只是萬壽園公墓的證照,比佛光山領照還要困難,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申請得到,為什麼?
因為萬壽園公墓,依設立公墓法令規定,必須距離河川水源地多遠、距離學校要多遠、距離公路要多遠等等。而我們的萬壽公墓可能都不是很合於標準,但實際上,我們這一塊地是非常適合做公墓的。說來,它也不是真正的公墓,只是一個提供骨灰安奉的地方,人體經過火化以後,只剩下骨灰,在衛生上,都不會對人,或是對環境留有不良的影響或是後遺症。
這當中,我非常感謝台灣省議員陳洦汾先生的協助,在我申請證照的時候,他幫助我取得佛光山及萬壽園的使用執照,這實在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
萬壽園建在山腰上,背山面水、向陽之地,以一般人的說法很合乎風水地理的條件,當我完全建設起來以後,同時捐獻出兩千個位置,給高雄縣窮苦或負擔不起喪葬費用的人家,讓他們可以無條件把亡者的骨灰安放進來萬壽園。其他的大部份,我們也只是隨喜服務,不跟人太多計較。
不過,不少的名人也安奉在萬壽園,除了我的母親李劉玉英外,孫立人將軍的夫人孫張清揚女士、陳誠副總統暨夫人譚祥女士、三湘才子張劍芬、佛學名教授楊白衣、方倫、名作家卜少夫、《中華日報》駐華府特派員續伯雄、新聞界大老歐陽醇等。
在萬壽園安住的這許多靈魂,他們應該都會非常的歡喜,因為旁邊有大佛陪伴,每天聆聽山上的鐘聲、鼓聲響起,假如他們還沒有轉世投胎的話,能在這種寧靜的淨土佛國也算是福德俱全了。
佛光診所
早在一九六四年壽山寺落成的時候,我們就組成了醫療團義診。後來,建設東方佛教學院的時候,我就設立了「佛光診所」,替學生的健康服務。那時候,只是在學部的一個角落,後來慢慢的,山下民眾也要求要來診治,於是就搬到山下,在頭山門彌勒佛邊上的一塊地,開設了一家佛光診所。
佛光診所最初的經營管理非常困難,由於名醫的價碼高,我們請不起,而一般醫師也不一定願意來到這樣偏遠的地方,同時,我們必須要有專業的醫生,才能獲得正式的牌照,達到設立診所提供醫療服務的目標。
所幸,經過一些善心人士給我們的協助幫忙,現在的診所裡,已有好多位醫術高明的醫師前來為大眾義診,他們就像菩薩一樣,給予大眾安心無畏。例如,西醫許兆祥、甘建忠、鄒希曾、林弘醫師等,牙醫師賴德榮、林揚昇、妙助法師等,中醫師蔡穎銘、陳世波、劉江霖等,以及慈悲溫柔的護理人員:李芳如、吳金華等,還有擁有許多專門醫療長才的義工,陳蘭芬、施淑華、馬子嬌等,在他們的集體創作下,一路走來三十多年,山下的居民也都以診所為他們的依靠了。
佛光診所隨著社會高齡化和健保醫療的普及,為能提供符合社會需求的醫療保健服務,二○○三年九月,更名為「佛光聯合門診」,成為全民健保特約醫事服務機構。
尤其,現在由具有醫護背景的妙僧法師負責主持,他在彰化基督教醫院做過三十幾年的護理長,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慈悲人。帶領著醫療團隊,與高雄榮總、長庚醫院、高雄醫學院附設醫院、義大醫院等建教合作,並且和社會醫療體系保持互動、交流,更邀請多位專科醫師提供大眾更好的醫療品質。佛光診所在他的管理之下,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另外,雲水醫院是活動的簡約醫院,早期醫療不普遍,只有開著車到偏遠處服務、醫療,並配有法師同行,為患者做心理及精神上的輔導與開示。現在因醫療健全,則與佛光山在全台的各別分院聯合,轉而做預防保健、健康檢查及衛生教育的宣導;特別是近幾年,推動預防老人失智的護智工作,以更專業、更符合社會需求,繼續為各縣市鄉鎮的偏遠地區提供義診服務,還獲得國家衛生署的肯定。
除了這些有形有據點的救濟以外,山上還有慈善院、慈悲基金會等救濟相關的單位。慈悲基金會,它是一個向政府立案的全國性基金會,平常對於社會上的鰥寡孤獨、低收入戶,以及弱勢團體、老人、兒童、殘障、婦女等,都能給予一些照顧。另外還有急難救助、友愛服務、冬令賑濟、二手輔具、監獄布教等等項目就更多了。所謂「願將雙手常垂下,撫得人心一樣平」,我總是希望只要我能力可及,我都願意來幫助國家社會,可以發心服務有緣之人。
例如,有一年高雄發生水災,李登輝總統下令叫佛光山捐助一千萬,我們雖是受災戶,但也捐助了一千萬;像一九九九年台灣九二一大地震,我們重建了四所學校,募集了十幾億投注到災區裡去,並且成立「佛光園慈心站」,安排法師在災區裡隨時接受災區人民的請求以及心靈關懷,時間長達三年。
又例如,二○○八年汶川大地震發生時,我們的覺弘法師和慈悲基金會北區執行長朱唐妹女士,帶領許多願意付出一己之力的醫護義工,在瓦礫堆中住了好幾個月。後來,在當地幫忙重建兩間高中學校、兩所醫院、捐贈了七十多部救護車。其他生活需要的民生物資,就用專機運送了好幾次,非常感謝中華航空和長榮航空給予我們大力的協助。
此外,像二○○四年的印尼海嘯、二○一一年的日本三一一大地震發生時, 我們當地的徒眾,都秉持我訂定「以慈善福利社會」的宗旨深入災區,給予當地政府、百姓需要的關心和協助。其他,我們也在斯里蘭卡設立女子學校、在拉達克建設女子學校,以及贊助緬北密支那育成中小學、在巴西設立「如來之子」之家等。
甚至我們在馬來西亞成立的「急難救護隊」,是獲得馬來西亞國家認可,在政府登記立案的救護組織,可以隨時接受各地緊急災難應變的調度,投入救災工作。
除了上述的社會事業以外,其實,佛光山的社會事業應該還要包括教育、文化。在教育的方面,我們辦了四所大學,台灣佛光大學、南華大學,美國西來大學、澳洲南天大學。另外,為了配合政府推行全民「活到老,學到老」的終身學習教育,我們辦了佛光山人間大學,由南到北,由西到東,全台共有十三所,有台北分校、新竹分校、大明社區大學、竹東大覺分校、台中光大社區大學、彰化社區大學、嘉義博愛社區大學、台南社區大學、高雄社區大學等。
在中學的部份,一九六七年的時候,我就在台北永和創辦了智光商工職業學校,後來,一九七七年在高雄辦了普門高中、普門初中;近幾年,在埔里辦了均頭國中小,在台東辦了均一國中小,其他在各個別分院辦的托兒所、幼稚園就有好幾間,如宜蘭的慈愛幼稚園、台南的慈航托兒所、善化的慧慈幼稚園,以及新營小天星幼兒園等。
至於文化傳播事業則有人間衛視、人間福報、人間通訊社、全國廣播電台,以及多種雜誌、出版社、文化公司等。只是這許多社會的文化事業、傳播事業都已經在其他文章中提到,這裡就不一一述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