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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85 ※我與國際學者的因緣

我自覺學問不足,因此非常尊重有學問的人,尤其對於一些佛教學者,我總是不惜一切地給予延攬或支助。這當中,和我往來的國內學者教授,有另文敘述,在此只略述幾位與我有因緣接觸的海外學者。

塚本善隆

當初因為佛教信仰的關係,我結識了日本的塚本善隆教授。他是一位佛教學者,我讀過他許多的作品,儘管我日文程度不好,一知半解,總覺得他的思想、見解非常新穎,佛教深奧的道理一經他講述,似乎都變得很容易了解,因此很自然地對他生起一份崇拜之情。

塚本先生,生於一八九八年,日本愛知縣人。我和他結緣是在一九六三年,我到日本訪問的時候,記不起當時是什麼樣的因緣了,他透過一位日本友人傳達,邀請我到大阪一家飯店見面。對於這麼一位我所敬仰的學者,能受到他的邀約,我覺得受寵若驚,便欣喜的依約赴宴去了。

當天,是由飯店派了一部車子來接我,抵達後,我們在一間特別的餐室中見面;會面時,只有塚本先生和一位中國和尚仁光法師。仁光法師是神戶關帝廟的住持,已旅居日本數十年,我想,塚本善隆教授找他來,必定是要請他翻譯。巧的是,仁光法師是我的讀者,我在編《人生雜誌》、《覺世旬刊》時,訂戶的名單裡,每期都有他的名字。

和塚本先生才一見面,我就感覺到他是一位可敬、可愛的老人家。當我們分別坐定之後,他便開始述說中日兩國長久以來的歷史情誼,談話中,可以感受得到,他對中國有著一份濃厚的感情。例如他說,從唐朝開始,日本就有出家人到中國求法,但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中國的佛教要向他們收取費用,可是現在中國的青年到日本來念書,學費之昂貴,實非中國清苦的年輕僧侶所能負擔。為此,他表示深深地感到慚愧。

其實,早在和塚本善隆教授見面之前,我從他的著作及日常行誼裡,就已看出他對中國佛教的這一份深情。例如,他見到中國的出家人,一定會鞠躬。曾經他的學生問:「為什麼一定要向中國的學僧鞠躬呢?」塚本教授說:「因為昔日的恩惠不可忘啊!」學生再問:「可是時代不同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啊!」塚本善隆教授回答說:「事情雖然是過去了,但恩情還是在呀!」所以,在當晚的宴會中,塚本先生一直都以中國佛教的人和、寬大為主題,不斷地敘述,讓我感覺到這一頓餐會,是仗著老祖宗長久以來施予的恩惠,在今天得到了回報。

塚本教授在日本佛教界的聲望很高,佛學素養深厚,望月信亨教授編纂的《佛教大辭典》,就得到他的諸多助力。只不過這位老人家絲毫不介意個人的聲譽,一點名聞利養的心都沒有,所說的每一句話,聽來都是那麼的謙虛,猶如春風冬陽,令人尊敬。

那天宴會的第一盤菜,盤子之大,是我生平僅見。不過那一餐的飯菜,實在說,是食不知味。因為我只想注意聽塚本先生講話,畢竟,能遇到這樣一位佛學前輩、知名教授,應該要好好地恭敬諦聽。

繼塚本善隆教授之後,我和日本佛教大學前校長水谷幸正先生、大谷大學前校長安藤博士,也都有過多次往來。

水谷幸正

水谷幸正先生,一九二八年生,日本三重縣人。專研大乘佛教思想,認同人間佛教的弘揚,曾任日本佛教大學總務長、校長等職。

我和水谷校長結緣得很早,他曾經為拓展佛教大學在台灣設立分校,特地到佛光山拜訪我,對我辦佛學院、學術會議,乃至佛光會的會務推動,也都以實際的行動來表示對我的支持。

在他擔任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副總會長期間,對於我組織的國際佛光會,曾感觸良深地說:「日本佛教由於宗派色彩濃厚,遲遲找不出一個能代表日本佛教的團體。但是國際佛光會不一樣,因為它超越宗派、種族、地域,所以在國際間也就能得到認同了。」後來,東京、大阪成立佛光會,他也一起共同參與。

水谷校長曾多次來台灣佛光山訪問,也在東京佛光山寺演講,他以幽默、生動的方式講述佛學,深受聽者喜愛。二○一一年初,和我認識四十多年的水谷校長,以八十四歲高齡再度來山和我見面。見他動作敏捷,中氣十足,還真是絲毫感覺不出他已是年過八旬的老人!

今年,佛教大學適逢建校一百年,我請慈惠法師、慈怡法師代表我前往祝賀,並送「百年吉慶」一筆字,略表我與水谷校長以及佛教大學長久以來友好的殊勝因緣。

安藤俊雄

安藤俊雄先生,一九○九年生,日本愛知縣人,是天台學的專家。慈惠法師就讀大谷大學研究所期間,安藤校長是慈惠在日本的生活保證人,經常勉勵他要好好讀書。慈惠獲得文學碩士學位後,他還特地前來佛光山訪問。

慈惠法師告訴我,安藤校長曾說:「你師父心量大,房子建得也大,什麼都大,佛光山未來的發展,真是看得出來的啊!」事實上,那時候佛光山沒有現在這麼多建築,假如說安藤校長能再來佛光山一趟,想必會更為驚訝吧!

在我認為,日本這許多職掌教育的學者,都是高才博學、實至名歸之士。所以,佛光山的慈惠、慈容、慈嘉、慈怡,後來跟隨他們學習,我也覺得所謂「學人」,就應該如此探求名師。

水野弘元

在日本學者當中,讓我印象深刻的,應該是水野弘元、中村元以及平川彰三位教授了。

水野弘元教授,一九○一年生,日本佐賀縣人。開山初期,佛光山的留學僧大部分都在京都求學,後來依空要到日本深造時,我就希望他到東京大學就讀。按照依空的實力,應該可以進得去,但也總要有一個人推介。因此,我在台灣就聯絡了水野弘元教授,感謝他一口承擔下來,使得入學的事情也就更為順利了。

為了表示感謝,我便如同送子入學般,和慈惠帶著依空親自到他府上拜訪。後來承蒙水野弘元教授熱誠、親切地幫助依空入學。由於諸多的善因好緣,因此,在依空得到學位後,我就邀請水野弘元教授來到台灣。他是東京大學和駒澤大學的名譽教授,但自稱是曹洞宗門下的僧侶,由此可知他對佛教的信心。

當時,水野弘元教授除了在佛光山叢林學院做過多場講座,我也邀請他對信徒講演。像他這樣的名教授,我們不要以為他的學問高深,就不容易親近。實際上,越是有學問,就越能深入淺出,讓人接受。尤其,他撰寫的《佛教基礎知識》,我幾次要佛光山學習日文的徒眾,把它翻譯成中文,不知什麼原因,至今這本書都沒有出版,可能已有別人翻譯了吧。

猶記得當年政府明令禁止宗教進入校園,國立的台灣大學自是擺明不歡迎出家人到學校講說佛學。但我覺得佛學也是中國的文化,為什麼大學要排拒呢?所以當水野弘元教授來台時,我就特意邀請他以僧侶的身分,在台灣大學進行一場講座,那時,能獲得校方的允准,也是讓我覺得非常得意的一件事情。

中村元

在當代的日本佛教學者當中,中村元教授可以說是一位備受推崇和敬重的偉大學者。

一九一二年生於日本島根縣的中村元博士,是東京大學教授,也是《廣說佛教語大辭典》的主編。他的學識廣博,思路清晰深遠。有一次,我到日本參訪,同行者都出外參觀了,我一個人留在旅館裡,打開電視,正好看到中村元教授和另外一位學者正在談論生死問題。從八點鐘開始,連續講了三、四個小時,都沒有間斷,我靜靜地聽他們講說,雖然未能全部了然他們言談的內容,但因為所談的都是關於佛教的生死問題,所以還是聽得出一些端倪。

我只感覺到兩位老教授,是那麼樣的安然、從容,一點火氣都沒有,一點激動的言語也沒有,各自敘述著對生死的看法。只是很可惜,假如我能通達日文的話,一定更有收穫。

一九八一年,我也曾邀請中村元教授到佛光山,為叢林學院的同學上課。像中村元教授與水野弘元先生等這許多日本學者,都是以僧侶自居。尤其,他的身材不高,就和中國一般所謂的「小老頭」差不多;這麼形容他,實在說,我是有所失敬,但是,他身材雖然不高,卻是學富五車,著作等身,令人深為崇敬。

中村元教授雖是研究印度原始佛教的專家,但由於對佛教有堅固的信心,所以從不會因為是學者的身分,就隨便議論佛教的長短,總是站在一位信仰者的立場,維護佛教的尊嚴,這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平川彰

另外,東京大學名譽教授平川彰先生,在日本也是偉大的佛教學者之一。他一九一五年生,日本愛知縣人,曾在佛光山參加過多次的學術會議,也為佛光山叢林學院的學生上課。

他送我一本他的著作《法與緣起》,並表示願意將全部著作及版權交給佛光山翻譯和出版,實在說,很感謝平川彰先生對我的信任。有一年,他擔任「日華佛教文化交流協會」來台訪問團的團長,一抵台灣,首站就直奔佛光山;對於他對推動日華佛教交流的熱心和友誼,我也全力陪同接待。

平川彰先生非常關心日本佛教的發展,記得一九九六年,佛光山舉辦第一屆「宗教文化國際學術會議」開幕典禮時,他致詞說︰「佛光山是以佛法實踐和教化為中心,如何將佛法弘揚出去,是很重要的一個課題。在日本,發生奧姆真理教事件,真理教信徒均自稱自己是佛教徒,日本民眾也不覺得奇怪,這是日本佛教對戒律的實踐、戒律的奉行欠缺所在,值得日本佛教徒反省。」靜觀而內省,平川彰先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大學者。

有一次平川彰先生來叢林學院授課,要返回日本時,我們的學生為他準備一包切好的木瓜作甜點,他在機場吃了一塊,覺得台灣的水果實在美味,讚不絕口。他的學生助理大概覺得手上拎著水果嫌其麻煩,就說:「那老師吃完再上飛機吧?」他說:「不行,我要沿路吃回日本。」他實在是一位性情中人。

我之所以提出這幾位日本學者,是基於他們對佛教的信心、日華的友誼以及本身的道德修養,因此特別提出一說。當然,在日本還有很多優秀的教授,如鎌田茂雄、前田惠學等,也都是很難得的學者。不過,當前這許多老教授幾乎都凋零了,希望現在日本新一代的教授們都能再加油。

話說回來,我之所以和這些日本教授有因緣,是由於早期佛光山的年輕人,大多是到日本留學。那時候,要想研究佛教,唯有到日本去才比較容易。但是後來歐美、中國等地,研究佛學日益興盛,留學的區域範圍才又再擴大。

金知見

除了上述幾位日本學者,先後與佛光山結下深厚法緣以外,韓國的金知見教授,也曾經在佛光山協助辦理「國際佛教學術會議」。他對學術會議的流程安排,非常老練,不須費力張羅,便能展現應有的水準。尤其,他把佛光山當作是自己的道場一般,對於分內之事,可以說做得完備周詳。

金知見教授,生於一九三一年,他具有足夠的條件,可以成為一位國際佛教的學者。因為他超越門派之見,超越國界之外,擁有高度的國際觀。一個韓國人,能夠這樣不分國家、不分教派,在眾多學者當中,也算是少有的人物了。

透過他的關係,佛光山和韓國也結下了不少緣分。例如,我和韓國曹溪宗的三大道場:代表佛寶的通度寺,代表法寶的海印寺,代表僧寶的松廣寺,都建立了很好的友誼。我想,學術會議的舉辦,他應該功勞很大。甚至於後來,東國大學頒給我榮譽博士學位,彼此之間的訪問不斷,這些必然也都與最初金知見教授的因緣有關係。

另外,由於金教授的介紹,來自韓國的李仁玉小姐,於台南成功大學中文系就讀期間,曾住在佛光山。大學畢業後,在國際佛光會服務過一段時期,還一度擔任副祕書長。

佛光山的徒眾依恩,也是因為中韓佛教的友好關係,特地到韓國東國大學留學,後來取得碩士學位。到現在,佛光山上每個月從韓國來的團體,仍有八團、十團之多,可見得學術會議播下的種子,只要經過時間的推移,總有一天,都會長出纍纍果實。

除了我和日本、韓國學者的因緣以外,印度的穆克基、斯里蘭卡的阿那努達、義大利的桑底那等,也都曾在本山做過短期的講學,甚或長住多年。但是,那時候因為我忙於開山,彼此也就少有交流的機會。不過,現在回憶起來,他們對本山的教育也都深有貢獻。首先,我就從穆克基教授說起。

穆克基(Biswadeb Mukherjee)

一九八○年,我應中國文化大學創辦人張其昀先生邀請,到該校擔任印度文化研究所所長。那時,我除了讓慈惠法師在文化大學執教,並且從印度請來了幾位教授,講說「印度文化」。其中,穆克基教授,是德國哥廷根大學(Gottingen University)博士,精通梵文、巴利文,更通曉中文,是印度國際大學(Visva-Bharati University)的中文系所主任,可說是難得的師資。

之後,我又邀請他擔任英文佛學院的教席。在本山一住多年的他,曾在佛光山開山二十週年時,寫了一篇文章,表達對我們的評價,其中寫著:「佛光山在全面現代化的同時,仍成功地保持傳統的清純道德與精神價值,從樸實、誠懇和施捨中,肯定永恆的道德規範;從不求舒適、不求享受的簡樸生活中,實踐了真正的苦行;更從禮拜、服務、禪坐活動中,修習真實的智慧與無我的悲心,發揚了慈悲、和平、善美的宗教特色。」從這些話,讓我覺得,他確實已經看見佛光山的內涵。

阿那努達(Ven. Kakkapalliye Anuruddha Nayaka Thera)

再說斯里蘭卡比丘阿那努達法師,他生於一九二九年,是英國蘭卡斯達大學(Lancaster University)佛學博士,曾任斯里蘭卡克拉尼亞大學(University of Kelaniya)副校長。我曾邀請他來佛光山講學,在英文佛學院教授「印度佛教史」、「佛法概論」、「布教學」、「巴利文」等課程。一九九○年聘約期滿,阿那努達法師將要回國之際,一再表示任課期間受益匪淺,學生尊師重道、活潑又用功的學習態度,讓為人師者感到安慰。尤其春節時,目睹全山大眾投入對來山者的服務,那種只有常住,沒有自己的奉獻精神,讓他深受感動。

由於斯里蘭卡是南傳佛教國家,以比丘為主,並不承認比丘尼教團的成立。所以,我曾向阿那努達教授請教,佛在世時,慈悲地度化女眾,為什麼斯里蘭卡現在卻不准許比丘尼成立教團?這不僅可惜,更是佛教的損失。阿那努達教授聽後,告訴我,因為斯里蘭卡根深柢固的傳統觀念,許多長老們守舊、固執,不易說服。不過,他會朝這一方面去努力,回國後,希望能邀請三位有名的宗派領袖來佛光山參訪。當時,我非常贊成,也覺得凡事只要有心就好辦事。

當我送阿那努達教授上車時,他悄悄告訴我,佛光山的素食很好吃。英文佛學院的學生為他餞行,還特地煮了他最喜歡的羅漢菜,這分心意讓他很受感動。並表示,下次再回到佛光山,一定要跟學生好好地學中文,以後要用中文與我交談,不要再透過翻譯。我也答應阿那努達教授,下次他要回斯里蘭卡時,讓他帶二、三個學生到當地留學。

因緣不可思議,兩年後(一九九二),阿那努達教授當選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副總會長。一九九八年,佛光山在印度菩提伽耶舉行國際三壇大戒,來自二十三個國家,百餘位的女眾,前往求受比丘尼具足大戒。其中,斯里蘭卡就有四十位傑出女眾僧青年求受戒法。比丘尼戒法能在佛陀聖地順利恢復,真是願不虛發,有願必成!

外因斯坦(Stanley Weinstein)

在和眾多學者的往來中,我與美國教授比較有多方面接觸,在此,就先說外因斯坦教授。

耶魯大學(Yale University)的外因斯坦教授,一九二九年生於紐約,猶太裔美國人。他研究日本佛教,也著作中國佛教歷史的書籍,但是,兩者之中他崇拜的是日本佛教。為什麼這樣呢?因為中國佛教歷史的書籍,多半是從公文書裡摘錄下來的,記載的盡是一些壞事,都是告狀、打官司之類的事情,就等於現在的社會新聞一樣,好事不會上官府。

但是日本不一樣,日本的歷史紀錄相當注重道德。像塚本善隆教授,他是一位佛教史學者,就不會採用這一種社會新聞式的敘述法。所以,外因斯坦教授當然是要崇拜日本佛教了。因為在他的眼裡,日本佛教比較正派厚道,歷史所載中國佛教則好像都是一些汙染的事情。其實這種情況,就好比現在馬來西亞、新加坡和台灣報導新聞之間的落差,前者報導的都是正面新聞,後者則多是負面的消息,一般人也都可以分辨得出其中的差異。

我曾鼓勵徒眾依法去跟外因斯坦教授學習,因為依法自台大畢業之後,到過日本學習佛學日文,也在夏威夷大學(University of Hawaii)學過日文。因此,由他去耶魯大學親近外因斯坦教授,我們都覺得非常適合。外因斯坦教授對中國的印象不好,在他要退休之前,我便邀請他到台灣一遊,參加佛光山文教基金會所舉辦的「東亞戒律研究學術討論會」,他和夫人率領了學生數十人前來。

當他們抵達時,我以家長身分和他見面致謝,並與他們茶敘,也才知道同行的學者,還有來自維吉尼亞大學(University of Virginia)的葛魯挪教授(Paul Groner)、康乃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的馬克雷教授(John R. McRae)、加州大學(University of California)的巴帝弗教授(William Bodiford)、布雷德里大學(University of Bradley)的葛慈教授(Daniel Getz)、紐西蘭大學(Victoria University of Wellington, New Zealand)的徐德教授(Morten Schlutter)、耶魯大學的山部岡能教授(Nobuyoshi Yamabe)和北卡羅萊那州立大學(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的傑夫教授(Richard Jaffe)。

當時,我讚美外因斯坦教授就像中國的孔子,帶領學生門人周遊列國,又如佛教的釋迦牟尼佛,以及耶穌教的耶穌,帶領著弟子們到各處參學、傳教,他聽了也感到很得意。

之後,外因斯坦教授竟然對我說︰「我熱愛中國文化,尤其中國的佛教,更是令我嚮往。能到台灣佛教最興盛的佛光山,我感到非常歡喜,特別是看到佛光山大眾的朝氣蓬勃,更是非常驚訝。」並且還說:「大師說佛光山比耶魯、康乃爾大學小,但我覺得以熱誠和慈悲來說,耶魯與康乃爾大學卻是無法跟佛光山相比的。」這許多話,一反過去他對中國佛教的不良印象,讓我覺得很欣慰。

那時,我也對他提出讓依法提早畢業的想法。他說:「依法是一個用功的學生,他的博士論文已經在完稿階段,預計明年就可以取得學位了。」這一席話,讓我放心不少。可以說,外因斯坦教授為佛光山培育了一位博士弟子,那就是依法法師。

恰波(David Wellington Chappell)

這數十年中,能夠同時邀請到這麼多國家的大學教授到佛光山,無非都是靠著「緣分」。像夏威夷大學宗教系的大衛恰波教授,和佛光山就很有緣,幾乎每次本山舉行學術會議,他都會來參加。

恰波教授,一九四○年生,美國人,為人謙虛,他曾經邀請我到夏威夷大學講演「禪的生活」,也為我英文版的《星雲禪話》寫書評。佛光大學和夏威夷大學能開始交換教授,就是由於他的因緣。可以說,他是非常維護佛光山學術這一環的。

更難得的是,信奉耶穌教的恰波教授,也很幫忙佛光山在夏威夷的道場,就像是佛光山的弟子般,全心全意地效勞。他曾說,佛光山是一個具有活動力、創造力的宗教團體,可為宗教界,尤其是佛教界的典範,西方人應該向佛光山學習。後來,他在日本創價學會於美國創辦的學校教授佛學,可惜壯年早逝,令人惋惜。

約翰馬克雷(John R. McRae)

在往來的美國學者當中,還有一位約翰馬克雷教授。

約翰馬克雷,一九四七年生,美國人,日本駒澤大學博士,能說一口流暢的日文和中文,是康乃爾大學亞洲學系主任。後來娶了一位日本學者太太,夫妻雙雙在日本教書。佛光山及位於美國洛杉磯的西來寺,多次舉行學術會議,馬克雷教授都會參加,只是一直不克前來台灣做長期教學,只能在我們的大學做短暫的授課,覺得很遺憾。

馬克雷教授在康乃爾大學教書的時候,曾邀我前去講說「人間佛教如何生活」。他感慨地說:「美國人學佛只懂得禪坐,美國的佛教都要被坐沒了。台灣社團形態的佛教,行解並重的修持法門,才是美國真正需要的佛教。」所以,他每次到佛光山英文佛學院密集授課時,都不忘告訴學生,弘揚正信佛教是大家的責任。

他也一再表示,佛光山在美國設立大學,他和多位專門研究中國語文的美籍教授,將會全力支持,師資方面也會給予協助。在美國能有一位教授對佛教這麼友好,真是非常難得。只是,就在二○一一年十月,他以六十四歲之齡,於泰國曼谷去世,讓人嘆息不已。

諾貝爾獎相關學者

和佛光山往來的學者中,有好幾位諾貝爾獎得主或審查人,例如:蘇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忍尼辛(Aleksandr Isayevich Solzhenitsyn),於一九八二年訪問佛光山。同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高行健,更於二○○一年,在佛光大學開設「靈山講座」。甚至,美籍諾貝爾獎審查委員桑德士博士,我也曾邀請他到佛光山做了幾場講演,之後還請政府安排他到金門參觀。他們的到來,都給佛光山留下了不少話題。

此外,與佛光山因緣較深的,是諾貝爾文學獎審查人瑞典籍漢學家馬悅然教授(Goran Malmqvist),和他的高足羅多弼教授(Torbjorn Loden),兩位都在瑞典皇家學院(Royal Swedish Academy)漢學系任教。

一九二四年生的馬悅然教授,長我三歲,專研中國文學;羅多弼教授出生於一九四七年,則是中國歷史的專家。我每次到瑞典的時候,他們都請我吃飯,或者邀請我在他們的大學裡講演,所以我也一再邀請他們兩位來台灣。

二○○五年,他們終於來台訪問,我們在佛光山、台北道場各舉行了一場對談,當時由高希均教授擔任主持人,我和馬教授談的是「佛教與中國文學」,與羅多弼教授則是談「佛教與世界和平」。

後來,他們邀請我到瑞典的最高學府斯德哥爾摩大學講演,以「融和與和平」為題,闡述佛教倡導融和與致力和平的理念。當時,羅多弼教授還公開表示,認為佛光山將人間佛教弘揚至全球,以及對世界和平,尤其是增進佛教文化交流,力促兩岸和平,有重要的貢獻。我自認貢獻不敢說,但在服務大眾的道路上有此知音,心中也頗感安慰了。

當天講演結束後,我送給斯德哥爾摩大學《佛光大藏經》中的《禪藏》、《般若藏》、《淨土藏》,以及《白話經典寶藏》、《法藏文庫》等四百多冊本山編輯的書籍,由羅多弼教授代表接受,希望對當地的佛學研究,能夠略盡一點棉薄之力。

二○一二年甫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莫言先生,我與他也曾在北京相見。莫言先生是位博學多聞的謙沖君子,即使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桂冠,仍然保持文學人的初衷致力寫作、不喜繁華,這樣樸實的平常心,實在令人欣賞。我們相談的片段已寫在〈我與藝文界的朋友〉,在此就不詳述了。

旅美學者

其實,不管我到哪裡,只要知道有人在某方面具有專才、技能,我都不忘請他們來給學生上課、講演或舉行座談。尤其幾位在佛學上深有研究的旅美學者,例如傅偉勳、吳怡教授,及義大利裔的桑底那教授等,都曾受邀為佛光山叢林學院的學生授課。

傅偉勳

傅偉勳教授,一九三三年生,新竹市人。他是美國天普大學(Temple University)宗教系的名教授,被譽為台灣「生死學之父」,多次參加佛光山舉行的學術會議。

傅教授具有慈悲的性格,對青年學子指導有方,並且愛護有加,弟子慧開法師就讀天普大學博士班時,就是請他擔任指導教授。他的夫人華珊嘉教授(Sandra Wawrytko)也是佛學專家,任教於美國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曾多次獲得優良教師獎。他從一九八七年首次到佛光山英文佛學院授課以來,先後講授了《心經》、《金剛經》、《六祖壇經》、《維摩詰經》、《妙法蓮華經》、《大乘起信論》等重要佛典。

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傅偉勳教授在西來大學、佛光大學設立之初,都曾擔任課程委員,尤其為南華大學成立「生死學系」,並且為相關課程規劃奉獻心力,帶動日後其他大學要成立生死學系,都會以南華大學為標竿。尤其他一心希望把佛教大學辦好。可以說,他和我一樣,對教育都抱持著一股熱忱,這是我們的共通點。雖然傅偉勳教授英年早逝,但遍布天下的桃李,和他一生的奉獻與學術成就,都為「生與死的尊嚴」下了最佳註腳。

吳怡

另外一位和我往來的旅美學者,也就是吳怡教授。他出生於一九三九年,浙江青田人,畢業於台灣師範大學,是中國文化大學哲學研究所的博士,也是我辦「第一屆大專青年佛學夏令營」的學生。

猶記得開山初期,我有意舉辦活動,接引大專青年學佛,但是弟子當中,也有人執意反對。認為大專學生沒有定性,只會損壞道場設備,更何況他們只是利用活動來度假而已。儘管當時正逢開山,經濟拮据,我還是盡力排除各種不同的議論,在台北借用場地,舉行大專青年學佛營。《禪學的黃金時代》譯者吳怡教授,就是在這個時候與佛教結緣的。

青年是佛教的希望,後來吳怡教授不僅擔任文化大學哲學系主任及哲學研究所所長,也是一位禪學的專家,在美國講學多年。期間,數度應邀在佛光山叢林學院開設「哲學概論」課程,嘉惠許多學子,我們的緣分就從這樣一個「小不可輕」的因緣中,一直持續到現在。

桑底那(Peter Della Santina)

在社會上,一般大學要聘請任何課程的老師不難,但要找一位懂得英文佛學的教授卻不容易。其中,桑底那教授,可說是相當特殊。

桑底那教授是義大利人,一九五○年生於美國。他雖然雙眼失明,但是並不影響他的教學,對於印度佛教深有研究,尤其長於「中觀」。曾在佛光山英文佛學院教授「中觀」、「唯識」兩門課程,而他美麗的印度籍夫人則教授梵文。當我知道他為孩子就讀美國學校的教育費用頗為費心時,為了讓他能安心教學,便允諾給予資助,一家人在佛光山安居樂業好些年。

為學生延請好教授,向來是我辦學的理念。現在,佛光山創辦的佛學院、大學裡,有來自美國哈佛大學、耶魯大學、天普大學、賓州大學、西北大學(Northwestern University)、德國漢堡大學(University of Hamburg)、英國牛津大學、日本駒澤大學、慶應大學、大谷大學、法國第七大學(Paris Diderot University)、俄國聖彼得堡大學等等知名大學的教授。

總之,很感謝這許多先後和佛光山有緣的海外學者,他們把生命的一部分奉獻給佛教,協助佛教培育僧才,推動佛教學術研究風氣,並且開闊了佛學研究的視野,這份美意,將長存人間,散發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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