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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11 張劍芬

張齡(一九一○~一九七九),字劍芬。湖南湘潭人。十九歲時,任湖南郴縣縣長。歷任國民政府祕書等政界公職。先後皈依太虛、虛雲、南亭等大師,其書法及所撰詩、文、對聯頗為佛教界所稱道,台灣各大寺院之碑文、塔銘、對聯等,出自其手者甚多。故在台灣佛教界享有「湖南才子」之美譽。

光復初期,我到台灣時,張劍芬是台灣銀行的襄理,為人沉默寡言,不善於攀緣,也不長於交際,是一位十分虔誠的佛教徒,對佛教的興衰,佛教的前途,並不那麼的在意,好像世間法本來就是如此,好好壞壞、興興衰衰,一切都那麼當然。只要和他談到吟詩作對,或論對聯的作法,他的興趣就很高。話題若講到別的事情,他都是興趣缺缺,是一個標準的「文人雅士」。

有一次,在台北善導寺,遇到張劍芬居士,我跟他開玩笑說:「張居士,你很會用人的名字作對子,悟一法師是善導寺的當家,你能替『悟一』兩個字作一副對子嗎?」我心想,這會難倒他的,因「悟」和「一」,是對不起來啊。

他沉默了一會,說:「這不難啊!你拿筆來寫下來。」

我掏出身上的筆,依他口述在紙上寫著:「迷即眾生悟即佛,二不成雙一不單。」又有禪意,又有佛學的哲理,他能將「悟一」這兩個字對起來。我真歎為稀有,忍不住為他鼓掌叫好。

他也曾以我的名字,寫一副對聯:「星辰影裡那伽定,雲水光中自在身。」

一九七七年,佛光山開山十週年時,我請他替我寫了〈佛光山開山記〉。坦白說,當時佛光山仍屬草創階段,實在並無繁盛可陳。但是經過他的生花妙筆,把開山的艱辛歷程描寫得十分深刻。後來我在佛光山東山建了一尊一百二十呎的接引大佛,特別造了一座大佛碑亭,將全文鐫刻其中。

佛光山萬壽園落成時,我又建議他:「很多長輩往生時,大家都想為已作古的長輩作個對聯紀念,你能否題一副對聯,讓骨灰安奉在萬壽堂的子孫都可以適用?」他說:「這個不難的啊!」我等了一會,他雖不是七步成章,但時間不久就說:「來!我說,你把它寫下來:『永念親恩,今日有緣今日度;本無地獄,此心能造此心消』。」我也是立刻給他鼓掌。

我說:「張居士,你這樣的文才,不愧為你在十九歲時,就高考及格,做了縣長,原來你的才華這麼高超!」

我接著又說:「可否為我的佛光山正在啟建的大雄寶殿,作一副對聯?大殿中間的『大雄寶殿』四個字,我已請張大千居士替我題字了,二邊的聯語還沒有,你能跟我們結緣嗎?」

他聽後問道:「大雄寶殿,供的什麼佛啊?」「中間供的是釋迦牟尼佛,左右供的是阿彌陀佛和藥師佛,一般人家都稱為『三寶佛』,這是很傳統的!」

他說:「噢,這個不難!」他又是一個不難。等了許久,他又說:「來!你把它寫下來,『兜率娑婆去來不動金剛座(中間的本師教主釋迦牟尼佛,是從兜率天下凡到娑婆世界來應化),琉璃安養左右同尊大法王(兩邊,一尊是藥師琉璃佛,一尊是阿彌陀佛)』。」這副對聯,把三寶佛形容的真是太妙了!

後來我也常請他為別的寺廟作聯,他也都說:「不難!不難!」舉凡佛教界要序文、碑文、聯語、法會緣起,他都很樂意結這個法緣。因此在台灣恐怕有百家的寺院之對聯、橫聯都是出自他的手中。

我主編《今日佛教》時,請他寫「佛教成語」的專欄,並加些註解。讓更多的人認識佛教成語。他一聽就說:「這個不難!不難!」後來陸續寫了例如:頑石點頭、胡說八道、盲人摸象、空中樓閣等,都有典故出處,可見其研究佛學的用心。我也每一期都替他連載刊出,最後還出了一本小書,收集他的這許多對聯、成語。

張居士曾經有一次和我深談,他說:「星雲法師,在佛教裡你這麼熱心,是一個有用的人,佛教界反對你設立歌詠隊,其實歌聲跟梵唄有什麼不同?歌聲傳三千界內,佛法揚萬億國中,能度化青年,是很重要啊!雖然在度化過程的花費、心力很是辛苦,但是將來佛教會受到這許多青年人的感恩報德啊!佛教會有前途的。」

我聽到他的讚美,還跟他說:「張居士,我還有星期學校、兒童班、幼稚園、托兒所,我在台灣南北都有這許多小朋友啊!」

他說:「這許多種子將來成長,都能成為佛教的棟梁。」

在那個古老守舊的時代,他能支持我度化社會的青年、兒童,給我的讚美,我覺得知音難得,所謂「高山流水成為知音」。

張劍芬居士替佛教道場做了那麼多事,都沒有收過潤筆,我覺得他是有功於佛教的人士。我想佛教應該對這許多功德主,要感恩報德,所以我在建佛光精舍時,就保留十個房間,並在中國佛教會會議時提出:「佛光山的佛光精舍有十個房間,可以提供給佛教會,讓對佛教界有功的居士,如:周宣德、張劍芬、趙茂林、馮永楨、王鄭法蓮等,他們年老可以到那裡頤養天年。」

我發言後,看到大家反應很冷淡,甚至不屑一聽的樣子。我覺得奇怪,這麼多的人為佛教結集功勞,佛教會應該要表彰他們,平常也沒有一個獎狀,也沒有一個褒揚令,現在我願意替佛教代表大家來感恩,為什麼佛教會的人都不高興呢?

會後,悟一法師警告我說:「你這個人,難怪很多人不喜歡你,就是犯了這許多錯誤。」

我說:「我犯什麼錯誤?我對佛教這麼熱心,為佛教全心全力承擔!」

悟一法師:「噢!你以為你了不起?只有你有辦法替佛教來感恩報德,你把其他的人都看成沒有用,沒有價值,你知道這話,得罪了全體的理監事嗎?」

聽他這麼一說,我很訝異,也忽然發現,原來發心為了佛教做事,有時候也不見得能得到別人的認同與諒解。對佛教我究竟是要積極去爭取前途、爭取信徒,還是消極的凡事不必過問?在佛教裡面做一個出家人有這麼困難嗎?好事都不可以做嗎?為了悟一法師對我講的這段話,我一直苦惱很久。

張劍芬從他生病開始,每個月洗腎花費都是由我負責。一九七九年,他往生時,我捧著他的靈骨,奉安在佛光山的萬壽園。他沒有後人,我就等於是他的孝子賢孫。感謝張劍芬先生為佛教做了很多事,和佛光山的因緣也非常的深厚,他能給我機會,讓我為他盡一點心意、結一點善緣。

我覺得我能代表佛教來報恩,不必委託阿彌陀佛,我也不要委託別人,我有感覺到報恩的人,就是富有的人。

張劍芬,三湘才子,我在寫此文的時候,「張居士,您可聽到我對您的讚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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