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084　二、「中國最大的宗教」——是佛教還是民間宗教？

2013年9月28日，在筆者所主持的一個名為「中華民間宗教文化」的論壇上，中國大陸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著名學者邱永輝教授，曾引用美國著名研究機構「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之「宗教信仰與公共生活論壇」所發布的對全球二百三十個國家和地區信仰生活所作的調查統計分析資料。根據這個統計分析數據，截止到2010年，全球有宗教信仰的人口超過五分之四，其中有廿二億基督教徒（占世界人口的32%），十六億伊斯蘭教徒（23%），十億印度教徒（15%），近五億佛教徒（7%，其中50%在中國大陸），和一千四百萬猶太教徒（0.2%）。全球有超過四億人口（6%）是各種民間和傳統宗教的信仰者。

邱教授還報告，這份統計數據又具體提到：全球4億民間宗教信仰者中，中國大陸占了73%，一共是2.9億，占中國大陸總人口的21.9%；台灣有民間宗教信徒1,026萬，占台灣總人口的44.4%。中國大陸和台灣的民間宗教信徒，占全世界民間宗教信徒的比例高達75.1%，如果再加上香港、澳門及海外華人的民間宗教，這個比例當在80%以上。*2

在引用了以上統計資料後，邱教授接著提供以下幾點分析：

僅從這一組資料，我們可以看出，第一，全世界超過4億的民間宗教信仰人數，遠高於該報告列入的「世界五大宗教」的猶太教徒的人數（一千四百萬）。因此，民間宗教才是「世界第五大宗教」；第二，從中華各大宗教比較的角度看，這份報告給出的中國人口最多的宗教是佛教，中國佛教徒占到世界佛教徒的50%，即2.5億，這也低於民間宗教的信徒。因此，民間宗教才是中國最大（信仰人數最多）的宗教；第三，從世界宗教的研究角度看，民間宗教不是世界其他國家的宗教的很重要部分，但卻是中國宗教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正因為如此，民間宗教的研究也應當是中國宗教研究中的重要內容。*3

邱教授的上述引用和分析，引出一個非常有趣的話題：當今中國大陸的佛教人口有2.5億，而中國大陸的民間信仰人口則有2.9億，所以，如果問在當今中國大陸哪一種宗教信仰的信徒人數最多，我們不能不在佛教及民間宗教這兩種宗教信仰之間作出抉擇。

另外一位與會的研究民間信仰及民間宗教問題的資深學者，台灣中華文化國際交流促進會會長李玉柱先生，則根據台灣國立政治大學宗教研究所蔡彥仁教授的有關研究資料稱，台灣人禮敬祖先的比例高達90%以上，這其中當然包括信仰道教、佛教、一貫道、還有其他眾多的民間宗教及民間信仰者，或者是只純粹禮敬祖先而沒有其他宗教信仰者。據此可說台灣二千三百萬人口中，超過二千萬人，平素會有禮敬祖先的宗教儀式行為。李先生因此得出結論：「如將禮敬祖先當為台灣最大的宗教也不為過。」*4他進而將邱教授的前述分析推進一步，說到：「如果現在稱譽中華文化的傳承與創新，敬天法祖崇德敬賢生命永恆價值理念的善繼與善述，是海峽兩岸最大的宗教也不為過。」*5

「中國最大的宗教」，或「海峽兩岸最大的宗教」，究竟當歸諸佛教，還是當歸諸民間宗教信仰？關於這個問題，學界一時或許難以定論。不過，根據出席上述那個論壇的兩岸兩位資深學者的最新研究和思考，我們大概不難獲得一項共識：民間信仰及民間宗教的相關問題，是中華文化及中國社會的一個重大問題，這不僅在傳統中國社會信仰生活及國家政治生活中如此，在現代中國社會中亦如此；甚至一直延續到當代，它都不僅是海峽彼岸的台灣社會的一個有相當敏感性的社會議題，而且是持續困擾中國大陸社會的重大宗教及社會管理的課題。因此，關於這個問題的研究，在我們看來，也就確實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以及深刻的現實意義。

在二十世紀後半期一直到當今的海峽兩岸宗教界人士中，深切關注民間信仰問題，對這一問題做過系統深入的思考，並持續不斷、與時俱進地提出相關重要洞見和意見的宗教家，首推佛光山星雲大師。大師的有關研究、觀察，為我們審視二十世紀後半期台灣地區民間信仰、民間宗教問題，提供了許多富於創見的理論觀點，他的有關結論對於我們在當代環境下繼續理解這一議題，對於政府尤其是今後的中國大陸政府在「推動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深化改革過程中，如何進一步合理地認識及處理宗教信仰問題，尤其是民間宗教信仰問題，將會提供諸多重要的思考、參照和經驗。

同時，星雲大師是現當代人間佛教理論與實踐的最重要的探索者、推動者、落實者、完善者，是二十世紀五○年代以來人間佛教思潮及運動最卓越的導師，因此他對民間宗教信仰問題的研究及觀察，是基於佛教信仰立場的研究及觀察，尤其是基於人間佛教理論與實踐這一獨特視角的研究及觀察。所以大師對民間信仰問題的思考與結論，同時也就構成了現當代漢傳佛教發展史上尤其是人間佛教理論實踐發展史上的重要的理論成果結晶之一，對於現今及往後漢傳佛教改革運動的繼續深入進行具有重要的理論指導意義。

【附注】

*2邱永輝：〈當代中國的民間宗教研究〉，載於程恭讓、鍾雲鶯主編：《道在民間──中華民間宗教文化論壇論文集》，中華文化國際交流促進會，2013年12月，頁37。

*3同註2。

*4李玉柱：〈兩岸最大的宗教──道在民間．中華民間宗教文化論壇論文集正體版出版序〉，載於程恭讓、鍾雲鶯主編：《道在民間──中華民間宗教文化論壇論文集》，頁4。

*5同註4，頁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