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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63 星雲大師、單國璽對談 當基督遇見佛陀

柴松林:今天兩位大師對談,給我這個主持的工作,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星雲大師是人間佛教的開拓者,佛教進入中國兩千年,現在是最興盛的時候,而且不只台灣興盛,還弘揚到世界各地。單國璽樞機主教是將西方的天主教在中國開花結果最重要的人。

兩位都是偉大的宗教家、教育家、慈善家,也是人生導師,讓人們在困境中得到幫助。同時也是社會的燈塔,照亮社會。

樞機憶星雲:這個和尚 很注意教育

我想請教二位大師,從歷史來看,不同宗教者之間都難以相容,兩位的宗教不同、信仰不同,如何能變成知己?

單國璽:我從民國五十二年(一九六三)來到台灣,當時有一個機會到宜蘭羅東聖母醫院服務,那時就聽到有人說起大師在宜蘭傳法的事,他騎單車到鄉村,很吸引年輕人。

我發現那種貼近群眾的精神與天主教相同,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和尚跟其他的和尚不一樣。」印象中和尚都在深山裡,他卻走入群眾。我從那時就開始注意大師。

後來大師到佛光山開山,當時我在徐匯中學當校長,帶學生去畢業旅行時就想到,應該到佛光山去看看。

我去佛光山時看到大師戴著斗笠在工作,跟他談到要建立學校,培養年輕人,當時我想,「這個和尚很注意教育。」

十一年前第一屆佛教與天主教國際會議,我建議到台灣辦,找星雲大師,他一口答應,並且說,「到佛光山來辦國際會議,吃住一切免費。」

一九九七年大師到羅馬會見教宗,也是我牽線的。我們的宗教信仰雖然不同,但我們不看彼此不同的地方,而是看共同的。

例如九二一地震時,我們一起救災,不分彼此。這些與大師相處的經歷,讓我對大師非常敬佩。

星雲:這一切都是緣分啊。

柴松林:我想請教兩位,天主教與佛教歷史悠久,是否請兩位談談佛教與天主教的特色是什麼?

星雲:我們佛教把佛陀看成是人,但不是一般的人。他救濟我們、指引我們。我認為佛教是理性的,是促進世界和諧的。

單國璽:天主教是個「啟示的宗教」,天主是最好的教育家,宇宙和人類是祂所創,祂愛人類、幫助人類,讓世界更好。天主教是啟示真理,耶穌到世上來是把天主的信仰告訴大家,讓大家分享天主的生命,而我們藉著耶穌與天主、宇宙更接近了。

星雲看信仰:可不信教 但要信因果

柴松林:兩位覺得人一定要有宗教信仰嗎?

星雲:「一個人可以不信宗教,但不能不相信因果。」人不只在危難、疾病時會自然想到宗教,健康時也應該想到宗教。就像人老了走路要柺杖,我覺得宗教也像柺杖、像渡船,可以把人帶到安全的地方。

單國璽:凡人都想長生不死,但人不是只有食物就能滿足,還要有靈魂。宗教的存在就是良心,以及為了更高的境界。如果無神論者不接受,我也尊重個人的自由。

星雲說理念:人間佛教 人人要淨化

柴松林:天主教怎樣帶領全球信仰者?佛光山又以怎樣的理念從台灣走向世界?

單國璽:天主教非常重視信仰的純潔,也重視基督所建的制度,像耶穌有十二個門徒,彼德是領袖,他就像是教宗。現在的教宗是第二百六十五位繼承人,如同一個國家的領袖,有一個很單純的中央領導系統,全球十億教徒都在同一個領導下,有共同的信仰。

星雲:世界除了要有太陽,還要有月亮、星星,選擇才會多。過去佛教,一聽到有人要結婚,就說那「不是冤家不聚首」。聽到有人要生小孩,就說那是「討債鬼」。佛教因此失去很多信徒。現在我們談人間佛教,指的是人人都要淨化,每個人都因佛教而改善、而昇華。

樞機看社會:心靈改變 每人要反省

柴松林:對於層出不窮的社會弊病,兩位覺得要杜絕社會亂象,必須從哪裡開始著手,為什麼?

單國璽:最重要是每人都要反省,從心靈改變,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社會才能脫胎換骨。現在社會講人權、自由,但像墮胎問題,在立法院討論時有人要求給懷孕婦女六天時間再想一想,結果有人連讓這個小孩有六天緩刑時間都不要。這是自由與價值認識不清。我想當自由與人權衝突時,應以生命優先。

還有同性結婚也有問題,天主造人的結構不同,男人不能做媽媽,女人不能做爸爸。只有將價值調整過來,社會亂象才會結束。

星雲:台灣的病是自私,認錯需要勇氣,我認為現在最重要是要自覺,如果不自覺、任性、錯了不承認,台灣就沒有公正。如果以錯為對,對我有利就贊成,對我不利就反對,這樣社會就會亂了。因此我們要重建社會制度,重建每個人的自覺心。

柴松林:兩位都是台灣宗教界領袖,也都致力於平等與和平目標,對於台灣雖然自由卻缺乏自律的現況,以及大陸雖然快速發展,但卻對宗教自由有諸多保留,能不能談談兩位的建言?

單國璽:自由是普世價值,真正的價值不要怕真理。像對岸經濟充分發展,但忽視宗教價值,這樣不會有平衡發展。有宗教信仰,才能自律,就像台灣人說,「舉頭三尺有神明」。

星雲:佛與天主都講戒律,守法守戒就能自由。佛教說不殺生,是尊重生命;不妄語,是不用語言互相傷害;自由是尊重別人,像酒後開車,是不對的,那不是自由。

樞機看一生:重新選擇 仍走這條路

柴松林:兩位都即將退隱,能否談談兩位如何看待自己的一生,如果生命再來過,兩位會怎樣選擇自己所要的人生?

單國璽:我也是出家人。小學時,我鄰居有一個人身體很強壯,突然有一天夜裡喊痛,三天三夜就死了。當時我心想,「以後我要做一個醫生。」後來中日戰爭,遇到大旱災,鄉下有日本兵跟游擊隊打仗,兵荒馬亂,家無寸糧,許多人連求救的力氣都沒有。而當時我只是個國中生,心裡難過但也愛莫能助。

到我中學畢業,國共內戰,不知何時結束,後來我看到一個外國神父,日本軍來了,他讓老弱婦孺都逃到教堂裡。神父一個人站在門口,日本兵拿著刺刀要衝進來,結果神父說,「你們要進去可以,但要先殺了我」,結果他的正義連日本兵都不敢殺他。當時我就想,「我要做一個像他那樣的人」。我可以教育我的學生,然後讓他們在各個領域改革社會,可能比我一個人做的還要多。

如果今天讓我再重新選擇人生,我還是會走這條路,但我想我會更充實自己,對別人做出更多服務。我今年已八十四歲,我不封口,我假使有廢物利用的價值,希望天主繼續利用我。只要能為別人服務的,我在所不惜。

星雲回首80:一生不夠 來生做和尚

星雲:八十歲真是不堪回首。我身在貧窮家庭,十二歲出家,完全是想到做和尚可以念書。二十歲到三十歲是我參學時期,四十歲到六十歲是護持佛法,創立佛光山,談哲學。六十歲到七十歲,我想到自己從來沒有孝順過父母,於是想把出家眾的父母請到佛光山來,我們像是兒女親家。七十歲後我講戒定慧。我想,「我這一生做和尚還不夠,來生還要再做和尚。」

柴松林:兩位能否送給大家一句勉勵的話?

單國璽:人存在世上不是要別人來服務你,而是你要去服務別人。

星雲:每個人都應該選擇一種宗教信仰。(2006.12.17‭/聯合報‭/‬A1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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