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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25 重振曹溪憨山大師

憨山德清,世稱「憨山大師」,為明朝四大高僧之一。

憨山大師精通釋、道、儒三家學說,極力主張三家思想的調和,其著作《道德經解》云:「為學有三要,所謂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精老莊,不能忘世;不參禪,不能出世。」他極力倡導禪淨雙修,教人念自性佛,並說:「今所念之佛,即自性彌陀,所求淨土,即唯心極樂。諸人茍能念念不忘,心心彌陀出現,步步極樂家鄉,又何必遠企十萬億國之外,別有淨土可歸耶?」其思想見解頗與禪宗六祖惠能大師相契。憨山一生歷經四世皇帝,明朝末代皇帝崇禎曾為其作〈御贊憨山老和尚法像〉云:「耆老和尚,何等行狀?撐持法門,已作棟梁。受天子之鉗錘,為佛祖之標榜。」其功德巍巍,為後人所敬仰。

生死大事 出家能了

德清(一五四六~一六二三),安徽全椒人,俗姓蔡,字澄印,號憨山。父親蔡彥高,母親洪氏,為虔誠的佛教徒,一夜因夢見觀世音菩薩抱送童子而有孕。

七歲時,鍾愛他的叔父病死,德清開始思索生死去來的問題。德清九歲時,常隨母親至寺院禮佛,能背誦《普門品》。

嘉靖三十六年(一五五七),德清十二歲,辭親入報恩寺依西林永寧和尚誦習經教,兼習儒學及古文詩賦。不久,即能背誦《法華經》,並博通內外黃老之學。十九歲,德清往謁棲霞山雲谷法會禪師領受禪法,讀到《中峰廣錄》時,體會禪中三昧,乃決志參禪,便返回報恩寺出家,受具足戒。一日,聽和尚講《華嚴玄談》,至十玄門、海印森羅常住處,恍然了悟法界圓融無盡之旨,因而懇切仰慕華嚴宗清涼澄觀大師的為人,自字「澄印」。

遊學參訪 頓悟法界

嘉靖四十四年(一五六五),德清至天界寺習禪,雲谷禪師授以念佛公案,德清發奮參究。因用心太急,背脊上忽然生出癰疽,紅腫巨大,痛徹身心骨髓。德清益加勤勇,發願誦持《華嚴經》十部,祈求護法伽藍的護佑,期能圓滿三個月的禪期,翌日清晨竟發現癰疽已然痊癒。往後一個月,德清恍如置身夢中,不見身心世界,即使往來市中,儼如禪坐一般。

一日,德清在天界寺聞法後,發現寺中後架精潔,對淨頭不由得生起敬意。及至探訪,才知是一位全身黃膽,卻兩眼炯炯有神、目光激射的妙峰禪師。德清欣賞妙峰的率真,應其病情需要,準備了果餅去探視他,並與他約定結伴同遊。不料數日後,妙峰卻不告而別,不知去向。

隆慶五年(一五七一),德清二十六歲,開始遊歷四方,參謁善知識,隨身僅有一缽,一路逕往風雪霜寒的北國天地而去,想藉此經歷一番冰寒徹骨的磨鍊。一日,他托缽於寒風刺骨的廣隆市,自忖得意:「只此一缽,可抵萬鍾厚祿矣!」當他行腳至京師時,一位身著衲衣,蓬頭垢面的苦行僧飄然而至,德清立刻認出那雙激射的雙眸──妙峰。二人相視而笑,莫逆於心。隨後兩人連袂參訪徧融及笑巖二禪師。

萬曆元年(一五七三),德清遊五台山,見憨山奇秀,乃取「憨山」為號。

第二年,德清與妙峰結冬於蒲阪,閱僧肇的〈物不遷論〉,至「梵志自幼出家白首而歸」一段,頓明旋嵐偃嶽之妙,去來生死之疑,即作偈曰:「死生晝夜,水流花謝,今日乃知,鼻孔向下。」妙峰見德清神情異於昔日,遂問有何所得,德清回答:「夜來見河中兩鐵牛相鬥入水去,至今絕消息。」妙峰說:「恭喜你已有住山的本錢了!」德清已然泯除能所的對待,當下體證自性的無分別智。

身心兩忘 法界圓融

德清曾隱居北五台龍門,在萬山冰雪之中,有老屋數椽,每屆春夏之際,溶雪流澌衝擊,靜中如萬馬奔馳之聲,於是問妙峰如何修行。妙峰舉古人三十年聞水聲不轉意根,得證觀音圓通的方法教授之。德清有所體會,於是每日於溪畔禪坐,初則水聲宛然,久而忽然忘身,萬籟俱寂,水聲不復聒耳。一日,粥罷經行,德清忽立定,光明如大圓鏡,山河大地影現其中。待覺醒時,身心湛然,了不可得。

萬曆四年(一五七六),蓮池大師遊五台,過訪德清,暢談五日而別。是年德清忽有「一字不識」之悟境,因無人可請益,乃展讀《楞伽經》以印證,經八個月,全經旨趣了然無疑。某日,德清遊山西雁門,平陽太守胡公請其賦詩,方才構思,詩句逼塞喉吻,從前所有記誦見聞,在此瞬間湧現。他自言自語地說:「這是禪病,只有熟睡可以消之。」於是擁衲跏趺,一坐五晝夜,胡公呼之不應,撼之不動,鳴磬數聲才出定。從此,默坐卻觀如出入息,住山行腳皆夢中事,其樂不可言喻。五年(一五七七),自雁門歸寺,因思父母之恩昊天罔極,且念於法多障,因見南嶽慧思大師發願文,於是發心刺血泥金書寫《華嚴經》一部,皇太后嘉讚其行,特賜金紙以助。六年(一五七八),德清刻意書經,無論點畫大小,每落一筆,念佛一聲,而且人來人往,不失應對,行坐立臥歷歷分明,淨念相繼。

神宗遷罪 充軍廣東

萬曆九年(一五八一),慈聖太后遣使禮請德清設「祈儲道場」,次年(一五八二)皇宮果然增添皇儲。太后為感念五台山大方、妙峰、德清三位主事者,賜請他們前往宮裡受供,然而卻遍尋不著德清,原來他結廬安居於東海牢山(山東牢山),使用「憨山」為別號。太后遂賜內帑三千金為其建寺,德清推辭不果,只好建議用此金施苦賑災,並讓使者持賑籍還報,太后更加敬佩德清慈悲偉大的風範。

萬曆十四年(一五八六),神宗以大藏經十五部頒於天下名山,太后特賜牢山一部,並率闔宮施金造寺,賜額曰「海印寺」。二十年(一五九二),與紫柏真可巡禮隋靜琬所刻石經,並贖回靜琬塔院。二十一年(一五九三),山東大饑,死者載道,山中所儲齋糧盡分賑濟近山的百姓,不足,又乘便舟至遼東糴豆數百石以濟之。因此,邊山四社的百姓得免饑死。二十三年(一五九五),明神宗反對太后為佛耗費,適巧太后派遣的使者與當朝權貴官員有嫌隙,官員利用東廠官役假扮黃冠道士,飛章誣奏憨山因建寺而侵占道院。不久,德清以私造寺院的罪名充軍於廣東雷州。

德清被捕充軍的消息遍傳京城,城中士民老小及微服官員傾城而出,涕泣追送,足見人心之感化。當行經南京時,德清母親迎於江上,母子相見歡喜,談話音聲清亮,內心沒有絲毫的滯念。他不禁開口問道:「母親!當您聽到兒子面臨死生大事時,難道一點都不憂慮嗎?」

「死生是既定的因緣,我自己年紀一大把了,都不曾憂慮,又何憂於你呢?」母親再叮囑他:「你要以道自愛,不必憂愁於我,今日我就要先與你作長別了。」德清感動地說:「如果普天下的母親都能有這樣的見解,哪裡不能頓盡死生之情?」因此,他在《憨山大師夢遊集‧母子銘》中寫道:「母子之情,磁石引針;天然妙性,本自圓成。我見我母,如木出火,木已被焚,火原無我。生而不戀,死若不知,始見我身,是石女兒。」

萬曆二十五年(一五九七),德清抵達雷州鎮,時值雷州旱荒,饑民死亡載道。德清發動群眾掩埋並建濟度道場。八月間,鎮府令他回返廣州,當地官民崇仰其學德,經常有人來訪。德清身服囚衣為眾說法,追隨他學佛悟道者眾多,他亦立下弘經之願,日日以布教、弘法、著述為事,並開始著手疏論《楞伽》、《楞嚴》諸經。

流放期間,德清曾依南韶官員道祝之請,入曹溪南華寺開闢祖庭,選僧受戒,創立義學,訂庫司清規,一年之間大振祖風。但因紫柏禪師在京師的「妖書」事件,德清受累,再次被遣回雷州。萬曆三十四年(一六○六),朝廷大赦,德清獲釋,被請回曹溪,為修復南華寺大殿,他親自到端州採運大木,卻因此被不肖僧眾誣蔑他私用淨財,訟案於按察院,德清船居芙蓉江上二年待訊,大病幾死。後雖真相大白,德清卻堅決辭去住持之位而專事講經弘法。

十年的充軍和冤獄訟案,使年屆七十的德清更深刻體會世間苦空無常。萬曆四十四年(一六一六),他結廬安居於廬山五乳峰,並創建法雲禪寺,仿效慧遠的六時刻漏,專心念佛,修持淨業,同時宣揚禪宗,倡導念佛與參禪雙修。

曹溪坐化 肉身不壞

天啟二年(一六二二),德清應韶陽太守張公之請,再入曹溪,為眾說戒講經。次年十月示微疾,向大眾宣佈道:「老僧世緣將盡矣!」焚香趺坐而逝,世壽七十八,僧臘五十九,諡號「弘覺禪師」,後人為他立塔於南華寺天子崗。崇禎十三年(一六四○),弟子們將遺骸漆布升座,安放塔院,即今曹溪南華寺內供奉的憨山肉身像。

德清著作甚多,有《華嚴綱要》八十卷、《楞嚴經通義》十卷、《法華經通義》七卷、《起信論直解》、《肇論略注》各二卷、《唯識論解》、《淨土會語》、《中庸直指》等。另有門人匯編的《憨山夢遊集》五十五卷、《憨山語錄》二十卷。

德清所度弟子眾多,當時的士大夫如汪德玉、吳應賓、錢謙益、董其昌、屠赤水等,都對他非常敬仰。德清一生修道起伏驟變甚鉅,從皇太后的激賞榮耀遽變而成國家罪犯,譏謗、牢獄禍害不斷,直至後來,他仍一本淡泊守道的初衷,雖處傾覆流離之際,卻毫無怨尤,心甘情願地為國為教犧牲奉獻,此種不執不取的精神,造就了一代高僧偉大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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