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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52 原班人馬——記蕭頂順工人團隊

五十年來,佛光山的工程建設,大大小小都是由他做領班,他所任用的木工、瓦工、鐵工、油漆工,甚至綁鋼筋、釘板模、拌混凝土的工人,也都是原班人馬,從來沒有換過,他的名字就叫做蕭頂順。

一九六三年,我計劃在高雄設立一所幼稚園,雖然手頭不便,但是看到一間很適合用來辦學的房子,價格便宜,不到二十萬元就可以購買得到,心裡就想,橫豎現在幼兒園都有收學費,如果學校辦得好,很快地收支就能平衡了。

當時,高雄信徒都有標會的習慣,因此我就請來信徒洪呂淑貞、陳罔市幫忙,標了一個會,用以籌措購屋辦學的資金。就這樣,我買下了這間房子辦幼稚園,日後收了學費,就用來繳納會錢。也實在天從人願,我沒有花一塊錢,就能把幼稚園辦得轟轟烈烈了。

當然,一間普通的房子,要讓它成為一所幼兒園,總要有一些裝潢工程,才能符合教學設施的標準。好在當時有一位初中畢業不久二十多歲的年輕木工,不需要我怎麼指導,就能做出合乎我理想的樣式。

其時,壽山寺也快要建好了,已經有了粗胚,即將進行裝修。想起這位木工的表現頗佳,我又把他找來負責裝修工程。他做事態度認真,與上次一樣,總能做出符合我需要的樣子。

那麼,在壽山寺建好之後,不多久,佛光山也要開山建寺了,我忽然又想起這一位年輕的木工。在我了解,他雖然做的是木工,但有建築方面的天分,也就讓我想把他找回來協助建設。當時我詢問他意下如何,他說:「這沒有什麼困難!」有他這麼一說,我對他當然就更有信心了,果真就把他請來了。

最初,我們從東方佛教學院的齋堂建設起。記得那時候,全山遍布荒草、溝渠,但他一點都不嫌棄,甚至雖然不會畫建築設計圖,也總能在聽我口頭講說要建多高、多長、多寬之後,就做出與我交代的一模一樣的式樣。如此,我對他的信心就更是加倍了。

就這樣,從奠基開始,五十年來,佛光山的工程建設,大大小小都是由他做領班,他所任用的木工、瓦工、鐵工、油漆工,甚至綁鋼筋、釘板模、拌混凝土的工人,也都是原班人馬,從來沒有換過。

這一位青年木工,他的名字就叫做蕭頂順,在五十週年「話說佛光山」會場上,我問他:「你今年幾歲了?」他說:「七十八歲了。」雖然已經是年近八旬的老人,但身體依然強壯,繼續在為佛光山和轄下的別分院擔任建築工程顧問。

這位蕭頂順先生雖然沒有學過建築工程,只是一個木工,但是對於建築確實天賦異稟。

當初在建設不二門之際,儘管有信徒表示不同意見,認為應該先建房舍讓大家居住,建什麼不二門?一道門建在那裡,能有什麼用途?但我始終覺得這是佛地,並不是用來建設住所的,雖然不二門不能住人,也不能做什麼應用,卻能展現佛教的雄偉氣勢,令信徒打從內心深處生起虔敬之意。

於是,在我的堅持之下,基於「不是為自我設床座,是為佛陀、為道場而莊嚴」的理念,再有蕭頂順先生的助成,終於完成了宏偉壯觀的不二門建設。現今不二門內的「靈山勝境」,花木扶疏,綠草如茵,五百羅漢分列兩旁,人們在那裡散步遊覽,就彷彿置身在西方極樂世界裡,自由自在。

又例如,淨土洞窟出口、入口之間原本是深溝,我與蕭頂順商量,先在中間開闢一條隧道,好將兩邊銜接起來,雖然難度很高,但他也總能想方設法去完成。一直到今天,這個洞窟建築都還是很穩固,實在不容易。

在隧道完工後,接著我就將《阿彌陀經》所描述的西方極樂淨土景象,以建築實體一一地呈現出來,置身其中,也彷若西方極樂世界就在人間。尤其過去講說一部《阿彌陀經》往往要費時良久,而今在一、二個小時之內,大抵就能讓來者了解西方淨土的情況,也嘉惠了不少南北往返的信眾。

那麼,在三、四十年前的台灣,淨土洞窟裡,從鸚鵡、舍利、迦陵頻伽眾鳥和鳴,法音宣流,到七寶行樹、八功德水、天女飛行、萬眾念佛,都是動態的設施,這樣的建築,也就如同迪斯耐樂園一樣,非常引人注意,每天都有千人以上進去參觀。

當然,世間上的物質沒有不損壞的,儘管淨土洞窟也有合法的使用執照,但它畢竟是地處深溝區域,實在有定期翻修加固的必要。所以,我也正想要和市政府聯繫,提出重建計劃,接下來就看市政府是否准許這項工程的進行了。

除此之外,現今矗立在東山的接引大佛,最初根本就沒有平地可供建造。但當時我們竟然也異想天開,說東談西地聊起建設的願景,還藉用民間地理堪輿的話說:「我們的山頭之中,東山就像一條龍,西山就像一隻虎,若能在東山之上建造一尊大佛,高高聳立,一來作為地標,二來也能合乎地理上『龍抬頭』的意義。」雖然地形不適合建築,但是蕭頂順和我都已經有填平溝渠的經驗,再施以鋼筋、水泥,把底座修築好,也就讓大佛穩穩地站立在上面了。

大佛城建築好後,還留有一塊空地,幾年後,我們就建了地藏殿,作為地藏王菩薩聖像安身之處。

那尊地藏王菩薩像最初並不是佛光山的,但說來也奇怪,有一天,左近一家寺院派車將這尊佛像運回寺裡,途經佛光山頭山門彌勒佛像前,突然聖像就從卡車上滑落了下來。由於佛身完好如初,也就讓那一班信徒感到神乎其神,大家都說:「既然地藏菩薩不肯走,要想留在佛光山,那就讓他住下來吧。」因為這樣的因緣,我就建設了地藏殿。雖然地方狹小,但是當初我們也只有這麼一丁點土地,便覺得以心意來供養是更勝於形式大小了。

如今,佛光山東山男眾的區域,建有大智殿,供奉大智文殊師利菩薩;西山女眾的區域,建有大悲殿,供奉大悲觀世音菩薩;靠近萬壽園,建有地藏殿,供奉大願地藏王菩薩;在佛光山的最高處,則有普賢殿,供奉大行普賢菩薩。可以說,我把中國四大名山都建到佛光山上了。

甚至更早前,開山初期,我就把「悲智願行」作為東方佛教學院的院訓,還將四大菩薩都寫進〈佛光山之歌〉中:「佛光山上殿宇輝煌,佛光山上聖賢流芳……悲智願行四大菩薩的慈航……」在佛光人之間傳唱著。

那麼,在硬體建設與軟體發展相互配合之下,現今來山的信徒,喜歡求智慧的,就去文殊殿;希望救苦救難的,就去大悲殿;歡喜地藏殿的、歡喜峨嵋金頂的、歡喜大雄寶殿的,也都各有所歸。甚至有時候舉行朝山活動,也分成五路同時進行,最後再匯集到大雄寶殿。因為世間所有一切都是佛陀的應化身,人間佛教就是要回歸佛陀的本懷啊!

佛光山是由五座山丘構成的地形,因此又有「五台山」、「五指山」、「蘭花瓣的山」之稱,東山是男眾修道的區域,中間是信徒活動的地方,過了寶橋,到了西山,才是女眾的修道區。在佛光山,雖然是四眾弟子共修的道場,但是男眾、女眾分處不同區域,也是我們所重視的。

從東方佛教學院往西,過了一條水溝,則是謝義雄先生送給我們的兩公頃土地。其時,那是一塊不毛之地,寸草不生,信徒、徒眾們都說:「那樣一塊荒蕪貧瘠的土地,要它做什麼用呢?」我說:「你們有所不知,只要沿著香光亭做一道橋跨越深溝,以後那裡就會是我們的西門町啊!」

後來,我們果然就在那邊辦了中學、養老院、孤兒院,所有社會教育、慈善事業都集中在那個區域發展。幾十年來,仰仗佛力加持以及四眾合力,事業發展都能得心應手。

由此,也讓我有所體悟,佛教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世間一切都是唯心所造,只要我們心中把它當作什麼,它就會怎麼去發展。何況所謂「成事在人」,世間連成佛都能了,還有什麼不能的呢?所以,佛光山在僧信四眾的信心之中,在佛法的理念之下,也就逐步地完成了許多不可能的佛化事業。

話再說回來,蕭頂順先生的建築天才,也反映在一些特殊的建築上。例如大雄寶殿,我要求不可以把它建得像神廟一樣,屋頂四個角高高翹起,必須平直地往下垂,他竟然也能說出一套學問。他說:「你所要的式樣,是屬於中國北方的宮殿式建築。相對的,在南方,大部分民間神道廟的建築,屋簷的翹角都比較高。」

對此,我呼應他的話說:「如果你有辦法讓大雄寶殿的四個角落平直垂下,不要翹起,就能夠顯出它的穩重了。」但他說:「要這樣做的話,屋脊的長度必須縮小,才能將四個角延長。」我說:「不行!屋脊一旦縮小,就會與下方的主體建築不搭調。建築樣貌除了要上下調和,四個角落也要平直垂下。」他聽後告訴我說:「這個難度很高。」我說:「你再幫忙想想辦法。」果然,第二天他一來,就說有辦法了。

遺憾的是,本來我有心要建一座規模更大的大雄寶殿,可惜受限於土地的面積,只能將就呈現目前的形狀。不過建好了以後,一向對佛教不友好的蔣宋美齡女士,竟然很欣賞,表示大雄寶殿莊嚴美觀。甚至還因為不滿意他自己所擁有的圓山飯店式樣,而託人來向我索取建築設計圖。只是很慚愧的,我並沒有建築設計圖可以提供給蔣宋美齡女士,只能送給他一張大雄寶殿外觀的照片,藉相片圖說它的樣子了。

大雄寶殿建築好了以後,佛光山的氣象就更加不一樣了。就在這時候,台灣適逢「十大傑出青年」選拔開始,而恰好蕭頂順先生也還是一個不到四十歲的青年,我也就一心想要提名他參加競選。在我的想法,是要讓世間的青年知道,一個只有初中畢業的青年,沒有受過學校專科教育的人士,靠著勤勞、細心,竟也能完成人人稱讚的佛光山建設,是堪稱青年的模範了。尤其他才初中畢業,卻有連專家都做不出來的成績,我也就認為他是有資格承擔「傑出青年」稱號的。但是當時因為佛光山地處偏僻,不在台北政治、文化中心之內,所以蕭頂順先生也就沒有受到重視了。

雖然「十大傑出青年」的名單裡沒有他的名字,不過他並不在意,每天依然用心在佛光山的建築上。尤其跟隨他從事建設的這一班工匠,例如:木工李榮文、李榮祥、蕭金鵬、林吉片、陳平助、萬志民、萬瑞發,水泥工林秀雄、吳富雄、林炎璋、林金發,鐵工顏新三、顏東城,雜工許涼、蘇明長、鄭太平、吳武雄、吳盛吉、蘇明賜、吳林富枝、吳噯哮,水電工陳榮武、陳榮貴、陳榮財,油漆工梁博志等等,也都死心塌地接受他的領導,從來不曾有過異議。他們稱呼蕭頂順,不是使用工人的語言,既不叫「老蕭」,也不叫「小蕭」,都是尊稱他「蕭先生」,凡事都是說「蕭先生說的」、「蕭先生指導的」、「蕭先生要我們怎麼做」。所以,事在人為,只要做人周全,尊重、恭敬、榮譽自然就會加諸到你的身上。

蕭頂順在佛光山也不只是從事建築,像填平溝渠的工作,我也交代他去做。而他替我找來的那許多搬石子的員工,也都是和善之人。

當時佛光山經常發生山塌、土石流,我雖一度找了另外一批搬運石頭的工人來修築放生池,但是以石頭築成的堤防,卻三番兩次在大雨中被洪水沖倒。後來我就說:「還是請蕭頂順來完成吧!」由於他的施工絲毫不馬虎,所以至今放生池建設都很安全。

甚至當時由於多處工程同時進行,大悲殿圍牆以及龍亭工程也曾經交由他人承包,但是經常工程做到一半,工人就得要下班回家。後來我只好說:「還是由我們自己來做吧。」蕭頂順先生也都歡喜贊成。

在建築期中,有時候蕭頂順要找鐵牛車來拉砂石,要找人來拌水泥,我都對他說:「你就不要找了,我們學生人多,也可以自己來做。水泥車不能到的地方,就出動學生幫忙,有的在前面拉,有的在後面推,以百人以上的力量,總能把它推到高處。」

他聽完我的話,就說:「如果是這樣,那麼就把省下來的錢,提供給佛學院作為教育經費吧。」就這樣,倒也不是我幫他的忙,反而是他替我節省了預算。像這樣的合作關係,怎麼會不愉快呢?

猶記得有一年過年,我為了感念他的辛苦勤勞,準備了幾萬塊錢要獎勵他。我說:「快要過年了,這一點小意思,就當作是我對你的獎勵吧。」他說:「不用獎勵我啊!我沒有什麼重大貢獻。」我就說:「有沒有貢獻姑且不去談,現在過年到了,總是收個紅包圖個吉利呀!」他卻說:「工人沒有在過年收紅包的。」還是不肯接受。

我又說:「你就拿去吧,與你的夫人出去旅遊,順道看看外面的建築,觀摩學習,假以時日,工藝定能更進步。」他說:「這也不需要你給我費用,我自己會有預算。」一包錢就這麼一來一往,推來推去。忽然地,他哈哈大笑說:「過去我們在別處做工,為了工錢談不攏,經常跟人家爭得面紅耳赤,難道現在我不要工錢,也還要這樣爭執嗎?」

聽了他這番話,覺得頗有意思,也就感到他不但在做人處事上人格高尚,還兼具哲學思惟。所以,一直以來,我們的相處都很和樂,他就好似我的老家人一樣,不但代替我照顧工人,也不計較建築費用。

大雄寶殿建好以後,要展開如來殿的建設了,這又是一個大考驗。因為樓高四層,加上地基不平,工程難度也就比建大雄寶殿更高。不過,有了過去的經驗,我對他相當信任,也就認為這麼一點困難,他一定可以克服。果不其然,最終他又完成了如來殿的建設。

但是這時候,一個嚴重的問題來了,樓高四層的如來殿建好了以後,我忽然想到,既然名為「如來殿」,如來又在哪裡呢?正在苦苦思索之際,有一天,我在頭山門左近看到了一尊高大的玉佛,喜出望外之餘,便提出將它供奉在如來殿的建議。但是,一尊數十噸重的玉佛,沒有在建築完成前讓它上樓登座,現在又怎麼有辦法呢?

最初,蕭頂順先生也表示佛像太重,事情恐怕不容易進行,但愁思良久之後,他終於還是說:「這可以解決!」於是他就在四樓的後方,留了一個大洞窟,以木架搭了一道便橋,再僱用兩輛吊車將玉佛往上吊。

起初我也很掛念,要讓這麼重的玉佛像從樓板經過,再送上座,地板能否承受得起這樣的重量呢?即使我們合作的數十年間,同樣都有冒險的精神,但是對此,蕭頂順沒有學過重力學,而我也不懂這項專業,為了安全著想,我就說:「我們還是小心謹慎一點,再弄輛四輪推車來,慢慢將佛像推到要供奉的位子。」他也同意,說:「這是可行的。」這麼一來,運送的過程很安全,佛像也順利地登上了寶座。

目前這一棟如來殿,四樓的大會堂裡設有二千多個座位,每有集會,要解散了,不到三分鐘就能疏散人群。可以說,這是連專家都不容易做到的。

話說如來殿建好以後,意外地發現地下還有一層,半邊是土丘、半邊是空地,我就對他說:「把那半邊的土丘統統都挖了,多出一層空間,就可以作為停車場。」他說:「可以哦!」不意,在把泥土挖去了以後,大家卻認為,這麼一塊好地,怎麼可以用來停車呢?所以,後來就把它建成了展覽館,也就是今日的佛光緣美術館。

房屋建好後才整理出來的一塊平地,居然能發揮這麼大的功用,對了解整個建築過程的人來說,都覺得不可思議,實在是一件奇聞妙事。就這樣,蕭頂順先生在佛光山的建築上,也就愈建愈神,愈建愈有經驗了。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東山的山坡地,每到雨季,暴雨直衝而下,教人見了覺得非常危險。我就問他:「我想在這樣的山坡地邊上建一棟房子,面積拓寬到千坪大小,內部不要有一根柱子,樓梯、洗手間等設施全都建在四周圍,這能有辦法嗎?」他說:「無論什麼事情,只要下功夫,沒有不能完成的。」

他的自信,也讓我相信事情是能夠成功的。不過我說:「靠著山崖的邊緣建築實屬不易,為了安全起見,必定要在地底下打樁。」他也認同,就說:「地平線之下的深度有四十米,至少必須打六十支樁,如此,將來就是這一座山的水土流失了,建築也不會受到影響。不過,六十支樁的價碼很高就是了。」我說:「佛光山建設到現在,也不去計較什麼價碼了,只求實用、安全。」

他又說:「這麼大的一項建築工程,還是要找一些專家來參與。我可以先找一個朋友來畫圖,好向政府申請建築執照。至於材料,八層樓、每層一千坪這麼龐大的一棟建築,若不要室內有柱子,使用的材料勢必要很特殊,所以我希望師父能夠向東和鋼鐵公司購買鋼筋,因為它所出產的鋼筋相當堅固,強度、硬度排名總在世界一、二。另外,假如能再請到中國鋼鐵公司的工程師來監工,那麼大家就會更覺得這棟建築物很安全了。」

因緣真好!東和的老闆知道這個消息後,很高興,立即表示願意提供這種鋼骨給我們使用。當時,就連中鋼公司也都覺得採用東和的鋼鐵比自家的更好。不過,如願以償的,中鋼也有一些工程人員主動地說:「我們願意來協助監工,使這一棟建築物的安全性更加完備。」

就這樣,在蕭頂順先生的主持之下,建設工程開始了,並且在大約兩年之內,就完成了現今的雲居樓建築,地下兩層作停車場,地上的一樓作齋堂,可以供應三千到四千人吃飯用齋;二樓作活動的場地;三樓至六樓,就作住宿的房間。一千坪的跨距,沒有一根柱子,加上好幾層樓房間的載重量,連德國工程師看了都感到很訝異,不斷地,世界各地也都有專業人員前來考察。

不過,我還是心有掛念,尤其是二樓,經常辦有一、二千個青年聚會的活動,大家在上面跳舞、跳躍時,地面都會震動。基於安全,我又再詢問中鋼公司的工程專家們的看法,他們都說:「師父,你放心,這一棟樓層,就是再有三倍以上的重量,也能承載。」我這才真的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如今雲居樓已經不亞於世界五星級飯店,尤其廁所、電梯都建在這一千坪空間的外圍,也就更增空間的完整、四方和寬大。

在佛光山的建築大致完成以後,想到計畫圖上的寶塔尚未興建,便又開始籌劃建設。但由於當初興建寶塔的土地還買不下來,只得先在大雄寶殿的兩旁建築兩座寶塔,作為鐘鼓樓。

蕭頂順雖然沒有建造寶塔的經驗,但他告訴我:「這個不難,只是礙於地形的關係,必須從地下的水溝往上建,施工會比較困難一點。不過沒有關係,總是會有辦法克服的。」如今大雄寶殿左右兩面的雙塔鐘鼓樓,高聳矗立,也就更增加大雄寶殿的氣勢雄偉。

佛光山從奠基開工的那天起,五十年來,除了春節過年工人休假五天,就再沒有一天停工。因此,從佛光山開山再到佛陀紀念館、藏經樓的建設,工程能夠非常順利,這些工人的貢獻很大。

在這五十年間,建築的房子這麼多,前前後後總計,也約莫有可容納五千人住宿的床鋪,可供數百人開會的國際會議廳就有三、四個,甚至可作分組討論的小禮堂也有多個,大大小小分別能容納一千人、五百人、三百人、二百人不等。

所謂「歲月催人老」,一直到了近年,蕭頂順先生似乎也感覺到自己年紀老大,成天要在工地指揮,已不復當年體力,才終於開口跟我說:「我們再擴大找一些人來幫忙工程建設。」所以,後來嘉義南華大學、宜蘭佛光大學的建設,就又有了鈺通營造公司黃國芳董事長的加入。這位黃董事長對我們也從來不計較價錢,如期完工不說,甚至當年為了大學開學在即,日夜加班,毫無怨言,至今所帶領的團隊也都是原班人馬。

另外,負責校園建築設計的中興工程公司,許多工程師在退休之後,也都發心擔任佛光山的終身義工。尤其廖乾榮經理,現在不但持續擔任佛光大學工程顧問,對佛光山藏經樓的建設也多所關切,還曾前往日本佛光山法水寺、宜興大覺寺、菲律賓萬年寺等佛光山別分院關心工程情況。

此外,自建設佛陀紀念館以來的十餘年間,大成工程公司的傅再賢處長不捨晝夜地帶領工程人員從事建設,也幾乎是以佛館為家了,其敬業精神也都受到大眾的肯定與感念。

可以說,佛光山在建築史上能遇到這些好人好事,也是要感念佛祖的加持啊!

在佛光山進入第二個五十年的今天,說起第一個五十年的建設往事,事實上還是未盡其意,若要細說其內容、精神,真是能感動天地,能向「千家寺院、百萬人士」告白交代的。

尤其在這五十年間,工人全都是原班人馬,光是這一點,在世界建築史上,恐怕就不容易有;甚至工人從未和僱主計較金錢,也是世界不曾有過的;建築這麼多的房子,雙方卻沒有簽訂合約,也是不曾發生的;沒有畫過建築設計圖,但建成以後向政府登記使用,卻都能補辦手續,通過其合法性,更是世界上沒有的事;一個不具專業建築背景的人,既不是建築專家,卻能建設這麼多的建築物,大概也是世界上沒有的;再者,五十年來,為我建設佛光山,沒有談過價碼,也沒有計較過費用,彼此總是很有默契的配合著,你說,這種情況在世界上還會再發生嗎?

特別是在這個建築期中,有其他寺廟的人來訪,看到佛光山建設巧妙,心裡很歡喜,就要出高價對蕭頂順先生挖角,邀請他前往建寺。但蕭先生都說:「我在佛光山,不是為金錢做事的,是為歡喜而做的。」所以,像他這樣能不為金錢所動,不給人家挖角,在當今的世道人心,恐怕是很少有這種人了。

從蕭頂順先生在建築中所獲得的歡喜,也觸動我寫下〈生於憂患,長於困難,喜悅一生〉的文章。在我這一生當中,縱然有一些憂患困難,也都覺得那是可以解決的,人生的喜悅從來沒有減少過。

總之,在佛光山從事建築的工人,無論是在本山也好,或者在佛光祖庭宜興大覺寺也好,都沒有人想要離開,甚至一再爭取要留在寺裡工作。但是時至今日,我的徒眾都歡喜工程招標,看起來,時代慢慢進步,下一個五十年,他們會怎麼進行工程,我就不知道了,這得要看他們的緣分了。

除了建築上的「原班人馬」,佛光山五十年來建立的友好關係也不少。例如大榮貨運為我們載貨,長年不計較運費;「賣菜伯」林清宗先生為我們送菜,五十年來風雨無阻;邰寶成居士為我們煮飯,一煮就是整整五十年等。

說起這許多人所以甘願做「原班人馬」,究其原因,一方面當然是佛光山重視人和,不過彼此之間,情義是互通的,有情有義才是主要。例如,有一位綁鋼筋的工人,名叫顏新三,他喜歡養鴿子,而我住的房子樓上經常都有從外面飛來的鴿子,也不願意離開,於是我就送給他去養。如此一來,當然就增加了他對我的緣分。

甚至有的人喜歡佛像,我有多出來的,就送他一尊;派出所需要水泥鋪設地面,我就捐獻水泥;郵局沒有摩托車送信,我就捐贈摩托車。乃至為了敦親睦鄰,村民沒有食油,我就一家送一桶;沒有棉被,我就一人送一條。五十年來,大家都這樣相處,這還不算是一家人嗎?

令人欣慰的,過去的五十年,那許多反對我的山下民眾,現在終於統統都成了佛光山的義工,三不五時就上山來,到雲居樓大寮揀菜,或者到齋堂行堂。尤其多年來,每逢春節,在熱心助人的興田里里長曾金益先生號召下,更將各式各樣的盆栽送到山上展出應景,就連運費也不要我們負擔。

總而言之,佛光山五十年來的發展,能有這樣的成果,實在說,都不是用金錢去堆積的,也不是靠人情去維護的,而是用心意來聚會,用信仰力來完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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