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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09 心平和尚

佛光山第二代大師兄心平,俗名吳天賜,台灣宜蘭市人,一九三八年出生。在一九八五至一九九五年間,擔任佛光山第四任及第五任住持,大家都稱他「平和尚」。

心平自小就有初一、十五到寺廟燒香的習慣。就讀中學時,因參加雷音寺學生會的因緣,而隨我學佛,皈依成為佛教徒。他為人忠厚寡言,搬桌子、打掃等苦行工作從不落人後。因家中從事印刷行業,還常常免費幫忙印刷念佛會會員的資料卡、法會宣傳單、各種海報等,對於我交代的事情,都是一句話下就承擔處理,且格外認真用心。

一九五九年,慈莊、慈惠等人,在台北三重埔開設「佛教文化服務處」,時常需要寄發流通的佛教書籍、刊物、文物等,因印刷品沉重,需要有位男眾來幫忙,慈莊、慈惠、慈容等不約而同向我推薦當時未出家的吳天賜,我記得他接到我從三重打給他的電話便欣喜萬分,就立刻辭職,沒有幾個小時就從宜蘭來到台北,他進門時說了一句:「師父,我來了。」這句「我來了」,至今仍迴盪在我耳邊,意義深遠。在佛教文化服務處的二、三年期間,他從不隨便說話攀緣,工作上不推辭,不投機取巧,也不藉口玩樂,為人正派,是一位非常認分的青年。

大家都認為他有條件出家。因為他注重為眾生服務,性格忠厚老成,對人間沒有欲望要求,也沒有男女的分別心。基於這許多條件,我也成就他出家機緣,於一九六三年元旦剃度,題取法名「心平」,成為男眾的首座弟子,並於隔年在基隆十方大覺寺受具足戒。

後來心平跟隨著我到高雄大樹開創佛光山。當時佛光山一片刺竹荊棘,到處深壑崎嶇,可謂「地無三尺平,竹比三丈高」,許多人見了都卻步搖頭。有一天夜晚,我在草寮裡看工程藍圖的時候,對身旁的心平說道:「看來開山建寺很不容易啊!」心平立刻回答說:「師父,記得您過去在宜蘭時,常常告訴我們:『要有向困難挑戰的勇氣!』我願意跟隨您的腳步,突破一切難關。」心平不愧最早隨我出家,最能瞭解我的心意。

開山期間我想到,將來佛光山的發展必定需要法會佛事,所以派他和心定兩人到台北學習法務三個月。想不到半個月他們就回來了,心平告訴我:「台北的經懺佛事待遇太好,誘惑力太強,錢收多了,會不想再回來,我們還是趕緊回山,安貧樂道比較安全。」這讓我感到很寬慰,他到底是個有善根的人,知道自己初出家,在台北繁華的社會裡,環境容易讓人迷失。

後來心平奉命在現在朝山會舘所在地,搭起一間草寮,作為開山基地,並且找了宜蘭的水泥匠「阿德師」父子,共同來開山。他每天跟著推土機在山上整地、填土,從建設東方佛教學院開始,一直到一九六八年院舍完成,一九七一年大悲殿開光落成,佛光山慢慢才具有一點規模。此時,在宜蘭雷音寺的信徒看我幾乎都在外面發展,不回宜蘭弘法,大家也有了意見。當時佛光山正在開山,如要回宜蘭發展,我認為,心平是最適合不過的了。他和原本住在雷音寺的妙專師有親戚關係,信徒應該更容易接受他,而我只是應邀去那裡弘法,實在也不好做住持。因此,我就請李決和居士商之於妙專師,讓心平回到宜蘭住持雷音寺。

他回宜蘭雷音寺主持弘法事務後,我就一直駐守在佛光山開山。我在高雄,心平在宜蘭,每年雷音寺有重大法會時,我就回去助他一臂之力,而我這邊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他也從宜蘭趕回來協助,我們南北雙方合作,進展很快。心平把雷音寺重建裝修完成以後,又調回佛光山擔任當家,推動各項弘法活動。

心平實在不愧是大師兄,也適合做一個領導人,為什麼?因為他「有量」,所有的工作都肯得跟大家一起做,自己也不居功。凡各單位有不足的地方,他就義不容辭鼎力相助。例如:

客人太多,廚房忙不過來,我就經常看到他在廚房裡煮菜;颱風來了,淹了大水,土石流失,工程組忙著搶救,我也看到他跟著去工作。可以說是腳踏實地、勤勞守分,在人事和工作上毫無一點閒話和怨言,雖然他讀的書不多,不算是一個有學問的人,也沒有奇異之能,但是他平和的性格,可以用八個字形容:「充分授權,服務大眾。」沒有執著,沒有堅持己見,也不喜歡總攬大權。

在管理上,心平接受我的意見,採分工合作,分法務組、總務組、財務組、工程組、知客組等,各自發揮。當時佛光山的發展,在心平的領導下,可以說百花齊放、百家皆鳴,所有的弘法工作都一起開展,多采多姿。而他最大的優點是不妒人有,不怕人高,尤其不嫉人好,任何一個人,只要對佛教、對常住有表現,做什麼事,他都支持。他真正做到「分工合作,以才為用」。觀察心平的行住坐臥,我曾送他四句法語:「以慈悲獲得尊重,以智慧處理是非,以恭敬接待大眾,以道德修養身心。」我想這四句話,真的是他一生最佳的寫照。

此外心平曾任沙彌學園園長,負責照料一群從三、四歲到十餘歲的小沙彌,培育菩提幼苗。無論是年紀小一點的沙彌不會洗衣服,或是大一點的沙彌因貪玩、偷懶把髒衣服塞在床底下,心平都會耐煩將全部衣服收齊浸泡在一個大臉盆清洗;並幫他們補襪子、縫衫褲。有一次,一個沙彌出水痘,一個傳給一個,他徹夜看顧,春暉猶勝慈母。

心平有「金嗓子」之稱,我早期在各地的佛學講座,均先由他唱誦梵唄,他的「鐘聲偈」真是讓人記憶猶新。他不僅梵唄好,法器更好,節奏拿捏十分有經驗,尤其是他司打鈴鼓,輕重鼓點,抑揚頓挫,帶動法會的氣氛,讓大家充滿法喜。除了唱誦,心平在土木、水電、裝潢布置、花卉園藝也相當具有才華。他指導美國洛杉磯西來寺及菲律賓馬尼拉道場的建設、大悲殿觀音菩薩的安奉、三寶殿的三寶佛、許願池的許願觀音,乃至殿堂中的法器位置等,都有條不紊。早期他在壽山寺的「禪悅齋」幫忙雕果蔬、切冷盤、炒菜都很拿手。他對吃的都從不挑剔,也未要求別人特別幫他準備飯食,無論侍者端給他什麼,他都一律吃光。

一九八五年九月二十二日,我依自己所制訂的「佛光山教團組織章程」退位傳法,由心平接位、擔任佛光山第四任住持(第二代住持),並經由佛光山宗務委員會推舉為宗長。心平肚量大,供養心也大,他老成忠厚、堅忍耐煩,而他的慈悲、謙虛、以身作則,對女眾師兄弟更是尊重有禮,和諧相處,兩序大眾對其都是佩服,讚譽有加,連國內的信徒也對他十分尊敬。

對於繼任住持一事,心平自己低調的說:「其實我是一個木訥笨拙的人,師兄弟比我優秀的大有人在,只是我較早剃度而已。我從來不敢有念頭要當宗長,就是現在我也沒一念自以為是宗長,但是師父的厚愛、大眾的付託,我也唯有勇敢奮力挑起責任。」

一九九一年,我在浴室不慎跌了一跤,右大腿骨折斷,住院開刀期間,心平日夜隨侍在側。有一天我因為躺太久,感覺腰酸背痛,便與坐在椅子上的心平說:「我和你換個位子好不好?」他扶起我坐穩椅子後,自己躺上病床,一會兒才不好意思的問我:「師父,若是等一下護士小姐來打針,打錯人了怎麼辦?」我倆相視開懷大笑。

心平對我是發自內心的孝順,是全山大眾尊重倫理的好榜樣。他不僅對我孝順,並且沒有大師兄的架勢,對後學很關心,不排斥後學,肯包容提攜,佛光山的男眾弟子都應該學習他的立場、忠心、守道。

時光很快,心平和尚第四任住持六年任滿後,又獲選擔任第五任,可惜,天不假年,在第五任期中,他得了肝病。他在病危的時候,仍然掛念我的身體,更愧對說自己無法再孝順我了。慈莊法師請他放心說:「師兄,常住大小事務,我們會全力以赴。師父的健康,醫生說不要緊了,我們會代替師兄更加用心的孝順師父,請安心去吧!」當時我正在菲律賓參加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理監事會議,據聞心平已在台北榮總逝世,良深痛惜,趕回台灣上香時,內心深深感到不捨。

他的遺囑在慧龍法師等人協助下完成,其中有很多精神理念,我非常欣賞、讚歎,也將之收錄如下:

佛光山故住持心平和尚遺囑

心平自去夏旅美歸來,醫師即告患有肝癌之症,自知世緣已了,將要先走一步。

心平自民國五十二年(一九六三)二十六歲出家,承師父上人栽培,大眾兄弟護持,七十四年(一九八五)被選為佛光山第四任住持之職,盡心盡力,隨順師教,為佛教發心,為常住奉獻,又續當選連任,但不幸尚有二年才到任期,今未能圓滿,此為我最對不起師父上人者,尚祈宗務委員會選派宗務委員一人代理未完任期,以免耽誤常住法務之進行,並有數事奉告如下:

一、我之任何所有,乃至衣物,來自常住,今乃交還常住,一切由宗務委員會議決處理。

二、我無儲蓄金銀寶物,但我名下有常住登記之不動產,自應交常住管理。

三、敬請遵守佛教制度,給予火葬,骨灰存放萬壽堂中任何一地,不必造墓,以免浪費,凡事節約為尚。

四、不發訃聞,不做燄口佛事,希望大家厚愛心平的心,繼續護持佛光山就好。

五、我俗家弟妹人等,皆虔誠佛教信徒,千萬不可過問我的事,僧事僧決,一切皆依佛光山決定,並望弟妹後人永遠護持佛教,如我在世。

六、佛光山道場如今已是國際化、制度化,希望同門師兄弟體諒師父開山立規之辛苦,務望全體大眾必信必忠,同心同德,為人間淨土而繼續發心。

七、本山男眾比丘、沙彌,更要爭氣,傳燈樓早晚課誦望能不懈,外出必須請假,北海道場要繼續發展;師兄弟間要互相愛護,互相尊重,為佛光大學、國際佛光會以及推展文化教育等,務期日有所成。

八、師父上人常言「集體創作,有教無我」的開示,希望凡我佛光人要一體遵守!師父著作應用心細讀!師父所推動之「人間佛教」,要繼續努力!心平不勝馨香企盼!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十五日

心平口授 慧龍記錄

慈莊 慈嘉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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