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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80 佛光山參與的救災

民國四十八年(一九五九),台灣中南部發生「八七水災」,以後,佛光山對於地震、風災、水患等所有的苦難,佛光人就不斷的每年參與救濟。對於慈善救助,我是主張救急比救窮重要。窮,是長久的,應該要努力改進;一時的急難,大家應該要及時給予幫助。

我和佛教接觸,說來慚愧,在十二歲出家之前,連「釋迦牟尼佛」的名字都沒聽過;只是幼年童玩的時候,在吃過的桃、李、杏的核上,都會寫「如來佛」,表示這是最大、最有力量,在小孩子的階段,就有了這麼一個概念。

另外,當時心裡尊敬的就是觀音老母,那是跟著外婆學習到的,知道觀音老母會救苦救難。就這樣做了和尚,也不知道要辦慈善的事業,也不知道復興佛教,都沒有這許多觀念。

不過,出家以後,在自我觀察裡,對自覺自學、自由想像、規劃未來等等有了一些想法;看到佛教的現實情況,也會去思考如何改進,對於佛教,就有了另外一些看法、藍圖。

尤其,經過新學派的老師們的教導,也聽過一些名家的講演,像太虛大師的三革「教理革命、教制革命、教產革命」,非常的嚮往。但是,分析自己的個性,我是比較屬於溫和的人,不善於衝鋒陷陣,不敢說我有勇敢、毅力,不過,對自我的忍耐、吃虧、吃苦,覺得還有一點能量的。

後來,辦了「僧侶救護隊」,是第一次想要參與社會的慈善事業,也因為「僧侶救護隊」的因緣來到台灣。回憶起六十多年來在台灣參與救災、救濟的行事,我確實覺得,一個人還是要培養慈悲心,培養樂於助人、愛人的性格。

記得民國四十年(一九五一)左右,發生「花蓮大地震」,當時我住在台北善導寺,就睡在安奉骨灰甕的龕位下方。正在天搖地動的時候,我還對那許多骨灰罐子講:「你們可不能掉下來打我的頭喔!」

其實,在此之前,我也睡過死人堆裡;在中壢圓光寺掛單兩年,也是睡在安奉骨灰邊上的一個小房子。所以對死人、骨灰,沒有什麼畏懼的念頭,一切都很平常。

由於我們辦了《人生雜誌》,花蓮大地震後才想到,應該代表文化單位到花蓮救災。因為當時有一位作者曾普信居士,是花蓮佛教支會的會長,所以就透過他,去花蓮做一些微小的救濟。感覺到樂善好施、助人為快樂之本,是很有意義的。

民國四十四年(一九五五),一次的颱風,造成北台灣嚴重災情。宜蘭縣黨部主委黎元譽先生,在颱風過後的隔天一早,天才矇矇亮,他就邀我說:「我們出去勘察災情,幫忙救災。」因為縣黨部的主任委員邀我同行,這也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我就去參與風災的救濟。

在我,這是我到台灣後第一次遇到颱風災情,心中不禁有感,硬的磚牆容易被吹倒,茅草的房子,看似柔軟脆弱而能存在。難怪說,人的牙齒是硬的容易掉,舌頭是軟的,反而能存在比較久;因此也產生了這樣一個心得:人生「宜柔不宜剛」,最好是「剛柔並用」。說起來,我這一生都是在「做中學」體悟,我感覺到,學習要從自覺、自學中獲得,不是完全要靠別人教導的。

民國四十八年(一九五九),台灣中南部發生「八七水災」,我人正在宜蘭太平山跟救國團學員做講演。很奇怪的,當時我並不知道有多嚴重,等到下山來,就聽說八七水災造成很大的災難。尤其,台中、彰化一帶已經是一片汪洋,連南投有名的碧山巖,山洪都把寺廟完全摧毀了,這才感覺到台中救災的重要。

從此以後,佛光山對於地震、風災、水患等所有的苦難,佛光人就不斷的每年參與救濟。

不過,對於慈善救助,我是主張救急比救窮重要。窮,是長久的,應該要努力改進;一時的急難,大家應該要及時給予幫助。所以,每逢遇到突發的災難,我自己的想法都應該當仁不讓、要去承擔,給予他人協助的因緣。

這幾十年來,在台灣各種災情,最嚴重的,恐怕就是一九九九年的「九二一大地震」。死亡人數達二千餘人,八千多人受傷,近兩萬間房子倒塌。災難發生的第一時間,佛光山全體出動,即刻投入救災工作。一方面,災難現場需要的物資不斷供應,另一方面,我們也發動助念的人員,每一梯次數百人以上,輪流在災情現場不斷地巡迴助念。

除了安撫悲苦失意、失落的民心,並且捐了四百多個棺木,宗教在這個時候發揮了很大的力量。因為對於罹難的人,如果直接抬到棺材裡面,他們的兒女、親人,就會感到亡者沒有圓滿最後的人生大事,必定要有信仰宗教人士來幫忙,為他們誦經祝福,才感到有所安慰。對於協助救災的各方人員,也都需要心靈上的安慰,這時候,必須要靠宗教人士為他們灑淨祈福,安頓身心。

救災期間,許多單位善心人士都會煮飯給災民、救難人員食用,各地方也送來救急的物資。我們無法做到樣樣俱全,但慈濟功德會對於救災倒是很有經驗的。像佛光人送到現場的物資,都還來不及分送,就有慈濟會員來直接接手,並且表示:我們來替你們送出去。他們都穿著共同的服裝,目標很顯著,我想,那許多背後默默做慈善救助的人,他們送到的東西,都讓給慈濟在那裡代表做了,因為他們是專業的救濟單位,我們只是隨喜助人,從旁協助而已。在我們認為,做善事不是比賽,圖個虛名,對於身心受創的受災戶、實際協助的單位、人士,還是要給予尊重的。

第一階段急難救災完成後,在重建家園之前,災民們總需要有落腳的地方,因此,為了安頓災民,我們協助為他們簡單興建幾百間的組合屋,定名「永平佛光村」。當時,副總統連戰先生還用專機帶我們前往參與啟用儀式。同時,也成立十餘個「佛光園心靈加油站」,透過各種心靈諮商、醫療義診、共修祈福、文藝表演等活動,協助災區的民眾心理復健,長達三年之久。

對於當時百餘間學校全毀,我們協助重建了東勢中科學校、中寮鄉的爽文國小、草屯鎮平林國小,以及富功國小體育館的重建,和六間半倒的校舍、教室等等修繕,並且供應學童的營養午餐、炊具、學校設備……

重建過程,完全尊重學校的意思,由家長會、學校校長、老師自行決議,我們都不參加意見。只有推薦日本一家建築公司「象設計集團」,他們對建校很有經驗,可以幫忙建學校。

至今已經二十多年了,中科學校歷任校長都和我們友好,像當時的錢得龍校長到現任的顏福南校長,還率領全校師生及社區居民來到佛光山參訪。

其他如,平林國小歷任校長林國樑、洪碧伶;富功國小歷任校長蕭春妙、李耿勳;爽文國小校長鄭金柱、陳建志等,也都互有來往。甚至,鄭金柱校長還加入佛光會,從會員一路成為會長、督導長,至今都護持佛光山各項文教事業。

因為參與救災,回想起大陳義胞從浙江大陳等島嶼撤退,當時兩萬多人到了台灣,吃住都困難,政府覺得為難,我們也出來儘量的收留,給予助力。甚至韓戰結束,一些軍方的苦難人員,我們也不管他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只要是受難人員都給予幫助,解決他們思鄉的情緒、居住的安頓、生活的零用等,盡一點微薄心力。

我們也感覺到,從事救災工作很好,不過,過程都要清楚交代帳目。例如九二一大地震,從開始救災到圓滿結束,我們就出版幾百頁的《希望與期待》一書(原名《921國際佛光會震災實錄》),記錄當時的情況,及捐助的功德芳名錄。如果現在有人要的話,我們還可以贈送給他。

大抵國家社會逢天災人禍,我們民間參與救難雖然有心,也只能盡力,主要還是要靠政府的力量。但一九九四年時,高雄發生「八一二水災」,當時國家的領導人李登輝竟說:「叫佛光山和慈濟出來,趕快救濟嘛!」講這樣的話,我覺得都失去了一個國家領導人的責任。救災你不做,那政府是幹什麼的呢?政府應該都要以身作則,領導救災,民間團體只是微小的力量,只能從旁協助。

二○○九年時,台灣再次發生嚴重的八八水災,除了平地傳出災情以外,尤其是居住在高雄桃源鄉、小林村山區的原住民,整座山倒塌崩坍,引發土石流,壓倒了民房,造成道路中斷,死難了多少人;政府把救出來的人,安置在原普門中學校區的體育館(佛光山福慧家園),也有三千四百餘人。

因為原住民的生活習慣、信仰和我們不同,為了不讓他們有寄人籬下的感覺,我們規劃了「吸菸區」、「檳榔區」;尊重他們的基督教信仰,開闢了一間「祈禱室」,讓牧師、神父、修女進來為居民祈禱;掛念他們素食不慣,我們每隔兩天就替他們付錢,讓他們到山下的飯店葷食一餐。

國際佛光會於九二一災區成立十四所「佛光園心靈加油站」為災民服務,大師前往其中之一的南投佛光園與佛光會員座談。

為了讓孩子不中斷學習,雲水書車提供各類書籍給幼童閱讀,普門中學提供辦公室、教室、宿舍,讓災區的師生安心就學。

八八風災過後,不少學校圖書館受損,我們也義不容辭,給予協助,像在高雄市,協助整建九曲國小圖書館、溪埔國小圖書館、水寮國小圖書館,重建那瑪夏鄉圖書館、桃源鄉圖書館;在屏東、台東,分別重建霧台鄉圖書館、長治鄉向日葵圖書館等。

與人為善、與人為樂,我們也不求回報;不過,佛陀紀念館落成後,這許多原住民朋友不斷派人來表演、唱歌,與我們成為朋友;甚至成立國際佛光會分會,我們也多次補助他們出國表演。

上述說來,參與國際救難的,也不知凡幾。如:菲律賓羅辛颱風、日本阪神大地震、棉蘭佬旱災、紐奧良市卡翠娜颶風、南亞海嘯、泰國水災、馬來西亞水難、汶川大地震、紐西蘭基督城大地震、加拿大亞伯達省森林大火……還有,如美國大峽谷空難事件,華航在日本名古屋及大園等空難,新航、馬航空難等,不知造成多少家庭的天倫夢斷,真是天災人禍。當所有災難發生後,全球各地的佛光人,聞訊後都在第一時間內趕往協助。

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二○○八年大陸四川省發生「汶川大地震」。那天,下午兩點二十八分左右地震了,我在兩點四十五分左右就打電話給大陸國家宗教局局長葉小文,向他表示,我們希望明天有兩架飛機運送物品前往救災。他立刻答應協助,並在蔣孝嚴立委的幫助下,經由揚子江貨運航空直航成都。可以說,這是首次台灣直航大陸的航運機。

同時,我們結合了台灣、香港、馬來西亞佛光協會,組成以搜救、醫療、物資、人道等「四合一」的救援隊,深入重災區。當時多少的救護隊在災區進行搶救,救護人員與死屍住在一起,水都髒臭了,那些救災人員也受了不少苦難。其中,我們的馬來西亞佛光救難隊,是經過國家專業培訓考核通過,領有牌照的救護隊,在災區也發生了很大的作用。

後來,大陸不希望外國太多的救難人員進入,因為大陸很大,他們自己有力量來救災。所幸,我們在黃金時間內抵達,所以能進入到災區救難,後來的很多施賑單位、救災人員只能停滯在成都,不得辦法進到災區。我們感覺到救災如同救火,動作要快。

災情穩定後,我帶領佛光人前往致意,並且協助重建十六間佛教道場、二間學校、兩所醫院,捐贈七十餘部的救護車、兩千台輪椅等等。

當然,救災期間,也感謝華航幫忙我們多次運送物資到成都;此間,像慈容、覺培、覺誠法師,佛光會員陳嘉隆、朱唐妹、李耀淳、陳漢斌、宋耀瑞等等,他們都很有愛心,全心協助;對於四川的災難,我也是抱著報恩的心前往。

總之,台灣的災情,我們也從來沒有缺席過。像二○一四年,連續發生澎湖空難、高雄氣爆事件,除了佛光人前往協助慰問關懷以外,在總統府指示,及高雄市長陳菊的協助下,我們聯合各宗教界,在高雄巨蛋為死傷者舉行追思祈福。當時,總統馬英九還率領副總統及五院院長一同參加追思法會。

今年(二○一六)除夕前夕,台南發生大地震,造成百餘人死亡,近六百人受傷,許多人無家可歸。佛光人在第一時間內也前往關懷,並且邀請居民到山上來圍爐過年,大陸各方也捐款救助,如河北省台辦主任吳曉林、北京市台辦主任汪明浩、天津市台辦主任周克麗等人,亦前去關懷,希望表達對台南災情的支援,這也算是大陸對台灣表示友好。

說到捐款救助,一般人經常在救災上做比較,卻沒有將錢財公開公布,以便讓捐贈者了解他們的善款流向。這都容易造成一些批評,想來,國家社會政府還是應該要有個規範的。

曾有記者問我:「佛光山和慈濟,救災有什麼不同嗎?」我說:「他們是專業,我們是副業,這個不要比較的。我們只是一個寺廟,盡一點心意而已。」

談到記者的報導,想起網路上流傳的一則趣談:

有記者問:「醫生,你說感冒會死人嗎?」

醫生回答:「有可能的。」接著敘述感冒可能產生的併發症。

新聞第二天見報「庸醫蓄意散布恐慌,稱:感冒只有死路一條。」

有了第一次的報導,醫生回答就比較謹慎。

結果第二天登報「無故剝奪患者知情權,醫生守口如瓶為哪般?」

幾次之後,有前車之鑒,當記者再訪問時,醫生只有閉口不言。

新聞第三天報導:「透視醫療亂象:普通感冒診斷,醫生竟然一問三不知!」

最後,醫生徹底被逼瘋了。

隔天報導,標題寫著「人在做,天在看!醫療圈內黑幕重重,醫生不堪良心譴責,精神失常」。

這看起來是一則笑話,但實際上,新聞記者錯誤認知、不真實的報導,不但造成人民恐慌,也會造成很多遺憾的。

佛光山是一個正派的道場,我們不好求名,如《金剛經》「布施要無相,度生要無我」。所以,我們就是做了一些好事,也從不標榜自己做了什麼?或是某某人受到了幫助。今天藉由五十週年的談話,我想還是有必要跟我的徒眾們,以及各位佛光有緣人,說說這許多關於佛光山曾經參與過的救災的事。

由高雄長庚醫療隊、佛光醫療隊、中華民國搜救總隊、馬來西亞佛光救難隊組合的「四合一救援總隊」,共同在尼泊爾設立醫療站,提供災民醫療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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