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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38 佛光山信仰傳承

中國佛教信徒的信仰,只建立在祈求平安、福祉上,也沒有什麼道理、佛法傳承給子女。思想等於生命一樣,要有業力來維繫;沒有佛法,信仰前後怎麼聯繫呢?

世界上,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佛教跟世界的時空,要像車輪一樣不斷的向前推動,就要靠傳承接棒才有未來,才有進步。

可以說,全世界的政治、經濟、宗教……各行各業,沒有不講究傳承的,中國歷史上唐堯傳予虞舜,虞舜推予夏禹,進入春秋戰國以後,歷朝多是戰亂,但還是有文化的傳承。

當然,傳承就要有選擇,傳承得當,國家、事業、團體,都可以壽命延長;中國許多皇朝會亡朝不能長久,都因為傳承不當。這個世間,有謂富不過三代,人性像水一樣往下流,俗話說:「麻布袋、草布袋,一袋(代)不如一袋(代)。」不過也不盡然,傳承得人,國家也好、團體也好,都會基礎穩固,就會「深慶得人」。

佛教裡,釋迦牟尼佛在靈鷲山上拈花微笑,將涅槃妙心傳給大迦葉尊者,但佛教史上記載,也只傳了二十八代,後續就不知所以了。佛教後來傳到中國,曾有過十多個宗派,有的曇花一現,現在歸納,著名的有大乘八宗,但禪宗也只傳了六祖,淨土宗傳了十三祖,其他天台宗、華嚴宗……十代以後,就難繼續它的輝煌內容了。世間本來就是興替輪轉,人有老病死生,季節有春夏秋冬,無常變化,這是世間不變的真理。

佛教的信徒對信仰的傳承,大部分不重視,像北宋初年宰相呂蒙正曾說過:「不皈信三寶的人,不要投胎到我家裡來。」像這樣重視信仰傳承的人,並沒有普遍。

反觀西方的宗教,比較重視傳承,東方的佛教,就沒這麼重視傳承的問題。例如:有的兒女看到父母經常到寺廟禮拜、捐獻,因為兒女不了解布施的真義,就生氣、反感,信仰也就中斷了;有的父母因子女的興趣不同,所以傳承就無法繼續了;有的父母在孩子小的時候,強迫他要對佛菩薩、法師禮拜、磕頭,小兒、小女當初雖沒有力量反抗,但在心裡已經養成了叛逆的性格。

中國佛教信徒的信仰,只建立在祈求平安、福祉上,也沒有什麼道理、佛法傳承給子女。思想等於生命一樣,要有業力來維繫;沒有佛法,信仰前後怎麼聯繫呢?如有謂「富不過三代」一樣,信仰的傳承,就無法代代香火相傳。佛光山雖然尊重信仰自由,但也鼓勵父母對子弟要有信仰的傳承;不過,這必須要提出一套傳承信仰的辦法,或者將來在佛法的信仰上,能加強或改進。

現在,佛光山已經發展五十年,也傳承集體創作的精神,尤其注重民主選舉,像住持的選舉,已經到了第九任,未來的五十年,也能順利的再有八任、十任,只要領導中心傳承得人,教團公正、公平、公開,每一個人不斷上進、修持、利眾,沒有僧信糾紛,沒有私自、獨裁,沒有家族的混雜,所謂「僧事僧決」,大公無私,一切都是十方的,不是個人的,高級領導的團隊,必須都要德學兼備,沒有自我,一切以常住、佛法為重,自身健全,我想傳承不難。

因為有了好的榜樣,行慈悲、弘佛法,服務社會、照顧信徒,所以佛法的傳播就不為難也。

佛光山五十年來,傳承的過程,將來應該寫一個五十年的法脈傳承紀錄;現在只就信徒間這五十年來的信仰傳承,舉一些事例,以做未來信徒傳承的示範。

吳修齊

先說吳修齊先生,他也不是受過多少教育的人,只是心善、有信仰,肯得為人服務。在五十年前,佛光山開山時就和我認識。他跟我說,年輕的時候是在地方上的鄉公所服務。鄉民來辦事,要填寫表格,大多不識字,都不知道怎麼辦?他都會說:「我來幫你們服務!」他也感覺到,由於自己肯跟人結緣,肯得服務,所以後來他的事業大概也由於這樣,才能開展、才能順利。

他又告訴我:「台灣的衣、食、住、行等社會民生問題,在他的事業都有了基礎。」例如「衣」,南紡太子龍的布料,不皺不折,像我們出家人的衣服,洗過後,容易起皺折,不好看,後來他捐助我們很多太子龍的布料,也就改善了這方面的困擾。確實南紡的衣料,促使台灣的衣料,有了另一個階段性的發展。

關於「食」,我只知道其可口公司生產的可口奶滋風行一時,為什麼呢?那時候的餅乾,吃到嘴裡都會黏到牙齒上,唯有可口奶滋吃過以後,牙齒不會黏著,因此,這是一個很大的發展,所以風行一時。

「住」的方面,他有太子龍建設,其環球水泥,以董事價格幫助佛光山建設。至於「行」,他有福特六和汽車廠,因當時我們還用不到汽車,就沒跟他提到那許多事業。

他除了解決社會民生衣、食、住、行之外,他也捐款給本山,贊助文教事業的各項發展;尤其,他把我寫的書都印贈送給人,一送都是多少萬本,反而是我賣得少,他送得多,但我也不跟他計較版權、版稅,幫助他行善。

他每次上佛光山,都會帶著眷屬、妻兒來山,日子久了,其小兒、小女和山上的法師也都有認識、有交往,也很歡喜佛教,我覺得這就是傳承。像每年七月的供僧,他都有一定的收入來參與供僧的活動,好像佛光山的徒眾有不少都受過他每年的供養,數十年從未斷過。

後來他的事業慢慢發展到美國洛杉磯,並開辦萬通銀行,其兒女在美國都做了西來寺的護持者,對於西來大學獎學金的贊助,他們從來沒有間斷過,像大公子吳平治、二公子吳平原,都是西來獎學金委員會的委員,這等於是繼承了他的父親在台灣頒發獎學金的功德,也算是繼承。

信仰光是出錢,應該還是不夠的,你要參與佛教的活動,像聽經、法會、活動,在信仰上有一點實踐,才能真正的進入到佛教的法喜禪悅之中;吳修齊居士傳承給兒女的,就是教他們要繼續參與佛教各項活動。

他在七十歲的時候,跟我說:「假如我活到八十歲,我就把台南靠近藥專的那塊三公頃土地捐給佛光山。」這是他的願望,結果後來他不只活到八十歲,而是活到了九十三歲;當然三公頃的土地是捐給了佛光山,不過我們也沒有貪圖這許多,至今這塊土地還閒置在那裡,實在說我們也沒有力量去開發。

不過,吳修齊居士到底是一位商界的人士,所以在商言商,做任何事情,他都有預算,甚至做功德他也會有預算。當然,做善事也不是說絕對會有好的報酬,他也講過,他做了多少善事,也有很多是適得其反,或者人心不足的。

例如:他每年頒發七千多個學生的獎學金,多少年來,不曾有一個人謝謝他。他覺得,學生得到獎學金,都認為是自己的能力高,他們不會問那是哪裡的來路。不過他豁達大度,也是本著佛教不求回報的心理,所以樂善好施。

我對於他把信仰傳承給兒女,繼續在佛光山做未來五十年的信徒,是非常難得的典範。

潘孝銳

第二位是潘孝銳先生。在開山初期,有一位紳士帶了太太,還有五、六歲的小兒、小女到佛光山來跟我見面,他像是一位大學教授,溫文儒雅的模樣。

後來聽說他是南豐鋼鐵公司的董事長,是高雄市知名的拆船業的大王;初創業時,他帶著翻譯,兩人到世界各地購買廢船,包括二次大戰結束後,作廢的軍艦,都是由他拆除,所以就成立鋼鐵公司,光是在高雄市的公司所在地就有十四公頃。

後來他又從事建築業,在台灣各地都有其建設,像台北的台企大樓、萬年大樓都是他的作品。

他很歡喜做社會福利的事業,跟我談話,也都從來不談金錢,都是談一些做人處事、道德仁義,好像是一個大學教授,我也很欣賞。對於我創辦的佛光山,也從來沒有說過要給我一點捐獻、助緣,當然我也不會和他開口,後來才知道,他每來一次,都會有一張支票給育幼院,五萬、十萬元不定。我覺得他對於慈善、養老育幼比較熱心,對建設寺廟淡泊一點。不過信徒各有緣分、各有性格,我們也都尊重他們。

後來,他跟我來往多了,慢慢地小孩子也長大,他就把兩個兒子潘思源、潘思亮,送來佛光山沙彌學園受教育,我想,這也是他注重佛門的教育、做人處事,也是一種信仰的傳承。

這一個人有很奇妙的地方,例如:哪裡有災情,他都打電話給我說要救災,他都講:「師父,你出多少錢?我就出多少。」我說:「我出五十萬、出一百萬。」他也就拿五十萬、一百萬。

甚至到了美國弘法,那時候大陸和台灣還沒有很開放,但大陸已經有一些留學生在美國讀書,經費上比較有困難,他希望給予獎學金幫助他們完成學業。也是來逗我,他說:「我們應該要給大陸的年輕人多一點照顧,我們來成立一個以西來寺為名的『西來獎學金』。你出一半,我也出一半。」

我說:「這個一半是多少啊?我不知道。」他說:「這樣吧,現在才開始,你先出二十萬,我也出二十萬。」我也心存「我是信徒的心理、觀念」,對的,你出二十萬,我也出二十萬,沒有關係。

所以西來獎學金,在美國最早期,對大陸一些年輕人的贊助,讓他們能可以讀到碩士、博士,這也算是我們對於大陸的血肉同胞,一點關心。

他跟我談過,在台北中山北路一直到林森路的中間,有一塊幾千坪的土地是軍方的用地,想把它接收下來,建一間大飯店。我心想:「假如在那一個地方建一間寺廟、講堂或者世界的佛教中心,可能比建大飯店更有意義。」但是,我還是沒有把這一個想法跟他解說,因為人各有志,他對佛教已有了信心,對慈善也這麼的熱忱。

他曾說過:「我的理念裡,在我的理想中,一直想在台灣建一棟頂尖的大飯店。」我覺得應該要成全他,那就是現在的五星級麗晶大飯店,現在由他的二公子潘思亮在主持。

他在年老的時候,也經常的上山來,跟我談說健康之道、養生之道,甚至還把一些為他治療過的醫師帶來,希望我能接受他這些養生的想法。但是,我到底是一個出家人,我對生死沒有那麼樣的關心重視,其實,一期的生死是很自然的事,對那許多醫術高明的醫師,我也辜負了他們的好意。

不過,潘孝銳居士九十三歲往生時,我們感恩圖報,對他的佛事,也是全力以赴。所以到現在,他的媳婦也成為我們南屏別院的重要護持者,他每一段時期,都會送我幾百串的念珠,跟我說:「師父,拜託您替我結緣。」可見他們家庭裡的信仰傳承、佛性,還是很相當。

尤其他的大公子潘思源在上海做古董生意,他有承諾要捐建宜興大覺寺的殿堂、材料,但是在大陸,一切工程由不得我們想要這樣、想要那樣,都要看當地政府的政策。他最終就把這一億元捐給台灣大學,我覺得這也很好,台灣大學得到了一億元的贊助,跟我們寺廟一樣都是為社會、為教育,也沒有分別。

我想潘先生的兒女,好像也有他的性格;潘孝銳先生以慈善為主,他的兒子以教育為主,媳婦以佛教信仰為主,其實慈善、教育、信仰、宗教,應該還是一體。我覺得潘孝銳先生的家庭,對信仰的傳承,應該值得大書特書的。

張姚宏影

第三位是人稱張媽媽的張姚宏影女士,浙江溫州人士。溫州這個地方的人,一向不但擅於經營事業,他們對於佛教的信仰、贊助,也是聞名於全國。在台灣最早期,基隆靈源和尚建的十方大覺寺,規模很宏大,就是溫州人發心捐建的。張姚宏影受了溫州文化的傳統,對佛教的信仰也非常虔誠。

現在也想不起來是哪一年了,有一天,一位女士打電話來說,他正在爬山,下山的時候是九點,要到普門寺來和我見面。他準時到達後,我們就坐下來談話,他一開頭就說:「你為佛教,不要光看到台灣嘛!你應該到國際上去弘揚佛法。」

我心裡想,這一個婦女好像很有國際觀、世界觀,不過叫我到國際去弘法,我語言不通,也沒有那個經濟、力量,更沒有什麼因緣、助力。不過他說:「你到美國去弘法,我現在先捐你三十萬美金。」隨手就掏出了三十萬美金來;在當時,三十萬美金是很相當的數字,他也沒說什麼,就離開了。

這三十萬的美金,怎麼到美國去建寺廟?雖然我有弘揚佛法遍天下的理念,但是到了實際的階段,就不是那麼樣的一個想法了。後來,我還是把三十萬美金退回給他,我說:「這個等到我到美國建寺以後,才跟你拿錢;現在我也不知道拿了錢,在哪裡建寺廟?我心裡負擔不起,請你諒解!」

他說:「你這個出家人,你要發心弘揚佛法啊!這樣好嗎?我在關島有一間房子,是過去住的地方,我也在關島建過幾百間的房屋,都賣出去了,只剩這一間,現在不用,就捐給你在關島弘揚佛法吧!」

我一聽,這倒可行,因為關島距離台灣,搭乘飛機只要兩個小時就可以到達。他說:「這麼,你約個時間,我帶你去看。」真的,他就帶了佛光山一些徒眾去看,是一間很大的別墅,暫時接受下來,給信徒做一些集會、共修、家庭普照,做一個據點還是很好用。所以佛光山在關島建了一個很有規模的道場,大概就是以這裡做為基礎。

到美國弘法後,我們初期的弘法據點西來寺、白塔寺,都是去買基督教堂,也就沒有跟他去要過那三十萬美金,一直到位於洛杉磯的西來寺開始建築時,我覺得這時候可以告訴他,我在那邊真的建寺院了,你承諾的那筆錢,我可以接受。

他也很歡喜,就叫他女兒、媳婦把三十萬美金匯到西來寺的帳戶裡。所以西來寺最早的經費一再擴大,從五十萬到三百萬、到七百萬、到三千萬,實在說,他的三十萬美金在那裡面,也扮演了重要的功用。

當他知道我有辦大學的意願,又來找我。他說:「你辦大學,我捐你五千萬!」我說:「你這麼發心,很難得啊!」談了談以後,就開支票,要把五千萬給我。

我說:「不能!現在大學在哪裡?土地也沒有,名稱也沒有,也沒有登記,你五千萬給我,我還不知道大學怎麼辦理,等我大學啟動的時候,你五千萬再來捐獻吧!」他說:「現在我有錢給你,你不要,等到我沒有錢了,你再讓我捐,這就很難說了,現在給你,你拿去就好了。」我覺得這位女士心直口快,這麼豪爽,真有大丈夫的氣概。

他在汐止建設伯爵山莊,有幾百戶的住戶,他說:「我在伯爵山莊替你建了一間道場。」我想在山莊建道場,我派誰去管理呢?後來,他把一棟最早期的建築,大概也有數千坪以上,可以作為禮堂功能的要給我。但是,我想圍繞在那許多民宅的中間是很方便,不過一定要具有相當能力,德學俱全的人,才能來主持,現在我的人才還不足,所以也就跟他謝謝,沒有接受了。

後來,他鼓勵我建墓園、墳場;這個我知道重要,但是度生比度死更重要,所以我也沒有接受他的建議,只在佛光山設立一個萬壽園。

接著,他又鼓勵我辦電視台,他說:「你們要宣揚佛教,我先捐你五千萬,以後不夠,你還可以再跟我講。」

總之一句,他好像一個財神爺。我建佛光精舍,他就捐獻了兩個房間,他說:「我不會來住的,你隨便給什麼人住。」他不用人跟他開口,都主動的要做什麼、做什麼。

當然,光是捐錢多,做大施主、功德主,還是不夠的,對於家庭信仰的傳承,他很重視。

記得他創立的台北宏璟建設要成為上市公司時,找我去做講演、主持開幕典禮。我心裡想,我連股票都沒有看過,也不懂得股票,要我到股票市場講股票,實在不大適當。

但是他說:「我為了信仰的傳承,要讓我兒子知道,他主持的這家公司是師父去替他開講的。」我一想到他對我們的關係,我就不便拒絕。好在我稍微懂得社會上的各種應對、契理契機;所以開幕那天,就跟他們講「佛教的經濟觀」,如財富有現世的、來世的、過去的;公有的、私有的;有相的、無相的財富等。一個企業家,看財富不應只看金錢,其實慈悲、智慧、忍耐、平安、健康、人緣、勤勞都是財富。

這一場講演結束後,他就要兒子包一個紅包感謝我,我就跟他的兒子講:「你的母親對佛光山而言,是一位很重要的功德主,這樣的小事,是我們應該做的,供養我就不收了。」主要的,我要讓他的兒子對出家人也有另外的看法,並不是每一個出家人都好錢。在我心中,對的,我是一個貧僧,我有「貧」的觀念,金錢也看不在我的眼內。

後來,張姚宏影女士在高雄建設一家半導體的工廠,要我替他起名。我心想,這個工作與聲光、電器、未來有關係,就替他取名叫做「日月光」;建築期間,他就住在佛光山普賢寺,督導工廠建設,不過半年就開張了,日月光的發展很快,聽說現在已經有幾百億的資金了。

不過,他的大兒子張虔生大概忙於事業,只是偶爾到佛光山來參加活動、參與會議,關於拜拜就交給他的夫人項青萍了。而二公子張洪本和二媳婦馮美珍對佛光山的信仰虔誠,有時候和母親相比,一點都不差。例如佛光山五十週年,適逢猴年,他為了新春期間的主題燈,總共花了一千萬元做了一隻幾丈高的猴子,可說創下記錄。

張姚宏影女士對於信仰傳承,有一個很值得讚許的。有一些地方知道他對佛光山慷慨捐獻,就找到他,希望他也能參與他們的委員、董事;他也很坦誠跟對方說:「我是佛光山的信徒,一師一道,不會三心二意的,請你們諒解。」

現在他也近一百歲了,聽說依然精神矍鑠,我在他九十幾歲的時候,還去看過他;近年來,我老了,眼睛也看不見,只有祝福他身體健康,希望他的子女都能維護他的信仰傳承。

張雲罔雀

接著第四位,說起張雲罔雀,我應該要先說一點,我對高雄佛教的因緣。

我本來無意到南部來弘法,因為從台北、宜蘭到高雄,坐火車都需要花費一天的路程;而且宜蘭那邊,我帶領的青年、教育界人士,都已成為氣候,我也很安於在那邊講說、教學、寫作。尤其兒童班的集會,叫人離開、割捨,實在很為難。

但是高雄的信徒很熱情,我每來一次,火車站都會有兩、三百個人歡迎,樂隊吹奏,甚至還讓我坐車子遊行、遊街;我離開的時候,我怎麼的瞞著他們,很奇怪,車站還是有數百人前來送行。

當列車開動時,我看到列車長向車上的旅客敬禮,他一定覺得很奇怪,一個年輕的和尚,為什麼這麼多社會各界人士,那麼熱情的來接送?對於高雄的信徒太過熱情,我也受不了。我在宜蘭,完全一個人悄悄的來,悄悄的到其他地方辦事,來去都沒有人接送,這兩相對比,我比較喜歡宜蘭的生活,比較合乎我們出家人的性格,高雄太過熱情。

而高雄的信徒為了留住我,就為我建立高雄佛教堂。實在說,當時沒有土地、也沒有經費籌建,好在靠著台南幫的陳武璋市長,議會的洪地利書記長熱心協助,把原本警察局要建宿舍的土地,爭取過來建佛教堂。

不過,我一向的性格,這個世界在我的心上,什麼都是我的,也一切都不是我的,因此對於信徒興建佛教堂,我也不介意。後來實在給他們的熱情糾纏到受不了,一團一團,一隊一隊,接二連三的到宜蘭,硬要把我請到高雄去。最後我就跟他們妥協,從香港請來我的老師月基法師,來這裡做住持,他們不得已,就接受了我的建議。

但是台南幫的這一幫信徒在苓雅寮,與澎湖幫的這一幫信徒,他們還是有地理上的分別,最後澎湖幫就在壽山公園門口,說服原本已經建到一樓的旅館,叫人家不可以再建了,讓給佛教做道場;我也不知道誰是這一家旅館的老闆,他同意退讓,因為位在壽山公園門口,於是定名為壽山寺。按原先的圖樣造建五層樓,可以說,在那個時候,是台灣最高的道場。

這裡面,有一團重要的貢獻者,是由十三位婦女組成的姐妹會,這十三個人全部成為壽山寺的建設者,壽山寺的各項支出,得到這個姐妹會的支援贊助,可以說,位於鹽埕區的商業中心建寺,不是很困難。這十三個姊妹各個都很熱誠,如莊許進治,如蘇秀琴,尤其是開辦虹牌油漆公司的張雲罔雀最為熱心。

說起張雲罔雀,不但對壽山寺的建築給予好多的助緣,後來建設佛光山,可以說,佛光山所有使用的油漆,他都不收分文,全部捐獻,為數也應該在好幾千萬以上,甚至億元以上。佛光山要用油漆,都把卡車開到他的工廠裡面,一桶一桶載,在山上的建設真是要什麼有什麼。

為了建接引大佛,他想一般的油漆,在南部高熱的陽光之下,不會耐太久,就派人到日本去研究,用一種更高貴、耐久的油漆來為大佛裝修。

幾十年來,佛光山陸續的建設,不斷需要大量的油漆,都由虹牌、也是台灣油漆的王牌來供應;期間,也引起了南區的一些寺廟有一點酸味,就跟張雲罔雀的先生張添永說:「他也不必全部都給佛光山,也捐一點給我們。」

張雲罔雀說:「我們做生意的人,賺錢也不是容易,布施如播種,我們也要找一塊良田來播種。佛光山辦教育,宣揚文化,讓佛教成長,讓台灣萬家生佛,我們認為這是一塊良田,所以聊盡一點心力,這都是心甘情願啊!」

我聽說張雲罔雀有這樣的理論,也覺得這一位高大肥胖的女強人,非常有見解。他的體重應該在一百公斤以上,太過肥胖,我們都很關心他的身體狀況,但他很樂觀,每天還去打網球,平常都過著正常的生活,我們也為他祝福。

數十年後,台灣的經濟起飛,他們的公司到上海也設立了工廠,在台灣也成為上市公司;其公司就不能像私人的物品一樣,隨意捐獻,所以佛陀紀念館建設的時候,所使用的油漆,就由他的四兒子張德盛及媳婦張歐淑滿,及五兒子張德賢繼續付費給上市的虹牌公司。

此外,我在佛光山的裝修,甚至於在大陸興建的祖庭大覺寺,也因為他們的虹牌油漆質量優等,就都一直由他們捐獻。

所以,張雲罔雀不但自己熱心,他的兒媳也都繼續傳承,在信徒裡面,希望天下的父母對兒女信仰的傳承,要能依張雲罔雀這樣的家庭作為模範。

曹仲植

談到第五位護法信徒曹仲植居士,他在佛光山五十週年前一年,一○三歲往生了。數十年的緣分,一朝見他撒手西歸,也不禁感到對他的懷念。

曹仲植先生是 OAK 奶粉的董事長,早期電視裡,經常看到一句廣告詞:「我是紅牛,不是黃牛。」眾所皆知,他的奶粉銷售量,在台灣也就成為暢銷的一枝獨秀。因為事業經營順利,當然就樂善好施。

尤其,他的夫人賀雲卿女士對佛教的信仰虔誠。應該此話已在四十多年前,我有一次到北投法海寺,不曉得去探望什麼人,我進去的時候,有一位紳士,西裝革履,也隨著我進來;信徒當中有一個女士看到我,就說:「哎呀!師父,這是我的先生,你叫他拜佛好嗎?」

我回頭一看,身穿西裝革履的紳士,叫他拜佛,這不大妥當,信仰不是這種命令式的。但是,我想對他的太太也應該要有個回應,我說:「夫人,你的先生不一定要拜佛,行佛就好了。」其實,那個時候拜佛、行佛怎麼分別,一般人還不大了解;不過這位曹先生一聽,好像開悟了一樣,立刻就說:「對,對,對!這個師父說得對,我行佛就好了!」

從此以後,曹仲植先生就對佛光山開始贊助,不論做什麼,他都贊助,建大雄寶殿他贊助、建如來殿他贊助、建雲居樓他贊助;當然我們也不希望他贊助很多,因為賺錢不易,信徒布施金錢也不容易。

佛教裡講布施的意義:要不自苦、不自惱、不自悔才算合法;因此我提倡小小的布施。所以在佛光山很少有大功德主,我們不希望有很多大功德主,大家細水長流,信仰能可以長遠,不是一天的。

後來到美國建西來寺,他也捐錢建西來寺;我在澳洲建南天寺,他也參加建南天寺;我去南非建南華寺,他也要捐獻南華寺。總之,我到哪裡建寺,他知道了,都要多少給一些捐獻。

甚至剛剛大陸和台灣才開放的那一年,他就跟我說:「師父,我很希望捐獻給江蘇鎮江金山寺五萬美元,你能有辦法替我把五萬美元送到金山寺嗎?」我一聽,兩岸剛剛開通,我也沒有到過大陸,大陸情況怎麼樣,我都不知道。

不過,我想到大陸的佛教受到文化大革命的苦難,是需要金錢來建設復興的。我承諾之後,就拜託在香港弘法的弟子依如,我說:「你替我設法把五萬美金送到金山寺。」依如在香港,不負我所託,親自把五萬元交給金山寺的茗山老和尚,這也可以說是我和大陸第一個回合來往。

不過,曹仲植先生這一個人,他做什麼事情,也都督促著我要我跟他一起布施。例如:他要布施輪椅,每次都是說:「師父,我出一萬部,你出一百部好了。」他總要帶著我,我想一百部也不要多少錢,人家捐一萬部,我只是百分之一,也給他隨喜。後來他捐獻到五十萬部以上,大概世界五大洲哪裡需要輪椅,他都會捐獻,也都要我捐十分之一,我都跟他隨喜。

我中風以後,行動不便,有一次跟他開玩笑說:「曹先生,你捐那麼多的輪椅,都沒有捐一部給我!」他哈哈大笑,還是沒有捐來給我。

有時曹先生到佛光山來,其他的慈善團體知道他很熱心,就等到他要離開佛光山時,跟他同坐一列火車回台北,沿途跟他宣說另外做善事的意義,甚至到他家拜訪。他告訴我,對這許多慈善的團體這麼熱心,也很樂於給他們幫助。我心想這很好,但是佛教這麼糾纏人家,這樣的發心好像不大適合,淨財不是用這種方式來獲得、來使用,這樣貪財、好攀緣,遲早會出問題的。

不過曹仲植先生跟我行佛幾十年,後來他到佛光山來也有拜佛,有虔誠的修持;每一次我到台北,在普門寺也好,在台北道場也好,他都找人陪著他來看我,雖然已經九十多歲了,還是跟我閒話家常,他也覺得我是他一個很好的聽眾,我也隨他的意思,跟他的善舉共鳴,他當然認為我是他的知音。

多少次他也把事業交給兒子繼承,他自己獨居在天母一棟大樓上,一直邀我去看他,我曾去過,他也認為,這是很大的榮耀和歡喜;因為我這個人平時也不出門,也不和信徒攀緣,只是覺得他太年老了,我感覺到他精神寂寞,所以聽他聊天,讓他宣說一些他的理念,增加他人生的樂趣。他往生以後,我們覺得很可惜,這麼一位熱心佛教的老人過世了。

不過他有傳承,他的兒子一直都是台北道場的信徒,也常到那裡禮拜、贊助佛光山各項文教事業。我的《百年佛緣》剛出版時,他就感動買了一百部去結緣,可見得曹仲植先生的樂善好施,對佛門的信仰虔誠,還是有傳承給兒女。所以佛光山對於父母把信仰傳承給兒女的,我們也都特別讚歎、特別重視,也特別給予他們鼓勵。

吳伯雄

第六位是吳伯雄居士,我和吳伯雄先生府上結緣,應該有六十六年以上了。原因是,一九四九年,民國三十八年,我初來台灣,因為沒有入台證,沒有辦法辦戶口居留;那時候大陸的人民蜂擁來台灣,政府對入台證要求非常的嚴格,由於我沒有入台證,勢必沒有辦法居住在台灣,也不知道要漂泊到何地。

有一位智道法師就告訴我:「假如能可以求得一個有力人士幫你擔保,你就不必往其他地方去了。」

我想那時候我還很年輕,社會上到處都把年輕人看成是匪諜,哪一個人敢擔保我呢?

他又說:「有一位對佛教信仰,深具信心的吳鴻麟先生可以幫你,假如找到他就不成問題了,因為他兄長是台灣省議會的議員,本身是台灣省警民協會的會長,也是中壢的名醫。」後來他也當選了議員、議長、縣長。

當時我心裡想:「這樣一個有錢有勢的紳士,我怎麼能找到他幫忙呢?」

因緣真是不可思議,講完沒有多久,我在中壢街道上徘徊,就在他家的門口,他剛好要出門,我知道那一位就是吳鴻麟先生,就趕快上前說:「吳先生,我是掛單在中壢圓光寺的大陸僧侶,你能幫我在警察局報戶口嗎?」

當時他朝我看了好幾分鐘,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小男孩,才十歲左右,大概是吳伯雄吧。他看了以後點頭,並說:「你跟我來。」因為對面就是警察分局,他一進去,所有的警察都起立跟他敬禮,他說:「替這一位師父報個戶口。」警察:「是!是!」他就離開了,那我的戶口就報到了。

因此,這一段關鍵性的因緣,就讓我留在台灣,六十年後,在宜蘭才取得榮譽公民的資格,假如不是他,我今天也不曉得會漂泊到哪個國家、哪個地方去。

這樣以後,吳伯雄先生慢慢長大,成功大學畢業,二十八歲就當選省議員、桃園縣長,很快的,當了內政部長、中央黨部的秘書長、總統府的秘書長。後來,我在洛杉磯成立了國際佛光會,並且從美國打電話回來給他,我說:「我在奧斯卡頒獎典禮的音樂廳,要成立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我想請你擔任副會長。」那時候他已經擔任內政部長,聽了以後:「師父,你安排就好了。」就這樣,他做了我的副總會長。

後來,在台灣政治鬥爭當中,我想他也有一點心灰意懶,就請他擔任佛光會中華總會的總會長,他也欣然同意。他到佛光會擔任總會長,親民愛人、負責,最初擔任會長時,每天都到國際佛光會上班視事。

這當中還有一段趣談,在台北道場的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會址,常有一些日本人來訪,台北道場沒有人懂得日文,只有吳伯雄總會長會幾句日本話。有一次,遇到一位日本人問他:「廁所在哪裡?」他也很熱心,就帶他去上廁所,那位日本人出來後就問他:「你在哪個地方工作?」吳伯雄說:「我是總統府的秘書長。」把那個日本人嚇了一大跳。

大概吳伯雄擔任了二任的總會長,在佛光會裡,大大小小的講演,他不只講了百次以上,所以信徒、會員都很喜歡聽他講話,因為他講話很扣人心弦,善於觀機逗教。

佛光會的發展,能可以有今天的成就,吳伯雄不能說沒有功勞,而且他也不只是自己為佛光會努力,也一直向他的父親報告,他在佛教裡、在佛光會裡做些什麼,還把他在哈佛大學畢業的兒子,都叫來要歸信佛教。

像大公子吳志揚後來做了桃園縣的縣長,他也是佛光會的理事。有一次我跟吳志揚說:「志揚,你的口才現在有進步,不錯啊!跟爸爸一樣。」他跟我說:「爸爸就是跟你學的啊!」他們一家跟我的友誼、感情,如同家人一樣。吳伯雄也經常說:「我們吳家四代都是佛光人。」

像這樣的理念傳承,應該可以做為全佛教徒的光榮;所以諸位佛弟子,你在哪個寺廟就在那個寺廟,傳承你們的信仰,就像吳伯雄在佛光山,他就在佛光山傳承他的信仰。

現在佛光會在世界各個名都開大會時,吳伯雄會長必到;這一次佛光山開山五十週年舉辦了「話說佛光山」,年近八十歲的他,也與會講說他與佛光山信仰的相互因緣。甚至隔天,我參加日本佛光法水寺上梁典禮時,也看到他在座,我說:「你怎麼這麼快也跑到日本來了呢?」他說:「你到的地方,我總不能缺席。」他帶了十幾位好朋友一起去參加,為日本佛光會的發展增光。

說來泰國的佛教就很羨慕中華佛光會,像泰國某一個大團體也很感嘆說:「我們的團體裡面,就是沒有像吳伯雄這樣的人物作為護持者。」

所以「四代的傳承」不容易,在佛教裡,假如每一個佛教徒都講究把信仰傳承下去,還怕佛教將來不能成為世界第一的宗教嗎?

劉招明

第七是劉招明、陳秋琴這一對賢伉儷,都是台灣逢甲大學的校友。三十年前移民到澳洲,就成了佛光山在澳洲中天寺的信徒,一直護持佛教在當地的發展。他們兩人都能講、能做,以身作則,也擔任了國際佛光會澳洲昆士蘭協會的會長、督導、檀講師;太太陳秋琴女士在我們的中華學校教學,後來擔任執行校長,協助中天寺蓬勃發展。他們雖移民澳洲,但是老家在台灣,依舊經常回來台灣,對佛光山的法務建設,也無有不參加的。

在上海、印尼、泰國他們都設有工廠、事業,尤其在上海成立工廠時,正是台商蜂擁到大陸去發展的期間,他們的工廠也獨樹一幟。為了工廠的需要,他們在上海很重要的地方,就建了一棟大樓;同時,佛光山也正預備到大陸展開弘法,復興佛教,他慨然允諾,把這一棟大樓的其中一層樓奉獻給佛光山,作為弘法之用。

到現在,我們的文化單位「大覺文化」還設立在這一棟大樓裡,處理我們在大陸的小叢書、佛光書籍的編輯、印刷,並和大陸各個出版社接洽;現在的執行長是從《人間福報》調過去在那裡負責的符芝瑛女士。

另外,他每天還有一桌素菜,供應給大覺文化的員工食用,十幾年來也從不收費用。在另一層樓並且布置了一間佛堂,供給上海有緣人前往禮拜,也不收費用,他們對佛門的虔誠,從這裡可以詳知。

尤其他對我特別尊敬,讓我感到非常的慚愧。例如,他在上海的工廠,特地準備一部車子,配有專業的司機,不准別人動用,只有我到大陸時,他才讓這一部車子來載我,不時的上海、不時的南京、不時的揚州、宜興,各處活動;司機更是他特選的杜先生,為人忠厚,也有虔誠的信仰,凡是我要到哪裡,都是歡喜樂於服務。

對於這許多信仰的表現,並不是我最唯一的要讚揚他們的,最值得讚揚的,就是他非常注重家庭的信仰傳承,他有兩位公子劉宗澤、劉宗澧,一位女兒劉婉玲,都是優秀的青年,現在都已接掌了他們各自的事業,擔任總經理;也在佛光會裡面當選了會長,凡是佛教的任何事情,都是跟父母一樣參加,絕不缺席。

女兒也因為在佛光山參加法會的因緣,認識了震旦行的少東,結為了伉儷。震旦行是台灣殷商陳永泰先生創辦,他也對佛教信仰虔誠,都有私人的佛教博物館,收藏了多少的地宮文物,並且派有專人在世界各處收藏佛教的文物。

這一次河北幽居寺那一尊佛首,他本來是用無名氏捐贈給我,我現在還是把他公開來,實在說,這個佛首是他花了上千萬元,從海外購得送給我的,由我再來捐給大陸,成為佛教、宗教、文化的盛事。

話說回來,劉招明先生和他的夫人陳秋琴女士數十年一樣的虔誠,今年五月十六日,參加「話說佛光山」的紀念活動後,即刻趕到日本,參加法水寺大雄寶殿上梁典禮。夫婦共同許願,要把佛教弘揚到日本,並且交代兒女:「佛教就如同我們的生命、信仰就是自己的靈魂,叫大家要保護自己,就像保護佛教、保護信仰一樣。」

所以,這一對賢伉儷,對佛教這樣熱心的護持,在佛光山五十年來的弘法中,怎麼不能立為重要的功德主呢!

賴義明

第八位就是佛光人稱「寬爸爸」的賴義明居士。

那時候,員林雙林寺是員林鎮上一個重要的佛教道場,因為兩位老尼師年老了,對我們一向都很尊重,再三的拜託,要佛光山去接受。我說:「不要啦!我替你介紹一位住持,去幫你們照顧就好了,還是你們自己管理。」

他們沒有同意,這樣子就有依空法師去擔任住持,依照法師去擔任監院,他們相處都還蠻和諧。

不過,舊有的寺院,它總有很多過去歷史的習氣,年輕的依空、依照一直感覺到不習慣。在任期圓滿後,有一位信徒賴義明就說:「我在市場裡面,新蓋了一棟大樓,預備捐出來做道場。」

道場在市場裡面,下面人來人往,可是樓上卻很安靜,也蠻寬敞的,大概有數百坪之大。依照、依空就跟兩位老尼師辭謝,接受市場裡的那間道場,作為員林的佛堂。

這一對賴義明夫婦真是虔誠發心,他說:「你們佛光山人多,人來人往,而且有文化出版,我把緊鄰這間道場旁的一棟五層樓店面的房子,也捐出來給佛光山做文化流通的地方。」

員林,在台灣的經濟發展上來說,是一個會下金雞蛋的地方,財務在那邊是相當的富裕。沒多久,在依空、依照兩位現代青年奔走下,很快的,員林一些重要的信徒,都集中到他們的道場裡。如泰山沙拉油的負責人詹吳峯春、純潔衛生紙老闆娘高暖、袁陳麗青、丁麗英、薛張雪嬌、賴維正等。

這樣過了不久,有一天,賴義明賢伉儷異想天開的又來跟我說:「我家裡有兩個兒子,我都送給你,跟你出家。」我想,中國人都講究傳宗接代,兩個兒子也已慢慢成長,都有高中以上的程度,來跟我出家,家裡面今後傳承怎麼辦呢?

我就跟他說:「你的教育很成功,兩個兒子都願意進來佛門出家為僧。不過,一個就好了,留一個在家陪伴你們兩人,成家立業還是要緊的。」他們就把老二送來佛光山,那時候還在台中商專念書,畢業後我就替他剃度,後來到日本讀書,畢業於佛教大學,他就是現在的慧寬法師。

慧寬,非常聰明能幹,也非常有常住觀念,尤其對於情緒管理、心理諮商,很有心得。後來受台灣各個學校之請,每年大概到兩百多所學校講演。

我覺得他年紀輕,一直都在外面講演,內修還是很重要的;後來回到山上叢林學院男眾學部擔任教師,由於他的管理非常高明,受常住肯定,甚至在他年資還不到的時候,因為人幹練,就提拔他做都監院的院長。

賴義明居士因為兒子在佛光山發展,前途有為,因此對佛光山就更加的熱心護持。可以說,佛光山每一場法會,他們夫婦必到,一年都有多少次的高山茶送來佛光山與大眾結緣;再有,送紅包也是他們的習慣,我一再掛念他們的經濟怎麼辦,又不開店,又不做經營買賣,又沒有工廠,如何生活呢?原來他們經營股票的生意,也不需要上下班,尤其賴居士經營買賣幾十年,也很有經驗,那麼我對他們的家庭,也就慢慢放心了。

這時候,賴居士也影響了大哥賴耀森,全家人都做了佛光山的信徒,同時也還幫忙度眾,很為佛光山的傳承關心。他最歡喜的是每年舉辦的佛光山親屬會,佛光山的弟子們都會和家人在山上團聚。

一九九二年佛光會成立,他在員林地區也擔任佛光會會長一職,好像他把整個時間都放在佛教弘揚的發展上面。

有一年,我也記不清了,他又來跟我講,他說:「市場裡面還是不適於道場,太過喧鬧,我有一塊土地,也是員林重要的區域,就讓給佛光山,建一個弘法道場。」

因為是獨立的道場,必然比在市場裡面,和很多的商業共住雜居好得多。就這樣,我派了滿舟法師去建設,員林講堂就成立了。滿舟法師也很能幹,很會規劃講堂空間,設計了佛堂、寮房、會議室、教室,在推動人間佛教弘揚,是一個很適合的建築。

數十年來,佛光山任何會議,任何講說,好像都少不了他們夫婦全家。後來他的大哥賴耀森,在紐西蘭有一棟房子也獻出來,讓我們在紐西蘭弘揚佛法。

所以賴義明居士這一家,把錢財捐獻給佛教,連兒女也捐獻給佛教,我看他們賢伉儷也很想到寺廟裡面過叢林的生活,才感到真心快樂。不過,人間佛教也很重視家庭和樂,並不希望人人都來出家為僧,整個社會就是人間佛教的大家庭。

因為他捨宅為寺的發心,敬佛護僧,所以見到他來,我都會喊:「給孤獨長者來了!須達長者來了!」他也很歡喜聽到我這樣稱呼他。

後來慧寬法師調到大陸弘法,在鑑真圖書館做了一段時期的執行長,現在又調到北京光中文教館擔任負責人,我想他們愛子情深,除了跑佛光山以外,也會跑大陸,探望他兒子住持的道場,法務如何推展。

賴義明伉儷就好像是佛光山的老家人一樣了,他的老大也已生兒育女,傳承應該是沒有問題。像這樣的信徒,在佛光山我是非常欣賞,也認為是最重要的。

賴維正

第九位講到賴維正、李美秀夫婦,他們原來是教師,後來轉為經商。據聞,在大陸至少有五十個工廠,都為他生產所用,每年有幾萬個貨櫃運往歐洲銷售,這是他們能幹,或者是運氣,讓人歎為稀有。

由於賴維正母親的一場佛事,和佛光山結了善緣。數十年來,可以說他賺錢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要幫助佛光山建設。聽到佛光山在哪裡建築,他就一袋,或者一箱善款直接拿來捐獻,一次、兩次、多次,我於心不忍,你們賺錢也是非常的辛苦,不要捐獻太過,超過力量,細水長流;我都教他們說,佛光山是十方的,大家都可以出力,你們也是眾中之一,只要經常發心,不必捐獻太多。但賴維正、李美秀很奇怪,他們以捐款給佛光山為樂。後來我們也感到,布施只要不自苦、不自惱、不自悔,歡喜就隨他去了。

因為他這樣的熱心,這麼的歡喜與人結緣,後來就交給他一個任務,「你來承擔佛光山推動的體育活動,成立三好體育協會,來擔任會長;所有佛光山大學、高中、初中的女籃隊,還有體操隊、棒球隊、足球隊,我們組織一個體育協會,你去承辦吧。」

他也歡喜的承擔,我想他為了向那許多球員和教練示好,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錢,不過他做得非常開心,非常的熱烈。每一年都舉辦國際比賽,從最初在台大的體育館、佛光大學的體育館,到現在高雄的巨蛋,相關單位也很成全,都不收費用,一個禮拜的球賽,觀眾都是萬人空巷。

那許多球隊都是從法國、美國、馬來西亞、大陸、日本、韓國等各國前來參賽,當然都要補助他們費用、吃住接待等等,賴維正也從來沒有皺過眉頭,一直很熱心的發展體育。像這一次,巴西如來之子足球隊在北京比賽,他在商業忙碌之中,還特地趕到北京為這許多球員,打氣加油。信徒護持佛教發展一個事業,大家都是一次、兩次,發恆常心不退轉,這是非常難得的。

賴維正不但自己熱心護法,還經常把兒女帶上山來,對於山上的一些重要職事們,都要跪拜行禮,都要送上供養。甚至,其兒女後來在新加坡都有很好的工作、待遇,他規定他們賺的錢,應該有個比例要供養三寶。他的教育很注重傳承,所以當兒女要成家立業,他也要找一個相當門當戶對的人,對佛教有關心的人。我記得他媳婦一家也都是佛化家庭,現在添了孫子,一家喜氣,與親家同一個信仰,兒女也同心同德信仰一致,所以傳承信仰的家庭,就是這麼樣美好。

我希望佛光山所有的信徒對於傳承應該都要注重,都要學習。子女也不是強迫他們信仰,而是要循循善誘,讓兒女自願的跟隨父母,讓傳承成為良性的,才是最為恰當。

蔡國華

第十位說到蔡國華居士。

開山不久,我舉辦了大專青年夏令營,其中有一位很美麗的小姐陳素雲也來參加;他後來嫁給台南一位很有為的青年蔡國華先生,兩人真是金童玉女,過著神仙伴侶的生活,讓人羨慕。

由於陳素雲小姐參加過佛光山夏令營,對佛光山信仰就有了感情,直接的也就影響了夫婿蔡國華,夫妻雙雙成為佛光山的信徒,在台南佛光山的各道場,他們也都前去護持護法。

夫婦兩人對於音樂很有興趣,就組織歌詠隊,專唱佛歌。凡南部任何地方有什麼集會,都會邀約他們的歌詠隊去表演節目,他們雖是在家,卻以佛教音樂幫助弘法;而且這一支歌詠隊,數十年盛況不減,唱歌都有一定的水準。

蔡國華從事建築業,從台中到南部高雄,經常承包幾百棟、幾百棟的國民住宅,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向常住講過,要在佛光山也承包什麼工程;他們信仰歸信仰,護法歸護法,事業歸事業,分得非常清楚。

後來,我感到連結佛陀紀念館到佛光山之間的這一條「佛光大道」的建設,不容易有人來幫忙,因為開發這條溝渠實在困難,也不知道價碼怎麼算;我心想,這還是找一個有關係的信徒來協助,不必講價碼,他也會熱心的服務,我就想到蔡國華居士,我跟他講這一條道路,施工艱難;但他一個應允:「不成問題,我們來。」

所以後來佛光大道能夠完成施工通行,很感謝他的公司,克服施工的困難,在施工安全上,及地下的排水,都做得令人非常滿意。

尤其,他鼓勵在南華大學讀書的女兒蔡宸,經常參加佛光山的活動,擔任各種集會的主持人;蔡小姐非常的聰明伶俐,從小受佛教的薰陶,對佛教的名詞、儀禮也非常熟練,佛光山各項集會由他做主持人,他也做得非常稱職。

對於這許多家庭,父母能把信仰傳承給兒女,由兒女再傳承給孫兒、孫女,讓我們也感覺到佛教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蔡國華、陳素雲這一對神仙伴侶,非常的低調。比方說,佛光山傳燈樓下面有一間滴水坊,他們夫婦非常喜歡那個地方,總是悄悄的來到那裡,或者午餐,或者咖啡談敘。

我偶爾看到他們來山,他們也總是恭敬行禮,也不多言、不打擾、不要求,就這樣數十年不變;用世俗來說,大家相敬如賓,所以這種信仰的感情就能一直維持長久。

邰寶成

最後一位談到邰寶成居士,他是隨著我來台的一位老兵,當時才二、三十歲,由於耳聾,就不能在軍中繼續服務,在我開山的時候,他就到山上來找我,他說:「我幫你們煮飯。」耳聾,煮飯很麻煩,每天用多少米,有多少人吃,哪一個人來協助你,跟你參謀參商?他說:「不用,我會了解。」

就這樣,他一煮五十年,每一餐一千人吃飯,三、五千人吃飯,他都一個人煮。他可以在一個小時之內,供給數千人飯食,對他,是輕而易舉。因為耳聾,我們也不多說話,但是大家內心都有默契。

現在五十年過去了,他也已經八十歲,退休後就安居在佛光精舍,由佛光山為他頤養天年。這一次「話說佛光山」,邀請了五十年前,佛光山早期的畢業生回來,大概也有近百人,在傳燈樓門前照相時,我特地把邰寶成居士拉來跟我坐在一起;我也跟那許多同學說:「你們當初在這裡,吃了他煮的多少米飯。」全體學生一致鼓掌,可惜他耳聾聽不見,不過看他很歡喜,我想他會了然於心,這也是對他最大安慰吧。

他沒有子女、沒有親人,五十年來也沒有請過假,也沒有生過病,有時候我叫人跟他講:「你可以到大陸去探親嘛!」他說:「大陸沒有我的家,佛光山就是我的家。」

所以,他的一生以佛光山為家,雖沒有子女傳承,但他的善舉、功德、為人的恆心、毅力、情誼、信仰,都值得作為大眾示範;因此在信仰的傳承一文中,我不得不用邰寶成作為我傳承的最後一個示範。

對於這許多人,我也沒有辦法為他們一一來表揚,只有在後面向他們合掌,表示我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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