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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56 社會篇 我為社會排難解紛

前言

我在台灣待了六十多年,也大約在六十多年前,抗戰勝利的那一年,有一位國民黨省黨部的負責人,到焦山為我們講授「公民」課程,他實在講得太好了,讓我們的思想擴大,眼界放遠,因而對這位老師崇拜不已,可惜他的名字我已經忘記了。

十八歲的那一年,有一天他叫我們全部參加國民黨做黨員,基於崇拜老師,也不管它是什麼黨,就聽他的話做了國民黨員,到今年九十歲,算來,我已經是七十二年的國民黨齡了,目前,在台灣有七十二年黨齡的國民黨黨員,應該是沒有幾個。

但是我自己不願意、也從來沒有參加過國民黨的活動,只有一次,蔣經國先生在陽明山召開國民黨十二屆三中全會,任命我為國民黨評議委員,這在國民黨裡是一個很崇高的地位了,是和蔣夫人、蔣緯國將軍同列名一起。因為想到國民黨元老李子寬曾對我說:「法師啊!你們要參加國民黨,弘法才能方便。」為了弘揚佛法,也就不計參加什麼黨不黨了。

那時候在台灣,我到處弘法講演,遇到了治安機關,只要說出國民黨的背景,還是能得到很多的方便,所以三中全會我就去參加了。在大會裡面,郝柏村、馬樹禮,一個代表軍方,一個代表黨方,都有發言,蔣經國先生也指示我在大會裡發表一些意見。記得那一天下午,郝柏村將軍就講:「今天的大會,是我們三個揚州人的表現。」因為馬樹禮、郝柏村、我三人,都與揚州有關係。

當時我就建議,國民黨要開放,尤其要開放大陸探親,兩岸要往來;因為四、五十年來,人民受到兩岸對峙,有家難回,有親難投,覺得人生在世,實在讓人於心不忍。另外,我還建議,對民主黨派的人士要包容,他們也有很多優秀的人才,例如:高玉樹、邱連輝等人,也都是台灣的將才,國民黨應該要重用,大家都是為了國家,不必有人我計較、分別。

其後果會如何,我也不知道,不過聽說,中央黨部有把我的建言記錄下來;後來蔣經國先生的開放政策,解除台灣的戒嚴,好像與我的談話有關。有人說,以蔣經國的個性,不喜歡聽部下的意見,可是我是一個和尚,不是他的下屬,他想一個和尚都想到要開放、要民主,因而就有很多的問題獲得解決。

所以有很多人稱我為政治和尚,我是不敢當的,我在政治上並沒有什麼力量,我不懂政治,也不了解政治,只是說在佛光山有一些政治人物來了,吃杯茶,吃碗飯,來時歡迎,去時相送,這是有的。

另外,我除了在總統府做過講演,接受過蔣經國先生的召見以外,我沒有跑過省政府,也沒有到過縣政府;我所有在台灣的建設弘法,縱然有一些困難,我也都是依法解決,不會用紅包來解決問題,我也不會向官員低聲下氣的拜託。不過由於佛法的因緣,總有那許多好心人士給我一些助緣,可能這樣,大家就稱我為政治和尚吧,我也很無奈。

其實,我也做了很多的救濟事業,應該也是慈悲和尚;我興辦了多少的教育,應該也是教育和尚;我也辦了文化出版,應該也可稱文化和尚,但是人家都不以這些稱呼我,而是稱我為「政治和尚」。

我沒有參加過政治活動,甚至建設佛光山,也沒有要政府補助我一磚一瓦,也從來沒有申請過一塊錢的補助,「政治」一詞實在不敢當。不過,名導演劉維斌安慰我說:「人家說你是政治和尚,表示你很有力量。」很慚愧的,我哪裡有什麼政治的力量呢?但是後來想想,那些名位都是虛假的,也就不去計較了。

現在回想起來,在這幾十年當中,這許多政要人物,尤其他們之間的紛爭,我也幫助過他們排難解紛,言歸於好,因此,我覺得倒有一些貢獻,現在不妨把它略記如下:

一、宜蘭余簡玉嬋當選與退選

自從台灣施行憲政以來,人民可以選舉地方行政首長、議員,像宜蘭地區民間的力量超過國民黨的想像,一般的民眾都希望支持國民黨黨外的人士。如:當時黨外運動人士郭雨新,以及後來的林義雄、游錫堃聲望很高,在宜蘭沒有一次不是高票當選,可說是民主意識的領袖人物。

其次,看起來民風敦厚的宜蘭,每逢到了選舉,候選人之間的激烈競爭,民眾也都很熱衷參與;基本上,這是熱心選舉的人,喜歡替人家抬轎子的現象,甚至父母也會帶著兒女挨家挨戶為候選人助選,幫忙說情,磕頭作揖,也是多不勝舉。

在民國五十六年(一九六七)左右,宜蘭縣縣議員選舉,國民黨規劃了一位有魄力、有強能的張學亞先生擔任議長,但是選舉的結果,因為少了四十幾票而落選,不但議長做不成,連議員都沒有當選,國民黨就覺得未來的議會難以控制。

當時宜蘭主持選務的國民黨主任委員黎元譽先生,忽然在開票的當天晚上求教於我,請我叫已經當選的縣議員余簡玉嬋女士退出;他說,只要他退出,那麼張學亞先生就能補位上來,就可以做議長了。

在我想,這太困難了,余簡玉嬋女士也是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辛勞拜訪、一一拜託,花了多少體力、金錢才當選縣議員,叫他辭職,這也不公不平,實在非常的為難。但是,我為了愛護國民黨,也想到主委黎元譽平常待我也不錯,像過去颱風之後,要到鄉間救濟,他認為佛教也應該出來一起救苦救難,都會約我同行,他自己居於第二位。

為了感念黎元譽先生對佛教的友好,我想應該幫這個忙,就應允勸退余簡玉嬋女士,但也不能叫人平白無故的犧牲,我只有說:「你如果辭去縣議員,我接辦的蘭陽救濟院,就請你來擔任院長,也有高薪待遇。」

其實,蘭陽救濟院的院長,哪能有縣議員那麼的風光?不過余簡玉嬋女士基於信仰,我又是師父,他就賣給我面子,百般為難地辭去了縣議員一職,讓張學亞遞補上去。

後來,余簡玉嬋女士就做了蘭陽救濟院的院長,他的先生是宜蘭縣警察局消防大隊的隊長,都是宜蘭念佛會的信徒,也是很虔誠的佛弟子,跟我非常友好。我對於余簡玉嬋女士是感到虧待的,所以在他擔任院長期中,我也經常給他鼓勵、獎賞。

雖然身為黨員要愛黨,黨意要我們犧牲這也是必然的,余簡玉嬋也聽取了我的話,願意犧牲成就。但是我認為在排難解紛中,要人家平白犧牲、受委屈,你不能強人所難,應該要讓對方有「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之感。

余簡玉嬋女士雖然沒有做縣議員,而是做了救濟院的院長,我也請黎元譽先生對他多般的關照,多般的表揚……但是,國民黨要你的時候,萬分拜託;不要你的時候,忘得一乾二淨,不知道給予另外的補償、獎勵,所以讓很多對國民黨有貢獻的人,有如冬天吃冰棒,嚴寒在心裡。因此,黨務的工作在宜蘭怎麼能獲得民心,讓人心悅誠服,爭取勝利呢?後來我眼見國民黨在台灣,幾次選情節節敗退,不得民心,這許多黨務的領導人,都應該要好好的思考。

總之,蘭陽救濟院院長一職,我也要讓余簡玉嬋女士,可以很風光地在宜蘭的社會裡往來交流;他原本的職業是助產士,年輕貌美,可以說,也是一位活躍的女強人,肯得為黨國犧牲,誠屬不易。

這件事,在我排難解紛當中,看似簡單,實際上是非常困難的。我覺得與人相處,談到人我關係,讓人家犧牲利益,應該要有對等的補償,甚至超過,這樣才能讓人心平氣和。所以管理學不是叫你來管理別人,叫人家來犧牲,而是要給予人因緣,才是管理當中的關鍵;要把管理學學好,先要給當事者歡喜、利益,讓他樂於接受,至少是雙贏。

二、王玉雲和趙綉娃的爭執

一九七○年代,高雄市國民黨和民社黨都相當有力量,國民黨的王玉雲當選了高雄市長,民社黨的趙綉娃當選了省議員。一個是意氣風發的中年紳士,在高雄做了多任的議長,當了市長更是風光,讓人崇拜;一位是美麗大方,市議員趙善標的千金小姐,當選了省議員,可以說是議會之花。

本來市長歸市長,省議員歸省議員,但不知道如何,有一次王玉雲在招待記者會裡,有一些語言傷害了趙綉娃,這讓趙綉娃不能忍耐,一紙告上法庭,期間高雄市多少人出面調停,趙綉娃始終不肯讓步,一定堅持告到底。當然,這件事告到底對王玉雲市長是有不利的影響,才當上市長就鬧出這種政壇風波,高雄市黨部主任委員季履科先生就要我出面,我也是奉黨的指示,協助他們調解。

好在趙綉娃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在壽山寺皈依三寶,成為我們的信徒,所以我只有請趙綉娃退讓一步,並分析最終的結果,議員和市長爭執最後必定吃虧,大家和解、和諧、和好、和平,以和為貴,多為社會、民眾在議會裡,公忠體國,為人民謀福利,必得好名聲。

他聽了我的勸解,就說:「師父出來這樣說,我也不敢違背,您說的,我都悉遵照辦。」大家也非常的意外,兩虎相爭,互不相讓的局面,怎麼忽然都願意息事寧人,不必對簿公堂了,把高雄政壇上的一場烏雲掃除。

實際上,我想還是仗佛的因緣,所以佛法在人我之間做一些貢獻,做一些建議,做一些管理,還是很有用的。

後來我邀請王玉雲先生和趙綉娃女士上佛光山來,記得那是在某一天的黃昏之後,雙方簽了一張和解書;一場政治上的鬧劇,就寫下了句點。解決這樣的問題,我也沒有吃過他們一杯茶,也沒有得到他們一點謝意,最後問題解決,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我不喜歡政治,我不跑政治的衙門,也不和政治人物有所請託;在台灣我不曾送給什麼人一個紅包,就是建築上有很多的困難,我只有設法,也不會拜託,不會用紅包解決,我還是用佛法力量。

太虛大師「問政不干治」的主張,真是一句福音,我覺得社會人民的福利應該去關心,對於政治的治理,就不是我們所要求過問的事了。所以季履科主委,也曾要我競選高雄市立法委員,我敬謝不敏,我不願拋頭露面,讓我的祖先八代給人毀謗也罷了,還讓我信仰的佛陀給人侮辱,我實在是不願意沾染這種政治的領域。所以我本著太虛大師的理念,對於台灣政治人物經常到佛光山來參觀、談論佛法,當然都有一些佛法因緣,我想這許多政治人物也應該了解,有佛法,他們都會有辦法的。

從管理學來看,這種紛爭,大家都是意氣用事,你如果去幫助這一邊,不幫助那一邊,就是有偏袒,必定雙方不討好;或是讓當事人覺得有某一方面吃虧,這也不能和平、和好。我想讓雙方能有面子,能有台階下,就能達到息事寧人的情況。其實,他們的內心也希望這樣做就好了,所以調解的管理,要適合民心,要對機、要合理,不能偏袒、不公,不要有成見,這在管理學上,是應該注意到的問題。

三、關於台灣第一次民選總統

一九九六年,台灣實行第一次民選總統,各方群雄逐鹿,李登輝和連戰由國民黨提名;負有聲望的台灣省主席林洋港、郝柏村參謀總長二人,由於氣憤李登輝的無情無義,心生義憤也要出來競選;另外黨外人士彭明敏也要回來競選,他和副手謝長廷志在必得;還有陳辭修的公子陳履安,過去被喻為台灣四大公子之一,從經濟部長做到監察院長,他認為自己青年才俊,台灣應該要清流化,因此有意要出來參選,並且選了非常正直、清廉的王清峰律師一起搭擋。

台灣一個總統,這麼多高等人士出來競選,當然我們也看得出來國民黨提名的人,絕對會占有優勢,因為那時候台灣人民善良,他們對於國民黨還是非常的擁護;尤其李登輝是台灣人又是國民黨員,再加之一九八八年蔣經國先生去世時,他就是代理總統,以代理總統的身分參與競選,比較容易得到方便,當然大家都看好李登輝可以當選。

但其他各組,如:陳履安也是佛光山的信徒,他要佛光山支持他,佛光山不能不顧情義,只有全力以赴。而林洋港、郝柏村也都是我的好朋友,他們也希望我協助,我當然勸他們能可以互相合作更好,不要有兩組人馬出來分散力量,只要推出一組人來跟李登輝宣戰,還有勝選的可能,但是林洋港和陳履安都互不相讓,認為自己才有勝利的可能。

對於選舉,我心中感到很奇怪,每個人在選舉前都認為自己有勝算的把握,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在林洋港、陳履安之間雖有勸說,但也沒有得到他們雙方的認同。

後來郝柏村將軍找我,我們在台北道場一個小房間裡邊用午餐,邊談選舉,我覺得他實在是一個有情有義人;他說他也無意於選總統、副總統,基於愛黨愛國,朋友的情義,明知不可為而為,希望我能勸陳履安和林洋港合作,讓我也有一次特地上陽明山,在林洋港的公館裡面談了兩個小時,還是為了正副的問題沒有成功。

當然,林洋港先生也是一個正直無私的人,陳履安也是一個青年有為的人士,可惜因為蔣經國先生當初用了李登輝做代理總統,已占有絕大的優勢,各組參選人也只有功虧一簣,所以台灣還是由李登輝當選了總統,並兼任中國國民黨黨主席。

由於李登輝在位期間,有很多不公、不平、不義的事件,後來雖然黨員罷免了他的主席,但是他在政治上的影響力,造成台灣的傷害,可以說已經無法彌補了。直到二○○○年,政黨輪替,國民黨失去了五十年的政權,數萬名群眾聚集在中央黨部前抗議,要求他下台。李登輝雖然被迫下台了,但是民進黨的陳水扁當選了總統,讓台灣的處境在國際上更加困難,真是時也、運也、命也,我想將來的歷史都會有公平的交代。

我參與其中的周旋,雖然明知不能得到任何結果,但還是願意盡朋友之誼,這也是人我關係的一種護持,一個管理的規格吧!

四、吳伯雄的大將之風

一九九四年台灣實行地方自治,台灣省省長改為民選。當時國民黨提名宋楚瑜出來參選;時任內政部長吳伯雄也表態自行參選,而在野黨候選人陳定南聲勢也不弱,三方出征,引起各界關切。

國民黨也知道,二虎相爭,必有損失;黨內人士也有人勸解,既然黨提名是宋楚瑜,吳伯雄就不必意氣用事,為黨做一點犧牲,但是吳伯雄誓在必得,發願說,台灣就是剩下了阿里山,他也要競選省長到底,兩雄尖銳相對,互不相讓。

當時,省黨部的主任委員鍾榮吉,請我到省黨部對一些員工做講演。講演過後,他也跟我談到這次選舉兩難之處;這時我忽然想到「老二哲學」,也是蠻有意義的,於是憑著一時的靈感,見到吳伯雄時,就勸他還是放棄競選,「老二哲學」不會吃虧的,並說明選舉的得失。

他聽了我的話,沉思良久,後來對外表明,是受我的影響;其實他的父親吳鴻麟先生要他退讓,那才是主要的力量;所以那一次國民黨沒有二虎紛爭,沒有造成分裂,讓宋楚瑜順利的戰勝陳定南,這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一段政治風雲,就這樣簡單輕易的雲消霧散了。後來,輿論一直說,吳伯雄是我要他退選的,這句話,我不敢當,因為我讓他退選,我怎樣補償他的損失呢?我也不敢居此功勞。

我覺得國民黨只要不紛爭,團結合作,必能勝算,可惜大家在名利的前面,互不相讓,為了權力一直互相殘殺,所以削弱了好多的力量,國民黨在台灣每下愈況也不是沒有原因了。

二○○七年,原國民黨黨主席因特別費被起訴,於是辭去黨主席之職,國民黨群龍無首,那時候吳伯雄對於政治已經看得很淡泊了,但為了黨國,我還是鼓勵他去競選;就在截止四點鐘報名前,他在台北道場佛光會處理完會務,下午三點鐘前往,趕在最後一秒鐘登記參選,最後當選了國民黨黨主席。

吳伯雄任黨主席的期間,為國民黨選立法委員,黨員席位有三分之二以上,在立法院過半;後來他又替馬英九先生助選,順利高票當選總統,這實在是他做黨主席一件很成功榮耀的事了。

可惜,不知什麼原因,馬英九擔任總統後,又要吳伯雄把黨主席之位讓給他,認為黨政合一,才好有作為;我想吳伯雄也是很無奈的讓出來,自此以後,國民黨情況就更加的衰微了。

儘管如此,我還是請吳伯雄來擔任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的總會長,給他在社會群眾裡,還是有很多的表現,這也算是我勸他退讓省長的一種補償吧;所以他也常在公開場合說,他們家裡四代和我的交誼,都是佛教的護持者,這也是我在台灣得到最好的善緣了。

我請吳伯雄退讓省主席之爭時,他懂得「回頭是岸」,其風度雅量,贏得眾人讚賞;當黨危難時,他放下自我,出來競選黨主席,當仁不讓,其顧全大局的氣量,一樣獲得眾人擁護。所以當退的時候要退,當進的時候要進,我為他做了一點小小的建議、助緣,承蒙他都有接受我的意見,也算是我和吳伯雄交誼往來的互相信賴吧。

所謂管理學,總之讓對方不要吃虧,縱有損失,也要給予補償,這才是管理學的重要之道。

五、凌峰和夏玉順之間

一九八九年起,由台灣電視公司播出的《八千里路雲和月》節目,是台灣首部介紹大陸的紀錄片,每天轉播,創下收視率最高的紀錄。該節目製作人凌峰先生和我特別的有緣分,他曾經在香港跟我說,要把節目裡播出過的蒙古包送給我,這個蒙古包,就像傘蓋一樣的建築物,裡面可以容納數十人談話。

那時候,他願意把蒙古包贈送給我,讓我帶回來給民眾認識蒙古包的樣子,一方面也可以增加佛光山的景點,他是一番好意,但是我在台灣也不方便接受,佛光山是一個佛教道場,蒙古包放哪裡適合呢?況且,當時兩岸才剛交通不久,我不能太過分的讓台灣民眾感覺到,我們貪圖大陸的物資,所以就婉謝了這個好意。

另外,在台北有一位演藝界的經紀人夏玉順先生,他培養了好多位歌唱明星,也曾經應慈惠法師之邀,為佛光大學以「老歌義唱」的方式籌款,對佛光山而言,也是一位有幫助的信徒。那次,他邀請好多位歌星來義唱,自己卻不收費用,還將所有收入悉數捐給佛光大學,這些都讓我感念於心。

但是不曉得什麼原因,忽然夏玉順和凌峰兩個人起了糾紛,尤其凌峰還打了夏玉順。這個舉動讓夏玉順一狀告到法院,兩位演藝圈的名人對簿公堂,最後結果,絕對一方勝訴,一方敗訴,雙方都是名人,敗訴的這一方將情何以堪,但不論判決如何,兩人的名氣也必定都會受到影響。

這當中,可能會吃虧的是凌峰,因為他先動手打人,夏玉順已向他提出了告訴,所以凌峰就要我來調停這件事情;當然,我也不能叫夏玉順步步吃虧,被人打了、受了氣,他也是一個名人,哪肯甘休呢。

這種事情叫我出面處理,在我,是一個出家人,總希望和諧解決。好在夏玉順他們姐弟、家人都跟我有一些緣分,我只有說:「你就撤回告訴吧!」但是打官司的律師費十幾萬元都已經繳交了,他也不甘願就此罷了。

我跟他講:「所有律師費都由我負擔,另外我會叫凌峰向你道歉。」最後凌峰也接受了我的意見,雙方在台北道場握手和解;我總想到讓雙方都能有面子,都能心平氣和,可是我在那個時候,為他們調解以外,白白犧牲,也花了十幾萬元的和解費。但我想,管理學不是說管理別人都是討便宜的,有時候要廣結善緣,吃虧也可以得益。

後來,凌峰到歐洲訪問,看到佛光山的比丘尼在歐洲發展,他在電視報導說:「為歐洲華人寫下輝煌『歷史』的,是佛光山的比丘尼。因為在歐洲各道場的出家女眾,一人身兼數職,凝聚了華人的信心、力量,復興中華文化並不是政治上的力量,原來是佛光山的比丘尼們,他們在歐洲發揚中華文化,肩負起了東西文化橋梁的重任。」也可以說,這是凌峰對我的回報。

夏玉順後來也替佛光大學「老歌義唱」籌款過多次,也不斷的支持佛光山各項弘法事業,他的姊姊夏玉珠,在美國三藩市也擔任過國際佛光會三藩市的會長,對佛光會有諸多貢獻。

後來凌峰、夏玉順都幫助佛光大學,為佛教的傳播,有許多的貢獻,這也是結緣管理學的因果關係。

六、海軍用水問題

高雄是南部軍隊的營區,如空軍在岡山、陸軍在鳳山,其中海軍在左營建立基地,四十多年來,海軍軍艦上及軍區每個月都需要三萬噸的淡水食用,但淡水從哪裡來呢?那時候大樹鄉就挖了八口井,供應軍方使用。早期軍方是有權威的,所以也沒有人敢異議。

一九九四年,民意抬頭,大樹鄉民在鄉長黃登勇帶領下,反對再把大樹鄉的井水供應給軍區使用,他們要撤除這八口地下水井,保護大樹鄉的地層。軍區裡有數萬人,忽然沒有水用,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當然海軍也不能強制對民間施壓,也不知怎麼和他們溝通,說服鄉民,看起來雙方嚴正架勢,都不肯退讓。

海軍司令高法鵬中將為了停水問題,急得連夜上山請我想法子,希望我出面來調停;這件事情讓我想到《雜阿含經‧執杖經》記載,佛陀為鄉人調解爭水的糾紛:當時釋迦族、拘利族為了用水問題,手執木杖對峙,佛陀碰巧經過,就勸說雙方要和平相處,平均用水,共度旱災難關。

我雖是一個出家人,有這個機會替社會排紛解難,當然也不能放棄對社會的責任,因此當即允諾幫忙,我想此事應該不難解決,就請縣長余陳月瑛一起居中協調,擇日邀請當事人一起來山研商。

雙方坐定後,我就說:「海軍在大樹鄉用了這麼多年的水,大樹地方也算對海軍有了貢獻,現在大樹鄉提出,不願再把地下水供應給軍方,這也能原諒。我建議,假如海軍要想用水,能可以有一點津貼補助,幫助他們建設其發展,這一點水費在海軍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

軍方一口答應,不過由於事關國防編列預算的問題,需要時間呈報,因此高司令也希望鄉民,給予他們一點緩衝的時間,黃登勇鄉長十分明理,雙方達成協議,回去後就把這件喜訊告訴鄉民,鄉民也認為他們意外發了一筆小財,所以大家都樂意接受;而這一場紛爭,也就沒有再繼續下去。

我覺得,在人事管理上,大家不要堅持己見,執著自己的利益,要能公平、合理,讓對方接受,凡事都要雙贏,才能算是管理學上的重點。

七、與柯P說法

柯P(柯文哲)在二○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上任台北市長不久,勘察市府承包之工程,發現遠雄公司所興建三百億以上的台北大巨蛋體育館不按圖施工,認為其中必有弊端,所以即刻下令工程停工;此決策讓遠雄公司不服,到法院提出告訴,全台北市民也很訝異,為什麼市長做出這樣的決議?讓民調一路下滑。

加之,二○一七年世界大學運動會,將要在台北新建的巨蛋體育館舉行,假如不快一點趕工,會貽笑國際,但是柯文哲市長是一位有理念、理想的人,公正無私,他認為必須徹查裡面的弊端,所以將近一年的時間,雙方各堅持立場,問題不得解決。

二○一六年八月二十八日,柯市長專程上山來跟我談說,我一向有個原則,問政而不干治,對於政治、社會民生的問題,我只是關心,其治理的行為我則不過問。承蒙柯市長的好意,專程南下來聽我講說《金剛經》。我知道他每天都有讀誦《金剛經》的習慣,於是問他:「你在《金剛經》裡,得到的心得是什麼?」

他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我告訴他:「你那是有為法,既然是如夢如電,應該看得更透澈,『要會無為理,先從有相看』,有一些事情要放鬆一點;《金剛經》主要講『無住生心、無相布施、無我度生、無證而證』。有一些出世的思想,要超越妄心。」

談了一些《金剛經》的道理之後,忽然又聊到台北大巨蛋停工問題,我認為一個政治的領導人老是僵持在問題裡,也不是好事,應該顧全大局,既然讀《金剛經》,就要運用《金剛經》的智慧,不住在色、聲、香、味、觸、法裡,應該住於另外一個高超的境界吧。

過了一、二個禮拜,聽說他終於在巨蛋興建工程上讓步,決定讓遠雄公司續建。他說是受了我的影響,這我就不敢當了;因為我幾句佛法,假如真的能影響他這麼重大的決策,這也是佛法造就台北市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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