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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78 警察篇 做人要能通過警察關卡

一、警察也能為我們做好事

佛光山開山大概七、八年後,已經有了大悲殿(萬佛殿),那時候在台灣,一個佛殿裡供奉有萬尊的佛像,這是少有的事情,當然很快就傳播開來。不僅驚動了蔣介石總統想要來參觀,大家也都希望到佛光山,前來瞻仰佛殿莊嚴的聖像及盛況,乃至蔣經國先生也曾數度來山,我想大概都是為了大悲殿萬尊佛像的設施。

有一天,我看到數十位穿著警察制服的人在山上參觀,我想可能是來調查我們,或者有什麼原因目的而來。我和他們相遇的時候,有一位警察就說了:「現在的佛光山建設很順利呀!」我一聽,這好像是揚州口音,就問他說:「警察先生,你是揚州人嗎?」他說:「是啊,我和你同鄉。」接著,他遞給我一張名片,原來是高雄縣警察局的督察長──姜振勛。

我說:「督察長!歡迎你們來山。」寒暄之後,我把對未來佛光山的建設理想及發展,也向他陳述,他在高雄做督察長,因為地緣的關係,當然也對佛光山很關心。過後,我請他們在這裡用飯,那時也確實到了用餐的時間,因此他們就留下來。我們趕緊加菜,邀請他們十多人一起用餐。當時,在這種郊區荒野,既沒有飯店,甚至連喝水也不容易,能有一餐飯菜可吃,他們都非常歡喜。

吃過了以後,督察長就說:「我們也添一點油香,貢獻佛祖吧。」我說:「督察長!你不必添油香,我倒有一件事情拜託你幫忙,如果能成功的話,比添油香重要得多了。」他問說:「什麼事?」我告訴他:「我有一位朋友,叫做聖嚴法師,他一再想到美國留學深造,弘揚佛法。此人甚為聰明,將來會是佛教裡的領導人才,但是他的身分證沒有父母的名字,所以美國的大使館不給他簽證,你是不是能夠在他的身分證上,幫他註名父母的名字。」

那個時候的戶政業務,剛剛由鄉鎮公所轉移給警察局辦理,他聽了以後,就說他來想辦法,我便把名字及資料給了他。由於大陸的身分證不注重登記父母的名字,聖嚴法師後來到台灣內政部,也經過好幾次的報名,但內政部的官員都說:「你都三十多歲了,怎麼能臨時加父母呢?只有父母為兒女報名,哪有兒女為父母報戶口的呢?」

當然,臨時在身分證上任意新增資料,這在法律上也是違法的。可是在美國移民條例裡,父母、家人是很受重視的一環,因此他們會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會有人沒有父母呢?像他這樣沒有來路,就不會給他通過,更不會讓他到美國去了。

不過,這一位姜振勛督察長,他把全縣的分局長、負責人員召集到警察局開會,他說:「請大家想一想,在不違法的情況下,如何為這位法師在身分證加添父母的名字?」在眾人思考之下,法律總有一些擦邊球可以運用,用心總能夠過關的。就這樣,看似輕易的、但也是很艱難的解決了這個問題。也由於我請他們吃了一頓飯菜,再加上一段同鄉的因緣,我就讓聖嚴法師的身分證,從此有了父母的名字,也能夠辦簽證到美國了。

我所以提到這一段因緣,倒不是說我為聖嚴法師的前途,做了什麼重要的開闢,而是因為姜振勛督察長的幫忙,為他在身分證添上了父母的名字,才讓他能夠順利赴美,在美國弘法、建東初禪寺,後來又到日本讀博士,姜振勛先生對聖嚴法師的貢獻,不能說不大。

凡事多結緣,總會有成果的,也算是我對朋友盡一點心力,這在管理結緣上應該是一件重要的事吧!

二、警察為我脫困

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是大陸和台灣人民災難的年月,也是他們爭取幸福的歲月。因為內戰,大陸的居民紛紛要逃來台灣,我是由於僧侶救護隊的因緣,也在怒海餘生中到了台灣。甚至我那時候,連台灣在哪裡也都不知道,無親無故,就這樣來到台灣。

到了台灣後才知道,前途無路,寺院不能掛單,因為我們青年僧侶是危險的、令人猜疑的人物。甚至我們有一些青年同道,因為知道生活艱難,就紛紛改裝易服,另求出路。可是我除了做和尚以外,從沒有想過要做別的什麼事情。

我在中壢圓光寺待了近兩年的時間,民國三十九年(一九五○)到新竹青草湖靈隱寺,在佛教講習會擔任教師。那時候的台灣治安風氣,人人都是嫌疑分子,寸步都得小心,由於我在台灣省佛教講習會教書,新竹縣佛教會就邀約我每個禮拜六,到新竹市城隍廟前做弘法講演。我心想不妨嘗試學習,本來我在大陸時就想到,佛教應該要重視宣傳,製作街頭的壁報,進行街頭的講演。

可是從青草湖到新竹,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我倒不怕路途遙遠,但是要上街,警察是不會准許的。因此,我必須事先到派出所,向他們報備請假,說明原因,告訴他們幾點出去、幾點回來,他們才得允許我外出。

每次從青草湖到新竹,必定會經過派出所的門口,我逃不了他們的眼線。他們好像是我的上級長官,我都得向派出所請假,他們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但是在我總覺得,這是一個負擔,好像我是什麼犯人,一定要得到他們的允准,我才能前去弘法布教。

這樣幾個月後,有一位警察忽然跟我說:「星雲法師!我們有一個民眾國語補習班,是上級交辦的,可是我們派出所沒有場所,想借用佛教講習會的場地,就交給你來辦,好嗎?」我一聽正中下懷,那時候對於講學弘法可說充滿了熱情,我就接受了這個任務。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的民眾國語補習班,沒有人肯去聽警察講話;每一次都要下傳票,傳他們去上課,可是老百姓還是相應不理。我接手之後,最初第一次,只來了二十餘人,第二次來了八十多人,兩三個禮拜之後,就變成兩三百人,讓派出所大為驚訝。心想,一個年輕的和尚,到底有什麼神通法力,可以讓老百姓自動自發的來學國語、聽講學。

因為有這樣一點感動的因緣,之後他們就對我說:「你很會講學,以後你到新竹城隍廟弘法布教,就不必再跟我們告知了,你可以直接前往!」從此以後,新竹壹同寺的老師父玄深法師,他是大家閨秀出身,他就從中幫助我,用腳踏車載我到新竹,讓我不用走近兩個小時的路程。我感覺到在台灣,這是警察為我脫困的第一個最好因緣。

所謂管理,要肯得結緣,像警察交付給我的任務,雖然沒有待遇,但合乎我的興趣、合乎我的志願,我接受了以後,由於我這一點結緣的心態,那麼之後就有好因好果了。

所以說到管理,要肯擔當,要肯負責,要肯得幫助人,不是光想著要討巧、討便宜,要能奉獻服務,因果必定不會負人,對自己必然有好的收穫。因此,不論在管理上方便與否,自己都會獲得很大的利益。

三、拆除壽山寺的風波

一九五七年,因為高雄的信徒一直邀約我到南部弘法,但是我當初在南部建立的高雄佛教堂,已經交給月基法師住持了,因此沒有地方做為弘法的基地。信徒就自動自發聯合二十八個人,成立了一個信徒委員會,買下高雄壽山公園門前的一塊地。那是原本要建築旅館飯店的用地,已經在工程中了,信徒勸請他們不要建,賣給佛教來興建寺院,做為弘揚佛法的道場。

那個時候的高雄人真有信仰,當下從善如流,竟然把建了一半的飯店,半買半送的給了這二十八個人興建佛教道場。由於毗鄰壽山公園,我就把它定名為「壽山寺」。壽山寺樓高五層,最高的一層像亭蓋的樣貌,表示是宗教的建築物。沒想到建好之後,位於壽山公園上的本部──高雄要塞司令部,忽然發了公文給高雄市政府,要壽山寺拆除第四層和第五層的建築,原因是樓層超高,妨礙他們對海上目標的監視。

那時候,軍方的意見被視為第一,民間的任何陳情,在軍方的「軍事第一」之下,是沒有什麼理由可說的,只能遵照軍方的意見,毫無轉圜的餘地。所以,這一道拆除壽山寺的公文,對我們來說真是如晴天霹靂,讓信徒驚慌無措。大家就說要聯合到市政府去請願,我說:「不要緊,我來!」

我知道直接向市政府民政局請願,是沒有用的,因為這是基於國防安全的理由,只有直接向要塞司令部溝通、陳訴,才比較有用。當初我們的建設,並沒有得到要塞司令部的同意,他們要拆除也沒有跟我們商量,所以,我想先溝通彼此的意見,應該是解決問題的有效方法。

因此,我鼓起了勇氣,即刻拿了身分證,從壽山公園的門口登上坡台,不到十分鐘,就抵達了要塞司令部。我把身分證遞給守衛的安全人員,說:「我是山下壽山寺的住持,我要進去洽公,解決問題。」守衛登記了以後,就讓我進去。一進辦公室,我直接說明來意:「我是壽山寺的住持,請問哪一位長官承辦拆除壽山寺,我有意見要說。」

有一位上校就站起來,說:「我是承辦的人。」他帶我到一張桌子的旁邊坐定以後,他先發言:「基於軍方的需要,超高的建築對我們監視海上的目標,有不利的影響,所以不得不請你們拆除。」

當時,我對他說:「上校!壽山寺是向市政府合法登記的建築,現在要塞司令部想拆除壽山寺超高的樓層,這對於我是沒有關係,因為我是出家人,十方為家,此處不留人,我就到彼處去。不過,對於你們拆除寺廟的作法,我不能不提出我的意見。

首先,你們拆除寺廟的時候,假如有記者拍了一張照片在國際版的報紙,就會喧騰世界國際,說台灣也是毀滅宗教、拆除寺院的地方,這樣並不好。再者,你也知道上週越南的政變,就為了總統吳廷琰不准懸掛佛教教旗,遭到佛教徒的示威抗議,最後把越南政府推翻了,吳廷琰還招來殺身之禍。

此外,壽山寺是高雄萬人出資所建,你們如果一定要拆寺,我不知道後果會如何,他們這些人會有什麼行為及舉動?今天我來不是想要求你們不拆寺院,而是站在維護國家安全、維護軍方平安,我才來給上校你們提供一點意見。」結果那位上校一聽,反倒緊張萬分地問我說:「那怎麼辦呢?」

我說:「很簡單,你們再去函一紙公文,讓市政府不要拆除就好了。因為壽山寺的超高,其實並沒有太高,而且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他聽了以後,立刻就回答說:「我照辦,我照辦!」我則說:「謝謝!」就離開了。一場驚濤駭浪、滿天的烏雲,就這樣煙消雲散,輕易解決了問題,也保全了壽山寺。後來,我在壽山寺興辦佛教學院,成為我在高雄最初的弘法道場。

事後我在想,解決問題不要站在自己的利益上來講,要站在對方的利益關係及立場,替對方來想,這樣比較容易達成目的。人與人之間一切的管理、一切的事物來往,都要為人設想,那麼結果就大不同了。我想,這在管理學上,也是很重要值得參考之處。

四、借用場地風波

我初來台灣時,感到最困難的,就是與警察機關安全機構的接觸,一來我是從外省來的,二來我年輕,所以雖然是出家人,但是一直不能獲得政府的信賴。尤其大陸也在散播派了多少僧侶,來到台灣做情報工作的消息,這讓在台灣的我們,更是雪上加霜,生活就更加困難了。

尤其台灣的治安單位,也不管大陸怎樣的廣播訴求,全都照他們的廣播行事,可以說都為大陸的傳播在工作,全力為他們來辦事。像大陸說,派了多少僧侶來從事情報,那麼台灣就把我們這些大陸來的僧侶,當成是眼中釘、危險分子,當然大陸出家人的苦難,也就沒有了時,我還曾因此受過二十三天的牢獄之災。

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我記得在宜蘭雷音寺的時候,每個星期的半夜,都會被管區警察叫起來盤問。這半夜三更查問我個人倒也罷了,但是這當中有兩位七十歲以上的老人家,一位是在家的老太太,一位是老尼師,雷音寺是他們所有的寺院,我只是在這裡掛單借住,這樣一再驚動他們,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又感到很無奈。

有一次,那位管區姓鄭的警察想來借用雷音寺念佛會新建的講堂,做為考試的場所,我回答說:「不行!寺院是供人拜佛的,不是供警察來考試的。」由於沒有得到我的同意,他只好把我的話呈報上級。不久後,他們的局長就親自來洽談商借場地考試。我看到局長來了,就改變口氣說:「局長!借場地自然沒問題,只是先前你們管區有一位警察,經常騷擾我們,在這裡不得人緣。人貴互助,由於他一直找我們麻煩,因此我們寺裡的人,就不會有善意的回應,才會說不借。但是局長你來借場地,沒有問題的。」經過了這件事情以後,好像不到一週,這位警察就被調離開了。

從此,在宜蘭雷音寺的弘法活動,比如放映日本製作的幻燈片、青年集會、唱歌班、兒童班、學生會等,都獲得安全單位的認同,能可以做為一個青年弘揚佛法的基地。其實一開始,我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之後,這位局長也信奉了佛教,還影響到好幾位的國稅局長。甚至當時宜蘭警察局局長謝銀黨,也做了我們的信徒,我和他合辦的愛心媽媽運動,遍及全省,在台灣曾經對社會做過一些貢獻。後來,謝銀黨局長還成為警政署最高的警政署長、警界的第一號人物。

早期四、五十年前的警察,大概和我都有過好多的因緣,也因為我和警察多次打交道的關係,警察大學、警察學校都曾經找我去講演。我和他們說,出家人也是警察,我是勸人不犯罪,而你們是犯了罪才處理,可以講,我在上游防患於未然,如果我不能做好,你們下游的工作就比較辛苦。所以,你們警察要與我們宗教合作,共同維護社會的安全,不需要把宗教視為是嫌疑分子,這樣對社會不利。

我想管理學裡,最重要的是知輕重、識時務。所謂「不怕官,就怕管」,當時我對那個管區警察的要求,是有理由才拒絕他的,但是對於最高階的警察長官,他的權力很大,則不應該輕易得罪。因此,我們對於事情要懂得權衡輕重,要懂得利害得失;就像我當時能了解輕重,能識時務,因此一等到機會,當然也要表達我的意見,爭取一個公道。

五、在龍潭布教的故事

民國四十六年(一九五七)左右,我在宜蘭的時候,關於警察,我還遇到了好幾個問題。有一天,我在龍潭偏遠的鄉村布教,當時我站在一個汽油桶上講說,台下集合了一千多人聽講。我才講到一半的時候,有一位警察就站在汽油桶旁邊跟我說:「下來,下來!」我心裡想,這可麻煩了,我若不下去,他會說我妨礙公務;我如果下去,這一場講演就會半途而廢,該怎麼辦呢?

此時,我忽然看見身邊一位青年歌詠隊的隊員吳素真小姐,他的皈依法名叫慈容,我趕緊叫慈容先代替我唱歌,維持信徒聽講的氣氛,然後我就下去和警察講話。我很不客氣的、態度也不友善的質問他:「你叫我下來做什麼?」他說:「戒嚴期中,你私自集會,現在趕快宣布解散。」

我聽了就說:「警察先生,解散是不行的。因為是我邀他們來聽我講經的,我怎麼能叫他們解散呢?假如要解散,你自己上去宣布。」他一聽就說:「我怎麼能去宣布?」我說:「你不宣布,那我講完了以後,自然解散。」由於他也不敢得罪群眾,只得說:「你要維護好安全,不要出事。」我說那是當然。於是我又上台把講座講完,然後大家也就自然解散了。

當然在這件事情上,我交了一個難題讓他去做,他不能解決,當然就只得給我方便,才能了事。所以,遇人處事,這也是一種管理上的方便。

六、要有合適的鑰匙開鎖

宜蘭念佛會常有一些年輕人來參加,當時出現了兩個問題人物,其中一個就是現在的慈莊法師,那時候他還沒有出家,叫做李新桃,在蘭陽女中教務處服務,也是學校自治會的會長,因為學校裡有一位音樂老師,有匪諜的嫌疑,所以喜好音樂的優秀學生,被槍決的有十餘人之多。他是自治會的會長,難免有嫌疑,因此,每一天警察都要盤問他。一個年輕的小姐,半夜三更被許多警察審問了大概一兩年,就變得不成人形了,天天都很苦惱。

我知道了以後,就想幫助他,但是那個時候我自身都難保了,哪裡能救他呢?不過,還好在拜佛的信徒當中,有一位刑事組長周德先生,我就找他來商量。我跟他說:「你能不能幫我解救這一位李小姐,他實在是被冤枉的,這一兩年來給警方這樣的詢問,限制他的活動,甚至來念佛都不准許。你能不能跟警方說,同意讓他來拜佛,得到心靈的安慰,這樣活得也比較快活一些,你能幫忙嗎?」

他一聽就說:「我來努力。」所以,經過這位周組長的疏通之後,李新桃小姐就可以公開前來念佛會,參加念佛了。從他家裡到念佛會,大概有一公里的路,他從此可以很大方的來去,警察也不干涉了。

再後來,我也趁機跟這位組長講:「李新桃在我們這裡唱歌,是歌詠隊裡歌聲最好的一分子,這麼一個優秀的年輕人,都沒有到過台北。這次我要到台北中國廣播公司錄製佛教的音樂唱片,你能不能請治安單位方便准許他,跟隨我們的歌詠隊,也一起到台北中廣去錄音?」我說我會負責安全,不讓他到別的地方,一定會跟著我去,也跟著我回來。

這位周組長很支持幫忙,表示這個不難。他向上級陳述之後,治安單位的領導者就同意讓我把李小姐帶到台北中廣去錄音,這套唱片裡面,李新桃小姐的音聲好,唱出的女低音相當受人歡迎。也因為如此,我開始一步步地,讓他到佛教的獅頭山旅行,參與佛誕節的廣播,還到台北為我辦的佛教文化服務處工作,甚至最後還隨我出家,法名慈莊,是佛光山女眾的大師兄。

我想人和人之間產生了誤會疑忌,需要人協助的時候,如果你的要求太多、太大,給人為難,對方會不敢擔當。因此,我只要求那位周組長讓李新桃來念佛,因為他自己也念佛,當然也歡喜人家來念佛,這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讓李小姐能夠參與佛教的歌詠隊,以歌唱來弘揚佛法,利益大眾,周組長自己有信仰,當然歡喜佛法興隆,所以也願意挺身而出,繼續再幫助他。

就這樣子,慢慢解除了安全單位對李新桃小姐的看管、對他的虐待、對他的騷擾,最後恢復了他的人身自由,讓他不再受冤屈。所以他的出家,還有他家中的慧龍、慧傳法師,一家好多人都出家,這個不是沒有原因的。

再有一位就是在電力公司服務的陳秀平先生,他只是為了身上有一張被警方認為是嫌疑人物的名片,所以陳秀平就跟著有了嫌疑,此後警方也給他不斷的騷擾。後來他想方法從日月潭調到宜蘭的電力公司,請求我幫助他,我也請周德先生幫忙,解除了警方的監視盤問及看管,之後還做了我在台北創辦的智光商工副校長。

當管理上出現了癥結,得先找到癥結所在,要有化解的方法,才能解決問題。好比門鎖,必須要用某一種鑰匙,才能打開某一種的鎖。因此,要針對問題對症下藥,這有時候需要一點因緣,有時候需要一點時間,有時候需要一點人事。我在解決問題的管理上,從來沒有花費過金錢,都是運用智慧解決,想辦法解決,這在管理學上應該是很重要的學問。

七、我是從台北來的

民國四十四年(一九五五),我們宜蘭念佛會的弘法隊到了花蓮去布教,其實過去在大陸,也有出去宣傳佛教,兒童唱歌等宣傳活動。那時候初到花蓮,也不知道輕重,我看好了布教的廣場,就租了一台三輪車,拿著擴音器就出去廣播,這個廣播詞是我寫的:「各位父老兄弟姊妹們,咱們的佛教來了!咱們的佛教來了!今天晚上七點三十分,在某某廣場,有某某法師宣揚佛法,以及唱歌說故事,歡迎大家來聽講。」

哪裡知道這樣子一講以後,花蓮警察局立刻派人找到我們的團,對著我們大吼:「是哪一位到花蓮來,不報告就敢集會傳教的。」所有的團員都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即刻挺身而出,說:「先生!是我。」對方馬上說:「你跟我到警察局來!」

到了警察局,有一位警官就說:「你沒有申請,怎麼可以在戒嚴期中,到花蓮集會、宣揚佛教呢?」我說:「長官!對不起,我是從台北來的。我在台北到處宣揚佛法,也都沒有報告,習以為常。所以到了花蓮,想說花蓮也是台灣的地方,不是什麼化外之區,因此不懂得要申請,非常抱歉。」

那時候「台北」兩個字代表著首都,對於花蓮偏遠的地區來說,是不容小視的,他一聽我說是從台北來的,不知道我是不是有什麼背景,一時也摸不清我的底牌,不免有所顧忌。我看他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那你們要注意交通,注意安全。下次來的時候,要記得呈報。」我說:「好的,那是當然,謝謝指教。」因此,那天的布教就安全無事了。

其實,我的本意並不是想要威嚇他,只是無意中講出「我是從台北來的」,我確實之前在台北做過多次的布教。台北是首善之區,對於布教比較寬容,而且只是在屋內集會,這比較容易。可是來到鄉下的花蓮,情況又不一樣,那是在廣場,當時還沒有開放,想集會就比較困難。不過好在有個台北做為我的背景,警察就有很多的顧慮,只有跟我妥協,讓我完成當天的弘法講演活動。

說到管理,一來對人要有尊重,二來也要誠懇說明自己的立場,那麼這當中就有不可思議的效果。尤其面對問題的時候,能夠對症下藥,消除對方的疑忌與顧慮,讓他感到安心,就可以安全行事,解決問題。我想這在管理的問題上面,也是大家要重視的。

八、把佛誕遊行改為迎佛

說到與警察的往來,可以說在台灣的初期,我的經驗是非常豐富的。我記得也是在民國四十五年(一九五六)左右,在宜蘭為了慶祝佛誕節,要舉行佛誕遊行,我希望打響佛教的名號。不過,我想遊行事關重大,還是到警察局去申報一下,因此我親自到警察局拜訪了局長。局長一聽到我要申請遊行,他回答說:「糟糕!你不來申請的話,還可以遊行;現在你一來正式申請,戒嚴期中,我哪裡敢准許你遊行呢?所以,你不能遊行,不能集眾。」

我說:「很多人死了之後,送葬的人都在遊行,那他們都可以啊!」他說:「他們沒有申請,在街上走一下就算了。」我說:「那我現在也在街上走一走,不就算了嘛。」他說:「不行,你已經給我知道、已經申請了,我不能答應。」我覺得我確實有不周全的地方,只得打消了佛誕遊行的念頭。

時光飛逝,第二年很快又到了,我還是不死心,仍然想舉行佛誕遊行,擴建佛教在社會上的地位。由於宜蘭市有四十八個里,我就以「里」設立了四十八個念佛班,有光明班、菩提班、慈悲班等等班級,我要求每一班都舉行佛誕花車化妝遊行。

大家覺得這個花錢出力還可以,但是要花車遊行的話,哪裡有花車呢?那時候還沒有計程車,我說三輪車、小拖車、拖板車都可以做花車。他們勉強接受我這樣的建議,哪知道後來,連他們家裡的人都紛紛參與,全體動員,因為想要跟別的里、別的班級爭取榮譽,所以就都出來幫忙了。

宜蘭市只有五萬多的人口,結果那天的遊行,一下子就來了三萬多人,浩浩蕩蕩,可以說震動了整個宜蘭;整條的後街都沒有行人,只有在大街的中山路,人群集中遊行。警察看到那麼多的人,也不敢取締,只有幫忙維護秩序。我依著警察局局長說的「不要報告」,我這是迎佛,不叫遊行;由於我豎起了迎佛的大旗,也就平安無事,順利進行了。

所以,我覺得在人和事的管理上,我們不要對立,有的時候和緩一點,能語氣和緩、態度和緩、行事和緩,或是善用群眾的力量,也都能取勝。與安全單位的往來,要有對策因應,和平處理,就能夠安全過關。

九、壽山公園停車問題

民國五十二年(一九六三),我在壽山公園門內,建立了一個壽山寺,可是在這個公園裡,警察是不准許停車的。偶爾有客人來,我雖然沒有汽車,但客人一來臨時停了車,我再叫客人把車開走,這是非常難堪的事情。不過因為是公園的規矩,警察奉命行使職權,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不過社會慢慢在進步,我之後辦了壽山佛學院,為了全體學生外出參學,於是買了一個中型的巴士,我也要停車,而且需要經常停在壽山公園門內。因此,警察就一直來取締,我也就跟他們一直周旋抗爭。警察沒有太用強硬的手段,我也沒有用特殊的方式來對抗,可是後來,他們卻想出了一個方法來對付我。我先前為了汽車的上下及進出,把登上壽山公園的三、四階坡台,做成了斜坡,以方便汽車出入。警方就正式畫圖,向政府申請,將斜坡恢復成階梯,這樣一來,我就沒有辦法停車了。當時我們彼此都沒有溝通交流。

有一天我在佛殿裡,正在為一信徒舉行皈依典禮,忽然有人通知,警察公然把斜坡打壞,要重新修整。我一聽這還得了,如果一修整,車子就不能停了,因此趕緊叫一個信徒下去,請他們停止。可是這個信徒洪呂淑貞很害怕警察,因為那時候台灣的警察很有權威,很有日本警察的遺風,他不敢去。我覺得事不宜遲,不能猶豫,顧不及還穿著海青,就直接從樓上如飛而下,趕到工程的現場。

我看見警察正在指揮工程,他們的水泥、工具也都帶來了,我即刻說:「你想要做什麼?」他說要修整這個地方,因為車輛不能進到公園內停車,所以要做成台階。我說:「這很嚴重!你不知道前幾天,蔣夫人前來訪問壽山寺後面的婦女習藝所嗎?假如說這些長官、蔣夫人再來,你們不給他停車,他停到外面再走進來,萬一走坡台時發生危險,你們負責得了嗎?未來還有其他的長官會來,如果他們的安全你們都可以負責,你們就做這個工程吧。」

警察一聽,就說我們怎麼能負責得了蔣夫人他們的安全責任?我說那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做這個工程。警察聽了以後,覺得也沒有辦法反駁我的理由,就算了。其實,蔣夫人恐怕十年、二十年後,都不會再來了,他難得一次來訪問婦女習藝所,這是偶然的事情。但是我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借用蔣夫人和那許多長官的名義,讓警方知道對於重要人物的安全,還是應該要有所注意及保護的,所以警察也只能低調處理,不了了之。後來,我那部載學生參學的巴士,終於得以在公園裡面停車,而公園裡也經常停了幾十部的車子,因此我對停車的爭取,也讓附近的居民、大眾都能受益。

總之,我們對於壓力,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就好了。但是為了自身的方便,也不得不與各種外境、壓力,做一些周旋;在人我關係上,不得不用智慧、方便去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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